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金八千,儿子每月问我要五千,一天我无意看到他手机愣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3 08:39 1

摘要:在咱们这座不大不小的北方城市里,这笔钱,足够我和老伴刘芬过得相当体面。

我叫王建国,今年六十三。

从红星机械厂的模具车间主管位置上退下来,不多不少,正好三年。

退休金,一个月八千块。

在咱们这座不大不小的北方城市里,这笔钱,足够我和老伴刘芬过得相当体面。

至少,在街心公园那帮一起下棋、遛鸟的老哥们儿里,我说话的底气是最足的。

“老王,你这日子,算是到头了。”他们总这么说,语气里一半是羡慕,一半是自嘲。

我通常只是笑笑,抿一口自带的浓茶,茶叶沫子在嘴里打着旋,有点苦,但回甘。

是啊,到头了。

奋斗一辈子,就像拧一个拧不动的大号螺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在退休的哨声吹响时,听见了那声清脆的“咔哒”。

螺丝到位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剩下的日子,就该是松弛、安逸,是清晨六点的鸟鸣,是傍晚五点的饭香,是存折上那个让人心安的数字。

但生活这台老机器,总会在你以为它运转顺畅的时候,发出点意想不到的噪音。

我的噪音,来源是我的儿子,王斌。

这个月的一号,手机又准时震了一下。

我戴上老花镜,凑近了看。

是王斌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像一份不容置喙的指令。

“爸,这个月的钱,方便的话转我一下。”

后面没有问号,是个句号。

我盯着那个小小的黑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但麻。

又是五千。

不多不少,整整五千。

从他去年“创业”开始,这笔“月供”就没断过。

我的退休金八千,给他五千,剩下三千。

我和老伴刘芬,两个人,一个月,就靠这三千块钱。

买菜,水电,燃气,偶尔我嘴馋了想喝两口小酒,刘芬想添件新衣裳,都得从这里面算计。

日子,一下子从“体面”,退回到了“够用”。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客厅里,刘芬正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像我此刻的心情。

“谁啊?一大早的。”她探出头来问,头发被油烟熏得有些贴在额角。

“你的好儿子。”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刘芬立刻就明白了,她解下围裙,走过来,拿起我的手机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我手边。

“斌斌又……要钱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踩一块不结实的薄冰。

我“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电视里正在重播的抗战剧,炮火连天,但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给他转过去吧,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刘芬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

“不容易?什么叫不容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他呢?三十岁的人了,工作换了八百个,没一个干长的,现在倒好,跟我说创业,创的什么业?创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

“你小点声!”刘芬赶紧给我使眼色,“邻居听见像什么样子。”

我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着。

面子,又是面子。

在外面,我是人人羡慕的王建国,退休金高,儿子有出息。

可这“出息”的背后,是我每个月五千块钱的“风险投资”。

“我就是想不通,”我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他到底在干什么?一个月五千块,一年就是六万!他吃什么能吃掉五千?住什么金銮殿要五千?咱们这小地方,他租个好点的房子,一个月也就一千五顶天了!”

刘芬叹了口气,眼神里是那种我熟悉的、和稀泥式的无奈。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他不说,咱们也别逼得太紧。万一真是在做什么大生意,需要本钱呢?”

“大生意?”我冷笑一声,“他要是那块料,我王建国三个字倒过来写!你忘了他上次‘投资’P2P,把咱们准备给你看牙的钱都赔进去了?”

刘芬的脸白了一下,不说话了。

那是一万块钱,是我攒了小半年,准备带她去种一口好牙的。

结果被王斌三言两语,说什么“新型理财,利息高,绝对稳”,给要了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件事之后,我们大吵一架,他摔门而出,半个月没回家。

最后还是刘芬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把他叫了回来。

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爸,我错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那是我儿子啊。

我手把手教他写字,教他骑自行车,在他被别的孩子欺负时,我像座山一样护在他身前。

可他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这个我不认识的样子?

最后,我还是摆了摆手,说了一句:“算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投资”,而是换了个词,叫“创业”。

我打开手机银行,手指在那个“转账”按钮上悬了半天。

五千。

输入这个数字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抽搐。

这不是五块,不是五十,是五千。

是我和刘芬省吃俭用,从菜市场一块两块的差价里抠出来的,是从不开空调、随手关灯的电费里省出来的。

“密码是……”

我正要输入,刘芬按住了我的手。

“建国,要不……这个月先给他三千?就说家里有点事,周转不开。”她试探着问。

我看着她,她眼里的担忧和不忍,像两潭深水。

我知道,她比我还心疼儿子。

可她也心疼我。

我摇了摇头。

“算了,给他吧。万一真有什么急用,卡在节骨眼上,不好。”

我还是那个当爹的。

嘴上再硬,心里还是怕他吃亏,怕他受委屈。

我迅速输完密码,点击确认。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转账成功。

八千块的退休金,瞬间变成了三千。

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出去走走。”

我拿起挂在门后的旧外套,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有点凉,我没去公园,那里太“体面”,不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我沿着我们家楼下的老街慢慢走。

这条街,我走了四十年。

从一个穿着工装、满身机油味的小伙子,走成了一个两鬓斑白、连走路都得提着一口气的老头。

卖早点的老李头,看见我,隔着蒸腾的热气朝我喊:“老王,来碗豆腐脑不?”

“不了,吃过了。”我摆摆手。

其实我没吃,心里堵得慌,没胃口。

我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他们脸上带着朝气,也带着疲惫。

我的儿子王斌,是不是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我试图想象他的“创业”。

是在一个拥挤的写字楼隔间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还是拎着公文包,挨家挨户地推销什么产品?

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他跟我说,他在做一个“文化创意项目”,听起来很高大上。

但我问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就含糊其辞。

“爸,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是互联网方面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堵墙,把我所有想问的话都堵了回来。

是啊,我不懂。

我只懂车床、铣床、刨床,懂那一方小小的车间。

我这一辈子,跟钢铁和机油打交道,我的人生,像我画的那些零件图纸一样,清晰、精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可王斌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一团模糊的数字代码。

我越想越烦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这是我戒了半年的烟。

医生说我肺不好,刘芬也天天盯着我。

但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

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烟,还是因为别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三千块钱,要撑一个月,我和刘芬的日子过得更加精打细算。

刘芬想买条新围巾,在商场里摸了又摸,最后还是放下了。

“太贵了,不值当。”她说。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块戴了十几年的旧手表,心里不是滋味。

我的火气,像个压力锅,每天都在积蓄。

终于,在一个周末,王斌回家吃饭的时候,爆发了。

那天刘芬特意炖了只鸡,是她回娘家时,亲戚送的土鸡,她一直舍不得吃。

饭桌上,王斌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很久。

我看着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斌斌,你那个‘创业’,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塞进嘴里,含糊地说:“还行,挺顺利的。”

“顺利?”我提高了音量,“顺利到每个月还要跟家里要五K的生活费?”

我故意把“五千”说成“五K”,这是从他嘴里学来的词。

王斌的脸沉了下来。

“爸,吃饭呢,能不说这个吗?”

“为什么不能说?我花钱,我连问问的权利都没有了?”我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建国!”刘芬在一旁急得直打眼色。

“我给你的钱,你到底都花在哪了?你给我说清楚!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下个月开始,一分钱都没有!”

我下了最后通牒。

王斌也火了,他把碗往桌上一推,站了起来。

“你查户口呢?我说了我在创业,创业不要成本吗?不要人际交往吗?不要打点关系吗?”

他一连串的反问,像机关枪一样。

“什么关系要你一个月打点五千块?你当我是傻子吗?王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外面干什么歪门邪道的事,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我的手都在抖。

我最怕的,就是他走上歪路。

“歪门邪道?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干歪门邪道是吗?”王斌的眼睛红了,“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对不对!”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吃饱了!”

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嗡嗡作响。

桌上的鸡汤,还在冒着热气,但已经没人有心情喝了。

刘芬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自己的碗里。

“你看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她哽咽着说,“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非要弄成这样……”

我坐在那儿,像一尊石像。

心里,是翻江倒海的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慌。

我真的怕。

怕他就这么毁了。

那次争吵之后,整整半个月,王斌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嘴上说着“这个兔崽子,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但每天晚上,我都会悄悄拿起刘芬的手机,翻看他的微信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设置了三天可见。

而那三天里,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刘芬整天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

我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心里的坚持,开始动摇了。

月底的一天,我正在阳台上给我养的那几盆君子兰浇水,刘芬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跑过来。

“建国,你看,斌斌发朋友圈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凑过去。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医院缴费单的照片,虽然打了码,但还是能隐约看到“住院费”、“治疗费”之类的字样。

配的文字是:“扛不住了。”

我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

他生病了?

住院了?

“快,给他打电话!”我冲着刘芬喊。

刘芬的手哆哆嗦嗦地,拨通了王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妈。”

王斌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

“斌斌!你……你是不是病了?你在哪个医院?”刘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没事,妈,就是有点感冒。”

“感冒要住院?你别骗我了!你快告诉妈,你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一把抢过手机。

“王斌!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说!”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或许是我的强硬起了作用,他终于松了口。

“……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和刘芬什么都顾不上了,抓起钱包和钥匙就往外冲。

在出租车上,我的心一直悬着。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车祸?重病?还是……被人打了?

到了医院,我们按照他说的病房号找过去。

推开门,我看到王斌正躺在病床上输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看到我们,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刘芬一下子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这个傻孩子,病成这样了还不跟家里说!”

我站在病床边,看着他这副样子,所有的火气和埋怨,都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心疼。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医生怎么说?”我问。

“没事,就是重感冒加上劳累过度,身体有点虚,挂几天水就好了。”他避开我的眼神,小声说。

劳累过度?

他到底在干什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环顾四周,这是个三人间的病房,条件很一般。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两位老人。

我把刘芬拉到一边,让她在这儿照顾王斌,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在医生办公室,我了解到了真实的情况。

王斌不是简单的感冒。

他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低下,引发了急性肺炎。

医生说,再晚来一步,情况就危险了。

“他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医生摇着头说,“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拼啊。我看了他的缴费记录,他连住院的押金都是找朋友借的。”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那我每个月给他的五千块钱呢?

都去哪了?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我心里越滚越大。

我回到病房,王斌已经睡着了。

刘芬守在床边,正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我看着儿子那张瘦削的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住院这几天,我和刘芬轮流在医院照顾他。

我给他熬鸡汤,炖排骨,想把他瘦下去的肉都补回来。

我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是刺,偶尔也会跟我聊几句。

但只要我一想往“钱”的话题上引,他就立刻沉默,或者岔开话题。

那五千块钱,依然是横在我们父子之间的一道鸿沟。

他出院那天,我去办的手续。

所有的住院费、治疗费,加起来七千多。

我用我的工资卡付的钱。

付完钱,卡里的余额,只剩下可怜的三位数。

回家的路上,王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行了,别耷拉着个脸,跟谁欠你钱似的。”我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钱没了可以再挣,身体是本钱,知道不?”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以后,别那么拼了。什么‘创业’,要是把身体搞垮了,挣再多钱有什么用?”

“爸,”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跟我说对不起。

我的心,软了一下。

“行了,大老爷们的,说这些干嘛。”我摆摆手,“回家好好歇着。”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王斌老实了很多。

他没有再提“创业”的事,也没有再问我们要钱。

他每天待在家里,要么睡觉,要么就对着电脑发呆。

我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着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人会废掉的。

我试着给他介绍工作,托了以前厂里的老关系,在一家私企给他找了个文员的职位。

“一个月四千,清闲,离家也近。”我对他说。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说:“爸,让我想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耐心,又一次在消磨殆尽。

我觉得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眼高手低,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

那天下午,我午睡起来,客厅里静悄悄的。

刘芬去菜市场了,王斌的房门关着,估计还在睡觉。

我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喝。

经过沙发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王斌的手机。

就放在沙发扶手上,屏幕还亮着。

他可能刚用过,忘了锁屏。

一个念头,像魔鬼一样,从我心底钻了出来。

看看。

看看他的手机,说不定就能知道一切的答案。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告诉自己,我这是关心儿子,我不是想窥探他的隐私。

我是他爹,我有权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像个小偷一样,伸出手,拿起了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一个人的微信聊天界面。

置顶的。

头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笑得很温柔的女孩。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女朋友?

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我颤抖着手指,向上滑动,想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斌哥,阿姨这个月的费用,您看……”

“我明天转给你。”这是王斌的回复。

“好的,谢谢您。阿姨最近情况还算稳定,就是有时候会念叨,说想小雅了。”

小雅?

我愣住了。

小雅,是我知道的那个小雅吗?

王斌的前女友。

一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女孩,我们都很喜欢她。

三年前,他们分手了。

王"斌为此消沉了很久。

我们问他为什么,他只说是性格不合。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听他提过这个名字。

我继续往上翻。

聊天记录很长,全是关于一个“阿姨”的。

“阿姨”的药费,“阿姨”的护理费,“阿姨”想吃水果了,“阿姨”今天情绪不太好……

每一笔开销,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一个转账记录,点开。

金额:5000。

时间,是上个月的一号。

我的手,开始抖得厉害。

我疯狂地往上翻,翻到了更早的记录。

每个月的一号或者二号,都有一笔五千块钱的转账。

收款人,就是这个头像温柔的女孩。

我点开那个女孩的朋友圈。

里面有很多照片。

大部分,都是一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很安详,但眼神空洞,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中一张照片,是那个女孩和老人的合影。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妈妈,虽然小雅姐不在了,但斌哥还在,我们都在。

小雅姐……不在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怎么会?

我继续往下翻,终于,在一条一年多以前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是小雅。

照片里的她,依然笑得那么灿烂。

配文是:“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车来车往。”

车祸。

我明白了。

小雅,在两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去世了。

而聊天记录里那个“阿姨”,就是小雅的妈妈。

我退回到聊天界面,点开了王斌和那个女孩的语音通话记录。

我戴上老花镜,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贴在耳朵上。

“……斌哥,你这个月,是不是手头紧?要不,阿姨这边我先垫上?”女孩的声音,小心翼翼。

“不用。”是王斌的声音,很沙哑,“我这边没问题。你好好照顾阿姨就行,钱的事,你别操心。”

“可是……我听小雅她表妹说,你前段时间都住院了。你别硬撑着啊,你这样,小雅姐知道了会心疼的。”

“我没事,就是个小感冒。”王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逞强,“我答应过小雅,要替她照顾好阿姨。只要我王斌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阿姨受一点委屈。”

“斌哥……”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行了,别说这些了。阿姨最近喜欢吃什么水果,你告诉我,我下次过去的时候带给她。”

“她……她最近总念叨着想吃荔枝,就是咱们这边买不到的那种,叫什么‘妃子笑’……”

“好,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像被抽走了魂。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每个月都在咒骂、都在怀疑的那五千块钱,不是被他吃喝嫖赌了,不是被他拿去搞什么虚无缥缥的“创业”了。

而是,一分不少地,用在了他过世女友的妈妈身上。

那个躺在病床上,可能根本不记得他是谁的老人身上。

他遵守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承诺。

用他那点微薄的工资,和他从我这里“骗”来的钱,独自一人,扛起了一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他所谓的“创业”,不过是一个用来搪塞我的谎言。

一个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也为了不让我们担心的,笨拙的谎言。

他怕我们反对,怕我们说他傻,怕我们阻止他。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扛。

扛到自己营养不良,扛到自己累出肺炎,扛到连住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想到他前段时间,在朋友圈发的那句“扛不住了”。

扛不住的,何止是身体。

更是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无人可以诉说的孤独。

我想到我对他说的那些话。

“歪门邪道”、“烂泥扶不上墙”、“你当我是傻子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

我这个当爹的,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看着他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他疲惫的、故作坚强的身影。

我的儿子。

他不是烂泥。

他是一块被生活这块破布包裹着的,最纯粹的璞玉。

是我,是我有眼无珠!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我这个在车间里,被铁屑砸中脚都一声不吭的硬汉,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悄悄地把手机放回原处,擦干眼泪,走进厨房。

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些剩菜。

刘芬买菜还没回来。

我穿上外套,拿上钱包,出了门。

我去了我们市里最大、最贵的那个生鲜超市。

我找到了进口水果区。

“妃子笑”荔枝,一百二十八一斤。

我看着那鲜红的、圆润的果子,毫不犹豫地对服务员说:“来三斤。”

服务员看我的眼神,有些惊讶。

我知道,我这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这里格格不入。

但我不在乎。

然后,我又去海鲜区,买了一只最大的波士顿龙虾,两百多。

我又去肉类区,挑了最好的雪花牛肉,三百多。

我把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

结账的时候,花了一千多。

是我卡里剩下的,几乎所有的钱。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刘芬也刚回来。

她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王建国!你疯了?买这么多贵东西干嘛?我们俩哪吃得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疼地翻看着购物袋。

“谁说是我们俩吃的。”我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厨房,“今天,给儿子做好吃的。”

“他?”刘芬愣了一下,“他又惹你生气了?你想撑死他啊?”

我没理她,系上了一条我从来没系过的围裙。

“你去把斌斌叫起来,就说,他爸今天亲自下厨,让他务必赏光。”

我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刘芬一头雾水地去了。

厨房里,我开始处理那些我以前连看都舍不得看的食材。

我笨拙地清洗着龙虾,差点被夹到手。

我小心翼翼地切着那块雪花牛肉,生怕浪费了一丝一毫。

我的脑子里,全是王斌和他前女友小雅的过往。

小雅是个好姑娘,第一次上我们家来,就给刘芬买了一件羊毛衫,给我带了两条好烟。

吃饭的时候,一直给王斌夹菜,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全是爱意。

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儿子这辈子,有福气了。

可造化弄人。

我不敢想象,当王斌得知小雅出事的时候,他心里该有多痛。

我更不敢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去面对小雅那个已经病倒的母亲,然后,许下那个沉重的承诺。

他把所有的痛苦和责任,都自己咽了下去。

甚至,不惜在我们面前,扮演一个“不孝子”的角色。

而我,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却一次又一次地,用最伤人的话,去戳他的脊梁骨。

油锅里,葱姜爆香的声音“滋啦”作响。

我的眼泪,又一次,和油烟混在了一起。

饭菜上桌的时候,王斌和刘芬都看傻了。

清蒸龙虾,香煎牛排,还有一大盘鲜红的“妃子笑”。

丰盛得像过年。

王斌坐在桌边,局促不安。

“爸,你这是……中彩票了?”

我给他盛了一碗饭,推到他面前。

“吃吧。”

然后,我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白的,又给王斌的杯子也倒满了。

“爸,我……”

“喝了。”我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犹豫了一下,端起了酒杯。

我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王斌,”我放下酒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爸,对不起你。”

王斌愣住了。

刘芬也愣住了。

“爸,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对不起你。”我重复了一遍,“以前,是爸不对,爸不该那么说你。”

王斌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把那盘荔枝,推到他面前。

“这个,是给小雅妈妈买的。”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

王斌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芬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建国,你……你怎么知道……”

“我都知道了。”我叹了口气,把今天下午看到他手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我没有丝毫的隐瞒,包括我当时那种小偷一样的心虚,和后来的震惊与愧疚。

我说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哇”的一声,王斌突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个孩子,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两年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孤独,都哭出来。

刘芬也捂着嘴,无声地流泪。

我走过去,伸出手,放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就像他小时候,受了委屈,跑回家里哭一样。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的声音,也哽咽了,“好孩子,我儿子,是好样的。”

“爸……”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我,“我没用……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还要骗你们的钱……”

“胡说!”我打断他,“你不是没用!你是我王建国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担当的男人!”

我转过头,对刘芬说:“把咱们那张定期存折拿出来。”

刘芬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跑进卧室。

那张存折上,有十五万。

是我们俩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真正的“压箱底”。

刘芬把存折递给我。

我把存折,拍在王斌面前。

“这里面,有十五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爸!这不行!这是你跟妈的养老钱!”王斌急了,要把存折推回来。

我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他挣脱不开。

“什么养老钱!我们俩有退休金,饿不死!”我瞪着他,“你听着,这钱,不是给你的。这是我们老两口,给亲家母的。”

“从今天起,照顾小雅妈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全家的事!”

“小雅虽然不在了,但她永远是我们的好儿媳。她的妈妈,就是我们的亲家母,就是我们的家人!”

“你这个傻小子,你把我们当外人,一个人扛了这么久,你……你是不是傻!”

我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王斌看着我,看着存折,又看看刘芬。

他不再哭了,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他突然站起来,对着我,对着刘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妈!”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和刘芬赶紧把他拉起来。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我们家的灯,从未如此明亮过。

那顿饭,我们谁也没吃几口。

但那是我这辈子,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园下棋。

我让王斌开车,刘芬也一起,我们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那个三人间的病房里,我见到了小雅的妈妈。

她比照片里看起来更苍老,更瘦弱。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没有焦点。

王斌走过去,熟练地给她掖好被角,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慢慢地削。

“阿姨,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今天,我把爸妈也带来了。”

老人没什么反应,只是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我凑近了听。

“小雅……我的小雅……”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刘芬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她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

“亲家母,我们是王斌的爸妈,我们来看你了。”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看了看刘芬,又看了看我,眼神依然是空洞的。

王斌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老人嘴边。

“阿姨,吃苹果。”

老人机械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跟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孩,就是王斌一直联系的那个护工,她指着我对老人说:“阿姨,您看,这是小雅的公公。”

没想到,老人听到“公公”两个字,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她盯着我,嘴唇动了动。

“亲……家……公……”

她竟然,口齿不清地,叫了我一声。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在病房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让王斌把车停在路边。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工资卡,递给他。

“以后,家里的钱,你来管。”

“爸,这不行……”

“听我的。”我打断他,“我老了,脑子不行了,算不清账了。以后,买菜也好,交水电费也好,给亲家母交住院费也好,都从这里面出。”

“密码,还是你生日。”

我把卡,硬塞进他的手里。

他握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手在抖。

“爸……”

“还有,”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别在家里待着了,去找份正经工作。”

“我不是让你去挣多少钱,我是想让你,走出去,去接触人,去过正常的生活。”

“你为小雅做的这些,她泉下有知,会感激你。但她更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好好生活的王斌。”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你才三十岁,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王斌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王斌真的去找了一份工作,就在一家公司做销售,虽然辛苦,但他干得很起劲。

他不再问我要钱,而是每个月,会主动把工资的一部分,打到我的卡上,说是“孝敬费”。

我没要,让他存着。

家里的开销,和我那八千块的退休金,足够了。

我和刘芬,每周都会跟着王斌,一起去医院看望亲家母。

我们给她带好吃的,陪她说话,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偶尔,她清醒的时候,会拉着刘芬的手,叫一声“亲家母”。

每当这时,我们都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体面”。

每天早上,我依然会去街心公园。

老哥们儿还是会羡慕我。

“老王,你这日子,真舒坦。”

我还是笑笑,抿一口浓茶。

只是这一次,我知道,我的“体面”,不再是因为那八千块的退休金。

而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儿子。

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是我王建国,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前几天,王斌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递给我和刘芬一人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对全新的智能手表。

“爸,妈,这个好。能测心率,测血压,万一你们在哪儿摔倒了,它还能自动报警给我打电话。”

刘芬摸着手腕上崭新的手表,笑得合不拢嘴。

我也装作不在意地戴上,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

我看着王斌,他比以前黑了,也瘦了,但眼神里,有光。

那是一种,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我知道,我们家那台曾经发出噪音的老机器,经过一次彻底的检修和润滑,已经重新,平稳地运转起来了。

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力。

来源:情浓星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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