摘要:“老婆,看我妹妹多开心!她未婚夫那边总算松口了,多亏了咱们这辆车!”
手机屏幕亮着,是陈皓发来的微信。
一张图片,他妹妹陈悦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
背景是一辆崭新的白色大众Polo。
很眼熟。
太眼熟了。
那是我爸妈在我结婚时,给我陪嫁的那辆车。
图片下面跟了一行字。
“老婆,看我妹妹多开心!她未婚夫那边总算松口了,多亏了咱们这辆车!”
咱们。
这辆车。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开始发酸。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别生气啊,小悦这也是没办法。她婆家非要一辆车当彩礼,不然就不结婚。我想着你平时上班坐地铁,车也经常闲着,就先给她应急了。”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你最大度了,肯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我没回复。
我慢慢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那个熟悉的停车位,空了。
空得那么彻底,好像那里从来就没有停过什么车。
阳光照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有点晃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皓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有劝酒声,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
“喂,老婆?我看到你电话了,正要给你回呢。”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我的车呢?”我问。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嘈杂声似乎也小了些。
“车……车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给小悦了。她今天订婚,亲家那边都看着呢,没车多没面子。”
“给了?”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哎呀,不是给,就是先让她开着。等她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们换个新的嘛!”他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把这件事带过去。
“陈皓,”我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那辆车,是我的婚前财产。”
“我知道,我知道,”他立刻接话,语气有些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一家人,你分那么清楚干嘛?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我们家的?”
“我的,就是我的。”
我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我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地砸东西。
我只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一点收紧,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的锐痛。
我打开冰箱,里面是昨天吃剩的半盘西蓝花和两个孤零零的鸡蛋。
这是我们省吃俭用的生活。
陈皓是一家小公司的程序员,工资不算低,但每个月要雷打不动地给他爸妈寄三千块钱。
他说他爸妈在老家不容易,把他养大,送他读完大学,他要尽孝。
我理解,也支持。
我们一起还房贷,一起计算着水电燃气,我很少买新衣服,化妆品用最平价的,就是为了能让这个小家运转得更顺畅一些。
那辆Polo,是我唯一的“奢侈品”。
是我爸妈怕我在婆家受委屈,怕我下雨天挤不上地铁,怕我加班晚了打不到车,给我的一份底气。
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林晚。
现在,我的底气,被我的丈夫,轻飘飘地送给了别人。
甚至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
只是在事后,用一条微信,轻描淡写地“通知”我。
我关上冰箱门,转身走进书房。
从抽屉最底层,我翻出了一个文件袋。
里面装着购车发票、车辆登记证、我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协议很简单,是我妈当初非拉着我去做的。
她说:“人心隔肚皮,咱们不图男方什么,但自己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
当时我还觉得我妈小题大做,我和陈皓感情那么好,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现在看来,老人言,字字是血泪教训。
我把所有材料一份份铺在桌上,用手机拍了清晰的照片。
然后,我给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知名律师的张晴,发了一条微信。
“在吗?有个法律问题想咨询你。”
几乎是秒回。
“呦,稀客啊。说吧,准备让谁倾家荡产?”
我看着她调侃的语气,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把事情的经过,连同那些照片,一股脑地发了过去。
那边沉默了大概五分钟。
五分钟后,张晴直接打来了语音电话。
“林晚,你认真的?”她的声音不再是开玩笑的语气,严肃得吓人。
“我从没这么认真过。”我说。
“你打算怎么做?先跟他吵一架?还是找他家人理论?”
“不,”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轻地说,“我不想吵。”
争吵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它只会消耗掉你最后的情分,让你变得面目可憎,最后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要告他。”
张晴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告他什么?不当得利?还是侵占财产?”
“哪个罪名重,就告哪个。”
“你确定?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上了法庭,你们的婚姻基本就走到头了。”张晴提醒我。
“我知道。”
如果尊重和边界感,需要靠法律来维护,那这段婚姻本身,就已经死了。
“好。”张晴的声音透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利落,“你把所有材料的原件准备好,明天来我律所一趟。这事儿不复杂,证据链完整,所有权清晰。婚前个人财产,未经你本人同意,任何人无权处置。他这行为,法律上叫‘无权处分’。”
“他妹妹明知车辆归属,仍然接受,构成‘恶意取得’。你们可以共同作为被告。”
“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好像被撬动了一点。
虽然还是很沉,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使劲的方向。
晚上十点多,陈皓回来了。
他满身酒气,脚步虚浮,但看起来心情很好。
“老婆,我回来了!你吃饭没?我给你带了烧烤,你最爱吃的烤鸡翅!”他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油腻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以前确实很喜欢。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吃过了。”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他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怎么了?还在为车的事生气呢?我都说了,就是借给她开开,你别那么小气嘛。”
他走过来,想坐到我身边。
我往旁边挪了挪。
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酒意褪去几分,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
“陈皓,我们谈谈。”
“谈什么?不就是一辆车吗?值得你这样给我甩脸子?”他把烧烤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不是一辆车,”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是我的嫁妆,是我爸妈给我傍身的东西。在你眼里,它或许只值十万块。在我眼里,它是我最后的退路和尊严。”
“什么退路?什么尊严?我们是夫妻,我还能让你没路可走?”他像是被我的话刺伤了,声音陡然拔高。
“你今天做的事,就已经让我没路可走了。”
“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帮了我妹妹一把吗?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被人逼着,婚都快结不成了,我当哥的能眼睁睁看着?”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所以,你就拿我的东西,去充你自己的面子?”
“什么你的我的!林晚,你非要分这么清楚吗?结婚的时候你爸妈给车,我们家也给了十万彩礼,不都用到我们这个小家上了吗?房贷我们一起还,生活费我们一起出,怎么到了这辆车上,就成了你一个人的了?”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真的,非常可笑。
“那十万彩礼,我妈一分没动,又添了两万,给我买了全套家电,你忘了吗?”
“那辆车,买的时候十二万,写的是我的名字,是婚前财产,你也忘了吗?”
“我们结婚三年,你每个月给你爸妈打三千,我有一句怨言吗?”
“你妹妹上大学的时候,生活费是不是我们一起出的?她毕业找不到工作,在家里住了半年,吃穿用度是不是我们承担的?她谈恋爱,每次来我们家吃饭,我哪次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待?”
“我自问,作为一个嫂子,我做得仁至义尽。”
“但仁至义尽,不代表我没有底线。”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这间我们共同布置的客厅里。
陈皓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
“那……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追问。
“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样!她是我亲妹妹,你是我老婆,你让着她点不是应该的吗?”
他开始耍无赖了。
这是他的一贯伎俩。
当道理讲不过的时候,就开始扯亲情,讲身份。
我累了。
我不想再跟他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拉锯。
“陈皓,我最后问你一次,车,你还不还给我?”
“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都说了先给她开着!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准备回卧室。
“你去哪?话还没说完呢!”他伸手拉住我。
我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回到卧室,反锁了门。
门外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踢门和摔东西的巨响。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趁他还没醒,收拾好所有材料,去了张晴的律所。
张晴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她把我的材料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我一杯温水。
“晚晚,我再跟你确认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诉讼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了。法院会先进行调解,到时候你们两家人肯定会闹得很难看。”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点了点头。
“我想好了。有些人,你跟他好好说话,他永远听不懂。你只有用他听得懂的方式跟他交流,他才会明白,你不是好欺负的。”
“行。”张晴不再劝我。
她拿出一份委托协议,开始跟我讲解诉讼的流程、费用和可能的结果。
“根据物权法,你作为唯一的所有权人,有权要求无权占有人返还原物。如果原物已经造成损耗,可以要求赔偿。陈皓作为无权处分人,陈悦作为恶意受让人,应承担连带责任。”
“也就是说,要么还车,要么赔钱。”
“对。”
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晚。
这两个字,我写了三十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感觉如此有力。
从律所出来,我没有回家。
我去了我爸妈那里。
我妈正在厨房里包饺子,看到我,愣了一下。
“晚晚?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吃饭没?”
“妈,我吃了。”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我妈的身体很温暖,带着面粉和阳光的味道。
“怎么了这是?跟陈皓吵架了?”我妈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摸了摸我的脸。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和我爸。
我爸听完,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混账东西!他怎么敢!”
我爸是个老实本分的教师,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妈的脸色也白了,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发抖。
“这……这简直是强盗!明抢啊!”
“爸,妈,你们别生气。”我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我已经找了律师,准备起诉他了。”
我爸妈都愣住了。
“起诉?告……告上法庭?”我妈的声音有些犹豫,“晚晚,这样……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毕竟还是夫妻……”
“妈,”我打断她,“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就会觉得我好欺负。今天他敢不经我同意送掉我的车,明天他就敢不经我同意卖掉我们的房子。人的贪心和得寸进尺,是没有止境的。”
“你退一步,他不会感激你,他只会觉得你软弱,然后把脚迈得更大。”
我爸沉默了半晌,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晚说得对。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的女儿,不能白白受这种委屈。我们给你的嫁妆,是给你撑腰的,不是让他拿去送人情的!”
“告!必须告!爸支持你!”
有了我爸这句话,我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几天,家里异常的安静。
陈皓大概是觉得理亏,又或许是见我态度坚决,没有再来烦我。
他开始睡在书房,我们俩在同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
他以为我在跟他冷战。
他以为时间久了,我气消了,这件事就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一样,不了了之。
他太不了解我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过我。
一周后,法院的传票送到了家里。
一式三份。
一份给我,一份给陈皓,一份需要邮寄给陈悦。
我拿着属于我的那份,平静地放进包里。
陈皓的那份,我放在了他书房的桌上,用一个玻璃杯压着。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住在了我妈那里。
我能想象得到,陈皓看到传票时,会是怎样一副震惊、愤怒、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果然,晚上九点,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先是陈皓。
“林晚!你疯了是不是!你居然去法院告我?告我们一家人?”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嘶吼,震得我耳朵发麻。
“你为了区区一辆破车,要把我们夫妻的情分都告没了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等他吼完了,我才淡淡地开口。
“在你把我的车钥匙交给别人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已经没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紧接着,是我婆婆的电话。
“林晚!你这个丧门星!我们陈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我儿子把车给你妹妹开一下怎么了?你至于闹到法院去吗?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家不好过?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她的声音尖利刻薄,充满了乡野泼妇式的蛮横。
“阿姨,”我平静地回应,“第一,那辆车是我的,不是你儿子的。第二,我没有把车给任何人开。第三,如果你继续对我进行人格侮辱,我会把这段通话录音,作为新的证据,提交给法庭。”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几秒钟,传来“嘟嘟”的忙音。
世界清静了。
最后打来的是陈悦。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姐姐,你怎么能去法院告我?”
“亲姐姐?”我忍不住笑了,“亲姐姐会不问自取,拿走你的东西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哥说你同意了,我才开的。嫂子,你能不能撤诉啊?我未婚夫家里要是知道我成了被告,这婚事肯定就黄了!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她开始卖惨。
“陈悦,你今年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开走我的车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后果。”
“至于你的婚事黄不黄,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挂断了电话,把她们所有人的号码,都拖进了黑名单。
我躺在我少女时代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晒过的味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来,撕破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你明明心里委屈得要死,还要逼着自己去扮演那个“顾全大局”的贤妻良母。
法院的调解安排在两周后。
那两周,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按时上班,下班后就回我妈家吃饭,陪我爸妈散步聊天。
我甚至还捡起了搁置已久的画笔,开始画一些小插画。
陈皓和他家人再也没能联系上我。
我妈偶尔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但都被我爸挡了回去。
我爸在电话里只有一句话:“法庭上见。”
简单,直接,有效。
调解那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
我和张晴提前半小时到了法院的调解室。
陈皓和他爸妈,还有陈悦,踩着点进来的。
一家人,个个脸色铁青,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尤其是我的婆婆,那双三角眼死死地瞪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陈皓瘦了些,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憔悴又暴躁。
调解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法官,态度很温和。
她先是核对了我们的身份,然后开始进入正题。
“原告林晚,你的诉求是要求被告陈皓、陈悦返还车辆,并赔偿相关损失,对吗?”
“是的。”我点头。
“被告方,你们对原告的诉求有什么意见?”法官转向陈皓他们。
“我不同意!”我婆婆抢在所有人前面开了口,声音又尖又响,“那车是我儿子买的!写她名字是看得起她!她既然嫁到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们陈家的!我们家的东西,给我女儿开一下,天经地义!”
法官皱了皱眉。
“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首先,根据原告提供的证据,这辆车是她的婚前个人财产,所有权非常清晰。其次,在法律上,不存在‘嫁到谁家,东西就归谁家’的说法。”
“我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我只知道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她一个女人家,有什么资格告他?”婆婆开始撒泼。
“妈!你少说两句!”陈皓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他转向法官,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法官,这……这都是误会。我们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能真闹到法庭上来呢?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处理好,惹我老婆生气了。我向她道歉。”
说着,他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晚晚,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把车给小悦。你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把诉撤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慢慢说。”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虚伪。
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陈悦。
“陈悦,你呢?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悦被我点名,瑟缩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她妈和她哥。
“我……我……”她支支吾吾半天,眼圈先红了,“嫂子,我真的不知道……我哥说你同意了的……我要是知道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开的……”
她又开始演戏了。
“是吗?”我笑了笑,然后看向法官,“法官,我这里有一份新的证据,是我和被告陈悦的通话录音。”
我示意张晴把录音笔递给法官。
张晴按下了播放键。
调解室里,清晰地响起了陈悦带着哭腔的声音。
“嫂子,你能不能撤诉啊?我未婚夫家里要是知道我成了被告,这婚事肯定就黄了!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录音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陈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婆婆想扑过来抢录音笔,被法警拦住了。
“看到了吗?”我看着陈皓,“她从头到尾,在意的都不是我同不同意,不是她做错了事,而是在意她的婚事会不会黄。”
“而你,”我转向陈皓,“你道歉,不是因为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识到你不尊重我,侵犯了我的财产权,而是因为我把事情闹大了,让你下不来台了。”
“你们一家人,从来都没有觉得对不起我。你们只是觉得,我太计较,太不识大体,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剥开了他们所有人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了里面自私、冷漠的内核。
陈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法官听完录音,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看着陈皓一家人,语气沉了下来。
“被告方,我提醒你们。原告的证据非常充分,如果调解不成,进入诉讼程序,判决结果对你们会非常不利。到时候,不仅要返还车辆,赔偿损失,还要承担诉讼费用。陈悦女士的个人征信,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征信”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悦的心上。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妈!我不要上征信!我不要!”
我婆婆也慌了,她不懂什么征信,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压低声音咒骂:“你这个毒妇!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
法官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肃静!再有扰乱调解秩序的行为,就请出去!”
婆婆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法官看向我:“原告,你的调解意向是什么?”
“很简单,”我说,“车,必须马上还给我。另外,这半个月车辆的使用损耗、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总共赔偿我两万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婆婆又尖叫起来。
“晚晚,你不能这样!”陈皓也急了,“车还你就还你,怎么还要钱呢?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有没有钱,是你们的事。”我态度坚决,“如果不同意,那就法庭上见。”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谈判的要义,就是亮出底牌,然后转身就走。
“别……别走!”陈悦急忙叫住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
“嫂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道歉!钱……钱我们给,你别告我了,求求你了!”
为了她的婚事,为了她的征信,她终于肯低下那高贵的头颅了。
陈皓和他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事已至此,他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最终,在法官的主持下,我们签了调解协议。
协议规定,陈悦必须在三天内,将车辆完好无损地归还给我。
陈皓和陈悦,需在三天内,共同向我支付两万元赔偿金。
如果逾期不履行,我可以直接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拿着那份盖着法院公章的调解协议书,我走出了法院大门。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张晴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漂亮。晚上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好。”我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三天后,车被送回来了。
是我爸去接收的。
据说陈悦的未婚夫陪着她一起来的,全程黑着脸,一句话没说。
车身上多了几道划痕,但好在没有大碍。
两万块钱,也准时打到了我的卡上。
是陈皓转给我的。
转账附言写着:“林晚,算你狠。”
我看着那几个字,面无表情地删掉了转账记录。
这件事,从法律层面上,算是结束了。
但我和陈皓之间,才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我回了我们那个“家”。
我需要收拾我的东西。
陈皓在家,书房的门紧闭着。
我没有打扰他,径直走进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化妆品,我的画具……
我一样一样地收拾着,动作不快,但很有条理。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陈皓站在门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
“收拾东西。”我没抬头。
“收拾东西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林晚!”他冲过来,一把按住我的行李箱,“你非要这样吗?车也还你了,钱也赔了,你还想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懂不懂!”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陈皓,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不肯饶人,是吗?”
他被我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
“难道不是吗?就为了一辆车,你把我们家闹得鸡飞狗跳,把我妹妹的婚事都快搅黄了!你现在满意了?”
“我确实很满意。”我点了点头,“我满意的是,我终于看清了你,也看清了你们一家人。”
“我以前总觉得,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我体谅你原生家庭的重担,包容你偶尔的愚孝和软弱。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你的尊重和珍惜。”
“但我错了。”
“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你的得寸进尺。我的包容,只换来了你的理所当然。”
“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是家人,我,只是一个需要懂事、需要大度、需要无条件奉献的外人。”
“陈皓,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不是你送掉我的车。而是你送掉车之后,那种理直气壮、毫无愧疚的态度。”
“是你让我明白,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掰开他的手,继续收拾我的东西。
他愣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过了很久,他才喃喃地说:“晚晚,我……我没那么想。我只是……我只是当时急糊涂了。”
“不重要了。”我说。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再努力抚平,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我们离婚吧。”
我把最后一个化妆包放进行李箱,拉上了拉链。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坚定。
“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张晴草拟好了。我们之间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也很简单。这套房子,首付我们两家各出了一半,婚后共同还贷的部分,我们可以按比例分割。或者,你把属于我的那部分折现给我,房子归你。”
“我不要离婚!”他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抢过我的行李-箱,扔到地上,“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林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感情?”我看着他,觉得有些讽刺,“当你在电话里吼我‘区区一辆破车’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已经死了。当你妈骂我‘丧门星’,你妹妹哭着说我‘害她’,而你,作为我的丈夫,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已经被埋了。”
“陈皓,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婚姻。”
我的行李箱被他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一支口红滚到了他的脚边。
那是我们恋爱一周年时,他送我的礼物。
他当时说:“晚晚,以后我每年都送你一支口红,让你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他后来再也没送过。
他忘了。
我也忘了。
直到今天,它自己滚了出来,提醒我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被捧在手心里的时光。
我蹲下身,默默地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
陈皓就那么站着,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茫然。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如此决绝。
“晚晚……”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改,我一定改。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我再也不犯浑了。”
他试图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陈皓,晚了。”
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
但有些,不行。
因为它触及的,是一个人最核心的底线和尊严。
我收拾好东西,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门。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漫长。
陈皓不同意,开始拖。
他先是打感情牌,每天给我发几十条微信,回忆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我一条没回。
然后他开始找我爸妈,提着各种礼品上门道歉,声泪俱下地忏悔。
我爸直接把他关在了门外。
“我女儿已经决定了。你签了字,对大家都好。”
最后,他开始耍无赖。
“反正我就是不离!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拖着吧,看谁拖得过谁!”
我没理他。
我直接向法院提起了第二次诉讼。
离婚诉讼。
有了第一次的案底,加上我们已经分居的事实,张晴说,判离的可能性非常大。
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我租了一个小公寓,离我公司很近。
我把公寓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买了新的床单,新的餐具,还在阳台上种满了花。
我开始专心搞我的事业,接了几个大的设计项目,每天忙碌而充实。
周末,我会去画室画画,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徒步。
我发现,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环境,我的世界,豁然开朗。
我甚至开始在网上连载我的插画故事。
画的就是一个叫“晚晚”的女孩,如何挣脱束缚,寻找自我的故事。
没想到,很受欢迎。
有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说从我的画里,看到了她们自己的影子,也获得了力量。
看着那些温暖的评论,我第一次觉得,我所经历的那些痛苦,或许,也有了另外一层意义。
开庭那天,陈皓看起来比上一次更加憔u悴。
他好像老了十岁。
法庭上,他依然坚持不同意离婚。
他说他还爱我,说他知道错了,请求法官再给他一次机会。
法官问我的意见。
我站起来,看着他,平静地说:
“法官,我坚持离婚。”
“我曾经也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但现在我明白,比爱更重要的,是尊重、是平等、是两个人有共同的底线和原则。”
“在这段婚姻里,我没有看到这些。我只看到了单方面的索取和无底线的退让。”
“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最终,法院判决,准予我们离婚。
房产按照出资比例和婚后共同还贷部分进行了分割,我拿到了我应得的六十万。
走出法院的时候,陈皓叫住了我。
“林晚。”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辆车……你还开吗?”他问。
“不开了。”我说,“我卖了。”
他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它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我转过身,看着他,“我已经用卖车的钱,给自己订了一辆新车。红色的,很漂亮。”
“陈皓,再见。祝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大度的女人。”
说完,我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一个月后,我提了我的新车。
一辆鲜艳的红色小车,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我开着它,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南。
音响里放着我最喜欢的歌,海风吹起我的头发。
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晴打来的。
“喂,大画家,告诉你个八卦。”
“什么?”
“陈悦的婚事,黄了。”
“哦?”我并不意外。
“据说,她那个未婚夫,本来就对她家里那种无休止的索取不满意。咱们那场官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男方家里觉得,娶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女人,以后就是个无底洞。果断退婚了。”
“那还真是……求仁得仁。”我淡淡地说。
“还有呢,陈皓,好像也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听说是受不了同事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回老家去了。”
“是吗。”
对于他们的结局,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既不觉得快意,也不觉得同情。
就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戏。
戏落幕了,观众,也该离场了。
“那你呢?”张晴问,“一个人在外面野,开心吗?”
我看着后视镜里,那片蔚蓝色的海,和越来越远的城市,笑了。
“开心。”
“前所未有的开心。”
阳光穿过车窗,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这一次,方向盘,牢牢地握在我自己手里。
来源:岁月雨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