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过寿没通知我,我关机钓鱼后发现70个未接来电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3 17:44 1

摘要:天还没亮透,远处的水面和灰蒙蒙的天连成一片,分不清界限,像一块巨大的、没有打磨过的璞玉。

水库的风,带着一股子腥甜的潮气,钻进我外套的领口里。

天还没亮透,远处的水面和灰蒙蒙的天连成一片,分不清界限,像一块巨大的、没有打磨过的璞玉。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屏幕。

干净得很。

没有微信,没有电话,连个催缴话费的短信都没有。

我长按关机键,看着屏幕彻底暗下去,变成一面能照出我模糊影子的黑镜子。

世界清静了。

这种清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

今天是我岳母六十大寿。

一个星期前,我老婆林月就旁敲侧击地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安排。

我说,没啊,怎么了。

她搓着手,眼神有点飘,说,没事,就问问。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种表情,我太熟了。

每次她娘家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钱或者出力,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

但我没追问。

我等着她自己说。

结果,她一直没说。

直到昨天晚上,我看见她在阳台偷偷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

“妈,你放心,他不知道。”

“对,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行,我知道了,哥那边你跟他说一声。”

我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听得清清楚楚。

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惊喜?

什么惊喜需要这样瞒着我?

岳母的生日,对于这个家来说,是头等大事。

往年,提前一个月,林月就开始张罗了。

订酒店,选菜单,通知亲戚,给我下任务,让我去买什么牌子的酒,去订哪个师傅做的蛋糕。

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可今年,一切都静悄悄的。

静得像一潭死水。

原来,不是他们忘了,是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让我参与。

或者说,没打算让“清醒”的我参与。

他们想给我一个“惊喜”。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面。

等我今天睡到自然醒,或者被林月“不经意”地叫醒,她会装作若无其D事地让我跟她出门。

然后,车子会开到一个我不知道的酒店。

推开包厢门,里面是她家所有的亲戚,济济一堂。

主位上坐着我的岳母,旁边是我的大舅子。

所有人都会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哎呀,小陈来了!”

“快看他那表情,是不是吓傻了?”

“妈,你看,我说的吧,他肯定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林月会挽着我的胳膊,笑着对我说:“老公,惊喜吗?今天是我妈生日!”

我该做什么反应?

是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狂喜?还是感动到热泪盈眶?

不。

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被精心安排好,等着上台表演的小丑。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商量着,策划着,把我蒙在鼓里。

这份“惊喜”里,我感受不到半点尊重。

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需要被“施舍”惊喜的外人。

所以,我走了。

凌晨四点,天还黑着,林月睡得正沉。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穿上我那件旧冲锋衣,拿上角落里落了灰的渔具。

没有惊动任何人。

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不属于我的热闹。

水库边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芦苇荡沙沙作响。

我选了个老位置,支好鱼竿,挂上饵料,然后用力一甩。

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带着小小的铅坠,“噗通”一声,消失在墨绿色的水面里。

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坐在马扎上,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有多久没这么任性过了?

好像从和林月结婚那天起,我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标准答案。

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女婿,一个情绪稳定,永远不会说“不”的成年人。

岳母说,城里开车堵,让我把刚买了半年的车给大舅子开,他上班远。

我说,好。

于是,我每天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看着大舅子开着我的车,载着他女朋友扬长而去。

大舅子结婚,首付差二十万。

岳母找到我,说,小陈,你跟林月商量一下,帮帮你哥。

我说,好。

于是,我拿出了我们俩攒了好几年的积蓄,那是我们准备换房子的钱。

林月觉得过意不去,说,老公,委屈你了。

我说,没事,一家人。

可我真的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给我准备一个“惊喜”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不想再当那个标准答案了。

我想做回我自己。

那个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脾气,可以理直气壮地关掉手机,躲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的,混蛋。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晃得人眼睛疼。

浮漂动了一下。

我精神一振,握紧了鱼竿。

是条大鱼。

它咬着钩,拼命地往水深处钻。

鱼线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我跟它耗着。

它使劲,我就稍微松一松线。

它一松懈,我就立刻收紧。

这像极了我和岳母一家的关系。

他们进一步,我就退一步。

永远在拉扯,永远在角力。

只是,在这场角力里,我从来没有赢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鱼终于没了力气。

我把它慢慢地拖到岸边,用抄网捞了上来。

是一条很大的鲤鱼,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它躺在草地上,嘴巴一张一合,眼睛里满是绝望。

我看着它,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我把它从抄网上取下来,扔回了水里。

鱼儿如蒙大赦,尾巴一甩,瞬间就消失在了深水区。

我坐回马扎上,又点了根烟。

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那个逃走的,不是鱼,是我自己。

一整天,我就这么坐着。

没再钓上一条鱼。

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听风声,听水声,听自己心跳的声音。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水库的管理员骑着摩托车过来,冲我喊:“嘿!收竿啦!要关门了!”

我冲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我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把它们重新塞回后备箱。

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各种通知和提醒,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微信,99+。

短信,38条。

未接来电,70个。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全是林月的名字。

还有大舅子的。

甚至,还有几个我只存了号码,几乎从不联系的,她家的远房亲戚。

70个未接来电。

这已经不是兴师问罪的阵仗了。

这是出事了。

我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点开通话记录,手指颤抖着,回拨了林月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老公?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月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地割在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快来市一院!快点!妈……妈她不行了!”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我只知道,岳母出事了。

在我关机钓鱼,享受一个人的“清静”的时候,她出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

一路上,我闯了多少个红灯,超了多少辆车,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我冲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地狼藉。

林月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妆都哭花了。

大舅子靠在墙上,一拳一拳地砸着墙,手背上全是血。

几个亲戚围在一起,唉声叹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和绝望的气息。

看到我,大舅子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他妈死哪去了?!啊?!我妈过生日,你他妈跑去哪里了?!”

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像要吃人。

我没有反抗。

我甚至没有看他。

我的目光,穿过他,落在了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的门上。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林-月抬起头,看到我,眼泪又涌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大家给妈唱生日歌,吹蜡烛……妈许了个愿,刚睁开眼,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旁边的姨妈接了过去:“就突然倒下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送到医院,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很危险……”

脑溢血。

我感觉自己的腿一软,差点也跪下去。

大舅子还在咆哮:“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关机!你他妈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弄死你!”

我没有理他。

我走到林月身边,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对不起。”我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

不管我有多大的委屈,多大的不满,在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可笑。

我以为他们是想给我一个难堪的“惊喜”。

我以为他们是合起伙来,排挤我这个外人。

我关掉手机,躲到水库边,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可我错了。

错得离谱。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廊里,没有人再说话。

只剩下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我抱着林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和岳母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她,是在林月家的老房子里。

那是个很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

她给我开的门。

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很犀利,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进来吧。”她说,声音不高,但很有穿透力。

那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她没怎么跟我说话,一直在给大舅子夹菜。

“多吃点,看你瘦的。”

“这个鱼新鲜,补脑子。”

我碗里的饭,从头到尾,都没人动过。

临走的时候,她把我送到门口,忽然说:“我们家月月,从小没吃过什么苦。”

我连忙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对她好。”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进屋了。

那一眼,很复杂。

我当时觉得,是看不上我。

觉得我这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配不上她娇生惯养的女儿。

后来,我们结婚了。

她对我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她很少夸我,也从不骂我。

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她对我所有的好,似乎都是看在林月的面子上。

她对大舅子的偏爱,是那么的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大舅子换工作,她拿出自己的养老钱去托关系。

大舅子谈恋爱,她给女方买金银首饰,比给我们当年买的,贵重了好几倍。

大舅子买车,她让我把我的车让出去。

大舅子买房,她让我把我们的积蓄拿出来。

我不是没有怨言。

只是,我把这些怨言,都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我告诉自己,她是林月的妈妈,我得忍。

我告诉自己,我是个男人,得大度。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次次的失望累积起来,就变成了厚厚的茧。

把我包裹起来,让我对他们一家,彻底关上了心门。

我以为,她不爱我。

我以为,在她心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利用的外人。

“吱呀——”

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

我们所有人都“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大舅子抢着问。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

“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月直接软倒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什么意思?”我问,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病人的大脑,因为长时间缺氧,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就算醒过来,以后……可能也无法正常自理了。”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们在给病人做全面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其他问题。”

“她的脑部,有明显的萎缩迹象。根据我们的初步判断,病人应该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而且,病程至少有两年以上了。”

阿尔茨海默症。

两年以上。

我的脑子,又“轰”的一声。

像被一颗炸弹,炸得粉碎。

我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去年过年,我们一起回老家。

岳母在厨房做饭,做着做着,突然拿着锅铲,一脸茫然地问我:“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还笑了半天。

林月说:“妈,你老年痴呆啦?这是小陈啊!”

岳母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还有一次,她来我们家。

我下班回来,看见她站在小区门口,一脸焦急。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当时心里还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能迷路。

我把她送回家,她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眼神空洞洞的。

现在想来,那不是玩笑,也不是迷路。

那是疾病的信号。

是她的大脑,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被吞噬。

可我们,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们都以为,她还是那个精明能干,无所不能的妈妈,岳母。

我们都以为,她对我们的唠叨,对我们的安排,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生病,她也会变老,她也会需要我们的照顾。

大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这个平时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林月也哭得快要昏厥过去。

我抱着她,看着手术室门口那盏熄灭的灯,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她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恨过她。

我只是,觉得委屈。

觉得不被爱,不被接纳。

可现在,我知道了。

一个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快要忘记的人,她哪里还有精力,去算计,去偏心?

她那些在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行为,或许,只是她在用自己最后清醒的意识,为她的孩子们,做最后的安排。

她把车给我大舅子,也许不是偏心。

而是她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不能再开车了,她怕那辆新车,停在车库里落灰。

她让我们出钱给大舅子买房,也许不是偏心。

而是她觉得,她的大儿子,还没成家立业,是她最大的牵挂。她想在自己还记得的时候,看到他安定下来。

她对我,不冷不热,也许不是讨厌我。

而是她的认知功能,正在退化。

她分不清亲疏远近,她甚至,快要分不清我是谁了。

那今天的生日宴呢?

那个我以为是针对我的“惊喜”,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林月。

她好像明白了我的疑问,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是岳母的手机。

她解开锁,点开备忘录,递给我。

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六十大寿。要办。”

“把小陈也叫上。不,不能提前告诉他。”

“给他一个惊喜。”

“这孩子,心里苦。我知道。”

“总觉得,我对他不好。”

“我嘴笨,不会说。”

“就想,趁我还记得,对他好一次。”

“让他知道,我也是他妈。”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

原来,这不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

这是一个母亲,用她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为她那个“心里苦”的女婿,准备的一份,迟到的爱。

她知道我委屈。

她知道我心里不舒服。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用了一种,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

她想给我一个惊喜。

想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看到我开心的样子。

想用一场盛大的宴会,向所有的亲戚朋友宣布,我,陈默,是她的女婿,是她的一家人。

可我,却用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我错过了。

我错过了她最后一次,清醒地,对我好的机会。

我甚至,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关掉了手机,躲了起来。

我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丈夫?

我算什么女婿?

我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

大舅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怪你。”他说,声音沙哑。

“是我们,都没做好。”

岳母被推出了手术室,送进了ICU。

我们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她。

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戴着呼吸机,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曾经那个那么要强,那么爱干净的女人,现在,只能毫无尊严地,躺在那里。

医生说,未来72小时,是关键期。

如果能挺过去,就有希望。

如果挺不过去……

我们轮流守在ICU门口。

谁也不肯离开。

林月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大舅子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医院的走廊里,是不允许抽烟的。

但没有护士过来制止他。

也许,她们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知道此刻的我们,需要一点点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夜深了。

亲戚们都回去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对林月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一趟。”

林月睁开眼,看着我:“回去干嘛?”

“回去给妈拿点东西。”我说。

她点了点头,没再问。

我开车,回了岳母家。

还是那个老旧的小区。

我用林月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屋子里,还保持着白天的样子。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生日蛋糕。

上面用奶油写的“妈妈生日快乐”,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

旁边,还堆着一些没有拆封的礼物。

我走到岳母的房间。

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像是旧木头,和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打开衣柜,想给她找几件换洗的衣服。

拉开抽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旧木M匣子。

这个匣子,我见过。

岳母一直把它当宝贝,谁都不让碰。

林月说,里面是她妈妈的嫁妆。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了出来。

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铜锁。

我试着用抽屉里的一根发夹,捅了几下。

“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匣子。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

只有一堆,泛黄的,旧东西。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

是我和林月,刚谈恋爱那会儿,在大学门口拍的。

照片上的我,穿着一件白衬衫,笑得像个傻子。

林月依偎在我身边,满脸幸福。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希望月月,永远这么开心。”

照片下面,是一沓银行的存单。

每一张,数额都不大。

五百,一千,两千。

时间,从我们结婚那年开始,一直到上个月。

每一张存单的备注栏里,都写着同样两个字。

“小陈”。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些钱,加起来,有十几万。

我忽然想起,大舅子结婚的时候,岳母让我们出了二十万。

当时,我以为,她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了。

我心里,是有怨的。

可我不知道,她竟然在用这种方式,悄悄地,把钱给我们攒了回来。

她嘴上不说。

她甚至,会用一种近乎“剥削”的方式,来维持她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可实际上,她比谁都心疼我们。

存单下面,是一件织了一半的,男士毛衣。

灰色的,很普通的款式。

我拿起来,在身上比了比。

不大不小,正好。

我记得,去年冬天,林月说要给我织件毛衣。

我当时还笑她,说现在谁还穿手织的毛衣。

原来,不是林月要织。

是岳母。

她可能,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可她的病,越来越重。

重到,她连一根毛衣针,都拿不稳了。

匣子的最底下,是一个日记本。

牛皮的封面,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

我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两年前。

“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我不信。我怎么会得这种病。我还没看到我儿子娶媳妇,我还没抱上外孙。我不能倒下。”

“记性越来越差了。今天出门买菜,忘了带钱。站在菜市场门口,像个傻子。还好,碰到了邻居张姐。”

“小陈今天来看我了。给我买了很多水果。这孩子,话不多,但心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太犟了。”

“林月说,小陈觉得我偏心。我偏心吗?可能吧。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总有一根手指,长一些。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形,我能不操心吗?小陈不一样,他稳重,有担当,月月跟着他,我放心。”

“今天,我把小陈的车,给他哥开了。小陈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我该怎么跟他说呢?我说,你哥上班远,不方便。其实,我是怕。我怕有一天,我会开着车,不知道回家的路。我怕,我会出事,连累别人。”

“今天,我把他们的钱,拿去给老大买房了。林月哭了。小陈抱着她,一句话没说。我知道,我又伤了他的心。可我没办法。老大那个性子,不给他安排好,我死都闭不上眼。小陈,你别怪我。这钱,妈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我开始忘记很多事情。我忘了昨天吃了什么,忘了邻居的名字,有时候,我甚至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想不起来她是谁。”

“但我不能告诉他们。林月怀孕了,我不能让她担心。老大刚结婚,日子还没过顺。小陈工作忙,压力大。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快要过六十大寿了。我想,好好办一次。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我想,在宴会上,拉着小陈的手,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好女婿。比我亲儿子,还亲。”

“我不能提前告诉他。这孩子,自尊心强。我怕他多想。我要给他一个惊喜。一个,天大的惊喜。”

“希望那天,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的,全是空白。

我合上日记本,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蹲在地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

原来,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自己是那个被遗弃的,不被爱的人。

可实际上,我才是那个,被深深爱着,却浑然不知的,傻瓜。

她不是不爱我。

她只是,用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爱我。

她用她的沉默,她的“偏心”,她的“不可理喻”,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而我,却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差点毁了所有。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是林月打来的。

“老公,你在哪?快回来!妈……妈她醒了!”

我猛地站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冲出了门。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医院。

ICU的门外,围满了人。

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

我挤进人群,看到岳母,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醒了。

但,又好像没醒。

她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林月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你看看我,我是月月啊。”

大舅子站在旁边,眼圈通红。

岳母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说,这是脑损伤的后遗症。

她的意识,可能永远都无法完全恢复了。

她可能,再也认不出我们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走到病床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日记本。

我翻开,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开始念。

“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

我一页一页地念着。

念着她的恐惧,她的担忧,她的无奈,和她那深沉的,说不出口的爱。

病房里,很安静。

只剩下我的声音,和林月压抑的哭声。

念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合上日记本,看着岳母。

她的眼睛,依然空洞。

但是,我看到,有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她听到了。

我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从那天起,我辞掉了工作。

我把家里的一间房,改造成了康复室。

我开始学习如何照顾一个失智老人。

喂饭,擦身,换尿布,做康复训练。

一开始,很难。

她不配合,会发脾气,会打我,骂我。

有时候,她会把我当成坏人,拼命地往外推。

有时候,她会像个孩子一样,哭闹不休。

林月和大舅子都说,送去专业的养老机构吧。

我拒绝了。

我说,这是我欠她的。

我要还。

我每天,都会给她念那本日记。

一遍,又一遍。

我还会给她讲,我和林月的故事。

从我们怎么认识,到怎么恋爱,再到怎么结婚。

我把那件没有织完的毛衣,找了出来。

我不会织毛衣。

我就在网上找教程,一点一点地学。

拆了织,织了拆。

手上,被毛衣针扎出了无数个小孔。

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冬天,我把那件毛衣,织完了。

针脚歪歪扭扭,丑得不行。

我把它,穿在了岳母的身上。

很暖和。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

岳母的情况,时好时坏。

有时候,她会清醒片刻。

她会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仿佛在问,你是谁?

我就会笑着对她说:“妈,我是小陈。”

她会跟着我,含糊不清地念:“小……陈……”

然后,很快,她的眼神,又会变得空洞起来。

我知道,她脑海里那块关于我的橡皮擦,正在拼命地,擦去我的痕迹。

而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把我的名字,重新写上去。

这是一场,和遗忘的赛跑。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赢不了。

但,我不想放弃。

有一天,我推着轮椅,带她在小区里散步。

正是桂花开的季节。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给我做过一次桂花糕。

甜甜的,糯糯的,很好吃。

我当时,只顾着紧张,都没好意思多吃几块。

我对她说:“妈,你想吃桂花糕吗?”

她没什么反应。

我推着她,去了菜市场。

我买了糯米粉,买了糖桂花。

回到家,我笨手笨脚地,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做起了桂花糕。

蒸好,切块,端到她面前。

“妈,尝尝。”

我用勺子,喂了一小块到她嘴里。

她慢慢地咀嚼着。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澈的光芒。

她看着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我凑近了,才听清。

她说的是:“好……孩子……”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紧紧地握住她那双干枯的手,泣不成声。

那一天,我关掉了手机,去水库钓鱼。

我以为,我失去了一个家。

可当我看到那70个未接来电的时候,我才知道。

我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妈妈。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钓过鱼。

我的那根鱼竿,一直放在角落里,落满了灰。

我不再需要,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寻找清静。

因为,我的心,已经找到了归宿。

岳母的病,没有奇迹发生。

她还是会忘记很多事情。

她还是会,时不时地,问我是谁。

但,没关系。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

“妈,我是小陈。”

“是你的儿子。”

来源:玩次拓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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