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中式的案子,磨了快两个月,对方是个有点闲钱和品味的中年女人,要求苛刻,但预算给得也痛快。
那天早上,我本来约了下午两点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新中式的案子,磨了快两个月,对方是个有点闲钱和品味的中年女人,要求苛刻,但预算给得也痛快。
我为这个案子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图纸改了十几稿,连梦里都在排列组合那些红木和黄铜。
这是我成立自己工作室以来的第一个大单,做好了,后面半年的房租和生活费就都有着落了。
我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想着去客户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再过一遍方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后,我走到了我那个固定的停车位前。
空空如也。
我的白色Mini Cooper,不见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只大马蜂撞了进来。
我围着那个空车位转了两圈,甚至还蹲下来看了看地上有没有漏出的油渍,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它刚刚还在这里。
什么都没有。
干净得像被人用舌头舔过。
我第一反应是,被偷了。
我掏出手机,手指哆哆嗦嗦地就想按110。
但号码还没拨出去,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击中了我。
我顿住了。
转而拨了另一个号码。
张远,我老公。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背景音嘈杂,像是在KTV,又像是在某个闹哄哄的饭局。
“喂?老婆?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醉意。
“张远,”我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条直线,“我的车呢?”
“车?车在楼下停着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深吸一口气,停车场里冰冷的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疼。
“我没看见,车位是空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酒意醒了大半,正慌乱地编造谎言的样子。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阿峰,我哥们儿阿峰,他老家那边有点急事,车坏了,昨晚跟我借了下,我寻思你今天不用车,就……”
阿峰。
又是阿峰。
张远嘴里这个叫阿峰的哥们儿,简直是个薛定谔式的存在。他需要车,需要钱,需要担保,需要一切张远自己不方便出面的理由。
我结婚三年,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阿峰”一面。
“哪个阿峰?”我追问。
“嗨呀,就那个啊,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你不记得了?搞工程的那个,黑黑壮壮的。”
他开始胡乱地给我安插记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绑了块铅,直坠深渊。
“张远,我下午两点要见客户,非常重要的客户。”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立刻,让阿峰把车给我开回来。”
“哎哟,这……这可能有点麻烦,”他支支吾吾,“他都快到老家了,那地方远着呢!要不……你打个车去?我给你报销!”
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
报销。
我气得笑了。
那辆Mini,是我婚前自己全款买的。是我熬了三百多个日夜,画了上千张图纸,一个像素一个像素抠出来的辛苦钱。
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林未。
它是我身为一个独立设计师的脸面,是我在这个城市打拼的勋章,是我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现在,这个男人,我的丈夫,把它随随便便给了别人,还让我去打车。
“张远。”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下午两点之前,我必须看到我的车。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没有打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车位,脑子里飞速旋转。
他绝对在撒谎。
那辆车,根本不是什么“阿峰”开走的。
这几个月他的反常,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他开始频繁地加班,说是公司项目忙。
他手机换了密码,说是不想让我看见他跟哥们儿聊天的荤段子。
他身上偶尔会传来陌生的香水味,甜得发腻,他说是在应酬时哪个女同事不小心蹭到的。
我不是傻子。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证据。
我以为我还要等很久。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亲手把刀递到了我面前。
我转身,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
拧开,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却让我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拿出手机,打给了我最好的闺蜜,姜晓。
“喂,晓晓。”
“我的林大设计师,怎么有空call我?客户搞定了?”姜晓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沉默了一下。
“我的车,被张远开走了。”
“什么?他又拿你车去装逼了?你不是下午要见那个大客户吗?”姜晓晓的音量瞬间拔高。
“他说,借给一个叫阿峰的朋友了。”
“阿峰?又是那个孙子?我跟你说林未,你就是太惯着张远了!那车是你的!你的!他凭什么……”
“晓晓,”我打断她,“你觉得,他会把车借给谁?”
电话那头安静了。
姜晓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太了解我,也太了解张远那点德性。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想法了?”
“嗯。”
“……,”她低声骂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办?现在杀过去捉奸?地址你知道吗?我马上请假,开我的车带你去!妈的,老娘今天非撕了那个小妖精不可!”
我听着她义愤填膺的声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但我摇了摇头,即使她看不见。
“不。”我说,“那样太难看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林未你可别犯傻!”
我看着便利店玻璃窗上自己映出的那张脸,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
“晓晓,你不是总说我,做事情太瞻前顾后,不够狠吗?”
“……”
“这次,我想狠一次。”
我挂了电话,没再给张远任何机会。
我直接走出了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最近的派出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问,一脚油门,车子汇入了车流。
坐在车上,我给那个重要的客户发了条微信。
“李姐,实在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紧急的突发状况,车子出了点问题,人现在在派出所,下午的会面可能要临时改期了,给您造成的麻烦我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我故意说得含糊又严重。
我知道,这个客户最看重的是设计师的稳定和靠谱。我这样临时改期,基本上等于宣告了这个单子的死刑。
心疼吗?
当然疼。
那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换来的机会。
但比起这个,我更想清算另一笔账。
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比如,尊严。
很快,李姐回复了:“小林?出什么事了?人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我看着她的回复,眼眶有点发酸。
“谢谢李姐关心,人没事,就是一点私人纠纷需要处理。方案的事您放心,耽误不了,等我处理完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行,那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我们随时可以再约。”
我收起手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派出所到了。
我付了钱,推门下车,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庄严的国徽。
我,林未,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今天,要来报案。
走进派出所的大门,一股独有的、混杂着烟味、泡面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个年轻的民警接待了我。
“你好,有什么事吗?”
“警察同志,你好,我来报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还是忍不住带了一丝颤抖。
“报什么案?慢慢说,别急。”他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的车,丢了。”
“车丢了?什么时候发现的?在什么地方?”他立刻严肃起来,拿出了记录本。
“今天上午十点半,就在我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A区37号车位。”
“车型,颜色,车牌号?”
“白色Mini Cooper,车牌号是沪A·XXXXX。”我报得无比清晰。
“车钥匙呢?”
“在我这里。”我从包里拿出那把带着一个可爱宇航员挂件的车钥匙,放在他面前。
那个宇航员,还是我和张远热恋时,他从娃娃机里给我抓的。
真讽刺。
“你确定车门锁好了吗?”
“我非常确定。”
年轻民警点点头,开始在电脑上录入信息。
“车是什么时候买的?登记在你名下吗?”
“是的,三年前买的,登记在我个人名下。”我强调了“个人”两个字。
“好的,你稍等一下,我们先通过天网系统查一下你车辆的最后轨迹。”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派出所里人来人arange,有因为邻里纠纷吵得面红耳赤的,有因为丢了钱包一脸沮丧的,还有几个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小青年,被警察训得跟孙子似的。
人间百态,浓缩于此。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点破事,放在这里面,好像也没那么惊天动地了。
张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直接按了静音。
他锲而不舍地打,一遍,两遍,三遍。
最后,他发来一条微信。
“林未你什么意思?不接我电话?我跟你说,阿峰那边真的急,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无理取闹。
他竟然说我无理取闹。
我的车,被他不知道给了哪个女人鬼混,他反过来说我无理取闹。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甲掐进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这股疼痛,反而让我更加冷静。
我回了他四个字。
“后果自负。”
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世界清静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个年轻民警走了过来。
“女士,我们查到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车,今天早上七点十五分,从你家小셔区驶出,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八点半左右,进入了城西的‘金色港湾’小区。”
金色港湾。
我听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知道那个地方。
一个新建的高档小区,因为离市中心远,房价相对便宜一些,很多追求生活品质但预算有限的年轻人喜欢租在那里。
张远的公司,在城东。
我的工作室,在市中心。
我们俩的生活轨迹,跟城西的“金色港湾”,八竿子打不着。
真相,昭然若揭。
“那……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车找回来吗?”我看着民警,眼神里充满了“一个无助受害者”的恳切。
“这是我们的职责。”民警同志很认真,“不过,金色港湾小区内部的监控,我们需要联系物业调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留一下联系方式,有消息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的,谢谢你们,太感谢了。”我站起来,对他鞠了个躬。
他连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走出派出所,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姜晓开的咖啡馆。
“怎么样了?”我一进门,她就冲了过来。
“报案了。”我找了个角落坐下。
姜晓给我端来一杯热拿铁,然后在我对面坐下,一脸“你快给我从实招来”的表情。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先是沉默,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林未,你牛逼!这招‘釜底抽薪’玩得漂亮啊!”
我苦笑了一下,“漂亮吗?我只是觉得很恶心。”
“恶心是肯定的!张远这个渣男,吃你的用你的,还敢拿着你的东西去外面养野花,简直是!但是,”她话锋一un,“你这次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你等着,等警察找上门,我看他那张脸往哪儿搁!”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奶泡和咖啡液旋转、融合,最终变成浑浊的一片。
就像我的婚姻。
我和张远是大学同学。
他追的我。
那时候的他,阳光,帅气,会打篮球,会在宿舍楼下弹吉他给我唱情歌。
满足了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
毕业后,他进了家不错的国企,工作稳定。我选择做自己喜欢的设计,开了工作室。
我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一开始也是甜蜜的。
他会记得我们的每一个纪念日,会给我准备惊喜。
我加班晚了,他会做好夜宵等我回家。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शायद是从他升了个小主管开始?
他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应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也越来越浓。
他开始嫌弃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他。
嫌弃我穿得太素净,不如他那些女同事光鲜亮亮。
他开始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
我工作室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补贴家用了。房贷我还大头,水电煤气我交,连他身上那件上万块的羽绒服,都是我买的。
而他呢?
他的工资,他说要存起来,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现在我才明白,他所谓的“更好的未来”里,可能并没有我。
那辆Mini,是我事业小有所成时,送给自己的礼物。
张远当时还挺不高兴的。
他说:“你买这么个小车干嘛?又不能装东西,开出去也没面子。有这钱,不如添点换个大点的SUV,我开着也舒服。”
我当时没理他。
这是我的车,我的梦想,凭什么要为了你的面子妥协?
后来,他看我态度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偶尔会“借”我的车去开开。
一开始,只是去见见朋友,撑撑场面。
后来,就变成了去接某个“重要客户”。
再后来,就成了今天这样。
直接给了别人。
连招呼都懒得跟我打一声。
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ATM机?一个免费的保姆?还是一个可以彰ão显他“有老婆”这个身份的工具人?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姜晓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别想了,”她撇撇嘴,“想那些糟心事干嘛?想想待会儿怎么看好戏就行了。你说,警察找到那个小三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吓得尿褲子?”
我被她逗笑了。
“不知道。”
“我猜,她肯定也是被张远蒙在鼓里的。张远那种渣男,最擅长的就是包装自己。他肯定跟人家说,自己是钻石王老五,事业有成,这车也是他自己的。搞不好,还跟人家许诺了未来呢geo。”
“那她也挺可怜的。”我说。
“可怜个屁!”姜晓翻了个白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洁身自好,能被张远这种已婚男骗?再说了,她开着你的车,享受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她就不可怜!她那是活该!”
我没再说话。
可怜也好,活该也罢,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在意的,只有张远。
我要亲眼看着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们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
我没有心情再想工作的事,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姜晓陪着我,我们聊了很多,从大学时的糗事,聊到最近看的电影,聊到未来的打算。
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
我知道,她是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心里一动,接了起来。
“喂,你好,是林未女士吗?”
是派出所那个年轻民警的声音。
“是的,我是。”
“你好,你的车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金色港湾小区的地下车库里。不过……”他顿了顿。
“不过什么?”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找到车的时候,有一个女士正准备开走它。她说,车是她男朋友借给她开的。我们核对了她的身份信息,也联系了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是你丈夫,张远先生。”
来了。
终于来了。
“我们现在需要你过来一趟,核实一下情况,办理一下车辆认领手续。另外,你丈夫张远先生,和那位女士,我们也都请他们到派出所来了。”
民警的语气非常官方,但我能听出一丝隐藏的八卦意味。
“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我看向姜晓晓。
她一脸的兴奋,眼睛都在放光。
“走!看好戏去!”
我们俩打车,风驰电掣地赶往派出所。
一路上,我的心情竟然无比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紧张。
就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劊子手,内心只有冷酷的决然。
到了派出所,还是那个年轻民警接待的我们。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一丝……钦佩?
“林女士,你来了。这边请。”
他把我带到一个独立的询问室门口,我隔着门上的小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张远,我的丈夫,一脸焦头烂额地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一个老民警点头哈腰,不知道在解释什么。
他身上那件我给他买的昂贵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二十出头的样子,画着精致的妆,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但此刻,她的脸色惨白,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名牌包,那个包,我认得,是张远前几天跟我说公司发了奖金,然后“神秘消失”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
原来,奖金都发到这里来了。
女孩的旁边,就是我的那辆白色Mini。
不,不是我的车。
是停在车位上的,我的车的照片。
还有一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
那不是我的备用钥匙。
我的备用钥匙,一直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动都没动过。
所以,这把钥匙,是张远偷偷配的。
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早就想把我的车,变成他和情人的爱巢。
如果今天我不用车,如果我没发现,他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用我的钱,我的东西,去供养他的婚外情?
我推开了门。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张远看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婆!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我没有理他。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她也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心虚,还有一丝不A的挑衅。
这就是那个女人。
那个开着我的车,用着我老公的钱,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的女人。
我朝她走了过去。
姜晓想拦我,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走到她面前,站定。
我比她高小半个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
但我的气场,足以碾压她精心堆砌起来的精致。
“你好。”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这辆车,是我的。”
女孩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张远。
张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冲过来,想拉我的胳膊。
“老婆,老婆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误会?你管这叫误会?”我指了指桌上的那把钥匙,“张远,你什么时候偷偷配了我车钥匙,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那是怕你万一丢了钥匙,有个备用的……”他还在嘴硬。
“是吗?”我笑了,“那你这位‘阿峰’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开车回老家了吗?”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精准地插进了他谎言的心脏。
张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不是……她……她就是阿峰的妹妹!对!妹妹!我……我就是顺路送送她……”
“哥!”
那个女孩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不是说……你没有结婚吗?”
这一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询问室里炸开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
连旁边记录的民警,都停下了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看着张远at,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不仅骗我,他还骗她。
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深情的单身贵族,开着“自己”的车,泡着年轻的小姑娘。
他可真厉害啊。
张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羞耻、愤怒、恐慌和绝望的颜色。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女孩一眼,然后又转向我,几乎是哀求地说:“老婆,我们回家说,好不好?这儿是派出所,家丑不可外扬啊!”
“家丑?”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张远,你开着我的车,去给别的女人当司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家丑’?你拿着我们共同的财产,去给别的女人买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家丑’?”
“现在,警察同志找到了我的车,找到了你,你跟我说‘家丑不可外扬’?”
“你还要脸吗?”
我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几个小时,甚至几个月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张远的脸,彻底垮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順隐忍的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如此难堪。
“林未!你差不多够了!”他惱羞成怒,也对我吼了起来,“不就是开了下你的破车吗?至于闹到派出所来吗?你是不是疯了!”
“破车?”我冷笑,“对,在你眼里,它是破车。但在我眼里,它是我辛辛苦prey赚来的!是我熬夜画图,是我点头哈腰伺候客户,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它破?”
“你有什么资格,把它给你所谓的情人开?”
“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旁边的老民警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桌子。
“行了,都别吵了。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菜市场。”
他看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林女士,现在情况基本清楚了。这辆车,确实是登记在你名下的。按照法律程序,你可以把它开走。”
然后,他又转向张远和那个女孩,脸色沉了下来。
“至于你们两位。张远,你涉嫌盗用他人财物。虽然是你妻子的,但未经允许,私自配备钥匙并将车辆交予他人使用,这也是违法行为。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批评教育。”
“还有这位女士,”他看向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孩,“你明知车辆来源不明,或者说,在你男朋友无法出示合法证明的情况下,你使用了这辆车,也存在一定的过失。不过念在你可能也是受害者,这次就以口头警告为主。”
“但是,”老民警加重了语气,“这件事,性质很恶劣。我们派出所,会对张远先生的单位,进行一次情况通报。”
情况通报。
这四个字,像一道催命符,让张远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在国企上班,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和前途。
这件事情一旦通报到单位,他这个小主管,别说再往上升了,能不能保住位子都难说。
他完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拿回了我的车钥匙。
那把带着宇航员挂件的,属于我的钥匙。
我对民警同志道了谢,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老婆!”
张远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林未!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夫妻啊!你把案子撤了!你跟警察说,这都是误会!你不能毁了我!”他双眼通红,状若疯狂。
我用力想甩开他,但没甩掉。
“张远,放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放!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
是姜晓。
她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此刻,她像一头被惹怒的母狮子,一把抓住张远的手,狠狠地掰开。
“张远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己做了丑事,还想威胁我老婆?你还要不要脸了!”
姜晓是练过跆拳道的,手上的劲儿不小。
张远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你这个疯婆子!关你什么事!”张远揉着手腕,对姜晓咆哮。
“我是她闺蜜!她是我罩着的!你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姜晓把我护在身后,像个女战神一样挡在我面前。
两个民警也立刻上前,把张远控制住。
“干什么!想在派出所动手吗?都给我老实点!”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我拉了拉姜晓的衣角。
“晓晓,我们走吧。”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渣男!”
“算了。”我说,“不值得。”
为了这种人,再多浪费一秒钟的口舌,都不值得。
姜晓狠狠地瞪了张远一眼,然后扶着我,走出了询问室。
身后,传来张远绝望的嘶吼,和那个女孩压抑的哭声。
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夜幕已经降临。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虚假地繁华着。
姜晓开着她的车,送我回了家。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我家楼下,她停下车,转头看着我。
“未未,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
“离婚。”
我说。
这两个字,我说得异常清晰,异常坚定。
姜晓晓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离!这种渣男,不离留着过年吗?你放心,我支持你!你需要律师,我帮你找!你需要地方住,我家永远给你留着门!”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是我今天,流的第一滴泪。
不是为那个男人,而是为我身边这份珍贵的友情。
“谢谢你,晓晓。”
“谢什么!我们谁跟谁啊!”她抱了抱我,“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我怕看见那个家里的一切,会想起那个男人,会觉得恶心。
我在姜晓晓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阳光中醒来的。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张远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然后,我给他发了三个字。
“谈离婚。”
他几乎是秒回。
一连串的语音条发了过来,我一条都没点开。
我直接打字:“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如果你不来,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婚内出轨的证据,我会一并提交。”
那边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回了一个字。
“好。”
我看着那个“好”字,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起床,洗漱,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
我甚至还化了个淡妆。
我要以最好的姿态,去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
我没有让姜晓陪我。
这是我自己的 savaş,我要一个人去面对。
我打车去了那个我曾經以为会是我一生归宿的地方。
民政局门口,张远已经在了。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皱巴巴的衬衫。
他看见我,眼神复杂,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恳求。
“老婆……”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别这么叫我。”我打断他,“我们进去吧。”
我率先走进了民政局。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我的想象。
填表,签字,按手印。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上时,我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结束了?
我三年的婚姻,我曾经以为会是一辈子的爱情,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
我 squinted my eyes, 觉得有些刺眼。
张远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未未……”他还在叫我的小名。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还有事吗?”
“我们……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吗?”他眼里含着泪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他会在冬天的夜里,跑遍大半个城市,只为给我买一份我愛吃的热豆花。
他会在我来例假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笨拙地给我熬红糖姜茶,然后抱着我,给我讲一夜的笑话。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爱我。
可是,人心是会变的。
“张远,”我说,“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出轨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那个女人,我跟她已经断了。我昨天……我昨天就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他急切地解释着,像是在证明什么。
我笑了。
“你跟她断没断,跟我有关系吗?”
“你删不删她的联系方式,又跟我有关系吗?”
“张远,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离婚证。
那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彻底崩溃了。
他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路过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转身,决绝地离开。
我的身后,是我的过去。
我的前方,是我的未来。
财产分割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我手里握着他婚内出轨的铁证,他不敢有任何异议。
房子是婚前我父母给我买的,写的我的名字,属于我的个人财产。
车子是我的婚前财产。
我们唯一的共同财产,就是那点可怜的存款。
大部分,还是我存的。
张远那份所谓的“为了未来”的存款,少得可怜。
我后来才知道,他那点工资,大部分都花在了那个小情人身上。
买包,买化妆品,请她吃昂贵的餐厅,带她去旅游。
他活得像个偶像剧男主。
而我,就是他这部偶像剧里,那个提供资金的冤大头。
我没要他一分钱。
我只要回了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我嫌脏。
办完手续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4S店,给我的Mini做了一次最彻底的清洗和消毒。
从里到外,每一个角落。
我把那个宇航员的钥匙扣摘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换上了一个新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展翅飞翔的银色翅é膀。
我开着我焕然一新的车,回到了我的工作室。
那个被我临时放下的新中式案子,李姐并没有换掉我。
她说:“小林,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我也相信,一个能果断处理好自己生活麻烦的人,同样也能处理好工作上的问题。”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用了200%的努力,去完善那个方案。
最后,方案一次性通过。
李姐非常满意,当场就签了合同,付了首款。
她说:“我就喜欢你设计里那股劲儿,不妥协,有风骨。”
我拿着那笔钱,心里百感交 miscellaneous。
我失去了一段婚姻,却赢回了我的事业,和我自己。
这笔交易,值。
后来,我听姜晓说。
张远被单位处分了,主管的位置被撤了,调去了一个清闲的后勤部门,基本上是断了前程。
那个小三,在知道张远是已婚男,并且车也不是他自己的之后,就果断地跟他分了手。
听说她在派出所哭,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发现自己傍上的“钻石王老五”,原来是个空心大萝卜。
她及时止损,很快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张远人财两空,成了单位和朋友圈里的笑话。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接。
他也来我工作室楼下堵过我。
那次,我刚和客户谈完事情下楼。
他冲上来,拉住我,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
“未未,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他哭着说,“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吧,我们复婚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我看着他,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平静地抽出我的手。
“张远,你知道吗?”我说,“在我报案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回头。”
“我以前总觉得,婚姻就是忍耐,就是妥协。我以为我只要付出得够多,就能维持一个家的完整。”
“但那天,你把我的车开走,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一个不尊重你的人,不值得你去爱。”
“一个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不值得你去维系。”
“所以,我们结束了。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是因为你。”
“你亲手毁了我们的一切。”
说完,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向我的车。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还愣在原地,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我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白色的Mini,像一道轻盈的闪电,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车里的音响,放着我最喜欢的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跟着哼唱起来,打开了车窗。
风吹进来,拂过我的脸颊。
是自由的味道。
来源:暮长念更柔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