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周宇航的母亲,我曾经的婆婆张琴,将那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推到我面前时,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周宇航的母亲,我曾经的婆婆张琴,将那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推到我面前时,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像淬了冰:“密码是他生日。林晚,拿着钱,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别再用什么不清不楚的手段来纠缠他。”
这已经是我们离婚后的第二年了。这两年,我像一只努力缩回壳里的蜗牛,小心翼翼地生活,拼命想把过去五年婚姻留下的痕迹,从我三十二年的人生里一点点刮除。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
直到两周前,在市一院妇产科那条白色得晃眼的走廊里,那一声迟疑的“林晚?”,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投进了我早已努力抚平的心湖。
思绪被猛地拉回两周前,那一切混乱的开端。
第1章 走廊里的重逢
例假推迟了十天,对于我这种一向准时得像瑞士钟表的人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警报。再加上最近总是犯困,闻到油烟味就反胃,饶是我再迟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于是,我挂了市一院妇产科的专家号,想着查一下总归心安。
周五的医院永远人满为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人生百态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我捏着挂号单,坐在冰凉的塑料排椅上,低头刷着手机,努力忽视周围那些挺着大肚子、一脸幸福的准妈妈们。
离婚两年,我一个人生活,无悲无喜,也无牵无挂。怀孕这种事,理论上,与我该是绝缘的。可上个月,公司团建,我和一个颇有好感的男同事多喝了几杯,后面的事,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却又真实发生过。
正当我胡思乱想,头皮发麻时,一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在我头顶响起。
“林晚?”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这个声音,我曾枕着它入睡一千多个夜晚,也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在脑海中反复描摹。
我缓缓抬起头。
是他,周宇航。
他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比两年前似乎清瘦了一些,但眉眼依旧。只是那双曾经看我时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讶、探究,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们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望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嘈杂声、广播里叫号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逃。这两年,我换了手机号,搬了家,从我们共同的朋友圈里彻底消失,就是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重逢。我以为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两个平行时空,永不交汇。
可命运偏偏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你怎么……在这里?”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我手里的挂号单,以及我身处的“妇产科候诊区”这个无比扎眼的环境。
我下意识地将那张薄薄的纸往手心里攥了攥,纸张的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我能怎么说?说我可能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你的?这比直接承认我来看妇科病还要难堪。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只能狼狈地低下头,避开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身体不舒服?”他又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这种关切,曾是我最贪恋的温暖,如今却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他的关心,只会让我觉得讽刺。
“嗯,有点。”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恰在此时,广播里叫到了我的名字:“请37号,林晚,到3号诊室就诊。”
这声呼唤于我而言,简直是天籁之音。我如蒙大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先进去了。”
说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诊室,连“再见”都忘了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芒刺一样,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直到我闪身躲进那扇冰冷的门后。
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然后开了B超和抽血的单子。我拿着单子走出诊室,心里七上八下。我刻意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周宇航的身影。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感到一阵空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陪谁来的?新的女朋友?还是……妻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我们离婚时,他说,林晚,对不起。我说,周宇航,不怪你,我们只是缘分尽了。
我们和平分手,没有争吵,没有纠缠,体面得像一场商业谈判的结束。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份体面之下,埋藏着多少不甘和委屈。
做B超需要憋尿,我拿着一瓶矿泉水,在B超室外的长椅上慢慢地喝。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周宇航的影子。
就在我喝完大半瓶水,准备去排队时,他又出现了。
他手里也拿着一张缴费单,似乎刚从缴费处回来。我们的视线在空中再次相撞,这一次,谁都没能躲开。
他朝我走了过来,步子有些犹豫。
“还没好?”他问。
“嗯,等B超。”我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他“哦”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我们并排站着,相顾无言,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
“你……”
我们又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你先说。”他示意我。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呢,你来这儿……是?”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他沉默了几秒,眼神有些闪躲:“我……我来复查。”
复查?我心里一动。我们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问题出在他身上。这件事,除了我们俩,只有他母亲张琴知道。为了维护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我将所有的压力和揣测都扛了下来。亲戚朋友问起,我只说缘分未到。张琴明知真相,却也乐得让我背锅,甚至不止一次地在饭桌上,当着亲戚的面,意有所指地说些“不会下蛋的鸡”之类的话。
周宇航是个孝子,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他夹在我和他母亲之间,左右为难,日益沉默。我们之间的隔阂,就是从那些无休止的检查、一碗碗苦涩的中药和一次次失望的等待中,被慢慢撑大的。
原来,他还在治疗。
“情况……好些了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有什么资格关心他的隐私?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医生说,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一阵更长的沉默。
B超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喊:“下一个,林晚。”
我赶紧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就在我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温热,带着我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烫得我皮肤一颤。
我惊愕地回头看他。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挣扎,犹豫,还有一丝……期盼?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问我:“林晚,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2章 一个人的晚餐
周宇航的问题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我本已混乱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我怀孕了?
这个可能性,我之前只是隐隐地猜测,带着七分的不安和三分的荒谬。可当这个问题从我前夫的嘴里问出来时,它仿佛瞬间被赋予了某种沉重的、不容回避的分量。
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他那双写满探究的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该怎么回答?承认?还是否认?
承认了,他会怎么想?以为我离婚两年还生活不检点?还是会……误会这个孩子跟他有关?这个念头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否认?我为什么要向他否认?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私生活与他何干?可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拒绝的话又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林晚?”护士在门口又催促了一声。
我猛地回过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仓促地丢下一句:“跟你没关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B超室。
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感受着探头在小腹上滑动的冰凉触感,我的脑子依旧一片空白。显示屏上那些黑白的影像,我一点也看不懂。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忽忽。
“子宫内膜增厚,没有看到孕囊。”
“可能是时间太早了,也可能是月经不调。”
“先去验个血吧,HCG的结果最准。”
我浑浑噩噩地拿着B超报告单离开,抽血,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周宇航已经不见了,我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
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在最不想遇见他的地方,以最狼狈的姿态,遇见了他。
我和周宇航是大学同学,从校园到婚纱,我们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我爱他的温柔体贴,他爱我的开朗爱笑。我们以为,只要有爱,就可以抵挡一切。
可我们都低估了生活的琐碎和沉重。
“孩子”这两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慢慢压垮了我们的爱情。最初,我们以为是我的问题。我喝了整整一年的中药,那种苦涩的味道,至今想起来舌根还会发麻。后来,检查结果出来,问题在他。
我记得那天,他拿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说:“没关系,宇航,我们一起面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就算治不好,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
那是我们的“历史承诺”,是我们之间不成文的“家庭默契”。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渐渐偏离了轨道。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自尊心让他对我筑起了一道心墙。而他的母亲张琴,在得知真相后,非但没有体谅,反而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她觉得是我这个“扫把星”影响了她儿子的健康,是在我无声的“逼迫”下,她儿子才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饭桌上,不再有欢声笑语,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冰冷声和张琴含沙射影的指责。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开朗,被一点点磨掉,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勉强。
周宇航夹在中间,痛苦不堪。他爱我,也孝顺他母亲。他既愧疚于自己的身体,又无力反抗母亲的强势。最终,他选择了逃避。
提出离婚的是他。
在一个雨夜,他坐在我对面,声音沙哑:“林晚,我们……算了吧。我不想再看你这么累了,也不想再让你受委屈了。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疼得像被刀割。我知道,压垮我们的不是不能生育,而是那份被现实消磨殆尽的爱和信任。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就这样,五年的感情,画上了一个看似体面的句号。
“林晚!”
一个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抬头,看到同事兼好友陈静正朝我跑来。她是我今天唯一求助的人,因为我不敢一个人来面对可能的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陈静一坐下就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把B超单递给她:“B超看不出来,等血检结果。”
陈静看了看单子,安慰我:“没事没事,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内分泌失调呢?你那个项目,天天加班,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跟丢了魂儿似的。”陈静端详着我的脸,担忧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遇到周宇航的事告诉了她。
陈静听完,眼睛都瞪圆了:“我靠!这么狗血?在妇产科遇到前夫?他还问你是不是怀孕了?他怎么想的啊?他不会以为孩子是他的吧?”
“我不知道。”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当时脑子都懵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跟你没关系’。”
“说得好!”陈静一拍大腿,“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他有什么资格问?当初是他提的离婚,现在跑来装什么情圣?我跟你说,林晚,你可千万别心软。这种男人,最会演苦情戏了。”
我知道陈静是为我好。当初我离婚,她陪着我哭,陪着我喝酒,陪着我搬家,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没心软。”我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很乱。”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下午四点,我终于在自助打印机上拿到了我的血检报告。
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将报告单递给陈静:“你帮我看。”
陈静接过,迅速扫了一眼,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妹,恭喜你,安全了!”
我猛地睁开眼,抢过报告单。HCG那一栏的数值,在正常范围内。
我不是怀孕,只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月经紊乱。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落。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吓死我了。”陈静扶住我,“走走走,姐们儿带你去吃顿好的,压压惊!”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这几天的压抑和不安都吐了出去。
一场虚惊。
我和陈静找了家我们常去的川菜馆,点了几个重口味的菜。辣味刺激着味蕾,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吃到一半,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林晚,是我,周宇航。”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3章 婆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周宇航,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的号码……我问了以前的同学。”他解释道。
我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的陈静立刻会意,停止了夹菜的动作,用口型无声地问我:“谁?”
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一些,压低声音问:“有事吗?”
我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还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被我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噎了一下。然后,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更低了:“你……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还记挂着这件事。
“没什么,医生说就是最近工作太累,内分泌失调。”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连说了两遍。
这算什么?离婚后的售后服务吗?我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有点酸,有点涩。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正在吃饭。”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等等!”他急忙喊住我,“林晚,我们……能见一面吗?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说。”
见面?
我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在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终结了。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冷冷地拒绝。
“林晚,算我求你。”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就一次,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周宇航这种示弱的姿态。他一这样,我就会想起过去那些年,他因为身体原因在我面前流露出的脆弱和无助,我的心就会不自觉地软下来。
“为什么非要见面?”我追问。
他似乎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然后,我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妈……她知道我们今天在医院遇见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张琴!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那个强势、刻薄,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的女人,她知道了。
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
不用猜也知道,在她的剧本里,我一定是一个处心积虑、利用“怀孕”这种卑劣手段来纠缠她宝贝儿子的心机前妻。
“我告诉她了,你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是怀孕。”周宇航似乎猜到了我的担忧,急忙解释道,“但她不信……她非要我问清楚。”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周宇航,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欺负?”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两年了!我怀不怀孕,跟你们家有半毛钱关系吗?她不信?她凭什么不信?是太平洋的警察吗?管得那么宽!”
积压了两年的委屈和怒火,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林晚,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妈不对。”周宇航的声音充满了歉意,“是我没处理好。所以我想跟你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想她再去打扰你。”
“打扰我?”我冷笑,“她打扰我的次数还少吗?周宇航,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管好你自己的妈?别让她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咬人!”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太冲动,也太伤人。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周宇航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难堪和痛苦。
“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我知道,这几年,你受了很多委屈。”
一句“你受了很多委屈”,让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拼命地仰起头,想把那不争气的眼泪逼回去。
陈静担忧地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见面就不必了。”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该说的,我在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我没有怀孕。麻烦你,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你母亲。如果她再来骚扰我,我会报警。”
说完,我没等他再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我重重地扣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怎么了这是?吵起来了?”陈静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摇了摇头,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睛:“没事。他妈知道了,以为我怀孕了想讹他们家。”
“我呸!”陈静气得直翻白眼,“这老巫婆真是阴魂不散!她儿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钻石做的?谁稀罕!当初要不是她天天作妖,你们至于离婚吗?”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这顿饭,再也吃不下去了。我和陈静结了账,走出餐厅。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烦闷。
我以为,只要我躲得够远,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追不上我。可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就像附骨之疽,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我关了手机,拔了网线,想给自己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我试图用拖地、洗衣服、整理房间这些琐碎的家务来麻痹自己,可周宇航和他母亲的影子,却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周一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刚在工位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前台小妹就打来了内线电话。
“林晚姐,楼下有位阿姨找你,说是你婆婆。”
我的心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往下看。公司楼下的花坛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琴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一脸不耐地看着大厦门口。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开机。屏幕一亮,立刻跳出十几个未接来电提醒,全是周宇航的。还有几条他发来的微信。
“林晚,看到消息回我电话。”
“我妈可能去找你了,你别理她,千万别跟她起冲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着这些消息,我只觉得一阵无力。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我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是林晚吗?”电话那头,是张琴尖锐而刻薄的声音。
“阿姨,有事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有事吗?我当然有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质问的意味,“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连面都不敢露了吗?我告诉你林晚,你别以为揣着个肚子就能怎么样!我们周家,不认!”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往我心窝里捅。
“第一,我没有躲。第二,我没有怀孕。第三,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谁,有没有孩子,都跟你们周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没怀孕?”她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你骗谁呢?没怀孕你往妇产科跑什么?林晚,我真是小看你了,以前还以为你就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心眼这么多!怎么,看宇航现在事业有成,后悔了?想带个野种回来讹钱?”
“野种”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我压抑已久的怒火。
“张琴!”我连“阿姨”都懒得叫了,直呼其名,“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怀孕!你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血口喷人,我就报警,告你诽谤!”
“你敢!”张琴的声音愈发尖利,“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看不得别人生吗?我告诉你,宇... ...”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另一个人抢了过去。
“妈!你够了!”是周宇航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窗边,浑身发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第4章 尘封的诊断书
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之后,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张琴没有再来公司闹,周宇航也没有再打电话来。就好像之前那场激烈的冲突,只是一场幻觉。
可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以张琴的性格,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的几天,我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已经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堤坝,随时准备抵御下一波洪水的冲击。
周四下午,我正在跟客户开视频会议,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是陈静。我按了静音,想着开完会再回给她。
可她却锲而不舍地一遍遍打来,震动得桌上的水杯都泛起了涟漪。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跟客户匆匆说了声抱歉,我拿着手机走到会议室外。
“喂,静静,我在开会,怎么了?”
“林晚!你快看公司楼下!”陈静的声音又急又快,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那个老巫婆又来了!还带了帮手!”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往下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公司楼下的广场上,张琴正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对着来来往往的同事们哭诉着什么。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眼睛,那模样,活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苦主。她旁边那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应该是她找来的帮手,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指指点点。
已经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同事围了过去,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手脚冰凉。
她想干什么?她想毁了我!她想让我在全公司面前抬不起头来!
“林晚,你千万别下去!”电话里,陈静焦急地说,“我已经叫保安了!你别冲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下去,下去了就正中她的下怀。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围观的人当成心虚的辩解。
我挂了电话,转身回到会议室,对着视频里一脸错愕的客户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急事,今天的会议我们改天再约,可以吗?”
客户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关掉电脑,我拿起包,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消防通道,快步走向了地下车库。
坐在车里,我趴在方向盘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就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吗?
可明明……明明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发动了汽车。我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将车开向了我父母家。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婚后,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很少回来。
我把车停在楼下,却没有上去。我只是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我的思绪,飘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和周宇航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我爸妈拉着他的手,郑重地把我交给了他。我爸说:“宇航,我们家晚晚,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以后,你多担待。”
周宇航握着我的手,笑得一脸真诚:“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晚晚好的。”
他是真的对我好。
他记得我的生理期,会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他知道我爱吃辣,但肠胃不好,每次都会一边唠叨着让我少吃,一边默默地给我准备好胃药。我加班晚了,不管多晚,他都会来接我。
那时的我们,坚信我们的爱情坚不可摧。
可再坚固的堤坝,也抵不住日复一日的洪水侵蚀。
婚后第二年,见我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张琴开始旁敲侧击。一开始还只是炖些滋补的汤汤水水,后来,就开始拉着我去各种寺庙求神拜佛。再后来,就是逼着我去医院做各种检查。
我为了不让周宇航为难,都一一照做了。
那些冰冷的器械,那些探究的目光,那些一次次“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都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直到最后,我们俩一起去做了全面检查。
结果出来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至今还记得,医生把我们叫进办公室,指着周宇航的那份报告,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问题主要在男方,弱精,活力不够。自然受孕的几率……很低。”
走出医院,周宇航一言不发。我看着他瞬间垮掉的肩膀,心里又疼又酸。我握住他的手,一遍遍地安慰他:“没关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
他只是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从那天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回家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而张琴,在得知真相后,短暂地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以为她会就此罢休,却没想到,她把所有的怨气,都以一种更隐蔽、更伤人的方式,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她不再明着说我生不出孩子,却总是在饭桌上唉声叹气,说谁家的孙子会叫奶奶了,谁家的媳妇又怀二胎了。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醒周宇航,是他,让他们周家断了香火。而我,是这个悲剧的见证者。
周宇航的愧疚和自尊,在母亲日复一日的“提醒”下,被扭曲成了对我的怨怼。他大概觉得,只要我还待在他身边,我就像一面镜子,无时无刻不在照出他的“无能”。
我们的婚姻,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
“嘀嘀——”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将我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出来。我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我的车堵住了小区门口。
我连忙发动车子,开到一旁。
我没有上楼,而是调转车头,开向了另一个地方——我租来存放杂物的迷你仓库。
在仓库的角落里,我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这是我搬家时,特意留下来的,里面装着所有我不想再回忆的过去。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照片、信件,还有一本厚厚的病历。
我翻开病历,找到了那张被我尘封了整整五年的诊断书。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宇航,重度弱精子症。
而在它的下面,是我的检查报告,每一项指标,都显示“正常”。
我将那几张纸抽了出来,折好,放进了包里。
这么多年,为了维护他可怜的自尊,我背负了所有的非议和指责。我以为,这是我作为妻子,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以为我的隐忍和退让,能换来和平的结局。
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有些人,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既然他们非要把我逼上绝路,那么,就别怪我,把所有不堪的真相,都摊在阳光下。
第5章 五十万的羞辱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我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了三天假,理由是“处理一些紧急的私人事务”。
领导很爽快地批了假,还关切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件事,我必须自己来了结。
我没有主动联系周宇航,也没有联系张琴。我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下午三点,周宇航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和沙哑,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林晚,你在哪儿?我听你同事说你请假了,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比任何时候都好。”
他似乎被我这种异常冷静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昨天……我妈去你公司了,对不起。我把她拉回去了,我跟她大吵了一架。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会去烦你了。”
“保证?”我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凉意,“周宇航,你的保证,什么时候兑现过?当初你说要跟我一起面对,结果呢?你把我一个人推出去,挡住了所有的明枪暗箭。现在你又来跟我保证?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电话那头,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林晚,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我想怎么样?”我反问,“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不是的!我妈她……她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打断他,“她去我公司楼下,当着我所有同事的面,败坏我的名声,这也是一时糊涂?周宇航,收起你那套说辞吧,我听腻了。”
“那……那你要我怎么做?”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很简单。”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和,当着我所有同事的面,给我道歉。澄清事实,还我清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我能想象得到,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有多么困难。让他那个视面子如命的母亲,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比杀了她还难受。
“做不到,是吗?”我冷冷地问。
“林晚,能不能……换个方式?”他艰涩地开口,“钱,或者别的补偿,都可以。”
钱?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所受的委屈和伤害,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好啊。”我说,“既然你觉得钱可以解决问题,那就让带着钱来见我。时间,地点,我来定。”
挂了电话,我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用短信发了过去。
地点,我选在了市中心一家咖啡馆的包间。时间,是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馆。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美式,静静地等着。
张琴是准时到的,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周宇航跟在她身后,脸色憔悴,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张琴一进门,就摘下墨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说吧,要多少?”她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周宇航在她身边坐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张琴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看着黑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漾起一圈圈涟漪。
“林晚,我没时间跟你耗。”张琴见我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她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五十万。”
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像淬了冰:“密码是他生日。林晚,拿着钱,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别再用什么不清不楚的手段来纠缠他。”
五十万。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五年的青春,我所承受的委屈,我被毁掉的名誉,就值五十万。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张琴,直直地看向她身后的周宇航。
“周宇航,这也是你的意思吗?”我问。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林晚,钱……你先拿着。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你的心意,就是用钱来羞辱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用五十万就打发的女人?”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够了!”张琴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怒视着我,眼神像要喷出火来,“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五十万还嫌少?你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离婚了还有人要就不错了!别在这儿装什么清高!拿着钱赶紧滚,别再来祸害我儿子!”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我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我笑了。
我从包里,慢慢地,拿出了那几张我准备好的纸。
我将它们一张一张,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面上。
“张琴,周宇航,你们看清楚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锤子,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
“到底是谁,生不出孩子。”
第6章 真相大白
咖啡馆包间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张琴脸上的盛气凌人,在看到那几张纸的瞬间,僵住了。她下意识地凑过去,当她看清诊断书上“周宇航”三个字,以及下面那一连串她看不懂但显然不正常的医学术语和数据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而周宇航,他的反应更为剧烈。他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浑身僵直,死死地盯着那份诊断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羞耻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从未想过,这份被他视为奇耻大辱、被我小心翼翼守护了五年的秘密,会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这……这是什么?”张琴的声音在发抖,她指着那份报告,扭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像是在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宇航,这是假的,对不对?是这个女人伪造的!”
周宇航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痛苦、哀求和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林晚……”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
“我怎么了?”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冰冷,“是我伪造的吗?周宇航,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这份诊断书,是真是假?”
他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琴不是傻子,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她哪里还不明白?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儿子身体好好的,怎么会……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克着他了!对!就是你!”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执迷不悟地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看着她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张琴,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结婚三年,我们没有孩子。你带着我去烧香,逼着我喝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拉着我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检查。每一次,我都配合了。因为那时候,我也以为是我的问题。”
“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的身体,一切正常。而周宇航,医生说他自然受孕的几率很低。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我的目光转向周宇航,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我继续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你们母子俩,一个为了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一个为了你宝贝儿子的面子,心照不宣地,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我的身上!”
“你,张琴,”我直视着她,“你明知道真相,却依旧在亲戚朋友面前,指桑骂槐,说我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我忘了吗?”
“还有你,周宇航,”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可你呢?你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默许你母亲对我进行语言暴力!你躲在你的壳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为你构建的‘保护层’,却把我一个人推出去,承受所有的恶意和揣测!”
“离婚的时候,你跟我说‘对不起’,说不想再让我受委屈。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不!你只是懦弱!你连承认自己有病的勇气都没有!你连保护自己妻子的能力都没有!”
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没有去擦。我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曾经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现在,我们离婚了。我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就因为我们在医院偶遇,你就凭空猜测我怀孕了?就跑到我公司去大吵大闹,败坏我的名声?”
“你们凭什么?!”
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三个字,整个包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周宇航的头垂得低低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看到有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滴落,砸在深色的木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而张琴,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向来刻薄强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和无措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我只是……我只是想抱孙子……宇航是我们家单传……我怕……我怕周家断了后……”
“所以,为了你们周家的香火,我的人生,我的名誉,我的尊严,就都可以被随意践踏,是吗?”我冷笑着反问。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重新恢复了冷静。
我将那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推回到张琴的面前。
“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然后,我拿起我的病历和诊断书,站起身。
“周宇航,张琴,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
“我不会再追究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但也请你们,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否则,下一次,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推开门,外面阳光灿烂。我眯起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份压在我心头五年之久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终于被我亲手砸碎了。
第7章 余波与道歉
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畅快,反而感到一阵巨大的疲惫,像是打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仗。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江边公园,摇下车窗,任由带着水汽的风吹拂着我的脸。
江水缓缓流淌,带走了一些喧嚣,也带走了我心头的一些郁结。
我终于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些年,为了维护那段岌岌可危的婚姻,为了照顾周宇航脆弱的自尊,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了肚子里,日积月累,几乎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今天,我终于不再隐忍。
我不知道周宇航和张琴在我走后,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我也不想知道。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周宇航。
“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我看着这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这句道歉,能早来五年,或许,我们之间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我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在了副驾驶座上。我想给自己一段完全不被打扰的时间。
我在江边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江面染成一片金红。
生活还要继续。
第二天,我调整好情绪,回到了公司。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同事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我知道,张琴那天在楼下的一番“哭诉”,肯定已经在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
陈静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我:“怎么样了?解决了?”
我点了点头:“嗯,解决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随即又义愤填膺地说,“你是不知道,你请假这两天,公司里传成什么样了。说你离婚后还纠缠前夫,想母凭子贵,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气死我了,我跟他们吵了好几架!”
我拍了拍她的手,感激地笑了笑:“没事了,让他们说去吧。清者自清。”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有多大。想要彻底澄清,恐怕没那么容易。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公司前台忽然打来内线,说有人送了一大束花到公司,指名是给我的。
我一头雾水地走到前台,只见一个巨大的花篮立在那里,里面是九十九朵新鲜的香槟玫瑰。花篮上插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周宇航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林晚,过去种种,皆我之过。恳请你的原谅。”
这束花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公司炸开了锅。同事们纷纷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哇,这是谁送的啊?好浪漫!”
“林晚,你男朋友啊?”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她……”
我看着那束花,只觉得头疼。周宇航这是想干什么?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深情戏码吗?
我让前台把花处理掉,自己则回到了工位,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周宇航竟然亲自来了我们公司楼下。他没有上来,只是在楼下等着。下班的时候,几乎全公司的同事都看到了,他捧着一束花,站在我的车旁。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拉开车门,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他没有追,只是落寞地站在原地。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那萧瑟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唏嘘。
他一连来了三天。
公司里的流言,也从“林晚纠缠前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前夫对林晚旧情难忘,上演追妻火葬场”。
我成了整个公司的焦点人物,这让我感到无比困扰。
第四天,我终于忍无可忍。在他再次出现在公司楼下时,我把他叫到了一旁的咖啡馆。
还是那家咖啡馆,但心境,已截然不同。
“周宇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开门见山,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林晚,我……”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做这些,不是想求你回头,我没那个资格。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弥补我的过错。”
“弥补?”我冷笑,“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是在弥补,还是在给我添乱?全公司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这就是你所谓的弥补?”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那天回去后,我妈……她病倒了。高血压,犯了心脏病,在医院住了两天。”
我心里一惊,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说她对不起你,是她毁了我们的婚姻,也毁了我。她让我……一定要跟你道歉。”
周宇航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我妈亲手写的道歉信。她……她现在没脸见你。”
我没有接。
“林晚,”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们。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澄清事实的机会。你公司那些流言,我去帮你解释清楚。”
“不用了。”我淡淡地拒绝,“我自己会处理。”
“林晚!”他忽然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这一躬,他弯了很久。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大学的迎新晚会上,他也是这样,在舞台上,对着全校师生,向我表白。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眼中有光。
而现在,他被生活压弯了腰,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8章 和解与新生
周宇航的道歉,并没有让我心中的怨恨完全消散,但确实让那块坚硬的冰,融化了一个角。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封信,但没有当着他的面打开。
他提出要去公司帮我澄清,被我再次拒绝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了结。我不希望我的生活,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周末,我约了陈静出来喝下午茶。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陈静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唏嘘不已:“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周宇航这个人,真是……又可恨又可怜。他妈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用错了地方。”
“是啊。”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恨过,怨过,但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恨了。”
“那你是原谅他们了?”陈静问。
我摇了摇头:“谈不上原谅。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我只是……选择和自己和解了。”
我不想再背负着过去的仇恨生活。那太累了。
“这就对了!”陈静拍了拍我的手,一脸欣慰,“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对了,你公司那些长舌妇,你打算怎么办?”
我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周一,我回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全部门的同事都订了下午茶,奶茶和蛋糕。
在大家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我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安静一下,耽误各位几分钟时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环视了一圈,然后微笑着开口:“最近因为我的一些私事,给大家造成了一些困扰,也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在这里,我先跟大家说声抱歉。”
“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和我前夫,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产生了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他送花也好,来公司楼下等我也好,都只是他个人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所以,还请大家不要再过多猜测,就当是看了一场不太精彩的八卦,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生活嘛,总得向前看,对不对?”
我话说得坦荡又得体,既解释了情况,又给了彼此台阶下。一番话说完,同事们都善意地笑了起来,纷纷鼓掌。
一场可能演变成职场霸凌的风波,就这样被我用几杯奶茶和一番话,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生活,终于彻底回归了平静。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鬼使神差地,找出了张琴写的那封信。
信封已经有些褶皱。我拆开,里面是几张信纸,上面是张琴娟秀的字迹。不再是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而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的口吻。
信里,她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说她是如何因为抱孙心切,而一步步变得面目可憎。她说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不求我原谅,只求我以后能过得好。
信的最后,她写道:“林晚,你是个好姑娘,是宇航没福气。阿姨祝你,以后能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的人。”
看着那几行字,我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湿润了。
人性,或许就是这么复杂。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张琴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但其背后,也只是一个母亲最朴素、最偏执的愿望。
我将信重新折好,和那份诊断书一起,放回了那个铁皮盒子里。然后,我抱着盒子下楼,将它扔进了小区的旧物回收箱。
我决定,把过去,彻底留在过去。
一个月后,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我想换一个环境,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领导和同事们都为我办了践行宴。宴会上,那个曾经和我一起去团建的男同事,在众人的起哄下,向我表白了。
他叫许阳,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像一束温暖的光。
我看着他真诚又紧张的脸,笑着说:“谢谢你,不过,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当然可以!”
生活,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方向发展。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我收到了周宇航的最后一条信息。
他说他也要走了,他母亲身体不好,他准备带她回老家调养。他说他已经彻底想通了,治不治得好,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陪在家人身边。
他还说,祝我幸福。
我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很久,然后回复了两个字:“保重。”
车子驶上高速,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座我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在视野里慢慢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我知道,我告别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和一个曾经不成熟的自己。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经历了这一切,我已经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懂得,生活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拥有什么,而在于,你是否拥有放下过去、拥抱未来的勇气。
车窗外,阳光正好。
我打开音响,一首熟悉的歌谣响起。我跟着轻轻哼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一个人的路,或许会有些孤单,但风景,一定很美。
来源:高冷风铃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