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盯着协议上我的签名,又看看我,眉头微蹙,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演戏的痕迹。但他什么也没找到,我只给了他一片沉寂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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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舟,”我抬起头,最后一次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这五年,打扰了。”
他盯着协议上我的签名,又看看我,眉头微蹙,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演戏的痕迹。但他什么也没找到,我只给了他一片沉寂的荒漠。
最终,他拿起协议,语气生硬:“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玩什么花样。尽快找时间,去把离婚证办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向卧室,开始收拾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
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忙碌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门“砰”地一声关上。
震落了眼角终于忍不住的一滴冰凉的泪。
我停下动作,抬手,狠狠擦去。
都结束了。
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离开了那间承载了我五年爱恋、等待和最终绝望的公寓。没有回头。
没有去医院接受他们所谓的“治疗方案”。晚期,扩散。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是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插满管子,毫无尊严地拖延一段短暂而痛苦的时光,耗尽父母本就微薄的积蓄,让他们在承受丧女之痛的同时,再背上沉重的债务。
我拒绝了林姐的挽留,处理了工作上的合约,退了租,注销了常用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然后,买了一张去往南方某个安静滨海小城的车票。
那里气候温润,生活节奏缓慢,适合……等待一个结局。
我用这些年自己攒下的,与贺舟无关的所有积蓄,在小城边租了一间干净的房子,窗外能看到一片小小的棕榈树林和海平线。我开始认真地,一点一点地,安排自己的后事。
联系墓地,挑选最便宜的那一种,签下合同。联系殡葬服务公司,预付了最基本的火化和安置费用。整理遗物,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大部分东西都扔了,只留下几件有纪念意义的旧物。
最后,我拿出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盒。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贺舟用第一个月的跑龙套片酬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他说以后要拿它装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我打开盒子,最上面,是我们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照片上,我们紧紧挨着,他笑得有些拘谨,但眼里有光,而我,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幸福和憧憬。那时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
我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他年轻的眉眼,然后,将两本结婚证整齐地放回盒子最底层。
锁上盒子,钥匙放进信封。
然后,我坐下来,开始写信。一封给年迈的父母,满是愧疚与不舍,谎称自己出国开始新生活,让他们勿念。一封给经纪人林姐,感谢她多年的照顾,拜托她在我“离开”后,帮忙将那个木盒,转交给贺舟。
做完这一切,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窗外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进来,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胃里的疼痛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消瘦得厉害。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意识渐渐模糊。
脑海里闪过的,是二十岁那年,在电影学院后台,那个穿着廉价戏服、满头大汗却眼神明亮的少年,递给我一瓶水,笑着说:“学妹,你演得真好。”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
三个月后。
贺舟这三个月,过得并不如外界想象中那般春风得意。
离婚手续办得出奇顺利,那个叫林晚的女人,签完字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纠缠,没有利用所谓的“影帝前妻”身份炒作,甚至连当初协议里给她的那套房产和钱,她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干净利落得……让他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那五年,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起初,他是轻松的,甚至是庆幸的。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苏晴在一起,享受媒体和粉丝的祝福。苏晴年轻,活泼,像一团热烈的火,带着对娱乐圈巨大的野心和对他的崇拜,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与林晚在一起时不同的新鲜感。
林晚太安静了,像一株不需要阳光雨露的植物,安静地待在他的世界里,安静地等待,安静到让他时常忽略她的存在。他们的婚姻,始于微时一点相濡以沫的温暖,却终究败给了漫长岁月里的聚少离多和日渐无话。
他以为摆脱了那段沉闷的关系,会迎来新生。
可渐渐地,一种莫名的空落感,开始如影随形。
回到重新装修过、焕然一新的公寓,却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厨房里再也没有温着的清淡小菜,沙发上再也没有她蜷缩着看剧本的身影,深夜里,再也闻不到她身上那点淡淡的、安神的薰衣草香气。
苏晴喜欢热闹,喜欢派对,喜欢拉着他出席各种时尚场合,笑容灿烂地面对所有镜头。他配合着,却越来越感到疲惫。他开始在不经意间,想起林晚煮的醒酒汤的味道,想起她在他为角色苦恼时,那些一针见血却轻声细语的建议,想起她总在他获奖后,第一个发来那句简短的“恭喜,辛苦了”,从不像现在这样,被当作炫耀的资本。
她好像……真的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抹去了痕迹。
直到那天,他无意中在书房最角落的抽屉里,翻到了一个旧式的、不属于他的MP3,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他鬼使神差地点开,是林晚的声音,带着录音时特有的轻微电流杂音,像是在读一首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背景里,有他隐约的、不耐烦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那是他们结婚第三年,一次激烈争吵后的记录。他摔门而去,她录下了这段。
“……贺舟,我又胃疼了。你说忙,让我自己吃药……没关系,我习惯了。”
“今天看到你和那个新戏女主角的绯闻了,炒得真热闹。你说都是宣传需要,我信。”
“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这条路好黑啊,你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我好像……快要跟不上了。”
“但如果,如果你回头,我永远都在这里的。”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贺舟握着那个冰冷的MP3,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胃疼……她那个时候,就在胃疼了吗?他当时在做什么?好像在因为她“无理取闹”地追问绯闻而发脾气,责怪她不懂事,不体谅他的工作。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拨打林晚那个早已是空号的电话,联系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甚至找到了她老家的地址。得到的回应,要么是茫然不知,要么是冰冷的拒绝。
林姐最终受不了他的频繁骚扰,在一个傍晚,约他见面,将一个眼熟的旧木盒推到他面前。
“小晚临走前寄放在我这的,嘱咐我在……在她安顿好后,交给你。”林姐的眼睛红肿,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恨和疲惫,“贺舟,你现在找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去哪了?她到底去哪了?!”贺舟几乎是在低吼,手指死死抠着木盒的边缘。
林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贺舟抱着那个木盒,像是抱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他冲回公寓,手抖得几乎打不开那把小小的锁。
盒子终于打开。
最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贺舟亲启”。
他颤抖着拆开。
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控诉,只有简短的几行字,是林晚娟秀而熟悉的笔迹:
贺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不用觉得愧疚,这是我的选择。
这个盒子,还给你。里面的东西,也一并还给你。
祝你,和苏小姐,前程似锦。
林晚
绝笔
“不在这个世界”……
几个字,像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他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疯了一样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下面,是他们的两本结婚证。
照片上,她笑得那么甜,那么毫无保留。
结婚证下面,压着的,是一份滨海小城某处偏僻墓园的购置合同和骨灰寄存凭证。客户姓名,赫然写着——林晚。寄存日期,就在一个多月前。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胃癌晚期诊断书复印件。日期,清清楚楚,印在他公开表白苏晴,宣布离婚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他掐着她的下巴,说她用五年婚姻换一个头条。
那个晚上,她咳着血,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
那个晚上,她平静地说“这五年,打扰了”。
原来,那不是故作姿态,不是欲擒故纵。
那是……诀别。
她一个人,在确诊癌症晚期的那天,同时承受了他的背叛和疾病的宣判。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而他,他这个她法律上最后的亲人,她爱了五年的丈夫,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最狠的一刀。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悲鸣,终于冲破了喉咙。贺舟瘫倒在地,紧紧攥着那冰冷的诊断书和墓园凭证,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他以为摆脱了的,是束缚。
却原来,他亲手推开的,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岸。
而现在,岸消失了。
他这艘看似风光无限的船,终于彻底迷失在了漫无边际、永夜般的黑暗里。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贺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咖啡厅,又是怎么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公寓的。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旧木盒,像是抱着世间仅存的、与林晚有关的最后一点温度。不,没有温度,盒子是冰凉的,如同她最后离去时的心。
诊断书上的字迹和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在他的灵魂上。
胃癌晚期。
在他站在聚光灯下,对着另一个女人说出“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的那个晚上,她正拿着这张死亡通知单,独自坐在冰冷的医院长廊里。
而他做了什么?
他掐着她的下巴,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她,将她的沉默和苍白解读为心机与算计。
他甚至……扔给了她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用五年婚姻换一个头条……”
他当时,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涌上来,贺舟冲进洗手间,扶着马桶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收缩,再收缩,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将他吞噬。这里再也没有她轻缓的脚步声,没有她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没有她偶尔在厨房为他准备宵夜时,传来的细微响动。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悔恨。
他颤抖着手,再次打开那个木盒,拿出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照片上,她笑得那么甜,眼里盛满了星光,满是信赖地倚靠着他。那时的他,虽然青涩,虽然一无所有,但牵着她的手时,心里是满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他越来越忙,一部接一部的戏,一个接一个的应酬?是他开始享受鲜花和掌声,渐渐觉得她的安静是一种无趣,她的等待是一种理所当然?还是当他身边出现像苏晴那样,更年轻、更耀眼、更懂得迎合这个圈子游戏规则的女人时,他开始觉得林晚成了他通往更广阔天地的一种……拖累?
他以为摆脱了沉闷的过去,就能拥抱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亲手推开的,是他生命里唯一真实的光源。苏晴那团火,热烈,却灼人,带着目的和算计。而林晚,她是他疲惫时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是他迷失时可以指引方向的灯塔。她一直都在,安静地散发着温和而坚定的光芒,他却视而不见,甚至……亲手熄灭了它。
“晚晚……”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在空荡的房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然后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有人回应。
永远,都不会再有人回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公寓里,一遍遍翻看那个木盒里的东西,一遍遍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偶尔捂住胃部蹙眉的动作,她食欲不振,她越来越瘦……他当时只以为她是工作太累,或者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他甚至不耐烦地让她“别矫情”。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混蛋!
苏晴打来的电话,他直接按掉。经纪人的敲门声,他充耳不闻。网络上关于他和苏晴关系生变的猜测已经甚嚣尘上,但他毫不在乎。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去找她!哪怕……哪怕只是一座冰冷的墓碑。
他根据墓园合同上的地址,订了最早一班飞往那个南方滨海小城的机票。
小城·滨海墓园
这里和他想象中一样,安静,偏僻,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气息。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将整个墓园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里。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墨镜和口罩,手里捧着一束她最喜欢的白色小苍兰,按照凭证上的编号,一座座墓碑寻找过去。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每靠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终于,他在一片相对安静的角落,找到了那个崭新的墓碑。
很简洁,很干净,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简单的字:
林晚 (199X - 202X)
爱与思念长存
下面,刻着立碑人——父:林建国,母:赵秀兰。
没有他。
她的生命里,最终将他彻底抹去了。
“爱与思念长存”……这爱,这思念,来自于她的父母,与他贺舟,毫无关系。
他站在墓碑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墨镜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手里的花束,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那冰凉的石碑。粗糙的,坚硬的,没有一丝生命的温度。
“晚晚……”他开口,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我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穿过棕榈树叶的、呜咽般的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摘掉墨镜,雨水混着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他不在乎。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祈求着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原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病了……我那天晚上……我说的都是混账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被猪油蒙了心……”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悔恨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起她签离婚协议时,那过分平静的眼神;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这五年,打扰了”;想起她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面对病痛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惧……
而他,他在哪里?
他在享受着鲜花、掌声和新欢的陪伴。
他配吗?
他不配!
他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寂静的墓园里低低回荡。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此刻,是真的伤心了。伤心得肝肠寸断,伤得痛彻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天色愈发阴沉。
贺舟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变成了一尊凝固的雕塑。
直到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贺舟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一对衣着朴素、面容憔悴悲戚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是林晚的父母。他曾在早年的照片里见过他们。
“伯父,伯母……”他慌忙站起身,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声音沙哑,“我……我是贺舟。”
林父林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林母更是红了眼眶,别过头去,不愿看他。
“你来干什么?”林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深深的疲惫,“小晚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她,让她受尽了委屈。现在她人都不在了,你还来这里假惺惺地做什么?嫌她走得还不够安心吗?”
字字如刀,扎在贺舟心上。
“我……我不知道她病了……”他艰难地辩解,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知道?”林母猛地转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最后一次回家,瘦得都脱了形,胃疼得整夜睡不着,还笑着跟我们说没事,就是工作太累!她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做丈夫的,从来就不关心她!她怕给你添麻烦,怕影响你的事业!可你呢?你在干什么?你在电视上跟别的女人表白!你逼着她离婚!”
林母的控诉,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贺舟体无完肤,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是我们小晚傻!是我们没教好她!让她认定了你,受了这么多苦,到最后……”林母泣不成声,“到最后,她都不让我们告诉你她病了,她说……她说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觉得她是在用生病绑架你……”
贺舟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湿冷的墓前草地上。
“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低着头,肩膀颤抖,所有的骄傲和光环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林父看着他这副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有恨,有怨,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父的声音苍凉,“人已经没了。贺先生,你如今是风光无限的大影帝,和我们小晚,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以后……就别再来打扰她了吧。让她安安静静的。”
说完,林父扶着泣不成声的林母,将手里带来祭奠的水果和鲜花轻轻放在墓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的墓碑,然后,相互搀扶着,蹒跚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再回头看贺舟一眼。
贺舟跪在雨后的泥泞里,看着两位老人佝偻悲伤的背影,看着那座冰冷的墓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他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微明,守墓人发现了他,才将他劝离。
尾声
贺舟回到了那个繁华喧嚣的都市,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他单方面对外宣布,与苏晴只是朋友关系,此前的一切皆是误会与合作需要。此举引发了轩然大波,苏晴方面反应激烈,媒体更是疯狂追逐,但他始终沉默,不再做任何解释。
他推掉了大部分商业活动和剧本邀约,只接一些需要沉下心来打磨的角色。他的表演,比以前更深沉,更内敛,也……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破碎感和悲伤。他凭借一部小众文艺片再次夺得影帝,但在颁奖礼上,他拿着奖杯,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却只觉得一片虚无。
他没有感谢任何人,只是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沉默地走下舞台。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眼前浮现的,是林晚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他第一次获奖时,那温柔而骄傲的笑容。
他退掉了那间顶层公寓,搬到了一个更小、更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他学会了做饭,虽然味道远不如她,但他固执地做着那些她曾经喜欢做的清淡小菜。
他开始关注胃癌防治的公益项目,匿名捐赠了大笔资金,成立了以“晚”字命名的基金,用于资助贫困的癌症患者和相关的医学研究。
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工作,几乎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偶尔被狗仔拍到,也是形单影只,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郁。
每年的那个忌日,他都会推掉所有工作,消失几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南方那个滨海小城的墓园守墓人,会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身形挺拔却背影孤寂的男人,每年都会在同一个墓碑前,静静地待上一天。不说话,不哭泣,只是沉默地站着,或者蹲着,用手一遍遍擦拭着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放下一束新鲜的白色小苍兰。
他用自己的方式,赎着永远无法赎清的罪,怀念着那个被他弄丢的、全世界最好的女孩。
他曾拥有过一颗真心,却视如草芥。
他曾身处光明,却亲手熄灭了光源。
余生的漫长与孤寂,便是命运对他,最残忍,也最公正的惩罚。
而那个装着他们结婚证的旧木盒,被他放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它静静地待在那里,锁着一段过往,锁着一份深情,也锁着他一生无法愈合的伤。
提醒着他,他曾得到过,又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来源:雪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