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艳尸案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31 18:09 1

摘要:朱雀大街上人潮如织,万千盏花灯将这座当世最伟大的城池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烤胡饼的焦香、贵族车驾掠过的浓郁香料气,以及百万民众呼出的腾腾热气,共同蒸腾出一派极致的、属于盛世的繁华。

大唐开元年间,长安城的上元夜,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朱雀大街上人潮如织,万千盏花灯将这座当世最伟大的城池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烤胡饼的焦香、贵族车驾掠过的浓郁香料气,以及百万民众呼出的腾腾热气,共同蒸腾出一派极致的、属于盛世的繁华。

而在所有的繁华之最中,平康坊的“锦云楼”又是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今夜,楼内座无虚席,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豪商巨贾,皆翘首以盼,只为了一睹第一舞姬柳如仙的惊鸿之姿。

柳如仙,人如其名,姿容绝丽,舞技超群,尤其一曲自创的《霓裳破阵乐》,刚柔并济,据说有当年公孙大娘之风采,看客无不倾倒。

时任长安县不良帅的裴牧之,此刻却有些意兴阑珊。他本不喜这等过于喧闹的场合,只是碍于好友——京兆府法曹参军杜明远的盛情相邀,才勉强坐在了视野尚可的二楼雅座。与周围狂热的人群相比,他一身略显陈旧的深色常服,眉眼间带着一丝被俗务磨砺出的倦怠和锐利,显得格格不入。

“牧之兄,且宽心饮酒!”杜明远满面红光,举杯相邀,“公务烦冗,岂能辜负这上元佳夜、如仙妙舞?”

裴牧之勉强举杯示意,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楼下喧嚣的人群,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曾是大理寺丞,因性情过于耿直,得罪权贵,被贬至这长安县,专司缉捕盗贼、处理治安这等“俗务”。虽心有郁结,但他做事依旧认真,此刻脑中盘桓的,仍是日间一桩棘手的盗窃案。

锣鼓声骤歇,丝竹之声转为空灵。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高台之上,数名侍女簇拥着一人袅袅娜娜行至中央。正是柳如仙。她身着以金线绣满繁复花纹的赤色舞衣,裙摆曳地,在灯下流光溢彩。云鬓高耸,插着步摇簪珥,面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她微微颔首,眼波流转间,已有勾魂摄魄之态。

乐声起,柳如仙翩然起舞。长袖翻飞,如云似雾;纤腰折转,似柳随风。她的舞姿既有江南女子的柔媚,又暗含一股不寻常的刚劲力道,时而如嫦娥奔月,孤高清冷;时而又如将军破阵,杀气凛然。满堂宾客看得如痴如醉,喝彩声阵阵。

裴牧之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确有颠倒众生之能。然而,就在舞蹈即将达到最高潮,柳如仙一个难度极高的腾空回旋之后,本该稳稳落地的她,身形却猛地一滞。

没有惊呼,没有挣扎。她就如同断了线的精致木偶,软软地、无声无息地瘫倒在了华美的地毯之上。

全场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哗和骚动!

“如仙姑娘!”

“怎么回事?”

“快!快叫郎中!”

场面顿时大乱。杜明远脸色煞白,猛地站起:“牧之兄,这……”

裴牧之的倦怠之色瞬间一扫而空,眼中锐光迸射。他推开座椅,低喝一声:“维持秩序,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高台!”话音未落,人已如猎豹般疾步冲向楼下。

他分开慌乱的人群,跃上高台。柳如仙的侍女们围在一旁,已是哭成泪人。裴牧之蹲下身,探其鼻息,触其颈侧,心中已然一沉——气息已绝,脉搏全无。

舞姬的尸身尚有余温,绝美的脸庞上甚至还残留着舞蹈时的投入神情,安详得如同沉睡。华丽的舞衣包裹着她曼妙的躯体,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凄艳夺目。

裴牧之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作为一名老练的执法者,他知道此刻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他仔细审视着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搏斗的痕迹。一切都指向突发急病,比如心疾。

但,太完美了。这死亡来得太过突兀和完美,反而透着一丝诡异。

他执起柳如仙冰冷柔软的右手,就着明亮的灯光仔细查看。那十指纤纤,涂着鲜红的蔻丹。起初并无发现,但当他检查到左手食指的指甲内侧时,动作顿住了。

在那猩红的蔻丹之下,指甲缝的缝隙里,隐约嵌着几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碎屑。那碎屑并非金属,更像是某种半透明的树脂或矿物,质地特别,如同……如同上好的琥珀,被碾成了极细的粉末。

这不是舞台上该有的东西。更不像是胭脂水粉。

裴牧之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干净宣纸片,将这些金色碎屑轻轻刮取下来,包好放入怀中。他抬起头,望向楼下混乱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这具堪称艺术品的“艳尸”。

盛世欢歌之下,一股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脊背。

这长安城的上元夜,注定不再太平。

......

锦云楼的喧嚣已被隔绝在外。京兆府的差役迅速控制了现场,将惊恐的宾客与柳如仙的尸身隔离开。高台之上,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与上元佳节格格不入的凝重。

杜明远搓着手,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凑近裴牧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侥幸:“牧之兄,看来是突发心疾无疑了。柳大家平日舞技耗费心力巨大,今日又逢盛会,情绪激昂,引发旧疾也是可能。此案宜速决,上报‘猝死’,也好早些平息事端,免得惊扰过甚。”

他言下之意很清楚:死的虽是个名动长安的舞姬,但终究是平康坊中人。若兴师动众,深挖细查,不知会牵扯出多少达官贵人的隐私,徒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为官之道。

裴牧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扫过平躺在地毯上的柳如仙。丝绸地毯柔软,衬得她宛如沉睡,那份诡异的“完美”感愈发强烈。他脑海中浮现出指甲缝里那几点微不可查的金色碎屑。

“明远,”裴牧之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可见过如此‘安详’的猝死之人?”

杜明远一愣:“这……人之将死,形态各异,也并非没有可能。”

“形态各异,却未必如此……整洁。”裴牧之蹲下身,虚指着柳如仙的云鬓发髻,“发丝纹丝不乱,妆容毫无瑕疵,连倒地姿态都仿佛经过设计,避开了所有可能折损容颜的角度。这不像突发急病,倒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谢幕。”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杜明远:“我欲详查。”

杜明远脸色微变,语气有些发急:“牧之!何必自寻烦恼?你如今已非在大理寺,有些案子,水太深!柳如仙结交的都是何等人物?你这一查,若是查出些不尴不尬的事情,如何收场?”

裴牧之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又略带讥诮的弧度:“正因已不在大理寺,反倒少了许多顾忌。我如今只是长安县一不良帅,职责所在,便是查明辖内每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真相。若因死者身份特殊便草草结案,才是真正的失职。”

他拍了拍杜明远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坚决:“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有干系重大之处,必先与你通气。眼下,还需劳烦你派人将柳如仙的贴身侍女、锦云楼的管事,以及近日与她往来密切之人,逐一录下口供,尤其是她近日言行、可有异常。”

杜明远见他心意已决,深知这位老友的倔脾气,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便依你。只是……务必速战速决,莫要节外生枝。”

裴牧之点头,不再多言。他亲自监督仵作对尸体进行了初步的体表检验,除了确认死亡时间和无明显外伤外,并无更多发现。那枚细如牛毛的金针造成的发间小孔,在浓密的发丝掩盖下,并未被察觉。

安排妥当楼内事宜后,裴牧之独自离开了锦云楼。外面的狂欢依旧,仿佛楼内发生的悲剧只是一个小小的涟漪。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将怀中那个小心包裹的纸包取出,在指尖摩挲。

那金色的碎屑,是此案目前唯一的、不寻常的线索。它来自何处?为何会出现在柳如仙的指甲缝里?是挣扎时从凶手身上刮下?还是她无意中沾染?这微小的异物,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疑虑。

他需要一个对稀奇古怪之物有研究的人。忽然,裴牧之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西市开设“忆兰轩”香铺的胡女,桑宁。她似乎对天下奇珍异宝、香料药材无所不通,或许能认得此物。

想到此处,裴牧之不再犹豫,转身迈开步子,径直朝着西市的方向走去。夜色深沉,长安城的灯火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坚定地投向未知的迷雾之中。

......

西市的“忆兰轩”虽已闭门,门缝里却仍透出一缕暖光,夹杂着奇异香料的芬芳,在清冷的夜风中格外醒鼻。裴牧之轻叩门环,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桑宁站在门内,一身素雅的胡服,并未因深夜来客而显惊讶。她看到裴牧之,琥珀色的眼眸微动,侧身让开:“裴帅,夜访陋室,必有要事。请进。”

铺内陈设雅致,与寻常香铺不同,四壁多宝格上陈列的不仅是香料,还有各色矿物、干枯的奇花异草,甚至一些形制古朴的瓶罐,宛如一间微型的异域博物架。

裴牧之不及寒暄,直接将那方宣纸包置于柜上,小心展开:“桑宁姑娘,烦请看看,可识得此物?”

桑宁拈起纸包,就着灯烛细看。她用一枚银簪的尖端轻轻拨动那些金色碎屑,又凑近嗅了嗅,眉头微蹙。她转身从架上取下一个白瓷小碟,将少许碎屑倒入,又滴上一滴透明的液体。只见那碎屑在液体中微微溶解,泛起点点金芒,并散发出一股极其淡雅、略带辛涩的异香。

“龙血竭,”桑宁抬起头,语气肯定,却带着一丝凝重,“而且,是品质最上乘、产自西域极西之地的‘麒麟血竭’,寻常商路难得一见。”

“龙血竭?”裴牧之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它是一种树脂,源自一种名为‘龙血树’的奇异树木,并非真龙之血。”桑宁解释道,“在西域乃至更远的拂林(东罗马帝国)、大食(阿拉伯帝国),它被视为珍稀药材,有活血化瘀之效,但也因其颜色殷红如血,干涸后深邃如宝石,常被用于……某些古老的仪式。”

“仪式?”

“嗯,”桑宁的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在一些湮没的古国传说中,它混合特定的树脂和香料,被认为能凝聚生命之气,用于保存极为珍贵的物品,或者……在某些神秘的安魂仪式中,象征不朽。”

裴牧之心头一震。“保存”、“安魂”、“不朽”,这些词与柳如仙那具保存完好的“艳尸”隐隐对应。他追问道:“此物在中原常见吗?”

“极为罕见。”桑宁摇头,“即便在西域商队中,这也是价值不菲的奇货,多作为贡品或豪商巨贾的收藏。寻常人莫说拥有,连见都未必见过。裴帅从何处得来此物?”

裴牧之略一沉吟,将柳如仙之事简要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具体死因和尸体细节,只说是离奇死亡,现场发现了这个。

桑宁听罢,沉吟片刻:“此物出现在一位长安舞姬的指甲缝里,确实蹊跷。或许,她接触过某种来自西域的、非同寻常的物品或人物。”

正在此时,杜明远却带着一名老仵作急匆匆寻到了“忆兰轩”。老仵作脸色发白,见到裴牧之,连忙禀报:“裴帅,复验有了新发现!小的奉命仔细检查死者发髻,在、在她头顶百会穴附近,浓密的发根之下,发现了一个极小极深的孔洞!似是被极细的锐器所伤,直透颅骨!”

裴牧之瞳孔骤缩!果然不是急病!

他立刻向桑宁拱手:“多谢姑娘指点,此事关系重大,裴某先行一步。”说罢,与杜明远等人疾步返回京兆府殓房。

灯光下,柳如仙的尸身已被重新仔细检查。拨开浓密如云的黑发,在头顶正中的位置,一个几乎肉眼难辨的细微孔洞赫然呈现。孔洞边缘整齐,周围没有任何红肿或血迹,仿佛是被一根烧红的细针瞬间刺入,精准而致命。

“好狠毒的手法!”杜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隐秘,若非刻意搜寻,绝难发现!这、这分明是谋杀!”

裴牧之面色阴沉如水。心疾猝死的假象被彻底撕破。一个利用罕见西域香料、以如此诡异手法行凶的杀手,其目的绝非简单的情杀或仇杀。柳如仙之死,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那金色的“龙血竭”碎屑,不再是微不足道的线索,而是指向迷雾深处的一缕幽光。

......

京兆府殓房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柳如仙的尸身已被白布覆盖,但那致命的细孔和神秘的金屑,却像烙印般刻在裴牧之的脑海里。

杜明远在一旁踱步,又是庆幸又是忧惧:“幸得牧之兄明察秋毫,否则真要以猝死结案,纵放了凶徒!可……这手法如此诡奇,凶徒绝非寻常之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裴牧之没有立即回答。他凝视着那方白布,思绪已飞到了西市那间充满异域芳香的店铺。桑宁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龙血竭”、“古老仪式”、“保存”、“不朽”。

“明远,你且按部就班,继续排查柳如仙的日常往来,尤其是近期接触过的胡商,或是有西域背景之人。”裴牧之沉声吩咐,“我去去就回。”

他没有说明去向,杜明远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此刻,这位被贬黜的前大理寺丞身上,重新焕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锐气。

夜色更深,裴牧之再次站在了“忆兰轩”门前。这一次,门很快开了,桑宁似乎料到他会返回,手中还拿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裴帅去而复返,可是那金屑,果真与命案相关?”桑宁将他让进内室,奉上一杯安神的热茶。

裴牧之颔首,将发现细孔、确定为他杀的情况直言相告。“桑宁姑娘,你方才提及‘龙血竭’用于古老仪式,可能再详细说说?凶徒以此物犯案,有何深意?”

桑宁的神色愈发凝重。她展开那卷羊皮纸,上面用陌生的文字和图案描绘着一些祭祀般的场景。“裴帅,此事恐怕比寻常仇杀更为复杂。‘龙血竭’在西域某些湮没的古国秘典中,确实被记载可用于保存遗体,尤其是一些追求‘肉身不腐、容颜永驻’的邪异仪式。凶手在行凶后,或许使用了含有此物的特殊混合物,意图……维持死者生前最美的状态。”

这个解释让裴牧之脊背生寒。维持死者最美的状态?这是何等的变态与冷酷!凶手的动机,似乎超越了简单的灭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对“美”的扭曲执着。

“而且,”桑宁放下羊皮卷,直视裴牧之,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能如此熟练使用‘麒麟血竭’这等稀有之物,并能以那般精准诡异手法一击毙命的,绝非普通凶徒。其背后,可能牵扯到某些隐秘的传承,或是……巨大的利益网络。”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裴帅,我曾听闻,往来西域的商队中,有一个被称为‘琥珀商会’的组织,势力盘根错节,不仅经营珠宝香料,似乎也涉足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们或许与这等稀有香料有所关联。但此商会水极深,与朝中权贵亦有往来,调查他们,风险极大。”

裴牧之沉默片刻,将杯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多谢姑娘坦言相告。风险裴某自知,但既为不良帅,查明真相、缉拿凶徒便是职责所在。纵然水深,亦要蹚上一蹚。”

桑宁看着他坚定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似是欣赏,又似是担忧。“裴帅既然决心已定,小女子或可略尽绵力。我对西域香料、风物略有知晓,或能助裴帅辨识线索。若有需要,可随时来忆兰轩。”

这无疑是表明了合作的立场。裴牧之心中一动,拱手郑重道:“如此,裴某先行谢过姑娘。日后恐怕多有叨扰。”

离开忆兰轩,长安城的夜空星河寥落。裴牧之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案件从一桩名妓猝死的寻常事件,骤然变成了涉及西域秘药、诡异仪式和神秘商会的复杂谜团。但他心中探查真相的火焰,却被这扑朔迷离的局势点燃得更加旺盛。

凶徒在暗处精心布局,而他,这个看似势单力薄的长安县不良帅,已然扯住了那根由金色碎屑编织而成的线头。迷雾重重,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

有了桑宁提供的方向,裴牧之的调查不再是无头苍蝇。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袍,独自一人,再次踏入了白日里略显冷清的平康坊。

锦云楼已被贴上了封条,昔日的莺歌燕舞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取代。但平康坊从不缺热闹,只是换到了别家楼院。裴牧之没有直接去找柳如仙的侍女或管事——他知道,那些明面上的人,早已被京兆府盘问过多遍,能说的早已说完,不能说的,逼问也无用。

他像一尾游鱼,混迹于坊间的茶肆、酒铺,甚至是一些专供乐工、杂役歇脚的简陋脚店。几枚开元通宝,一壶浊酒,再加上他那种看似随和、实则敏锐的攀谈技巧,很快便让他听到了一些在官方口供中不曾出现的故事。

一个在锦云楼后厨帮工的老婆子,一边摘着菜,一边絮叨:“如仙姑娘啊,心气高着呢……前些日子,好像还跟人打听过什么……西域商路的事儿?老婆子我耳朵背,就听见几句,说什么‘玉石’、‘古道’的……”

一个专给各家青楼送胭脂水粉的小贩,压低声音说:“柳大家最近用的香粉味道都变了,以前是江南的兰花香,最近却换了一种……说不出的异域调子,有点沉,还有点辛,闻着挺贵气。好像是从西市那边新得的货。”

最让裴牧之留意的,是一个曾在柳如仙院中伺候过几日的粗使丫鬟,因手脚不够利索被撵了出来。她带着几分怨气说道:“姑娘看着风光,心里也苦。有时深夜,我听见她在房里独自叹气,还念叨过什么‘楼兰’、‘真相’……好像还说过一句‘你们害了那么多人,就不怕冤魂索命吗?’吓得我没敢细听。”

楼兰?真相?害了很多人?​​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散落的珍珠,被“西域商路”和“琥珀商会”这条隐隐的丝线串联起来。柳如仙绝不仅仅是一个沉溺于声色犬马的舞姬,她在暗中调查着什么!而调查的对象,很可能与西域有关,与一桩可能害了许多人的旧事有关。

裴牧之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阴影。柳如仙的调查,显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引来了杀身之祸。那诡异的杀人手法,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一种警告,一种对“窥探者”的残忍惩戒。

就在他结束了一天的暗访,准备离开平康坊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陡然升起。他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借着在一个卖胡饼的摊贩前停留的瞬间,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身后。

人流熙攘,并无异常。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久久不散。对方是个高手。

裴牧之心下一凛。他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虽然行动隐秘,但在这龙蛇混杂的平康坊,恐怕没有什么能真正瞒过那些地头蛇的眼睛。凶手,或者凶手的同党,已经注意到了他这个锲而不舍的不良帅。

他没有直接回京兆府,而是故意在坊内多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隐入一条暗巷,换了方向。敌暗我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这长安城的光鲜亮丽之下,暗流的涌动,比他想象的更为湍急凶险。

......

柳如仙案尚未有突破性进展,一股无形的压力已悄然笼罩京兆府。上头催促结案的暗示愈发明显,而裴牧之的坚持,在杜明远看来已近乎固执。

“牧之兄,十日之期将至,仅凭那点虚无缥缈的西域香料和柳如仙几句捕风捉影的呓语,如何能定案为谋杀?再拖下去,你我恐都难交代啊!”杜明远在值房内,愁容满面。

裴牧之正对着一卷长安城坊图,标记着与西域商旅相关的铺肆,闻言头也未抬:“真相不会因期限而改变。若此时草率结案,才是真正的无法交代。”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名衙役气喘吁吁地狂奔而入,脸色煞白:“裴、裴帅!杜参军!不、不好了!西市……西市又出事了!”

裴牧之猛地站起身:“何事惊慌?”

“是、是粟特富商阿史那氏的女当家,阿史那云娜!死在了自家宅邸的卧房里!样子……样子跟那柳如仙,几乎一模一样!”

裴牧之与杜明远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震惊。裴牧之抓起佩刀,低喝一声:“走!”

阿史那家是西市有名的豪商,专营西域宝石香料,宅邸修建得富丽堂皇。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惊恐之中。仆役们瑟瑟发抖,围在主人卧房外,不敢近前。

裴牧之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料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壁挂着精美的挂毯。而就在这富丽堂皇的中央,卧榻之上,躺着一位身着粟特华服的中年女子,正是阿史那云娜。

场景熟悉得令人心悸。

死者神态安详,妆容精致,繁复的头巾和珠宝一丝不苟,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她的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姿态甚至比柳如仙更显“规整”。同样没有挣扎痕迹,没有明显外伤,只有一种诡异的、被精心布置过的“完美”。

裴牧之的心沉了下去。他强压着翻涌的情绪,上前仔细查验。他先是检查了她的手,指甲修剪整齐,但在一枚镶嵌着绿松石的戒指缝隙里,他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细微的金色碎屑!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跟进来的老仵作:“查她的头发,头顶,百会穴附近。”

老仵作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地解开阿史那云娜色彩鲜艳的头巾,拨开她浓密的棕发。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退两步,指着尸身的头顶:“有……有!裴帅,又一个针孔!位置、大小,跟柳如仙那个……分毫不差!”

杜明远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恐惧:“连环……这是连环谋杀!”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京兆府的差役中蔓延。如果说柳如仙之死还可以勉强解释为风月场中的恩怨,那么阿史那云娜——一位颇有声望的胡商女家主——以几乎相同的方式遇害,则彻底表明凶手的目标并非特定身份,而是某种更诡异的共性。而且,凶手胆大妄为,完全无视官府的调查。

裴牧之站在两具同样被精心制作成“艺术品”的尸身前,面色冰冷如铁。凶手的挑衅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这不再是简单的灭口,而是一种仪式,一种展示。

柳如仙在调查西域旧事,阿史那云娜是西域豪商。遇害手法一致,现场都留下了“龙血竭”的痕迹。

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了那个盘踞在西域商路上的巨大阴影——琥珀商会。

......

两桩命案,如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长安官场,激起千层浪。京兆尹震怒,严令限期破案,压力如山般倾泻在具体负责的裴牧之和杜明远身上。但这一次,杜明远再无劝裴牧之妥协的念头,只有同仇敌忾的惊惧——连环杀手就在城中,下一个目标是谁?谁也说不准。

殓房内,烛火通明。柳如仙与阿史那云娜的尸身并排而置,覆盖着白布,无声地诉说着诡异的死亡。

“同样的金屑,同样的针孔,几乎相同的……‘展示’方式。”裴牧之声音低沉,指着案几上从两处现场分别提取、并排放置的证物包,“这绝非巧合。凶手在用一种我们目前难以理解的方式‘标记’他的受害者。”

杜明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牧之兄,如今看来,桑宁姑娘所言非虚。这‘龙血竭’是关键!两名死者皆与西域有关,柳如仙在暗中打探西域旧事,阿史那云娜本身就是西域大商。凶手的动机,恐怕就隐藏在这条商路之上!”

裴牧之点头,目光落在阿史那云娜的尸身上:“阿史那家经营宝石香料,与那‘琥珀商会’必有交集。立刻彻查阿史那家近半年的生意往来,尤其是与琥珀商会的交易记录,以及……有无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纠纷,或是不同寻常的合作。”

命令下达,京兆府的力量开始高效运转。很快,初步线索汇集而来:阿史那家与琥珀商会确有频繁的商业往来,但表面上看并无明显冲突。然而,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裴牧之的注意:约在三个月前,阿史那云娜曾私下向一位相熟的朝廷官员抱怨,说商会内部有人“手脚不干净”,以次充好,甚至可能涉及“黑货”,但她当时似乎有所顾忌,并未深言。

“黑货?”裴牧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在商言商,所谓的“黑货”,往往指的就是来路不正、甚至是劫掠所得的赃物。

他立刻联想到了桑宁提到的“琥珀商会”可能涉足见不得光的勾当。柳如仙打听的“西域旧事”,阿史那云娜抱怨的“黑货”,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明远,调阅近一年来,所有关于西域商队被劫、贡品遗失的案卷,尤其是那些悬而未决的!”裴牧之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黑幕。

与此同时,他再次来到了“忆兰轩”。这一次,他带去了从阿史那云娜处取得的金色碎屑样本,以及更重要的——他希望桑宁能凭借她对西域商圈的了解,分析一下阿史那云娜之死背后,可能触及了“琥珀商会”怎样的核心利益。

桑宁仔细比对了新旧两份金屑样本,确认其来源相同。听到裴牧之关于“黑货”和西域劫案的推测后,她沉思良久。

“裴帅,若真涉及大规模、有组织的劫掠销赃,那么灭口,就是为了保护一条价值连城的黑色利益链条。”桑宁眼眸深邃,“阿史那云娜作为大商人,可能无意中窥见了赃物的来源;而柳如仙的调查,或许更接近这条链条的起点,甚至可能触及了……某些被掩盖的命案。凶手用这种带有仪式感的杀人方式,或许不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一种对知情者的残酷震慑,象征着‘沉默’与‘封存’。”

她的分析让裴牧之的思路豁然开朗。一条模糊的链条逐渐清晰:​西域劫案(赃物)-> 琥珀商会(销赃)-> 知情者或调查者(柳如仙、阿史那云娜)-> 灭口(仪式化杀人)。​​

案件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但核心的谜团依旧:那批“黑货”究竟是什么?数年前的西域劫案,与今日长安的连环谋杀,究竟有何具体关联?而那个隐藏在“琥珀商会”背后,能驱使如此诡异手段杀人的主谋,究竟是谁?

调查的方向已经明确,但前方的水,似乎比想象中更深、更浑。裴牧之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那桩关键的“旧案”,那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

京兆府的案卷库房内,陈年墨香与尘埃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裴牧之与几名书吏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卷宗之中,寻找着近几年来所有与西域商路劫案相关的记录。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部分案卷记载的都是些小规模的马贼劫掠或商队纠纷,与眼下这桩牵扯诡异杀局的大案似乎相去甚远。杜明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些气馁:“牧之,如此大海捞针,何时是个头?”

裴牧之却目光沉静,他的手指拂过一卷略显特殊的卷宗外壳,上面标注着“天兵军节府呈报”的字样。天兵军,是驻扎在西域走廊要冲,负责维护商路安全的重要军镇。由他们呈报的劫案,绝非小事。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卷明显比其他卷宗更为厚实的公文。开篇几行字,便让他精神一振:

“开元XX年,六月癸未。于播仙镇(且末)以东三百里‘死亡之海’边缘,护送大勃律国贡品入京之安西都护府小队,遭遇不明身份匪徒伏击。全员三十七人,连同勃律使臣,尽数罹难。贡品被劫掠一空……”

“大勃律国贡品……”裴牧之喃喃自语,继续往下看。后面附有详细的失物清单,其中几行字,牢牢锁住了他的目光:

“……特贡‘泪珀’百枚(内封远古生灵,堪称奇珍);极品‘龙血神玺’料三方;于阗羊脂玉璧五对;精绝古城出土之黄金咒板一卷……”

​龙血神玺料!​​

裴牧之的心脏猛地一跳。桑宁说过,最上乘的龙血竭,有时也被尊称为“龙血神玺”!而这批被劫的贡品中,恰好就有此物!时间、地点、物品,都与柳如仙案中发现的金屑对得上!

他强压激动,迅速浏览后续。卷宗记载,此案曾震动朝野,安西都护府派兵大肆搜捕,但匪徒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在大漠之中,案件最终成为悬案。案卷中提及,匪徒行事极为专业,现场几乎未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且对贡品队伍的行进路线和时间了如指掌,疑有内应。

“明远!你看这个!”裴牧之将卷宗推过去。

杜明远仔细看完,倒吸一口凉气:“勃律国贡品……龙血神玺……死亡之海……全员灭口!好狠的手段!牧之,你的意思是,柳如仙和阿史那云娜的死,与这桩贡品劫案有关?”

“极有可能!”裴牧之目光锐利,“琥珀商会销赃的‘黑货’,很可能就是这批被劫的贡品!阿史那云娜作为大商人,或许在交易中看出了这批货物的来历不正,或者因分赃不均而产生了威胁。而柳如仙……”他顿了顿,想起平康坊暗访时听到的“楼兰”、“真相”、“害了很多人”等只言片语。

“柳如仙调查的‘西域旧事’,很可能就是这桩死了三十七条人命的惊天劫案!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线索,甚至可能……与某位遇难者有关联!”

如此一来,逻辑便清晰了许多。琥珀商会(或其中的核心人物)策划或参与了劫掠贡品,并通过其网络销赃牟取暴利。柳如仙的调查和阿史那云娜的知情,都对这桩隐秘的罪行构成了威胁,故而招致杀身之祸。那带有仪式感的杀人手法,或许是为了模仿某种西域传说,或者单纯是为了满足凶手的扭曲心理,但其核心目的,就是灭口和震慑。

“立刻秘密调查琥珀商会核心成员的背景,尤其是数年前是否有人曾到过西域,或与安西都护府、天兵军有过来往!”裴牧之下令。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一个疑问:柳如仙,一个长安舞姬,是如何与远在西域的劫案产生关联的?这背后,恐怕还隐藏着另一个故事。

贡品劫案卷宗的出现,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灯,虽然前路依旧险阻,但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裴牧之感到,他正在接近那个隐藏在华美长安城下的、充满血腥与贪婪的巨大秘密。

......

贡品劫案的线索像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案件的浓雾,却也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裴牧之深知此案牵涉之广、对手之凶残,一切调查皆在极度隐秘中进行。然而,他频繁出入西市,尤其是与桑宁的接触,终究未能完全避开某些有心人的耳目。

这夜,月黑风高。裴牧之刚与杜明远议完事,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骤然攫住了他。桑宁虽聪慧机敏,但终究是独居女子,且已卷入漩涡中心。他心下难安,当即转身,疾步向西市方向走去。

愈接近“忆兰轩”,那股不安感愈加强烈。长街寂静,唯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隐约可闻。忆兰轩所在的巷口,黑暗似乎比别处更加粘稠。

他放缓脚步,隐在墙角阴影中,凝神观察。香铺门窗紧闭,看似与往常无异,但门扉上那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崭新划痕,却让他心头一紧——有人来过,而且绝非善意!

就在此时,店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瓷器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与桌椅碰撞之声!

裴牧之再无犹豫,猛地踹开房门,纵身闯入!

店内一片狼藉,货架倾倒,香料粉末洒落一地,异香与杀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三名蒙面黑衣人,正手持短刃,围攻桑宁!桑宁身手竟出乎意料的敏捷,她以一套从未见过的、类似西域舞蹈般灵巧的身法周旋其间,手中一根用来搅动香料的银簪上下翻飞,险象环生,但显然已落了下风。

裴牧之的闯入,让战局瞬间逆转!他低喝一声,腰刀出鞘,如猛虎入羊群,刀光闪处,直取离他最近那名刺客的手腕!他虽被贬为不良帅,但一身在大理寺历练出的武艺却未曾搁下,招式狠辣精准,讲究一击制敌。

刺客没料到援军来得如此之快,仓促应战。裴牧之与桑宁背靠背,一刚一柔,竟配合得颇为默契。刀光簪影间,一名刺客被裴牧之踢中膝弯,惨叫着倒地,另一名则被桑宁的银簪划过咽喉,虽未致命,却也鲜血淋漓,骇然后退。

为首那名刺客见势不妙,虚晃一刀,竟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铜管,对准裴牧之!千钧一发之际,桑宁惊呼:“小心暗器!”猛地将裴牧之推开。

“噗”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金光从铜管中射出,擦着裴牧之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墙壁!

裴牧之惊怒交加,刀势更疾,趁那刺客发射暗器后片刻的停滞,一刀劈飞了他手中的铜管,刀锋顺势下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另外两名受伤的刺客见状,慌忙搀扶起同伴,狼狈地撞破窗户,遁入夜色之中。

裴牧之没有追击,他首要确保桑宁的安全。他迅速转身:“桑宁姑娘,你没事吧?”

桑宁微微喘息,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她走到墙边,小心地用丝帕包住手,拔下了那枚暗器——那是一根长约两寸,细如牛毛,在末端泛着幽蓝光泽的金针!与柳如仙、阿史那云娜头顶发现的致命凶器,如出一辙!

“就是此物……”桑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裴牧之则从被制住的刺客首领腰间,扯下了一枚腰牌。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可见腰牌以深色硬木制成,上面浮雕的图案,正是一枚被松枝环绕的、晶莹剔透的琥珀!

琥珀商会!

凶手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出手了!这次袭击,既是灭口,也是警告。但对方也留下了致命的证据——凶器,以及这枚代表身份的腰牌。

裴牧之看着手中的琥珀腰牌,又看了看那枚淬毒金针,目光冰冷如铁。反击的时刻,到了。

......

琥珀商会的年会,设在西市最豪华的“如意楼”。今夜这里冠盖云集,丝竹悦耳,觥筹交错。西域胡商、长安豪贾、乃至一些身着便服的朝廷官员,皆汇聚于此,气氛热烈而祥和。

商会会长,同时也是朝廷将作监丞的崔元礼,正满面春风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他年约四旬,举止儒雅,谈吐不凡,深得众人敬重。谁也不会将这位掌管宫廷器作、颇有清名的官员,与那冷血诡异的连环命案联系起来。

然而,当裴牧之带着一队京兆府差役,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大厅门口时,和谐的氛围瞬间凝固。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崔元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恢复从容,含笑迎上:“裴帅?今日是我商会私宴,不知率众前来,所为何事?”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质问。

裴牧之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本官奉命,侦办平康坊柳如仙、西市阿史那云娜被害一案。现已查明,真凶就在此处!”

厅内一片哗然!

崔元礼脸色微沉:“裴帅,此言何意?今日在座皆是体面之人,岂容你无故污蔑?命案之事,自有京兆府依法查办,与我商会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裴牧之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枚从刺客身上缴获的琥珀腰牌,高高举起,“此物,崔监事可认得?”

崔元礼瞳孔微缩,强自镇定:“这不过是我商会寻常标识,有何稀奇?”

“标识确实寻常,”裴牧之步步紧逼,“但配上这个,就不寻常了!”他另一只手取出用丝帕包裹的淬毒金针,“此针,与两名死者头顶发现的致命伤口完全吻合!而昨夜,正是佩戴此腰牌的刺客,手持此凶器,潜入忆兰轩香铺意图行凶灭口,被本官当场擒获!人证物证俱在,刺客也已招供,指认主谋便是你,崔元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崔元礼脸色终于变了,厉声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栽赃陷害!谁知道那腰牌与金针是不是你伪造的!”

“伪造?”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桑宁不知何时已站在厅中,她手中拿着一份陈旧的卷宗副本,“那崔监事如何解释,三年前勃律国贡品在死亡之海被劫一案?那批贡品中的‘龙血神玺料’,为何会出现在柳如仙的指甲缝里?阿史那云娜生前又为何会抱怨商会有人经营‘黑货’?你劫掠贡品,通过商会销赃,柳如仙与阿史那云娜因偶然察觉你的秘密,你便用这西域秘传的毒针将她们灭口,并制成所谓‘艳尸’,既是为了掩盖真正死因,也是为了满足你扭曲的、对‘永恒之美’的病态迷恋!”

桑宁的指控条理清晰,句句如刀,结合裴牧之出示的铁证,顿时让崔元礼哑口无言,脸色煞白。宾客们纷纷退避,用惊惧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你……你们……”崔元礼踉跄后退,儒雅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狰狞本色,“是她们自己找死!那个舞姬,竟想为当年押送贡品队伍中那个姓柳的校尉翻案!那个粟特女人,竟敢威胁我要分更多好处!她们都该死!那些宝物……那些永恒的美……都应该是我的!”

这近乎癫狂的自白,坐实了一切罪行。差役一拥而上,将面如死灰的崔元礼锁拿归案。

案件告破,真相大白于天下。崔元礼被判处极刑,琥珀商会亦被彻查严办。裴牧之因破获此等大案,官复原职,重回大理寺。

月色如水,裴牧之与桑宁站在忆兰轩外。经历生死与共,两人之间已有了一种难言的默契。

“此番多亏姑娘鼎力相助。”裴牧之郑重道谢。

桑宁微微一笑,月光下她的侧脸柔和而神秘:“裴大人秉公执法,令人敬佩。只望这长安城,能多得几分清明。”

裴牧之点头,望着满天星斗,心中却知,这偌大帝都,阴影从未真正散去。但只要有追寻真相的勇气,光明便总能刺破黑暗。

而他和桑宁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来源:老张讲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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