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客厅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我脸上。
我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一株正在脱水的植物。
客厅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我脸上。
我划开屏幕,又一次。
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他发的九宫格。
碧海蓝天,金色沙滩,游艇,海鲜大餐。
还有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合影。
女人年轻,漂亮,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依偎在他身边,比着剪刀手。
他搂着她的腰,对着镜头笑得一脸褶子,眼角的鱼尾纹都像在唱歌。
配文是:“难得的假期,和我的小太阳一起,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心之所向。
我看着这四个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化疗的副作用,是一种更恶心的东西,从心脏里直接涌了上来。
照片的定位,是马尔代夫。
三天前,我第四次化疗结束,虚弱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他给我打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关切。
“微微,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我捏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风声和隐约的机场广播,轻声说:“老样子,不太好。”
“唉,你要坚强一点。”他叹了口气,“我这边公司临时有个紧急项目,要去欧洲出差,大概一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就跟我说。”
我当时还笑了。
我说:“好,你忙你的,注意安全。”
欧洲。
马尔代夫。
原来,欧洲和马尔代夫,在他那里,是同一个地方。
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静得能听见自己微弱又费力的呼吸声。
还有骨头里传来的,那种细细密密的疼。
我和陈凯结婚十年。
从一无所有,到在这座一线城市里有房有车,有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家。
我以为我们是奋斗路上的伴侣,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直到半年前,我被确诊为胃癌晚期。
拿到诊断书的那天,天是灰的。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手里的不是纸,是烧红的烙铁,要把我的手心都烫穿。
陈凯抱着我,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别怕,有我呢,倾家荡产我也给你治。”
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最初的两个月,他确实做到了。
陪着我跑医院,联系专家,彻夜不睡地查资料。
我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会给我拍背,给我端来温水。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场病,或许是老天爷对我们感情的一次考验。
考验通过了,我们就能更珍惜彼此。
可我忘了,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从第三次化疗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理由总是“公司忙”“要加班”“有应酬”。
电话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敷衍,从“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变成了“嗯,好,我知道了”。
有时候我疼得整夜睡不着,想跟他说说话,发过去的消息,要等几个小时,甚至第二天早上,才收到一个“早点睡”的回复。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比B超还准。
他身上偶尔会出现不属于我的香水味,车里的副驾驶座位被调整过,手机开始设置密码,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
但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那个我用十年青春和全部心力维系的家,就塌了。
我像一个鸵鸟,把头深深埋进沙子里,告诉自己,他只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我病了,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我甚至为他的“不容易”而感到心疼。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躺在病床上,与死神朝夕相伴。
而我的丈夫,我以为在为这个家奔波的男人,正搂着别的女人,在阳光沙滩上享受人生。
我的小太阳。
那我呢?
我是什么?
是那片被乌云遮住,连月光都透不进来的天空吗?
我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背景音嘈杂,有海浪声,还有女人的嬉笑声。
“喂?微微?”陈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你在哪儿?”我问,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那边顿了一下,似乎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在……在法兰克福呢,开会呢,怎么了?”他还在撒谎。
“哦,欧洲天气怎么样?”我继续问。
“挺好的,蓝天白云的。”他答得很快,“你那边呢?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笑了,笑声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喉咙。
“是啊,不太舒服。”我说,“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
“什么时差?”他一愣。
“从法兰克福到马尔代夫的,时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惊慌,错愕,然后是恼羞成怒。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开口,声音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跟踪我?”
“我没那个精力。”我说,“你的‘小太阳’太耀眼了,都晒到我朋友圈里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林微,你非要这样吗?”他的语气充满了疲惫和指责,“我工作压力多大你不知道吗?我就是出来散散心,放松一下,回去才有精力更好地照顾你,陪你治病!”
散散心。
说得真轻巧。
“所以,你的放松方式,就是带着别的女人去马尔代夫,然后骗我说在欧洲出差?”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公司的同事,张曼,你见过的!这次是公司组织的团建!”
张曼。
那个新来的实习生,二十出头的年纪,见谁都笑眯眯的,嘴甜得像抹了蜜。
我见过一次,在陈凯公司的年会上。
她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一口一个“凯哥”,一口一个“嫂子真有气质”。
当时我还觉得,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现在看来,人家不是会说话,是会做事。
“团建?”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荒谬到了极点,“陈凯,你骗我可以,但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
“我没有骗你!”他拔高了声音,似乎这样就能显得他更有底气,“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好好养你的病行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疑神疑鬼的,真的很不可理喻!”
我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
头发掉光了,戴着一顶丑陋的假发。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风一吹就能倒。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游魂。
是啊,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他事业有成、英俊多金的陈总呢?
怎么比得上那个年轻貌美、阳光灿烂的“小太阳”呢?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零下三十度的冰水里,瞬间冻结,然后碎成了无数块。
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
“陈凯。”我叫他的名字,一字一顿,“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
“你说什么?林微你疯了?你现在这个情况提离婚?”
“我很清醒。”我说,“我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你别闹了行不行!”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回去就跟你解释,好不好?你等我回去!”
“不用了。”我说,“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你是不是又没钱了?我马上给你转二十万过去!你别胡思乱想,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他总是这样。
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以为钱可以堵住我的嘴,买断我的感情,抚平我所有的伤痛。
“陈凯。”我说,“在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你送我的那条项链,还记得吗?”
他沉默了。他当然不记得。
“在你衣柜最里面的那个抽屉里,蓝色丝绒的盒子里。你把它,连同你的‘小太阳’一起,从我的世界里带走。”
“然后,永远别再回来。”
我挂了电话。
没有给他任何再说话的机会。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死在马尔代夫阳光下的十年。
为我那被当成傻子一样欺骗的、可笑的信任。
为我这即将走到尽头,却如此不堪的人生。
第二天,我给苏晴打了电话。
苏晴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大学的室友,我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
电话一接通,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喂!林大设计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不是说化疗完要静养吗?”
我没说话,只是听着她的声音,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苏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微微?你怎么了?哭了?是不是陈凯那孙子又惹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昨天晚上的事,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然后,是苏晴惊天动地的怒吼。
“我操!陈凯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你在这边受罪,他带着小三去国外潇洒?老娘现在就去机场堵他,不把他腿打断我就不姓苏!”
“晴晴,别。”我叫住她,“没用了。”
“怎么没用?这种渣男就该被千刀万剐!微微,你别怕,我马上过去陪你,我们去找律师,告他!让他净身出户!”
听着苏晴为我义愤填膺的声音,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我这几天来,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晴晴,你先别激动。”我稳住情绪,“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上刀山下火海,姐们儿都给你办了!”
“帮我找一个靠谱的遗嘱律师。”
苏晴愣住了。
“遗嘱?微微,你别吓我!医生不是说……”
“医生说,如果后续治疗效果不好,我可能撑不过三个月。”我平静地打断她,“晴晴,我想在走之前,把一些事情安排好。”
苏晴在电话那头哭了。
哭得比我还伤心。
“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没好报啊……”她哽咽着说,“那个渣男和小三怎么不原地爆炸啊!”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
“大概是老天爷也觉得我活得太累了,想让我早点休息吧。”
“晴晴,别哭了。”我说,“我现在,需要你比我更坚强。”
苏-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说-:-“好-!-我-不-哭-!-律-师-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找-全-市-最-好-的-!-保-证-把-你-的-事-办-得-妥-妥-贴-贴-!-”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今天是个阴天,和我确诊那天一样。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以前,我怕死。
怕离开这个世界,怕离开我爱的人。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呢?
苏晴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下午,她就带着一个姓赵的律师来到了我家。
赵律师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但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和干练。
他先是仔细询问了我的病情和诉求,然后拿出一份文件,开始逐条跟我讲解相关的法律条款。
“林女士,根据婚姻法,您和您丈夫陈凯先生在婚后共同购置的房产、车辆以及存款,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如果您没有立下遗嘱,在您过世后,您的那一部分财产,将由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是您的配偶、子女和父母共同继承。”
“我没有子女。”我说。
“那继承人就是您的丈夫和您的父母。”赵律师点点头,“您现在的诉-求-,-是-想-要-剥-夺-您-丈-夫-的-继-承-权-,-是-吗-?-”
“是。”我答得斩钉截铁。
苏晴在一旁气得直拍大腿:“何止是剥夺!就该让他一分钱都拿不到!这种不配!”
赵律师推了推眼镜,示意她冷静。
“林女士,法律上,您完全有权利通过订立遗嘱的方式,将您个人名下的所有财产,指定给您想给的任何人,包括您的父母、朋友,甚至是捐赠给慈善机构。”
“问题在于,如何界定‘您个人名下的财产’。”
他继续解释道:“这套房子,虽然登记在你们夫妻二人名下,但我们可以通过举证,证明您在购房时,您的父母也出资了。这部分出资额,以及相应的增值部分,可以认定为您父母对您的个人赠与,从而划归为您的个人财产。”
“另外,您婚前的个人存款、您父母在您婚后对您个人的赠与,以及您个人的商业保险赔偿金等等,这些都属于您的个人财产,可以由您自由支配。”
我看着赵律师,心里有了一丝希望。
“赵律师,我的想法是,这套房子,我想留给我爸妈。他们为了我操劳了一辈子,我没能给他们养老送终,已经很不孝了,不能再让他们老无所依。”
“我的存款,一部分留给他们养老,另一部分,我想留给苏晴。这些年,她为我付出了太多,我无以为报。”
“至于陈凯……”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属于他的那一部分,我一分都不会动。但属于我的,他一分也别想拿到。”
赵律师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
“明白。林女士,您的思路很清晰。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
“购房时的银行流水、您父母的转账记录、您婚前财产的证明、您个人保险的合同……这些都需要准备好。”
“另外,为了确保这份遗嘱的法律效力,我建议我们进行公证。在您精神状态好的时候,由两名无利害关系的见证人在场,全程录音录像。”
我点点头:“好,都听您的安排。”
苏晴在一旁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太好了!微微!就该这么干!气死那个王八蛋!”
送走赵律师后,苏晴留了下来。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
“微微,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现在不觉得苦了。”
“以前,我总觉得,家是我的全部,陈凯是我的天。天塌下来,我就活不了了。”
“现在我才明白,天塌下来,我还能站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对!”苏晴用力抱住我,“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离开那个渣男,你只会过得更好!”
过得更好?
我知道,我没有“更好”的未来了。
但我可以有一个,更有尊严的结尾。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在苏晴的帮助下,整理我的“遗产”。
我翻出了积满灰尘的旧相册,找到了当年买房时我爸妈给我转账的银行回单。
我联系了保险公司,确认了我的重疾险理赔金额。
我还把我婚前存下的,那些年做设计攒下的稿费,一笔一笔地列了出来。
每找到一份证据,我的心就更安定一分。
这些白纸黑字的记录,像是一块块砖石,为我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壁垒。
一道将陈凯彻底隔绝在外的壁垒。
这个过程,也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我整理出了很多旧物。
我们大学时的情书,他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林微,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们第一次旅行的照片,在海边,他背着我,笑得像个傻子。
我们结婚时的对戒,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
我曾以为,这些是爱情的证明。
现在看来,不过是时间的灰烬。
我把这些东西,连同那条他送的十周年纪念项链,一起装进一个箱子里。
然后,我给陈凯发了条信息。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在衣柜抽屉里。你的,我的,我们所有的过去,都在里面。”
“拿走之后,就两清了。”
他没有回复。
大概是还在马尔代夫的温柔乡里,没空理会我这个将死之人的“无理取闹”。
也好。
这让我可以更从容地,安排我的离开。
一周后,陈凯回来了。
他回来那天,我正在客厅里喝着中药。
那药苦得发涩,从舌根一直蔓కి到心里。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我连头都懒得抬。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来,风尘仆仆。
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热带的阳光和海风的味道。
以及,另一种女人的香水味。
他在玄关换了鞋,走到我面前。
“微微。”他叫我,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我慢慢喝完最后一口药,把碗放在茶几上,发出“嗑”的一声轻响。
然后,我才抬起眼,看向他。
他瘦了点,也黑了点,但精神很好。
不像我,像个纸片人。
“回来了?”我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他点点头,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离我半米远。
“嗯,回来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微微,对不起。”他终于开口,“我不该骗你。”
“哦。”我应了一声。
“我跟张曼,真的没什么。”他急切地解释,“就是……就是一时糊涂。我压力太大了,公司的事,你的病,全都压在我身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放松一下。我们真的只是同事,你别多想。”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我爱了十年的脸。
看着他脸上真诚又急切的表情。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可能会心软,会相信他。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陈凯。”我说,“你觉得,我们俩,谁更辛苦?”
他愣住了。
“是我,每天在公司焦头烂额,为了医药费焦头烂♥烂额,辛苦。”
“还是我,每天躺在这里,等着化疗把我的身体一点点掏空,等着癌细胞把我最后一点生命力吞噬干净,辛苦?”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他,“在你眼里,你的压力是压力,我的痛苦就不是痛苦。”
“在你眼里,你的放松是理所当然,我的质问就是不可理喻。”
“陈凯,你不用再解释了。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你和那个张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只在乎,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微,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他恼羞成怒,“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说,“我想离婚。”
“不可能!”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我看着他,笑了,“是怕分我财产,还是怕背上一个抛弃病妻的骂名,影响你陈总的光辉形象?”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林微!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从你生病到现在,我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精力?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开始一件件地数。
“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进口药,哪一样不是钱?”
“我每天下班累得像条狗,回来还要照顾你,我抱怨过一句吗?”
“现在我就是出去散了散心,你就要死要活地闹离婚,你有没有良心?”
我静静地听着。
听着他把所有的付出都明码标价。
听着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圣人。
听着他把我的病,当成是他施舍给我的恩情。
原来,在他心里,我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一个拖累他的包袱。
我的心,彻底凉了。
“说完了吗?”我问。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
“说完了,就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我说,“衣柜抽屉里,我给你准备好了。”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站起身,快步走进卧室。
几分钟后,他拿着那个蓝色丝绒的盒子走了出来。
他打开盒子,看到了那条项链。
也看到了项链下面,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
那是他和小太阳在马尔代夫的亲密合影。
九宫格,我一张不落地,全都打印了出来。
他的手,抖了一下。
“林微,你……”
“这是我送你的‘惊喜’。”我说,“喜欢吗?”
他猛地把盒子摔在地上。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冲我吼道。
“是吗?”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陈凯,你知道我今天见了谁吗?”
他没说话。
“我见了律师。”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立了遗嘱。”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我的所有个人财产,包括这套房子里属于我的份额,我爸妈给我的钱,我的保险赔偿金,我所有的存款,都将由我的父母和我的朋友苏晴继承。”
“你……”他的嘴唇开始发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属于我的,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疯了!林微你疯了!”他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别碰我。”我说,“我嫌脏。”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僵住了,手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林微,你真行!”
“你想离婚是吧?你想让我一分钱都拿不到是吧?”
“我告诉你,不可能!”
“这婚,我不会离!等你死了,这房子,这钱,照样有我的一半!你休想把它给外人!”
他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也最丑陋的面目。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这样的人纠缠,只会拉低我自己的层次。
“随你。”我说,“离不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已经做完了我想做的事。”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
“你的家?这也是我的家!”他吼道。
“很快就不是了。”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按下了免提。
“喂,晴晴,他回来了。对,正在我家耍无赖呢。”
电话那头,苏晴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他敢!你等着,我马上带人过去!今天不把他扔出去,我就跟他姓!”
陈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知道苏晴的脾气,也知道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林微,你会后悔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最后悔的,是十年前嫁给了你。”我平静地回敬他。
他终于没再说什么,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又狠狠地踹了一脚茶几,摔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靠在沙发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我和他之间,彻底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不舍。
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枷锁走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虽然前路依旧是死亡。
但至少,我可以走得轻快一点了。
和陈凯摊牌后的第二天,我就办了出院手续。
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了我和他十年回忆的,所谓的“家”。
我让苏晴帮我租了一间小公寓,在城市的另一端,离我父母家很近。
公寓不大,但很温馨,有一个朝南的阳台,种满了花花草草。
我把我的画板和颜料都搬了过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我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我开始画画。
画日出,画晚霞,画阳台上那些努力绽放的生命。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有时候,连拿起画笔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没有停下。
每画一笔,我都感觉自己离那个喧嚣、肮脏的世界远了一点,离内心的平静近了一点。
我没有告诉我的父母我搬出来住了。
我怕他们担心。
我只是每周回去看他们一次,陪他们吃顿饭,聊聊天。
我妈看着渐消瘦的脸,总是忍不住掉眼泪。
“微微啊,你要多吃点啊,怎么越来越瘦了。”
我爸则会板着脸训她:“哭什么哭!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医生都说了,要保持好心情!”
然后,他会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往我手里塞钱。
“微微,爸这还有点积蓄,你拿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亏待了自己。”
我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和眼里的担忧,心里酸涩得厉害。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
我没有告诉他们陈凯的事。
我不想让他们在为我担心的同时,还要为我的婚姻而烦恼。
就让他们以为,他们的女婿,还是那个孝顺、体贴的好男人吧。
有些真相,太过残忍。
我宁愿,他们永远都不要知道。
陈凯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他的律师给我发的律师函。
他起诉了,要跟我离婚,并且要求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诉求里,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对家庭尽心尽力,却被身患重病的妻子无情抛弃的可怜男人。
并且,他要求,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我父母赠与我的,都应该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分割。
理由是,这些年,他为我治病,投入了巨大的资金。
我看着那封颠倒黑白的律师函,只觉得荒唐。
我把律师函转给了赵律师。
赵律师回了我四个字:“跳梁小丑。”
他说:“林女士,您放心,所有的证据我们都已经准备充分。法律是公正的,他一分钱都别想多拿。”
我相信他。
我也不在乎这场官司的输赢了。
因为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开庭的那一天了。
我的身体,像一个被戳了洞的气球,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流逝。
疼痛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
止痛药的剂量,一再加大,却还是压不住那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在那些睡不着的夜里,我会想起很多事。
想起我小时候,在田野里奔跑。
想起我第一次拿到设计大奖时,在台上的意气风发。
想起我和苏晴,窝在宿舍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畅想着未来。
那些美好的,鲜活的,闪闪发光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可是一转眼,我就要死了。
我不甘心。
但我又必须接受。
天气越来越冷了。
阳台上的花,都谢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苏晴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勤。
她总是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给我讲笑话,想让我开心一点。
但她每次看到我,眼圈都是红的。
有一天,她抱着我,突然说:“微微,我们去旅游吧。”
“你想去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去巴黎看铁塔,去北海道看雪,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看着她,笑了笑。
“晴晴,我哪儿也去不了了。”
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再出远门了。
“那……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她不甘心地说,“去看看海,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海吗?”
看海。
我想起了陈凯发的那片海。
那么蓝,那么美。
也那么脏。
“好啊。”我说,“我们去看海。”
苏-晴-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海边小镇,订了一家民宿。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游客很少。
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们去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海风轻轻地吹着,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坐在沙滩上。
苏晴在我旁边,给我堆着沙堡。
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海浪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又退下去。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很有节奏,很催眠。
我看着远方的海平面,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晴晴。”我轻声说。
“嗯?”
“如果我走了,你别太难过。”
苏-晴-的-手-顿-住-了-。
“你会好起来的。”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
我摇摇头。
“答应我,好好生活。找个爱你的人,结婚,生个可爱的宝宝。把我没能体验的幸福,都替我体验一遍。”
“别说了……”苏晴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沙子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还有我爸妈,帮我多陪陪他们。就说……就说我出差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微!”苏晴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我嚎啕大哭,“你别说了!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晴晴,人总是要死的。我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我不怕死。”我说,“我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没能早点看清一些人,没能,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二十岁。
我没有遇见陈凯。
我一个人,背着画板,走遍了世界各地。
我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写生,在圣托里尼的蓝顶教堂下看日落,在肯尼亚的草原上看动物大迁徙。
我活得自由,热烈,无拘无束。
梦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窗外,是海浪的声音。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我选了一张今天在海边拍的照片。
照片里,没有我,只有一片空旷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抹淡淡的晨曦。
我在上面配了一段话。
“我曾以为,爱是付出,是忍耐,是妥协。后来才发现,爱是自由,是尊重,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用十年,学会了一个道理: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男人定义的。能定义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辈子,活得很用力,也很狼狈。如果有下辈子,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再见了,我爱过的,和爱过我的所有人。”
“我要去一个,没有疼痛,也没有欺骗的地方了。”
编辑完,我没有立刻发出去。
我把它设置了定时发送。
时间,是三天后。
我想,那个时候,我已经走了。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然后,给苏晴留了一张字条。
“晴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别叫醒我。”
“还有,帮我把我账户里剩下的钱,都捐给癌症研究基金会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谢谢你,我的好姐妹。来生,我们还做闺蜜。”
写完,我躺了下来。
窗外,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可惜,我已经看不到了。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越飘越轻,越飘越远。
耳边,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
像是永恒的,安魂曲。
【苏晴视角】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微微不对劲的。
我像往常一样,端着热腾腾的早餐走进她的房间。
“懒猪,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没有回应。
我以为她还在睡,就走过去,想捏捏她的鼻子。
可我的手一碰到她的脸,就僵住了。
冰冷的。
没有一丝温度。
我疯了一样地去探她的鼻息,去摸她的脉搏。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微微!”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的120,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救护车去的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签死亡通知书的时候,连笔都握不住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医生那句冰冷的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走的很安详。”
安详。
她才三十岁啊!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就要安详地结束!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护士把我拉开,告诉我,要送她去太平间了。
我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们。
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留给我的字条。
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晴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别叫醒我。”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傻子。
微微,你这个骗子。
你不是睡着了。
你是永远地,离开我了。
按照微微的遗愿,我联系了她的父母。
两位老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几乎要哭昏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我强忍着悲痛,处理着微微的后事。
我给她选了一张她最喜欢的照片做遗像。
照片上,她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那是在她生病前,我们一起去旅游时拍的。
我给她选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我希望她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能像个天使一样,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她的亲人,朋友,以前的同事。
每个人都眼圈红红的。
只有一个人,没有来。
陈凯。
我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了他微微的死讯。
电话那头,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气,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火化?”
我当时就炸了。
“陈凯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微微死了!你连来看她最后一眼都不愿意吗?”
“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人还能活过来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这边忙,走不开。”
“忙?你忙着跟你的小三花前月下吗?”
“苏晴,你说话注意点!”
“我去你妈的注意点!”我对着电话嘶吼,“陈凯,你给我记住了!微微的死,你就是罪魁祸首!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理得!”
我挂了电话,气得浑身发抖。
我真想冲到他公司,撕烂他那张虚伪的脸。
但我不能。
微微临走前,让我答应她,要好好生活。
我不能让她失望。
葬礼结束后第三天,微微设置的那条朋友圈,准时发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认识她和陈凯的人,都看到了。
那段话,像是一封最决绝的遗书,也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陈凯的脸上。
我听说,陈凯的公司炸了锅。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丑事。
他成了人人唾弃的,抛弃病妻,逼死发妻的渣男。
他的“小太阳”张曼,也被公司开除了,成了过街老鼠。
大快人心。
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的微微,再也回不来了。
一周后,赵律师联系我,说要开庭宣读遗嘱。
地点,就在他的律师事务所。
我陪着微微的父母一起去了。
陈凯也来了。
还有他的父母。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看到我们,他眼神躲闪,一言不发。
他的父母,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亲家,你们怎么教育女儿的?死了还要算计我们家陈凯!我们陈凯为了给她治病,花了多少钱?她倒好,一分钱都不留给我们,还有没有良心?”陈凯的妈妈指着微微父母的鼻子骂道。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上前理论,被赵律师拦住了。
“请各位保持安静。”赵律师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现在,我将根据林微女士生前立下的具备法律效力的公证遗嘱,宣布其个人财产的分配方案。”
他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
“第一,林微女士名下位于XX小区的房产,其中50%的产权份额,以及相应的增值部分,经查证,系其父母出资购买,属于林微女士的个人财产。现根据遗嘱,该部分产权,由其父母,林先生和王女士共同继承。”
陈凯和他父母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二,林微女士名下的个人银行账户,共计存款人民币一百二十三万元,其中七十三万元为婚前财产及父母个人赠与,五十万元为重疾险理赔金,均为其个人财产。现根据遗嘱,将其中的一百万元,赠与给其父母作为养老金,二十三万元,赠与给其好友苏晴女士。”
“第三,林微女士生前的所有个人物品,包括衣物、首饰、书籍、画作等,均由其好友苏晴女士代为处理。”
赵律师合上文件,看向陈凯。
“至于陈凯先生,林微女士在遗嘱的最后,也给您留了一份‘礼物’。”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递给陈凯。
陈凯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里面,掉出来一枚一元钱的硬币。
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微微娟秀的字迹。
“这一元钱,是你应得的。”
“用来买下一段旅程的门票吧。”
“祝你,和你的太阳,一路顺风。”
陈凯看着那张纸条,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母亲尖叫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公平!我们要上诉!我们要告你们!”
赵律师冷冷地看着她:“随时奉陪。所有的证据链都完整且合法,我奉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
我看着陈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觉得悲哀。
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微微付出了十年青春,甚至付出了生命。
太不值得了。
我扶着微微的父母,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外面,阳光很好。
我抬起头,仿佛看到微微正在天上,对着我微笑。
晴晴,你看。
我赢了。
是啊,微微,你赢了。
你用你最后的力量,给了那个伤害你的人,最沉重的一击。
你也用你的离开,告诉了所有的人,女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我听说,陈凯的公司因为舆论压力,把他降了职。
他的父母,不甘心,又去法院闹了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
那套他们住了十年的房子,最终被法院判决,分割产权。
陈凯拿不出钱来买下属于微微父母的那一半,只能选择卖掉房子,分割房款。
可因为他逼死发妻的名声在外,那套房子挂了很久,都无人问津。
他的人生,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而我,遵从微微的遗愿,把她留给我的钱,连同我自己的一部分积蓄,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像她一样,饱受病痛折磨,却被家庭抛弃的女性。
基金的名字,叫“微光”。
我希望,这束微弱的光,能照亮她们前行的路。
能让她们知道,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也要学会,爱自己。
每年微微的忌日,我都会去海边看她。
我会带上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告诉她基金又帮助了多少人,告诉她我又去了哪里旅游,看到了什么风景。
我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我一直在照顾,他们很好。
我会告诉她,我很好,我正在努力地,替她活出她想要的样子。
海风吹过,像是她的回应。
我知道,她一直在。
在天上,化作了最亮的那颗星,永远地,守护着我们。
来源:坑神客HjFE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