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考上大学没钱读,村里屠夫给我一沓钱:去吧,别忘本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2 12:39 1

摘要:知了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好像要把积攒了一整个春天的力气都用完。

那年夏天,太阳毒得能把柏油路烤化。

知了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好像要把积攒了一整个春天的力气都用完。

我捏着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手心里全是汗。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我捻得有些发软,上面“长安大学”四个印刷体大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也烫着我的心。

我考上了。

我是我们陈家沟,几十年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

爹拄着拐,站在门槛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娘跟在后面,用围裙角不停地擦着眼泪,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邮递员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还没骑远,消息就像长了腿,跑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东家的婶子,西家的嫂子,都围到我家那破败的土坯房门口,嘴里说着恭维的话,眼神里却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金娃出息了!”

“大学生啊,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

“老陈家这回可算熬出头了。”

我爹咧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那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他把那张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上面开着花。

喜悦的浪潮,像涨水一样,漫过了我家低矮的院墙。

可潮水退去得也快。

当晚,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倒在了炕上。

一沓毛票,几张一块的、五块的,最大的一张是十块。

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土腥味和汗味。

娘的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

“三十七块……零八毛。”

她说完,屋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虫鸣。

通知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学费、住宿费、杂费,加起来一共八百块。

八百块。

对我们家来说,那是个天文数字。

我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他拿起旱烟袋,狠狠地嘬了一口,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卖……卖粮食。”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娘的眼泪又下来了。“当家的,离秋收还早着呢,地窖里那点存粮,是咱一家三口的命啊!”

“那就卖猪!”我爹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家里唯一的那头老母猪,是娘的嫁妆,养了快十年了,每年就指着它下的小猪崽换点油盐钱。

我看着爹沟壑纵横的脸,看着娘瞬间苍老的容颜,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爹,娘,”我哑着嗓子说,“我不念了。”

“混账!”

我爹抄起手边的拐杖就朝我扔了过来,拐杖砸在我的腿上,生疼。

“你说什么浑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送出去!你要是敢不去,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知道,大学是我爹的执念,是他这辈子没能实现的梦。

那一晚,我们一家三口,谁也没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爹就让我娘把那头老母猪牵了出来。

老母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赖在圈里死活不肯动,发出凄厉的嚎叫。

娘一边流泪,一边用柳条抽打着它。

那柳条,与其说是打在猪身上,不如说是抽在我的心上。

我跟着爹,一瘸一拐地去村里各家各户借钱。

门,一扇扇地敲开,又一扇扇地关上。

“二叔,你看金娃考上大学了,这学费……”

“哎呀,你嫂子前两天刚病了,家里实在是……你看这……”二叔一脸为难地搓着手,递过来一支烟。

“三大爷,您老人家最疼我了……”

“金娃啊,不是三大爷不帮你,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要不,这几个鸡蛋你拿去给孩子补补身子?”

一张张熟悉的脸,此刻都变得那么陌生。

那些平日里热络的笑容,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我能理解。

92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圈走下来,手里多了几个鸡蛋,一包红糖,还有沉甸甸的失望。

钱,一分没借到。

卖猪的钱,加上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一百二十块。

离八百块,还差着一个看不到头的深渊。

那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在村里晃荡。

曾经让我无比骄傲的录取通知书,现在像一块烧红的炭,揣在怀里,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同情,怜悯,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我甚至听见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飞得再高有啥用?没钱,翅膀还不是断的。”

“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就该认命。”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根根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有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那天下午,我走到村口的屠宰场。

屠夫李叔,李满山,正在案板上剁肉。

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肌肉上挂着一层油亮的汗珠。手里的屠刀上下翻飞,“咣、咣、咣”,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骨缝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肉臊味。

村里的孩子都有点怕他,因为他总是不苟言笑,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我爹常说,李叔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年轻时在外面闯荡过,不知怎么又回了村,干起了这杀猪的营生。

他和我爹关系不错,逢年过节,总会给我们家送点肉皮或下水。

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叔剁完最后一块骨头,把屠刀往案板上一插,刀身兀自嗡嗡作响。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和溅上的血星子,这才抬眼看我。

“金娃?”他的声音很粗,像砂纸磨过木头。

“李叔。”我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有事?”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张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录取通知书,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他。

李叔用他那沾着油腻的手接过去,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长安大学……好,好啊!”他一连说了两个“好”,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咱陈家沟,要出真龙了。”

我的眼圈一热,差点哭出来。

这是除了我爹娘之外,第一个真心为我高兴的人。

“听说……钱不够?”他把通知书还给我,问得很直接。

我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他沉默了。

“咣、咣、咣”,他又抄起屠刀,把案板上的一扇排骨剁成了小块。

屠宰场里,只剩下刀锋和骨头碰撞的脆响。

我以为,他也不会有办法。

我正准备转身走,他却突然开口了。

“等着。”

他把刀放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手,转身进了里屋。

屋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走了出来。

手帕是灰色的,洗得发白,上面还有几个小洞。

他把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钱。

有大团结,也有五十的,一百的。

钱很旧,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像是肉腥味,又像是常年不见光的霉味。

他数都没数,直接塞到了我的手里。

“拿着。”

我愣住了。

手里的钱,沉甸甸的,烫得我几乎要拿不住。

“李叔,这……这不行,我不能要……”我慌忙要把钱推回去。

“让你拿着就拿着!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他眼睛一瞪,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我被他吼得不敢动了。

“这……这是多少?”我结结巴巴地问。

“不知道,没数。应该够你交学费了。”他淡淡地说,好像给我的不是一笔巨款,而是一块猪肉。

“李叔,这钱我……”

“这钱算我借你的。”他打断了我,“不用利息。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要是没本事还,就给我记一辈子。”

他顿了顿,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吧,到了外面,好好念书,学本事。”

“别忘本。”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三座大山,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捏着那沓钱,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叔,我陈进要是忘了本,就让我天打雷劈!”

他摆了摆手,重新抄起屠刀,头也不回地说道:“行了,滚蛋吧。别耽误我卖肉。”

我揣着那沓钱,一路跑回家。

那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风在耳边呼啸,路边的白杨树飞快地向后退去。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跑,而是在飞。

娘看到钱,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问清了来龙去脉,沉默了很久,只是一个劲地抽着旱烟。

最后,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对我说:“金娃,记住,李满山是你这辈子的大恩人。”

开学那天,全村的人都来送我。

我爹执意要用村里的那辆拖拉机,把我送到镇上的汽车站。

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像个开心的老头。

我坐在车斗里,看着越来越远的陈家沟,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李叔没来。

他的屠宰场,和往常一样,大门敞开,里面传来“咣咣”的剁肉声。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难为情。

去往省城的绿皮火车,又慢又挤。

车厢里充满了汗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交织在一起的嘈杂声。

我蜷缩在硬座上,紧紧抱着我的帆布包,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还有李叔给的那些钱。

我一张一张地数过,一共是九百五十块。

除了学费,还剩下了一百五十块的生活费。

我把钱分成好几份,缝在内衣的口袋里,一路上连厕所都不敢去。

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和我从小长大的陈家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我像一个误入巨人国的孩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充满了敬畏和不安。

长安大学的校门,比我们村的牌坊还要气派。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穿着时髦、谈笑风生的城里学生,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帆布包背带。

我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白,裤子上还打着补丁,脚上那双解放鞋,鞋底快磨平了。

我跟他们,格格不入。

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

前面的一个男生,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一双我叫不出牌子的白色球鞋。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崭新的一百元大钞,递给收费的老师。

轮到我了。

我从内衣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那些皱巴巴的、带着体温和各种味道的钱。

有大团结,有五十的,还有很多十块、五块的。

我能感觉到,收费老师的眼神,以及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热得发烫。

那一刻,我强烈的自尊心,被碾得粉碎。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报到处。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

我的床位在靠门的上铺。

舍友们大都来自城市,家境优越。

他们聊的是我闻所未闻的摇滚乐,是金庸古龙的小说,是刚刚上映的香港电影。

我插不上话。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埋在书里。

他们用随身听听歌的时候,我在背英语单词。

他们结伴去跳舞、看电影的时候,我在图书馆里啃那些厚厚的专业书。

我像一株拼命吸收养分的植物,疯狂地汲取着知识的甘露。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退路。

我身后,是爹娘期盼的眼神,是李叔那句“别忘本”。

为了省钱,我每天都吃最便宜的饭菜。

食堂里五毛钱一份的白菜豆腐,是我最常吃的菜。

每个月一百五十块的生活费,我精打细算,争取能省下几十块。

我不敢买新衣服,不敢参加任何需要花钱的集体活动。

我的贫穷,像一件无形的外衣,让我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有一次,宿舍的舍友林涛过生日,大家凑钱去学校外面的馆子吃饭。

林涛是班长,也是个热心肠的上海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陈进,一起去啊,不醉不归!”

我窘迫地摇了摇头,“我……我晚上还有点事。”

其实我没什么事,我只是凑不出那份子钱。

林涛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份打包的红烧肉。

他把饭盒塞到我手里,笑着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饭盒里油汪汪的红烧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是除了家人和李叔之外,我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没有回家。

因为一张回家的火车票,要花掉我半个月的生活费。

我找了一份在工地搬砖的活。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工地上一直干到天黑。

手和脸都冻得像胡萝卜,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一碰就钻心地疼。

一天下来,能挣十五块钱。

除夕夜,工地上放假了。

我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用电炉子煮了一包泡面,里面卧了一个鸡蛋。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烟花。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我的脸,也照亮了我眼中的孤独。

我给家里写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我说学校的饭菜很好,顿顿有肉。

我说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很好,我适应得很快。

我说我拿了奖学金,让爹娘不要担心钱的事。

其实,奖学金要到第二学年才能评。

我把在工地挣的钱,攒了两百块,寄回了家。

我在信里说,这是我的奖学金,让爹娘买点好吃的,把猪再买回来。

我也给李叔写了信。

信里,我详细地汇报了我的学习情况,我的生活。

我把我对未来的规划,一条条写给他看。

信的末尾,我写道:“李叔,请您放心,金娃没忘本。”

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

村里不通邮,信要寄到镇上,再由人捎回去。

但我必须写。

这像一个仪式,提醒着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大二那年,我凭着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一等奖学金。

八百块。

拿到钱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还给李叔。

但我没有。

因为我知道,他还不需要。我要用这笔钱,让自己变得更强。

我用奖学金,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是在地摊上买的。

我还买了一个小小的收音机,用来听英语广播。

我开始试着走出自己的小世界,主动和同学交流。

我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我写的稿子,第一次在校报上变成了铅字。

我甚至鼓起勇气,去参加了英语演讲比赛,拿了三等奖。

我发现,当我不再被贫穷束缚住手脚时,世界也向我敞开了大门。

我变得自信、开朗起来。

我和林涛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会把他看过的书借给我,会教我怎么用电脑,会带我去吃他家乡的生煎包。

他从不问我家里的事,也从不以同情的眼光看我。

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朋友。

大三那年,我恋爱了。

她叫苏雅,是英语系的系花。

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文静,雅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那天,我正在看一本原版的《简爱》,她就坐在我的对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长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我看得有些痴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后来,我们经常在图书馆遇到。

我们会聊书,聊电影,聊各自的梦想。

我知道她家境很好,父亲是教授,母亲是医生。

我一度很自卑。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丑小鸭,站在白天鹅的身边。

是她主动向我表白的。

在学校的未名湖边,她对我说:“陈进,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努力,你的真诚,你的才华。这些,和你的家庭背景无关。”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和苏雅在一起的日子,是大学里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在操场散步,一起规划着我们的未来。

她会带我去听音乐会,教我跳交谊舞。

我也会带她去吃路边摊的烤串,告诉她我小时候在村里掏鸟窝、下河摸鱼的趣事。

她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着光。

她说:“陈进,你的过去,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很喜欢。”

大学四年,转瞬即逝。

临近毕业,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

我凭着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能力,同时收到了好几家国企和外企的offer。

其中一家深圳的外企,给出的薪水最高,试用期就有三千块。

三千块!

在1996年,这绝对是一个让人眼红的数字。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签约。

我想尽快挣钱。

我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我想把欠李叔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我想给苏雅一个安稳的未来。

苏雅的父母一开始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们觉得我这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给不了他们女儿幸福。

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我带着我的签约合同,和苏雅一起回了她家。

苏雅的父亲,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儒雅的教授,仔仔细细地看了我的合同和大学四年的成绩单。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对我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深圳那种地方,光有冲劲是不够的。”

苏雅的母亲则拉着苏雅的手,在一旁抹眼泪。

我知道,他们还是不放心。

我没有多做辩解。

我只是对他们说:“叔叔,阿姨,请你们相信我,也相信苏雅的眼光。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一切。”

毕业典礼那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我穿着我用第一个月实习工资买的西装,站在聚光灯下。

台下,坐着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还有特意从上海赶来的林涛,以及眼含泪光的苏雅。

我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陈家沟,看到了我那破败的家,看到了爹娘佝偻的背影,看到了李叔在屠宰场里挥刀的模样。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说:“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即将奔赴人生的下一个旅程。但无论我们走多远,飞多高,我们都不能忘记,我们从哪里出发。”

“我们要感谢我们的父母,是他们用血汗,铺就了我们脚下的路。”

“我们要感谢我们的老师,是他们用知识,点亮了我们前方的灯。”

“我们还要感谢那些,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们伸出援手的人。这份恩情,我们当铭记一生。”

“最后,我想对自己,也对所有的同学说一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拿着毕业证,和苏雅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深圳,这座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城市,以它特有的炎热和潮湿,迎接了我们。

我像一棵被移植到新土壤里的树,拼命地扎根,生长。

外企的工作节奏快,压力大。

加班是家常便饭。

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学得很快,做得也很好。

仅仅半年时间,我就从一个实习生,转正,然后被破格提拔为项目小组的组长。

我的工资,也从三千,涨到了五千。

我第一时间,给家里寄去了一千块钱。

我在电话里,兴奋地对我爹说:“爹,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们寄钱!你们别再下地了,也别再省吃俭用了!”

电话那头,我爹沉默了很久,只是“哎,哎”地应着。

我能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也取了一千块钱,准备寄给李叔。

但我犹豫了。

我觉得,直接寄钱,太轻了。

这份恩情,不是一千块钱就能还清的。

我想等到我挣够了钱,亲自回到村里,把钱交到他的手上。

我要告诉他,我陈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我和苏雅在深圳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虽然拥挤,但很温馨。

我们一起规划着未来。

我们计划在深圳买一套房子,安一个家。

我们计划等工作稳定了,就把我爹娘也接过来。

生活,似乎正朝着我们梦想的样子,一步步前进。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一帆风顺的时候,一封来自老家的加急电报,像一颗炸弹,在我平静的生活里轰然炸响。

电报是村长发的,只有寥寥几个字:

“李满山病重,速归。”

我看到电报的那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李叔病了?

病重?

怎么会?

在我心里,李叔就像我们村口那棵老槐树,永远那么结实,那么硬朗。

他怎么会病倒?

我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跟公司请假,直接冲到了银行。

我把我工作以来攒下的所有积蓄,一万两千块钱,全部取了出来。

苏雅看我神色慌张,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把电报递给她看。

她看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我陪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的工作……”

“工作可以再找,但人命关天。”她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他是你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

我看着她,眼眶发热。

我们买了最快一班飞往省城的机票。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我的心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不断下沉。

从省城,我们又转了长途汽车,再从镇上,包了一辆颠簸的三轮车。

一路风尘仆仆。

当我再次站在陈家沟的村口时,已是两天后的黄昏。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土路,土墙,一切都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我拉着苏雅,直奔李叔的家。

屠宰场没有开门。

那扇常年敞开的大门,此刻紧紧地关着,门上甚至挂了一把生锈的锁。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叔家就在屠宰场后面。

院门虚掩着。

我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堂屋里,传来说话声和压抑的哭声。

我冲了进去。

屋里挤满了人。

我爹娘,村长,还有几个村里的长辈。

李叔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嘴唇干裂,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床边,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在不停地抹眼泪。

我爹看到我,连忙迎了上来。

“金娃,你可算回来了!”

“爹,李叔他……他这是怎么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唉,肝癌,晚期了……”村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肝癌,晚期。

这四个字,像四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踉跄着走到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叔……李叔!我回来了!我是金娃啊!”

我握住他那只枯瘦如柴、冰凉的手,眼泪决堤而下。

李叔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浑浊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半天,才仿佛认出了我。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怎么说?”我回头问村长。

“镇上的医院看过了,说……说没救了,让拉回来,准备后事吧。”

“不!我不信!”我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送到省城去!送到大医院去!一定有办法的!”

“金娃,你冷静点!”我爹拉住我,“去省城,那得花多少钱啊……李叔他……他没儿没女,就一个远房的侄女在这儿照顾着……”

我这才注意到床边那个陌生的妇女。

“钱我出!”我从包里掏出那沓厚厚的钱,拍在桌子上,“这里是一万二!不够我再去想办法!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救李叔!”

屋里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他们看着桌上那沓钱,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在1996年的陈家沟,一万两千块,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金娃……这……这使不得……”床上的李叔,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李叔!”我再次跪倒在他床前,泣不成声,“当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你病了,我怎么能不管!”

“这钱……是你娶媳妇的吧……”他喘着粗气,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苏雅身上。

苏雅走上前,也跪了下来。

“李叔,您好。我叫苏雅,是陈进的女朋友。”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您一定要好起来。陈进不能没有您,我也不能让他留下终身的遗憾。”

李叔看着苏雅,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热泪。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苏雅的脸。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放在苏雅的手背上。

“好……好孩子……”他喃喃地说。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用拖拉机把李叔送到了镇上,又连夜包车,送到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一路上,我紧紧地抱着李叔,生怕他颠簸。

苏雅则不停地用湿毛巾,给他擦拭着额头。

到了医院,挂急诊,做检查,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天已经亮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和镇上医院的诊断一样,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

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很遗憾地告诉我:“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已经失去了手术的机会。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他的生命,减轻他的痛苦。”

我站在走廊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苏雅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陈进,别难过。我们尽力了。”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恨。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我恨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李叔住进了医院。

昂贵的进口药,一天就要花掉几百块。

我带来的那一万二,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不到一个月,就见了底。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苏て雅。

我一个人,跑到医院外面,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我深圳公司的老板打了过去。

我向他预支了半年的工资。

老板很惊讶,但听我说明了情况后,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三万块钱就打到了我的卡上。

有了钱,李叔的命,暂时被吊住了。

他的精神,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他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讲他年轻时候的事。

我才知道,他年轻时也曾是个读书人,考上了中专,却因为家里成分不好,被人顶替了名额。

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闯荡了十几年。

后来,父母去世,他才回了村,心灰意冷,干起了杀猪的营生。

“金娃啊……”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欣慰,“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看到你,我觉着……我这辈子,值了。”

“我当年帮你,不是图你报答。”

“我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一个好苗子,被埋没了。”

“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原来,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他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不是在资助一个学生,他是在圆自己一个未了的梦。

苏雅每天都会来医院,给李叔擦身,喂饭,陪他说话。

她甚至学会了用我们家乡的方言,给李叔讲笑话。

李叔很喜欢她,每次看到她,精神都会好很多。

他常常对我说:“金娃,你找了个好媳妇。要好好待人家。”

一天下午,李叔把我单独叫到床边。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给苏雅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只银手镯。

手镯的款式很老了,上面刻着细细的花纹,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来,是想留给我媳妇的……可惜啊……”他叹了口气。

“你替我……给她戴上。就当……就当我这个当叔的,给你们的见面礼。”

我拿着那只沉甸甸的银手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叔在医院里,撑了三个月。

最后那几天,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全靠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着。

医生找到我,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签了字,同意放弃治疗。

我们把李叔,带回了陈家沟。

落叶归根。

回到家的第二天晚上,李叔走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爹娘,苏雅,还有我,都守在他的身边。

按照他的遗愿,我们没有大办丧事。

只是把他安葬在了村后的山坡上,和他父母的坟,挨在一起。

坟前,我亲手立了一块碑。

碑上,我没有刻“恩人”,也没有刻“叔叔”。

我只刻了两个字:

“父亲”。

李叔的后事办完,我在村里多待了几天。

我用剩下的钱,给家里翻盖了新房,买了电视机和洗衣机。

我还拿出了一部分钱,捐给村里的小学,给孩子们换了新的桌椅。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同情,也不再是幸灾乐祸。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们都说,陈家沟出了条真龙。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龙。

我只是一只,被恩情托举着,才得以飞上天空的笨鸟。

离开村子前,我又去了一趟李叔的坟前。

我把那只银手镯,戴在了苏雅的手腕上。

阳光下,手镯泛着温润的光。

“李叔,”我对著墓碑,轻声说,“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也不会忘了,做一个像您一样的人。”

我和苏雅,回到了深圳。

我辞去了外企的工作。

我和林涛,还有另外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办了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软件公司。

创业的路,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我们没日没夜地写代码,跑客户。

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连办公室的租金都交不起。

但我们都挺过来了。

因为我的心里,始终记着李叔的那句话。

“别忘本。”

这三个字,是我的信念,也是我的力量。

几年后,我们的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轨,在行业里小有名气。

我在深圳买了房子,买了车。

我把爹娘接到了身边,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和苏雅也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我给他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妻儿,回到陈家沟。

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会带儿子去李叔的坟前,给他磕头。

我会告诉他,这里躺着的,是他的爷爷。

是一个,改变了他父亲一生命运的,伟大的普通人。

如今,陈家沟也变了样。

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

破败的土坯房,变成了一栋栋漂亮的小楼。

村里很多人家,都买了小汽车。

当年我捐助的那个小学,已经扩建成了镇上的重点小学。

听说,每年都有好几个孩子,能考上大学。

每次回去,村长都会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千。

“金娃,多亏了你啊!你是我们陈家沟的骄傲!”

我总是笑着摇摇头。

我不是什么骄傲。

我只是一个,被时代和善意推着走的幸运儿。

前年,林涛的公司上市了。

庆功宴上,他喝多了,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陈进,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你身上有股劲儿,我没有。”

我拍着他的背,笑了。

我知道他说的那股劲儿是什么。

那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磨砺出的坚韧。

那是在绝望的深渊里,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拉上来时,刻在骨子里的感恩。

如今,我也年近五十了。

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儿子也长大了,今年刚考上大学,和我当年一样,也是长安大学。

送他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我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消失在气派的校门口。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捏着录取通知书,既兴奋又绝望的少年。

那个在屠宰场里,光着膀子,满身煞气,却给了我整个世界的屠夫。

“去吧,别忘本。”

那句话,像一声钟鸣,在我耳边,回响了半生。

我转过身,对身边的苏雅笑了笑。

“走吧,回家。”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人生的路,还有很远。

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根,永远在那个叫做陈家沟的小村庄。

在那个,埋着我“父亲”的山坡上。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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