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像一杯泡了三遍的龙井,闻着还有点香,喝到嘴里已经没什么滋味。
我叫林惠,今年六十二,退休会计,自己住一套两居室。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像一杯泡了三遍的龙井,闻着还有点香,喝到嘴里已经没什么滋味。
这天下午,天气闷得像口蒸锅,知了在窗外的老樟树上声嘶力竭地叫,搅得人心烦。
我刚午睡醒,空调的冷风吹得骨头缝里有点凉。
儿子林军和他媳妇小慧来了。
小慧手里拎着一兜水果,脸上挂着那种恰到好处的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至于生分。
“妈,天热,给您买了点荔枝。”
我摆摆手,“自己家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熨帖的。
儿子林军搓着手,一脸欲言又止。
他这德行,我一看就知道,有事。
我给他们一人倒了杯凉白开,杯壁上瞬间凝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说吧,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不像你。”
林军喝了口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妈,我想……我想买辆车。”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小慧赶紧补充:“妈,主要是乐乐。他现在上那个兴趣班,在城西,来回倒两趟公交,太折腾了。有时候下雨,孩子在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
乐乐是我孙子,今年五岁,虎头虎脑的,是我的心尖尖。
我没说话,手指在冰凉的玻璃杯上无意识地划着。
车,不是个小东西。
林军在一家软件公司做测试,工资不高不低,养家糊口,月月光。
小慧是小学老师,收入稳定,但也没多少富余。
他们那套小房子,月供就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
“想买个什么样的?”我问。
“就……就国产的,电车,省油。”林军的头埋得更低了,“我们自己攒了点,还差一些……”
我知道他那个“差一些”,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差多少?”我直截了当地问。
林军和小慧对视一眼,他伸出三根手指,又 quickly 翻了一下,变成了六。
“三十……三十六万。”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一笔小钱。
是我这几年省吃俭用,加上老头子走之前留下的那点抚恤金,才攒下的养老本。
客厅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我看着儿子,他三十出头的人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也因为长期熬夜显得有些稀疏。
他是我儿子。
当妈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行。”我吐出一个字。
林军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不敢相信。
小慧也愣住了,张着嘴,忘了合上。
“妈,这太多了……”
“多不多的,我心里有数。”我打断他,“乐乐上学要紧。你们年轻人上班也方便。”
我站起身,走进卧室,从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包裹的存折。
上面是我亲手记的账,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我把存折递给林军,“密码是你生日。”
他手抖得厉害,没接。
“妈,我们不能要。这是您的养老钱。”
“我还有退休金,够花了。”我把存折塞到他手里,“拿着,别跟我磨叽。难道你想让乐乐天天在公交车上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林just a second,眼圈红了。
小慧也跟着抹眼泪。
“妈,谢谢您。这钱算我们借的,我们以后一定还。”
“行了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挥挥手,把他们往外赶,“赶紧去办吧,早点把车提回来。”
送走他们,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把灰尘照得纤毫毕现。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踏实。
钱没了可以再攒,儿孙的安稳和便利,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我拿起手机,想在家庭群里说一声,让他们放心。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女儿林雅要是知道了,又得说我偏心。
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阳台侍弄我的那几盆兰花,林雅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妈。”
她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带着一点娇气和理所当然。
“嗯,怎么了?”我一边给兰花浇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
“您昨天给我哥钱了?”
来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躲不过去。
“是啊,他要买车,孩子上学不方便。”
“多少钱?”她追问。
“你问这个干嘛?”
“您就说多少吧。”她的声音开始拔高,带上了质问的口气。
我不想跟她吵,只能实话实说:“三十六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她加重的呼吸声,像一台鼓风机。
“妈,您可真是我亲妈啊!”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能划破玻璃,“三十六万!您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他了?您想过我吗?”
“你哥是真有困难,乐乐上学……”
“困难?谁不困难?”她打断我,“我每个月还房贷就不困难了?我养孩子就不花钱了?您怎么不说给我三十六万?”
我气得说不出话。
“林雅,你讲点道理。你跟你哥情况能一样吗?你嫁的什么人家?志强年薪多少?你们住的什么房子,开的什么车?”
她老公张志强是部门经理,年薪七八十万,家里两辆车,一辆宝马,一辆特斯拉。
“那是我老公挣的,又不是您给的!您凭什么厚此薄彼?”
“我怎么厚此薄彼了?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那二十万嫁妆,你忘了?你买房的时候,我贴了你十五万首付,你也忘了?”
这些都是我记在小本本上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那才多少钱?加起来才三十五万!您现在一把就给我哥三十六万!比给我的还多一万!妈,您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我被她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林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钱了?能跟现在比吗?再说了,那是给你结婚买房用的,是必需品。你哥现在也是为了孩子,也是必需品。你呢?你现在要这钱干什么?再去买个包吗?”
“我买包怎么了?我花我自己的钱,碍着您了?现在不是我要钱,是您不公平!”
“我哪里不公平了?”
“您就是不公平!您就是重男轻女!您就是觉得儿子是宝,女儿是草!”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林雅,我懒得跟你吵。”我捏了捏发痛的眉心,“你要是觉得我不公平,那我以后每个月给你和你哥 똑같은生活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行了吧?”
“不行!”她脱口而出。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电话那头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算计,“您不是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赡养费吗?”
我心里一沉。
那是我主动给的,怕她觉得我只顾着儿子,每个月给她两千,给她哥两千,图个心理平衡。
虽然她根本不缺这两千块。
“从下个月开始,我要涨赡養费。”
“涨多少?”
“您给了我哥三十六万。按我一个月两千算,您得给我十五年。我也不要您一次性给,您就把这三十六万折算成月供,加到我的赡养费里。”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这是我亲女儿说出来的话?
“林雅,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您把我那份三十六万,分摊到每个月,给我。什么时候给完了,什么时候算完。不然,您就是偏心!”
“你……你这是打秋风!”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管您怎么说。要么您现在也给我三十六万,要么就按我说的办。您自己选。”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阳台上的风吹过来,带着一股闷热的湿气,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心,比这三伏天里的冰块还要冷。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白眼狼?吸血鬼?
不,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她。
她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啊。
我瘫坐在藤椅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想起她小时候, chubby little 的,最喜欢赖在我怀里撒娇。
我想起她第一次考一百分,我高兴得给她买了一身新裙子。
我想起她出嫁那天,我哭得肝肠寸断,觉得心被掏空了一块。
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眼瞎心盲,只认钱,不认娘。
一下午,我都魂不守舍。
晚饭也没吃,就喝了杯水。
晚上,林军给我打来电话,兴奋地说车看好了,明天就能去提。
我强打起精神,“嗯”了几声。
“妈,您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您早点休息。等我提了车,第一个就接您去兜风!”
听着儿子朴实的话,我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
但一想到林雅,那点暖意又瞬间被浇灭了。
第二天,林雅的微信就来了。
是一张 Excel 表格的截图。
标题是“关于林惠女士资产分配不公的补偿方案”。
她还真不愧是她那个当经理的老公教出来的,搞得有模有样。
表格里,她把我给她的三十六万,按照银行贷款的模式,分摊成了 180 期,也就是 15 年。
每个月,我除了要给她原本的两千,还要再“还”她两千。
总共四千。
“妈,方案发给您了。从下个月开始执行。您要是觉得一次性给清更好,我 natürlich 也没意见。”
后面跟了个微笑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笑脸,觉得无比刺眼,无比恶心。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胸口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
我不能就这么被她拿捏住。
我是她妈,不是她的提款机!
我这辈子,最講究的就是个“公平”。
对工作公平,对生活公平,对儿女,我也自问一碗水端平了。
可她现在,却拿“公平”这两个字当武器,来戳我的心窝子。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林军的电话。
“妈?”
“小军,你妹妹今天找我了。”
我把林雅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林军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里滿是愧疚和愤怒。
“妈,对不起,都怪我。我……我明天就把钱给您退回去!这车我不买了!”
“胡闹!”我呵斥道,“车是给乐乐买的,跟你妹妹有什么关系?你退回来,问题就解决了吗?她只会觉得是她闹赢了,以后更加得寸进尺!”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真由着她这么胡来吧?”
“你别管了。”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件事,我自有办法。”
“妈,您别做什么傻事啊!”
“我傻了一辈子,也该聪明一回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想了一晚上。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
我这一生,循规蹈矩,兢兢业业。退休前是单位的模范会计,账目上从没出过一分钱的差错。
我以为,对待家人,只要用心付出,就能换来真心。
现在看来,我错了。
有些人,你给她真心,她当成驴肝肺。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耍流氓。
对付这种人,只能用她听得懂的语言。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晨练,而是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去了趟银行。
我查了我名下所有的资产。
这套两居室,是我和老伴单位分的房,后来房改买了下来,现在市值大概两百多万。
存款,给了林军三十六万后,还剩下二十万出头,是我的棺材本。
除此之外,就是每个月六千多的退休金。
我拿着银行流水,心里有了底。
从银行出来,我拐了个弯,走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接待我的是一个姓王的年轻律师,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阿姨,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立一份遗嘱。”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异常平静。
王律师给我倒了杯水,示意我慢慢说。
我把家里的情况,包括给儿子买车、女儿要求涨赡養费的事,都跟他说了。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陈述。
但说着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活到这把年纪,还要被亲生女儿逼到这个份上,真是笑话。
王律师安静地听着,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等我说完,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从法律上讲,您在世时,您的财产您有权自由支配,子女是无权干涉的。至于赡养费,法律规定的是子女对父母的赡z養义务,没有规定父母必须给子女赡养费。”
“我知道。”我擦了擦眼泪,“我今天来,不是来咨询这些的。我是来改遗嘱的。”
我之前跟老伴一起立过一份遗嘱,很简单,就是我们走后,房子和存款,儿女平分。
老伴走了几年,我也一直没想过去动它。
我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总要公平。
“您想怎么改?”王律师问。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名下的这套房子,在我去世后,由我儿子林军一人继承。我剩下的所有存款,也由林军继承。”
王律师的笔尖顿了一下。
“那……您女儿呢?”
“我女儿林雅,”我顿了顿,感觉心被针扎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这些年,我以嫁妆、首付、生活补贴等各种形式,已经累计赠与她超过五十万元。她家庭条件优渥,无需我再资助。所以,我的遗产,她一分钱都分不到。”
“阿姨,您确定吗?这样可能会激化家庭矛盾。”王律师提醒我。
“我很确定。”我的语气不容置疑,“王律师,我不是在赌气。我是一个会计,我只相信数字。我把我给她的每一笔钱都记下来了,这就是她应得的。至于我给儿子的,那是情分,不是本分。她既然要跟我算账,那我就跟她算个清楚。”
“我还要在遗嘱里加一条。”我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在我生前,我女儿林雅对我有过辱骂、威胁、逼迫等行为,相关证据我会保留。届时,如果她对这份遗嘱有異议,这些证据将作为我订立遗嘱时精神状态正常、意愿表达真实的辅助证明。”
王律师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理解。
“好的,阿姨,我明白了。我们会按照您的意愿,起草一份最严谨的遗嘱。您看什么时间方便过来签字?”
“就现在。”
我不想再拖了。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但我心里却 strangely calm.
像是多年的账目终于盘清,所有的应收应付都有了着落。
我没有回家,而是给我的老同学,也是林雅的干妈,打了个电话。
我们约在附近一家茶馆见了面。
“惠姐,你怎么突然找我?”老同学李姐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大嘴巴。
我知道,跟她说的话,不出半天,就能传到林雅的耳朵里。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喝了口茶,装作一脸疲惫和无奈的样子。
“唉,还不是为了孩子们的事。”
我唉声叹气地,把林雅如何因为我给林军买车钱而大吵大闹,如何逼我涨赡养费的事,略带委屈地说了一遍。
当然,我隐去了她那个 Excel 表格,那太丢人了。
“什么?雅雅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李姐果然义愤填膺,“你给小军钱,那是帮他解决困难,她跟着瞎掺和什么?她又不缺钱!”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我揉着太阳穴,“被她这么一闹,我这心里也不踏实。你说万一我哪天突然走了,他们兄妹俩为了这点家产,还不得打起来?”
“可不是嘛!你可得早做打算!”
“是啊。”我“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今天上午,去找了个律师。”
李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寻思着,既然雅雅这么会计较,那我干脆就把账算清楚。我把我名下的东西,都提前安排好,省得以后麻烦。”
“你……你立遗z囑了?”李姐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好奇。
我点点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这事儿,你就别问了。反正啊,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谁孝顺,谁不孝顺,我心里有杆秤。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能图什么?不就图个晚年清净,儿女真心嘛。”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们聊点别的。”
我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等鱼儿上钩了。
我和李姐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然后就散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 oddly good.
甚至还有闲心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上,称了二斤新鲜的桃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下午四点多,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门铃就响了。
响得又急又促,像是要拆了我的门。
我通过猫眼一看,是林雅。
她一个人来的,没带她那个只会拱火的老公。
臉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
我慢悠悠地擦干手,打开了门。
“妈!”
她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然后,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您别不要我啊!妈!”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陳。
有解气,有心酸,但没有一丝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 trying to pull her up, but she wouldn't budge.
“不!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妆都花了,糊了滿脸,“妈,我不是人!我是混蛋!我不该跟您那么说话,不该跟您要钱!我就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了!”
“你干妈都跟你说了?”我 coldly asked.
她猛地一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妈,您……您真的立了遗嘱?真的……什么都不给我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
看来,李姐的传話效率很高,而且可能还加了点料。
我没回答她,只是淡淡地说:“那是我自己的财产,我想给谁,就给谁。法律都保护我。”
“妈!”她哭得更凶了,“我可是您亲女儿啊!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哥是您儿子,我就不是您孩子了吗?”
又来了。
又是这套“你偏心”的说辞。
我冷笑一声,“林雅,你现在跟我讲亲情了?你拿着 Excel 表格逼我还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母女?你指着我鼻子骂我重男轻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妈?”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你起来吧,别在我家门口演戏,让人看了笑话。”我拉开她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哭哭啼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抽噎着说,“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您养我这么大,我没孝敬您就算了,还跟您算计这些。我……我就是嫉妒,嫉妒您对我哥比对我好。”
“我哪里对他比对你好了?”我反问。
“您……您给他买车……”
“我给你买房的首付,你怎么不说?你结婚的嫁妆,你怎么不提?林雅,做人不能太双标。不能拿着我给你的好处当理所当然,看到别人得了好处就心理不平衡。”
我从茶几下拿出我的那个小本本,翻开。
“你自己看。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我给了你什么,给了你哥什么,我都记着。你自己算算,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比你哥只多不少!”
她看着本子上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那是我的会计字体,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合上本子,“在你眼里,我这个妈,就是一个资产负M表。你只关心你那一栏的数字,是不是比你哥多。”
“不是的,妈,您别这么说我……”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我看着她,“你以为你今天跪在这里哭一场,我就会心軟,把遗嘱改回来?”
她 nervously 攥紧了衣角,没敢说话。
“林雅,我告诉你。那份遗嘱,我已经签字了,具有法律效力了。我之所以让你干妈告诉你,不是为了吓唬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玩耍的孩子们。
“母女之间,亲情是根。钱,只是浇灌亲情的 fertiliser。你现在本末倒置,为了抢肥料,要把根都刨了。你说,这棵树还能活吗?”
她低着头,肩膀一聳一聳的。
“妈,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机会?”我转过身,看着她,“机会不是靠嘴说的。你想要我改遗嘱,可以。你先把你那份 Excel 表格给我删了。把你那套所谓的‘补偿方案’,从你脑子里给我清除出去。”
她赶紧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把那张截图和文件都删得干干净净。
“删了,妈,我删了。”
“然后,”我继续说,“从今天起,我给你的那两千块钱,停了。”
她愣住了。
“你不是不稀罕这两千块吗?你不是觉得我偏心吗?那好,我谁都不给了。我这把老骨头,拿着退休金,自己吃好喝好,旅旅游,报个老年大学,不比贴给你们这些白眼狼强?”
“妈……”
“你也别叫我妈。我听着心烦。”
我指着门口,“你回去吧。什么时候,你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你不再把我和你哥放在天平上称量了,你再来找我。”
“那……那遗嘱……”她还是不死心。
我笑了,笑得很冷。
“遗嘱在我手里,也在你手里。它的内容,取决于你的行动,而不是你的眼泪。”
“你是我女儿,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但我的财产给谁,由我说了算。”
“你想让我把你当女儿,你就得先把我当妈。”
她呆呆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mungkin她从来没想过,那个一向溫和、甚至有些软弱的妈妈,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長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打了一场大仗,筋疲力尽。
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爽。
我知道,我和林雅之间的问题,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我几句话就能扭转的。
但今天,我至少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拿捏的软柿子了。
我有我的底线,有我的原則。
触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晚上,林军开着他的新车来了。
是一辆深蓝色的国产电车,线条流畅,在路灯下闪着光。
“妈,上车!我带您兜兜风!”他兴奋得像个孩子。
我坐上副驾驶,车里有股新车的皮革味,很好闻。
车子启动时几乎没有声音,平稳地滑入夜色中。
“妈,下午……我姐去找您了?”林军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嗯。”
“她……没为难您吧?”
“她能怎么为难我?”我笑了笑,“放心吧,妈心里有数。”
林军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大概是觉得我做得太绝了。
“小军,你是不是觉得妈太狠心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妈,我只是觉得……毕竟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可一家人,也得明算账。不是钱的账,是人情的账,是道理的账。”
“你妹妹这些年,被她婆家和这个社会上的一些风气惯坏了。觉得什么都是应得的,什么都要攀比。我不敲打敲打她,她这辈子都学不会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尊重’。”
“我今天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兄妹。我不希望我百年之后,你们为了争遗产,闹得跟仇人一样。”
“这套房子,这份存款,给了你,不是让你独吞的。将来你妹妹要是有难处,你这个当哥的,能不能拉她一把?”
林军重重地点了点头,“妈,您放心,我懂。”
“那就行了。”
车子开过跨江大橋,江风吹进来,带着夏夜的凉爽。
城市的霓虹灯在江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五光十色,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地平静。
林雅没有再来找我。
她只是偶尔會在家庭群里,发一些她女儿的照片,或者一些无关痛痒的链接。
不再@我,也不再发表任何指向性言论。
我给她的那两千块钱,我真的停了。她也没问。
我知道,她在用这种沉默,跟我较着劲。
而我,也乐得清静。
我用省下来的钱,给自己报了个书法班。
每天早上,提着布袋,去老年活动中心练字。
老师说我心静,有天赋。
我笑了笑,心不静不行啊,都是被逼出来的。
周末,林军和小慧会带着乐乐来看我。
有时候开着新车,带我去郊区的农家乐吃顿饭。
有时候就在家,小慧在厨房忙活,林军陪我下棋,乐乐在一旁的地垫上玩玩具。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晚年生活。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节前一天,林军给我打电话,说他們单位发了月饼,明天给我送过来。
我问:“你跟你妹妹联系了吗?过节让她和志强带孩子过来,一起吃个饭。”
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我不能真的跟她断绝关系。
电话那头,林军支支吾吾。
“妈,我跟她说了。她说……她说她们要去志强父母家过。”
我心里一沉。
我知道,这是借口。
她心里的那道坎,还没过去。
“行吧,那你们明天过来。”我没再多说什么。
中秋节那天,我起得很早。
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都是林军和小慧爱吃的。
炖了锅莲藕排骨汤,排骨的肉香和莲藕的清甜混合在一起,满屋子都是温暖的烟火气。
中午,林军一家三口准时到了。
乐乐一进门就扑到我怀里,“奶奶,中秋快乐!”
我抱着软乎乎的小孙子,心都化了。
一大家子人围着桌子吃饭,其乐融融。
但我的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
我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hoping to see a message from Lin Ya.
哪怕只是一句“中秋快乐”。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吃完饭,林军他们要回去了。
我把一盒我亲手做的蛋黄酥递给小慧,“这个,你们带回去。还有这个……”
我拿出另一盒,包装得更精致一些。
“这个,小军,你给你妹妹送过去。”
林军愣住了,“妈……”
“她不来,我这个当妈的,总不能真的跟她计较。”我把盒子塞到他手里,“你就跟她说,是妈亲手做的。让她尝尝。”
林extraordinary, nodded heavily.
送走他们,我又是一个人了。
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打开电视,里面正播着中秋晚会,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可那份热闹是别人的,与我无关。
就在我准备关电视去睡觉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林军忘了什么东西,没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林雅。
她旁边,是她的丈夫张志强,和她的女儿倩倩。
志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林雅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没有了上次的歇斯底里。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倒是她旁边的张志强,先开了口。
“妈,我们……来看看您。祝您中秋快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和尴尬。
我没让他们进门,就那么站在门口。
“你们不是去你爸妈家了吗?”我问林雅。
林雅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妈,我哥刚才把月餅送过去了。”她哽咽着说,“他说,是您亲手做的。”
我心里一酸。
“我尝了。”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半块蛋黄酥。
“还是跟小时候一个味道。”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妈,对不起。”
这三个字,比上次那场惊天动地的下跪,更让我动容。
因为这次,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的悔意。
我侧过身,让他们进了屋。
志强把礼品放在玄关,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妈,之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撺掇雅雅跟您算计那些。”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太市侩了,总觉得什么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我忘了,亲情是无价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对这个女婿,一直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太精明,太功利。
但他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奶奶。”一直躲在林雅身后的小倩倩,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
她手里拿着一张画,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女孩,手拉着手。
“奶奶,这是我画的您和我。送给您。”
我接过那张画,画得很幼稚,线条歪歪扭扭。
但我看着画上那个笑得咧着嘴的老奶奶,眼眶一热。
我把他们让到沙发上坐下。
屋子里一时很安静,只有电视里晚会的声音。
“吃饭了吗?”我问。
林雅摇头。
“锅里还有汤,我去给你们热热。”
我站起身,走向厨房。
身后,传来了林雅压抑的哭声。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终于凑齐了。
虽然气氛还有些微妙,但至少,那层坚冰,开始融化了。
饭桌上,谁也没提之前那些不愉快。
我们聊着倩倩的幼儿园,聊着林军公司的新项目,聊着一些无关紧g要的家常。
仿佛之前那场剧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临走时,林雅拉着我的手。
“妈,那两千块钱,您以后别给我了。我不需要。”
我拍了拍她的手,“嗯。”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您那个……遗嘱……”
我看着她,笑了笑。
“那份遗嘱,还在我这里。”
她的脸色白了一下。
“但是,”我话锋一转,“它不是石头刻的,是纸写的。纸写的东西,都是可以改的。”
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林雅,”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妈不要你的钱,也不图你什么回报。妈只希望,你们兄妹俩,能好好的。我希望我还在的时候,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不在了,你们依然是彼此最亲的依靠。”
“这比任何遗产,都重要。”
她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我懂了。”
从那以后,林雅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又仿佛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林雅来的次数明显多了。
她不再是空着手,每次都带点我爱吃的东西。
她会陪我聊天,听我唠叨書法班的趣事,甚至还主动帮我打扫卫生。
她不再提钱,也不再比较我和林军。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 trying to be a daughter.
我知道,她在努力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而我,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有一天,她陪我去银行办事。
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说:“妈,您之前给我的那些钱,嫁妆和首付,我都记着呢。等我这两年手头宽裕了,我還给您。”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傻孩子,妈给你的钱,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不一样的。”她很认真地说,“那是我应得的‘份额’。您给我哥买车的钱,是您对他的‘情分’。我现在才明白,份额可以算,但情分是不能算的。更不能拿情分去折算成份额。”
听到她这番话,我知道,她是真的想明白了。
我那个会用 Excel 算计亲情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又过了几个月,在我生日那天。
孩子们都来了,给我操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
吹蜡烛的时候,乐乐和倩倩一左一右地抱着我,大声地唱着生日歌。
林军和小慧在旁边录像,林雅和志强则在厨房里张罗着切蛋糕。
我看着眼前这热闹温馨的一幕,觉得无比满足。
晚上,等他们都走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改变了一切的遗嘱。
灯光下,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显得那么冰冷,那么决绝。
我看了很久,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的一个角。
火苗窜起,很快就吞噬了整张纸。
我把它扔进卫生间的馬桶里,按下冲水键。
看着那些黑色的灰烬,被漩涡卷走,消失不见。
第二天,我给王律师打了个电话。
“王律师,你好,我是林惠。”
“阿姨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重新立一份遗z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好的,阿姨。您想怎么改?”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缓缓说道:
“我名下所有财产,在我百年之后,由我儿子林军、女儿林雅,平均继承。”
“附加一条:希望他们兄妹二人,永远扶持,永不离弃。”
我关上门,屋里很静,我终于明白,有些账,不是用钱算的。
来源:大气柑桔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