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先生在滨江大道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市一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一盆快要死的绿萝浇水。
那是我从旧房子里唯一带出来的活物。
手机在沙发上疯了似的震动,屏幕上闪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擦了擦手,划开接听。
“您好,是陈阳先生的家属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是他妻子,林晚。”
“陈阳先生在滨江大道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市一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水和泥混在一起,像一摊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怎么冲出家门,怎么拦下一辆出租车的。
我只记得医院里那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和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
那味道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抢救室的灯亮着,红得刺眼。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时间从我身边流走,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我的神经上慢慢地割。
终于,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命保住了。”
我刚要松一口气,他接下来的话又把我打回了冰窟。
“但是,撞击造成视神经严重受损,加上脑内有淤血压迫……”
“医生,您说直接点。”我的声音在抖。
“病人……失明了。”
失明了。
这两个字像两颗钉子,狠狠钉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看着被推出来的陈阳,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这还是那个前一天早上出门时,还笑着跟我说“晚上想吃糖醋排骨”的陈阳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婆婆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哭得快要虚脱。
她一看到病床上的儿子,当场就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我。
“你这个扫把星!你是怎么照顾我儿子的!他怎么会出车祸!”
我没有躲,也没有还嘴。
我知道她只是在宣泄痛苦,就像一头受伤的母兽。
我任由她的拳头落在我的背上,不疼,真的,远没有心里的疼来得猛烈。
陈阳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地撕扯头上的纱布。
“为什么是黑的!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病床上挣扎、咆哮。
我冲过去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陈阳,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滚开!”他一把将我推开,我的后腰重重地撞在床头的柜子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医生说了,还有机会的!只要做了手术,就有可能复明!”我忍着痛,大声地喊。
他终于安静下来,空洞的眼睛转向我的方向。
“真的?”
“真的。”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力点头,仿佛这样就能把力量传递给他。
希望,是当时我们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可希望的代价,是昂贵的。
医生告诉我,视神经修复手术非常复杂,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而且费用,至少要五十万。
五十万。
我看着手里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们结婚三年,刚还清房贷,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那套我们亲手布置的房子里,存款只剩下不到五万块。
婆婆坐在病床边,一边给陈阳喂汤,一边唉声叹气。
“五十万啊,这要去哪里凑……小晚,你娘家那边,能不能帮衬点?”
我苦笑了一下。
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退休金微薄,还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弟弟,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我爸妈……没什么钱。”
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汤勺在碗里搅得叮当响。
“指望不上啊……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当一辈子瞎子吧?”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在我的心上。
夜里,陈阳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联系了中介。
“林小姐,您确定要卖这套房子?现在市场行情不算最好,而且您这房子装修得这么好,卖了太可惜了。”
中介的声音里满是惋"惜。
“卖。”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必须尽快出手。”
那套房子,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我还记得拿到钥匙那天,陈阳兴奋地把我抱起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圈。
他说:“老婆,我们有家了!”
我们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建材市场,为了一块瓷砖的颜色都能争论半天。
客厅的墙上,还挂着我画的一幅画,画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向日葵花田。
那里有我们太多的心血和回忆。
但是,现在,为了救陈阳的眼睛,我必须亲手毁掉它。
婆婆知道我要卖房后,炸了。
她冲到医院,指着我的鼻子骂:“林晚你安的什么心!那是我儿子拿命换来的房子!你说卖就卖?你是不是就盼着他瞎了,你好把房子卖了钱自己吞了!”
她的声音尖利,引得走廊里的人都朝我们看。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妈,不卖房子,手术费从哪里来?您有五十万吗?”
她被我问得一噎,随即又拔高了音量:“我不管!反正房子不能卖!那是我们陈家的根!”
“陈阳的眼睛,和一套房子,哪个是根?”我冷冷地反问。
一直沉默的陈阳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妈,别闹了。”
“听小晚的,卖吧。”
婆婆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儿子,你……”
“只要眼睛能好,房子以后我们再挣。”陈阳摸索着,抓住了我的手,“老婆,辛苦你了。”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觉得,只要他能好起来,一切都值得。
房子卖得很急,价格比市场价低了十几万。
拿到钱的那天,我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我交了手术费,剩下的钱,租了一间离医院近的一居室。
搬家那天,我一个人,像一只忙碌的蚂蚁,把我们的生活从一百二十平的大房子,压缩到不足四十平的小空间里。
我最后一次回到那个曾经的家。
屋子已经空了,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墙上那幅向日-葵,因为买家不喜欢,被我留下了。
我把它摘下来,卷好,带走了我们最后的回忆。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
那一个星期,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慢,也最快的七天。
我衣不解带地守着陈阳,给他喂饭,擦身,读新闻,讲笑话。
他很配合,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他会握着我的手说:“老婆,等我好了,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他会说:“等我好了,我们把房子再买回来,还要买个更大的。”
他会说:“老婆,谢谢你。”
我相信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手术那天,我站在手术室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婆婆也在,她没再骂我,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
几个小时后,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笑着对我们说:“手术很成功。”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婆婆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谢。
我隔着玻璃,看着被推出来的陈阳,眼泪流了满脸。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陈阳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要等一周后才能拆。
那一周,家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和笑声。
婆婆每天变着花样地炖汤送来,对我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口一个“好媳妇”。
陈阳的心情也很好,他甚至开始计划复明后要去哪里旅游。
“老婆,我想去海边,我们还没一起看过海呢。”
“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我笑着答应。
我甚至开始在网上看招聘信息,准备等他好了,就重新找工作,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回原来的样子。
我以为,所有的苦难都结束了,等待我们的是崭新的,充满阳光的未来。
我真是太天真了。
拆纱布那天,天气特别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医生、我、婆婆,三个人围在陈阳的病床前。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医生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解开纱布。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时,我屏住了呼吸。
陈阳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蝴蝶的翅翼。
他先是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在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然后,他的视线开始聚焦。
他先是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窗外的蓝天。
他的目光扫过医生,扫过他满脸激动的母亲。
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对他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你看见了吗?你终于看见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就先开口了。
他看着我,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他说:
“林晚,我们离婚吧。”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陈阳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向窗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说,我们离婚。”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这个问题,我问得毫无底气,像一个即将被宣判死刑的囚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沉默了片刻。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了。”
不合适了?
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就用这三个字,把我为他卖掉房子,为他端屎端尿,为他放弃工作和尊严的日日夜夜,全都抹杀了?
我的血,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不合适?陈阳,你再说一遍!”
我冲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思夜想,倾家荡产才换回光明的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漠和疏离。
婆婆也反应过来了,她一把抓住陈阳的胳膊。
“儿子,你疯了!你刚能看见,就说这种浑话!小晚为了你受了多少苦,你怎么能……”
“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管。”陈阳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终于又看向我,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怜悯。
“林晚,我知道你辛苦了。卖房子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我还会再给你一笔补偿。”
补偿?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明码标价的护工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然后扔进了冰水里。
冷得我浑身发抖。
“我不要你的钱。”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要一个理由。”
“真正的理由。”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这样耗下去,对谁都不好。”
没有感情了?
就在昨天,他还握着我的手,叫我老婆,说要带我去看海。
今天,他能看见了,就告诉我,没有感情了?
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阳,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逼着他与我对视。
“你失明的那半年,是谁在你身边?是谁一口一口喂你吃饭?是谁在你大小便失禁的时候,没有一丝嫌弃地给你擦洗身子?是谁为了你的手术费,卖掉了我们唯一的家?”
“是我!林晚!”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半年的委屈和愤怒,在小小的病房里回荡。
“现在,你的眼睛好了,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了,然后你告诉我,我们不合适了?”
“你他妈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我终于失控地吼了出来。
婆婆吓得想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陈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那不是愧疚,而是不耐烦和恼怒。
“你闹够了没有!”他低吼道,“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了!”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受够了像个废物一样被人伺候!受够了你那种同情和怜悯的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我瞎了的时候,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愣住了。
同情?怜悯?
我那是心疼啊!
我心疼我的丈夫,我爱的人,遭受了那样的痛苦。
这在他眼里,竟然成了怜"悯?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他继续吼着,“你卖了房子,你就觉得你了不起了是吗?你就觉得你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我陈阳就得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对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柔软的地方。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原来,我的付出,我的牺牲,在他看来,只是一种绑架。
一种让他感到窒息的恩情。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一片荒芜。
“好,陈阳,我成全你。”
我转身,拿起我的包。
“离婚协议,你准备好了寄给我。”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理会婆婆在身后的哭喊和挽留。
我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那么好,照在身上,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像一个游魂,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手机响了,是我的闺蜜小楠。
“晚晚,怎么样了?陈阳的纱布拆了吧?能看见了吗?”
电话那头,是她兴奋又期待的声音。
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晚晚?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激动了?”
“小楠……”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看见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好的!”
“他还说……”我顿了顿,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话,“他要跟我离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小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滔天的怒火。
“他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撕了他!这个白眼狼!王八蛋!”
“算了,小楠。”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意思了。”
真的,没意思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生活奔波。
而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我的家没了,我的爱人不要我了。
我这半年来的坚持,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
不对。
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算他觉得我的爱是负担,是怜悯,也不至于在复明的第一时间,就如此决绝地提出离婚。
这不合常理。
除非……
除非他早就想好了。
甚至,早就有了下家。
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点开了陈阳的微信。
我们是夫妻,彼此的手机密码都知道。
他失明的时候,他的手机几乎就是我的,我帮他回工作信息,帮他接电话。
后来,他学会了用语音助手,就更多的是自己拿着手机听书,或者跟朋友语音聊天。
我从来没怀疑过什么。
我点开他的聊天列表。
最新的,都是一些朋友恭喜他复明的消息。
我往下滑。
我的指尖,停在了一个没有备注,只有一个白色月亮头像的对话框上。
这是谁?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是从五个月前开始的。
也就是,他出车祸后不到一个月。
“阿阳,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
“吃了,小晚喂我吃的。还是没什么胃口。”
“你要多吃点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月,只有你懂我。跟她在一起,我快要窒息了。”
月月?
白月光吗?
我冷笑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她今天又跟我说手术费的事情了,她说要把房子卖了。呵呵,她总是这样,做出一副为我牺牲一切的样子,好像我不接受,就是千古罪人。”
“阿阳,你别这么想。林晚她……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她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圣母一样的同情心!我宁愿一辈子当个瞎子,也不想欠她这么大的人情!”
我的手开始抖。
我看到了什么?
原来在我为了五十万手术费愁得夜夜失眠,在他面前还要强颜欢笑的时候。
他在跟另一个女人,抱怨我的“圣母心”。
我继续翻。
“月月,我好想你。我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自由,快乐。”
“阿阳,都过去了。你现在有家庭了。”
“那不是我想要的家庭!月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等我好了,等我把这一切都解决了,我们重新开始。”
那边沉默了很久。
然后回复:“等你好了再说吧。”
没有拒绝。
就是默许。
再往后,就是他们每天的日常聊天。
她会给他讲电影,讲她工作中有趣的事,会温柔地鼓励他,安慰他。
她说:“阿阳,你不是废物,你只是生病了。”
她说:“阿阳,就算你看不见了,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最有才华的设计师。”
她说:“阿阳,我等你。”
而我呢?
我只会笨拙地跟他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我只会跟他说:“排骨汤炖好了,我喂你喝。”
我只会跟他说:“别怕,有我呢。”
原来,他的灵魂,早就在另一个女人那里得到了慰藉。
而我,只是一个负责他吃喝拉撒的免费保姆。
最讽刺的是,那个叫“月月”的女人,我认识。
白月,陈阳的前女友。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因为白月要出国,和平分手。
陈阳曾经跟我说,那是一段已经彻底翻篇的过去。
我信了。
聊天记录的最后,是昨天晚上。
在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重见光明的时候。
他对白月说:“月月,明天我就要拆纱布了。等我。”
白月回他:“我等你。”
后面跟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我把手机扔在长椅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趴在膝盖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我不是在哭。
我是在哀悼我死去的爱情,和那个愚蠢透顶的自己。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提出离婚。
他不是怕欠我人情。
他是怕我这个人情,耽误了他奔向自己的“白月光”。
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方式,跟我切割。
好为他的真爱,扫清障碍。
而我卖掉房子换来的五十万,就是他奔向新生活的入场券。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站起来,捡起手机。
我擦干了脸上最后一点湿润。
林晚,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回到那间狭小又压抑的出租屋。
这里曾经是我和陈阳相依为命的避风港,现在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屋子里还残留着他用过的药味,和他喜欢的檀香味。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把这些属于他的味道,全都吹走。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我把那幅卷起来的向日葵画,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
做完这一切,我给小楠打了个电话。
“小楠,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去接你!”她的声音又急又心疼。
我报了地址,坐在行李箱上,安静地等待。
等待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我和陈阳刚认识的时候。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说:“你好,我叫陈阳,阳光的阳。”
我想起我们为了省钱,一碗兰州拉面两个人分着吃。
我想起下雨天,他把唯一的外套脱下来给我,自己淋得像只落汤鸡。
那些曾经让我觉得无比珍贵的瞬间,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帧帧褪了色的默片。
真实过吗?
或许吧。
但人心是会变的。
小楠来得很快,她一见我,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事了,晚晚,有我呢。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不差这一个瞎了眼又复明的白眼狼!”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这一次,我没有哭。
“小楠,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陪你!”
“帮我找个好点的离婚律师。”
小楠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
“好!必须找个最好的!让他净身出户!”
我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他净身出户。”
“我要他,身败名裂。”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小楠家。
她把主卧让给了我,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晚上陪我聊天。
她绝口不提陈阳,只是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
我知道,她是怕我想不开。
但我没有时间沉溺在悲伤里。
我联系了小楠帮我找的律师,姓王,一个看起来非常精明干练的女人。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包括那段扎心的聊天记录,我已经用另一部手机,全部拍了下来。
王律师听完,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静的光。
“林小姐,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第一,离婚。”
“这个没问题。”
“第二,我要他偿还我卖房为他治病的所有费用,包括房子的差价损失和这半年的利息。”
“这个有难度,虽然你有转账记录,但他可以辩称是夫妻共同财产用于治病。不过,结合他出轨的证据,我们可以争取法官的同情,有很大概率能要回来大部分。”
“第三,”我看着王律师,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和那个白月,付出代价。”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
“代价有很多种。法律上的,道德上的。你想要哪种?”
“我全都要。”
陈阳的公司,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事务所。
他是公司的明星设计师,拿过好几个奖,是事务所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的老板,很看重他。
而他的那个白月光,白月,是他们公司新来的项目总监。
据说,是老板高薪从国外挖回来的。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是同事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一出办公室恋情。
我手里握着最致命的武器——那段聊天记录。
但我没有立刻把它扔出去。
我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一个能把他们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时机。
陈阳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都没接。
他开始发信息。
“林晚,我知道你生气。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你开个价吧,只要我能做到,都会满足你。”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晚,你别逼我。”
我看着那句“你别逼我”,冷笑出声。
到底是谁在逼谁?
我把手机截屏,发给了王律师。
王律师回了我四个字:“稍安勿躁。”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陈阳寄来的离婚协议。
写得很“大方”。
除了承诺会“尽快”还清卖房的五十万,还愿意额外补偿我二十万,作为“青春损失费”。
条件是,我必须立刻签字,并且对外不能说他任何坏话。
他想花钱,买个心安理得,买个好名声。
想得美。
我把协议书撕得粉碎。
又过了一周,事务所要举办一个年度庆功晚宴,庆祝他们拿下了市中心一个重要地标项目的设计权。
而这个项目的首席设计师,正是大病初愈,王者归来的陈阳。
白月,是项目总监。
这将是他们事业上的高光时刻,也是他们爱情的“官宣”舞台。
我知道,我的时机,到了。
晚宴那天,我穿上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那是陈阳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他说,我穿红色最好看。
现在,我要穿着它,去送他一份大礼。
我没有请柬,但我有办法进去。
我在晚宴门口等到了事务所的一个前台小姑娘,我曾经因为给陈阳送饭,跟她有过几面之缘。
我红着眼眶,对她说:“妹妹,我就是想进去,再看陈阳一眼,看完我就走。我们……快离婚了,我就是想,好好告个别。”
我的演技,大概能拿奥斯卡。
小姑娘心软了,偷偷把我带了进去。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所有人都带着精致的假笑,互相吹捧。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焦点。
陈阳。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正和几个客户谈笑风生。
他的眼睛,神采奕奕,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
身姿窈窕,气质出众。
正是白月。
她挽着陈阳的胳膊,笑得温婉动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周围的人,都向他们投去艳羡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这对“璧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多么肮脏的交易。
我端起一杯香槟,慢慢地,朝他们走过去。
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人注意到了我。
陈阳也看见了我。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眼里的惊讶,很快变成了惊慌和愤怒。
他下意识地想把白月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但已经晚了。
我走到了他们面前。
“嗨,陈阳。”我举起酒杯,对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恭喜你啊。”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歪了歪头,笑得更灿烂了,“我作为你的……前妻,来祝贺你重获新生,顺便,也认识一下这位,让你‘精神得到慰藉’的白小姐,不应该吗?”
我特意加重了“精神慰藉”四个字。
陈阳的脸,白了。
白月的脸色,也变了。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陈阳死死抓住。
他大概是怕她临阵脱逃。
“林晚,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陈阳厉声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个去?”我环顾四周,提高了音量,“我们连家都没有了,回哪里去说?”
“哦,我忘了,我们的家,被我卖了,给你治眼睛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
“她是谁啊?”
“好像是陈阳的老婆……”
“不是说他老婆一直照顾他吗?怎么……”
陈阳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看着他,眼神冰冷,“我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你陈大设计师,是怎么一边享受着我卖房卖血换来的光明,一边和你的‘红颜知己’,规划着你们美好的未来的。”
“你血口喷人!”白月终于忍不住了,尖声反驳。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被她定义为“没有共同语言”的家庭主妇,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
“我血口喷人?”我笑了,从包里拿出我的手机。
“要不要我把你们的聊天记录,投到大屏幕上,让大家都欣赏一下?”
“你们是怎么在我熬夜照顾他的时候,互诉衷肠的?”
“是怎么把他失明的痛苦,归咎于我‘令人窒息’的爱的?”
“又是怎么计划着,等他一复明,就把我这个碍事的‘保姆’一脚踹开的?”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他们。
陈阳的脸,已经从白变成了青,又从青变成了紫。
他想来抢我的手机,被我灵巧地躲开。
“别碰我,我嫌脏。”
白月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看着周围那些鄙夷、探究的目光,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的狼狈。
事务所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终于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这里是私人晚宴,如果你有什么个人恩怨,请私下解决,不要影响到公司的声誉。”他的语气很客套,但眼神里满是警告。
我看着他,笑了笑。
“张总,是吧?我今天来,就是要影响贵公司的声誉。”
“因为,贵公司重用了一个人品败坏,毫无道德底线的首席设计师。和一个知三当三,破坏别人家庭的项目总监。”
“我很好奇,一个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能背叛和算计的人,你们怎么敢相信,他能对你们的项目,对你们的客户负责?”
“一个靠着插足别人婚姻上位的女人,你们怎么敢相信,她能带领好一个团队?”
我的话,掷地有声。
张总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陈阳和白月,又看了看我。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举起手机,点开了那段聊天记录的录屏。
我没有投到大屏幕上,那太戏剧化了。
我就这么举着,递到张总面前。
“张总,您是聪明人,您自己看。”
张总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手机。
他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周围的人,也伸长了脖子,想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我把手机拿回来,收好。
“证据,我多的是。今天,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我转向陈阳和白月。
他们两个人,像被判了死刑一样,僵在原地。
“陈阳,白月,我告诉你们。”
“这件事,没完。”
“我会起诉你们。陈阳,婚内出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意图,我会让你在法庭上,好好解释清楚。”
“白月小姐,作为第三者,对我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也会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当然,我知道,这些法律上的惩罚,对你们来说,可能不痛不痒。”
“但别忘了,现在是网络时代。”
“我今天所说的一切,我手里的所有证据,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全网的人,都来欣赏一下你们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陈大设计师的才华,还能不能盖过他的本质。”
“我也想看看,白总监的业务能力,还能不能让她在这个行业里,继续‘乘风破浪’。”
我说完,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鄙夷、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看着陈阳,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恐惧。
他怕了。
这就对了。
我就是要他怕。
我把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
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祝你们,晚宴愉快。”
我转身,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宴会厅。
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晚风吹在我的脸上,很凉,却很舒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了那个出租屋里压抑的气息。
是自由的味道。
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陈阳,是婆婆,是各种陌生的号码。
我一个都没接。
我只接了小楠的。
“晚晚!你上热搜了!”电话一接通,就是小楠激动得破了音的嗓门。
“什么?”
“你快看微博!有人把你刚才在宴会上的视频放出去了!虽然打了码,但标题写着‘知名设计师复明甩糟糠妻,前妻大闹庆功宴’!评论区都炸了!”
我打开微博,果然。
视频不知道是谁拍的,角度有些刁钻,但我的声音,每一句都清清楚楚。
评论区里,几乎是一边倒地在骂陈阳和白月。
“卖房给老公治眼睛,复明第一天就被离婚?这是什么当代陈世美?”
“那个小三也是够贱的,趁人家老公瞎了,乘虚而入?”
“求深扒!是哪个设计公司的?这种设计的房子我可不敢住!”
“前妻好飒!就该这么对付渣男贱女!”
我看着那些评论,笑了。
陈阳,白月,你们想要的体面,没有了。
你们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岌岌可危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王律师正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她。
除了微信聊天记录,我还找到了陈阳在他失明期间,给白月转账的一些记录。
金额都不大,520,1314。
但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绝非“精神慰藉”那么简单。
而这些钱,都来自于我卖掉房子后,给他的生活费。
他用着我卖房的钱,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恶心。
事情在网上持续发酵。
陈阳和白月所在的事务所,很快被网友扒了出来。
公司的官网和社交媒体账号,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无数的合作方打来电话,质疑他们公司的用人标准。
一个重要的客户,直接宣布终止合作。
张总焦头烂额。
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想约我面谈,想“私了”。
我让王律师全权代表我。
王律师的态度很明确:法庭上见。
婆婆也找到了小楠家里。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撒泼,而是哭着求我。
“小晚,妈求你了,你放过陈阳吧!他还年轻,他的事业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我看着她苍老而憔悴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妈,当初我卖房子救他的时候,您说那是你们陈家的根,骂我是扫把星。”
“现在,他的事业是他的根,您又来求我放过他。”
“您有没有想过,我呢?我的根在哪里?”
“我为了他,家没了,爱没了,这半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您看见了吗?”
婆婆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抹眼泪。
“他会还你钱的!五十万,不,一百万!我们砸锅卖铁也给你凑!你撤诉好不好?”
“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要。但这不是钱的事。”
我站起身,给她鞠了一躬。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妈。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
“您回去吧,别再来了。”
我关上了门,隔绝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有心软。
因为我知道,她心疼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只是心疼她的儿子,她怕她的儿子,会因为这件事,一辈子翻不了身。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陈阳。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没有了之前一丝一毫的神采。
他看到我,眼神复杂,有怨恨,有悔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颓败。
白月没有来。
我听说,她已经被公司辞退了,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城市。
法庭上,王律师逻辑清晰,证据确凿地陈述了所有事实。
陈阳的律师,试图把一切都归结于“夫妻感情破裂”,把出轨行为轻描淡写成“精神上的迷失”。
但那段聊天记录,那些转账凭证,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我站上了原告席。
我没有看陈阳,我看着法官,平静地讲述了这半年来的所有一切。
我没有哭,也没有控诉。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女人,如何倾尽所有,去拯救她的爱情和家庭,最后却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故事。
我说完,整个法庭,一片寂静。
我看到陪审团里,有位女士在悄悄抹眼泪。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婚内财产,因为我们唯一的房子已经出售,所以不存在分割问题。
最关键的是,法院认定陈阳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他人存在不正当关系,属于过错方。
他需要偿还我为了给他治病而垫付的五十万手术费,以及因为急于出售房屋所造成的十五万差价损失。
并且,需要额外支付我十万元的精神损害赔偿。
总共,七十五万。
宣判的那一刻,陈阳整个人都垮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七十五万,对于刚刚丢了工作,声名狼藉的他来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我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停留。
我们之间,真的两清了。
走出法院,阳光灿烂。
小楠在门口等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赢了!晚晚!我们赢了!”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是啊,我赢了。
虽然赢得很难看,赢得遍体鳞伤。
但我终究,是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一部分赔偿款。
是婆婆把她的养老金和首饰都拿出来,给我凑的。
剩下的,陈阳说会分期还给我。
我没有拒绝。
这是他欠我的。
我用这笔钱,租了一个带小院子的房子。
然后,我把那幅向日葵画,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我重新买了一台电脑,装上了专业的设计软件。
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设计的私活。
一开始很难,我的技能有些生疏了。
但我没有放弃。
我每天都在学习,在练习。
就像那盆被我从旧房子里带出来的绿萝,虽然差点死了,但只要有阳光和水,它就还能活过来。
而且,会活得更好。
半年后,我的小设计工作室,步入了正轨。
客户越来越多,收入也稳定了。
我把小院子打理得很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春天的时候,繁花似锦。
小楠经常带着零食和啤酒来找我。
我们坐在院子里,喝着酒,聊着天,看着星星。
她问我:“你还恨他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恨了。”
“就是觉得,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
我为他付出的那半年青春,那些眼泪和心碎,都不值得。
但也是那段经历,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凉薄,也让我找到了重生的力量。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晚,对不起。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是陈阳。
我看着那条短信,很久,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没有如果。
人生不是剧本,错了,就是错了。
伤了,就是伤了。
破镜,永远无法重圆。
又是一个周末,阳光很好。
我正在院子里给我的花浇水。
手机响了,是一个客户打来的。
“林小姐,您上次那个设计稿,我们老板非常喜欢!他说您非常有才华,想约您见个面,聊一下长期合作的可能。”
我笑着答应了。
“好的,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看着满院子的阳光,和那些开得正盛的花。
我突然想起陈阳复明那天。
他看到了光,却走向了黑暗。
而我,被他推进了深渊,却最终,靠自己爬了出来,走向了光明。
真好。
我放下水壶,走进屋里,换上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
镜子里,我的眼睛,明亮而坚定。
我知道,属于我林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温柔叶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