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们，还有你们，所有五十岁以上，跟不上时代的，都是我们红星厂的负资产，是工业垃圾！”

“你们，还有你们，所有五十岁以上，跟不上时代的，都是我们红星厂的负资产，是工业垃圾！”

新上任的海归厂长李俊，一身笔挺的阿玛尼西装，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指着台下乌压压一片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工人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一个月后，这片地就会卖给宏大地产，你们的遣散费，我会一分不少地打到卡上。现在，散会！”

冰冷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老工人的心头。

人群中，五十岁的江承阜默默攥紧了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心，比北方冬天的铁疙瘩还凉。

工业垃圾？

他江承阜，八级钳工，在这工厂干了三十年，凭一双手，锉刀和钻头，打磨出的零件精度，不比厂里那台最精密的德国机床差。他亲手带出的徒弟，如今都成了各个分厂的技术骨干。可现在，他成了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负资产”。

女儿下个月的大学学费还没着落，老婆的药也不能断……一想到这些，江承阜就感觉胸口堵得慌，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江师傅，喝一个吧，就当是我们的散伙饭了。”工友老张端着一杯浑浊的白酒递过来，眼圈通红。

江承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烧得他喉咙火辣辣的疼，屈辱和不甘在酒精的刺激下，化作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双手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电流窜过。眼前的世界猛地一花，再看时，嘈杂的食堂、失落的工友们都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齿轮、能量流和结构线组成的奇异世界。那台老旧的吊扇，在他眼中分解成了轴承、扇叶和电机构成的三维结构图，每一丝磨损，每一个应力集中点，都清晰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江承阜猛地甩了甩头，眼前的幻象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江承阜！江承阜在吗？”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食堂的沉闷。

众人回头，只见厂长李俊的秘书，一个踩着高跟鞋、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人，正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这群“工业垃圾”。

“跟我走一趟，集团总部人事部的调令，即刻生效。”女人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语气里满是施舍般的傲慢。

什么？总部调令？

所有人都愣住了。江承阜更是满头雾水。他一个快要被开除的老钳工，怎么会和几百里外的集团总部扯上关系？

“搞错了吧？是不是我们厂新来的那个大学生，也叫江承阜？”有人小声议论。

秘书不耐烦地皱眉：“文件上写的就是江承阜，钳工，工号0731。别废话了，快点，车在外面等着。”

江承阜看着自己工牌上的号码，正是0731。虽然心中充满疑云，但他还是拎起自己那个用了十几年的帆布工具包，在工友们或羡慕或嫉妒的复杂目光中，跟着秘书走了出去。

……

三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金碧辉煌的“华创科技集团”总部大楼前。

当身穿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踩一双解放鞋、浑身还带着淡淡机油味的江承阜，跟着秘书走进那间挂着“前沿技术研发部”牌子的玻璃办公室时，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了。

这里，是整个华创集团的心脏，是汇聚了国内外顶尖名校毕业生的精英部门。每个人都西装革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高级香水的味道。

江承阜的出现，就像一滴机油滴进了纯净水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周秘书，你……从哪儿找来的清洁工？我们部门不归你管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他是研发部的工程师高文彬，名校毕业，一向自视甚高。

他上下打量着江承阜，眼神里的轻蔑和讥讽毫不掩饰。

“什么清洁工？这是总部调来我们部门的新同事，江承阜。”周秘书说完，像丢垃圾一样把档案袋往高文彬桌上一扔，“沈总监让你安排一下。”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掉价的地方。

新同事？

这个土得掉渣、年纪能当自己爹的老头，是新同事？

整个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开什么玩笑？我们部门最低学历都是麻省理工的硕士，他一个老工人来干什么？”

“看他那身衣服，怕是连电脑都不会用吧？”

“不会是沈总监家的远房亲戚，来这儿养老的吧？”

嘲讽和窃笑声此起彼伏，像一根根针扎在江承阜的耳膜上。他一辈子都待在工厂，和冰冷的机器打交道，何曾受过这种当众的羞辱。他的脸涨得通红，攥着帆布包带的手青筋暴起。

高文彬嗤笑一声，走上前，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江承阜的工牌看了看：“哟，八级钳工？老爷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搞AI和量子计算的，你的扳手和锤子可派不上用场。”

“我……”江承阜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都安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职业套裙，气质高冷的绝美女人走了过来。她叫慕晚晴，麻省理工毕业的天才工程师，是研发部的技术女神，也是无数男同事的梦中情人。

慕晚晴看了一眼江承阜，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高文彬，既然是沈总监安排的，就给他找个角落待着，别影响大家工作。”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那份骨子里的疏离和轻视，比高文彬的嘲讽更伤人。

高文彬得令，随手一指角落里堆放杂物的空位：“老头，你就坐那儿吧。记住，别乱碰这里任何东西，碰坏了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江承阜默默地走到角落，放下工具包，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坐在了那里。他看着周围那些年轻精英们在电脑前敲打着他看不懂的符号，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难道，他真的成了被时代抛弃的垃圾？

“Oh mein Gott! Es ist kaputt! Die Kernkomponente ist durchgebrannt!” (我的天！它坏了！核心组件烧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和一声惊恐的德语尖叫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只见办公室中央，一台占地近十平米、造型精密的银白色仪器冒出了缕缕青烟。

“怎么回事？”慕晚晴脸色一变，立刻冲了过去。

高文彬也急忙跟上：“是‘光刻蚀精度检测仪’！德国克劳斯公司最新款的，价值三千万！”

这台仪器是整个部门的命脉，负责检测公司最新研发的芯片样品。它要是出了问题，整个项目都得停摆！

几个工程师围着仪器手忙脚乱，却根本不敢下手。慕晚晴立刻拨通了德国总部的视频电话，一位白发苍苍的德国专家出现在屏幕上。

经过一番鸡同鸭讲的交流和远程检测后，德国专家无奈地摇了摇头：“主板过载，内部的‘微光束稳定器’可能已经熔断。这需要我们的工程师飞过去，用专用工具才能维修，最快也要一周。”

一周？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下周一就是向军方交付样品的最后期限，耽误一周，公司不仅要面临天价的违约金，更会失去军方的信任！

慕晚晴的脸色苍白如纸。

“一群废物！三千万的机器都看不住！”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气场十足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研发部总监，集团副总裁的儿子，沈皓宇。

沈皓宇看了一眼瘫痪的机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不知所措的江承阜身上。

“他怎么在这儿？”沈皓宇皱眉问高文彬。

高文彬立刻凑上前，添油加醋地把江承阜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讥讽一句：“一个老钳工，被调来我们这儿，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

沈皓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哼道：“老东西也配待在这？把他给我赶出去！看着就晦气！”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承阜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怒火。他可以忍受别人的无视和嘲笑，但绝不能容忍对他职业的侮辱！

“这台机器，我能修。”江承阜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高文彬第一个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老头，你说什么？你要修这台三千万的德国机器？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根线路吗？你知道它的操作系统是德文的吗？你连开机键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沈皓宇也是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疯了？保安，把他给我扔出去！”

“等等。”慕晚晴却拦住了保安，她走到江承阜面前，审视着他，“你说你能修？你凭什么？”

江承阜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那台冒着青烟的精密仪器。

当他的手轻轻抚上冰冷的金属外壳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整台机器瞬间变得“透明”，复杂的内部结构、数万个零件、密密麻麻的电路板，都以三维立体图的形式呈现在他脑海中。

他甚至能“看”到，一股微弱的电流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异常地跳动着，发出“滋滋”的悲鸣。

问题找到了。

“给我一把扳手，一根铁丝。”江承阜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要干什么？！”高文彬惊叫起来，“这可是精密仪器，你用扳手？你想彻底毁了它吗？”

“给他。”慕晚晴鬼使神差地说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老工人那双异常镇定的眼睛，她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信任。

一个实习生很快找来了工具。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江承阜拿着那把最普通的扳手，绕着机器走了一圈，时不时用耳朵贴在机身上，像个老中医在听诊。

“装模作样。”沈皓宇不屑地撇了撇嘴。

突然，江承阜停下了脚步。他将铁丝弯成一个奇特的角度，然后用扳手撬开设备侧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挡板，将铁丝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

江承阜收回铁丝，重新盖上挡板，然后走到仪器的操作台前，对着那个最大的红色按钮，轻轻一按。

嗡——

一声轻微的启动声后，瘫痪的仪器指示灯由红转绿，操作屏幕瞬间亮起，一行流畅的德文显示在上面：System bereit（系统准备就绪）。

机器……好了？！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高文彬脸上的嘲笑僵住了，变成了滑稽的震惊。

沈皓宇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慕晚晴那双冰冷的美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德国专家束手无策，他们这群名校精英看都不敢看的尖端设备，就这么被一个老钳工，用一把扳手和一根铁丝，轻轻一敲，给修好了？

这他妈的是在拍电影吗？！

江承阜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目瞪口呆的慕晚晴平静地说道：“那个微光束稳定器没烧，只是过载导致其中一个触点卡住了，拨一下就行。还有，机器的散热风扇积了太多灰，最好清理一下，不然以后还会出问题。”

说完，他便转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举动，与他毫无关系。

全场死寂。

第一次打脸，完美完成。

那一敲，不仅敲好了机器，也敲碎了这群天之骄子们根深蒂固的傲慢。

沈皓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土包子钳工，居然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这个总监的脸踩在了脚下！

“运气！肯定是运气！”沈皓宇咬牙切齿地低吼，他绝不相信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老家伙能懂什么高科技，“肯定是刚才德国专家远程操作时修复了，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便宜！”

高文彬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肯定是这样！沈总监英明！这老头就是个骗子！”

然而，周围的同事们却没人应声。他们不是傻子，刚才江承阜的操作行云流水，定位精准，那份胸有成竹的镇定，绝不是“运气”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慕晚晴的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快步走到江承阜的角落，第一次用正视的目光看着他：“江……师傅，请问您是怎么判断出是触点问题的？”

江承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朴实地回答：“听出来的。”

“听？”慕晚晴彻底懵了。

“嗯，机器运转的声音不对，里面有杂音，很微弱，像蚊子叫。正常机器的声音应该是很纯粹的‘嗡嗡’声。”江承阜说得理所当然。

听声音？靠听声音就能诊断价值三千万的德国精密仪器的故障？

这已经超出了慕晚晴的知识范畴，甚至有些颠覆她的世界观。在麻省理工，她的导师教给她的是数据、理论和公式，一切都要有科学依据。可眼前这个老工人，却用一种近乎玄学的方式，解决了他们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胡说八道！”沈皓宇听不下去了，他快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指着江承阜，“老东西，别在这儿妖言惑众！我不管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从今天起，你被开除了！立刻给我滚出华创集团！”

他必须把这个威胁他地位、让他当众出丑的老家伙赶走，越快越好！

江承阜沉默了。他本就来得莫名其妙，现在被开除，似乎也理所应当。他缓缓站起身，准备拿起自己的帆布包离开。

“沈总监，你不能这么做！”慕晚晴却再次站了出来，挡在江承阜面前，“他是总部调来的人，你没有权力私自开除他。而且，他刚刚为公司立了大功，避免了上亿的损失，你应该奖励他，而不是赶他走！”

“慕晚晴，你什么意思？为了一个老骗子跟我作对？”沈皓宇脸色铁青。他追求慕晚晴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对方一直对他冷若冰霜，现在却为了一个土老帽公然顶撞他。

“我只是就事论事。”慕晚晴语气坚定，“江师傅的技术，我们有目共睹。我认为，应该立刻向集团高层汇报，给予江师傅特殊技术津贴。”

“你！”沈皓宇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来，是集团董事长亲自打给沈皓宇的。

“皓宇，听说德国那台检测仪修好了？干得不错！军方的张将军马上就到，要亲自考察我们的生产线和技术实力，这次的项目关系到我们华创未来十年的发展，你一定要给我招待好！”

挂了电话，沈皓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董事长把功劳记在了他的头上，他总不能说是被他看不起的老钳工修好的吧？

他恶狠狠地瞪了江承阜一眼，压低声音道：“老东西，算你走运！你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不但让你在申城混不下去，我还会让你老家的工厂立刻倒闭，让你那些工友全都喝西北风！”

赤裸裸的威胁！

江承阜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去留，但他不能连累那些跟他干了一辈子的老兄弟！

看到江承阜眼中的忌惮，沈皓宇得意地笑了。他拍了拍江承阜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施舍的意味：“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就留在这里当个杂工，每个月我多给你开五千块钱。记住，你的功劳，就是我的功劳，明白吗？”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趾高气扬地带着一群人去迎接所谓的“张将军”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承阜和慕晚晴。

“对不起，江师傅，我……”慕晚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没事。”江承阜摆了摆手，重新坐回角落。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赚点钱，给女儿交学费，保住老工厂的工友们。至于功劳和名声，他不在乎。

接下来的几天，江承阜真的成了研发部的“杂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给那些精英们端茶倒水。沈皓宇和高文彬等人，更是变本加厉地使唤他，把他当佣人一样呼来喝去。

但江承阜都默默忍受了。

然而，他的“机械神手”却让他无法真正地“清闲”下来。

一次，一个负责3D建模的工程师，因为一个逆向工程的曲面数据始终无法拟合，急得抓耳挠腮。江承阜只是路过时看了一眼屏幕，随口说了一句：“你这个基准点选错了，应该在R角下方三毫米的位置。”

那个工程师一开始还不信，一个清洁工懂什么三维建模？但死马当活马医，试着改了一下，结果困扰了他三天的数据模型，瞬间完美拟合！

还有一次，慕晚晴负责的一个伺服电机控制系统，在高速运转时总会产生无法消除的微小抖动，严重影响精度。她带着团队用尽了各种算法优化，都无济于事。

江承阜在旁边擦桌子时，听着电机发出的声音，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不是程序的问题。是里面的霍尔传感器安装位置偏了0.02毫米，导致磁场感应有延迟。”

慕晚晴将信将疑，让人拆开电机，用高精度游标卡尺一量，果然，位置偏移了0.021毫米！在误差允许范围内，但对于极限精度的要求来说，却是致命的！

重新校准后，抖动问题完美解决。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当江承阜屡次三番地用看似“玄学”的土办法，解决了那些困扰顶尖工程师们的尖端难题后，整个研发部的风向开始变了。

除了沈皓宇和高文彬，再也没人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老头。许多年轻工程师在遇到技术瓶颈时，都会偷偷跑来向“江大爷”请教。而江承阜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他成了研发部一个扫地僧般的存在。

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沈皓宇的眼里。他心中的嫉妒和危机感越来越强。江承阜的存在，就像一根鱼刺，死死地卡在他的喉咙里。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部门的掌控力，正在被一个老文盲慢慢侵蚀。

尤其是慕晚晴，她看江承阜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好奇，然后是震惊，现在，那双冰山般的美眸里，竟然带着一丝崇拜和依赖。她甚至会主动给江承阜泡茶，向他请教一些机械原理方面的问题。

这让沈皓宇妒火中烧，他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把江承阜彻底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机会很快就来了。

华创集团成功入围了国家“神舟”航天项目的竞标，负责其中一个核心部件——“姿态控制发动机微型涡轮泵”的研发制造。

这个涡轮泵的叶片，要求在极端温差和高压环境下，保持千分之一毫米以下的形变，其加工精度要求之高，堪称现代工业的极限。

沈皓宇将这个项目视为自己飞黄腾达的跳板，立下了军令状，亲自带队攻关。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团队采用了最先进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使用了最昂贵的特种合金材料，设计了上百套加工方案，但无论如何，加工出来的叶片，在极限压力测试下，精度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始终无法达到军方要求的标准。

那一点点，是0.003毫米的差距。

对普通人来说，这比一根头发丝的十分之一还要细，但在航天领域，这足以导致整个发动机的失效，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眼看最终评审会越来越近，沈皓宇急得满嘴是泡。他知道，如果项目失败，他不仅会成为整个集团的笑柄，他父亲的副总裁位置也可能不保。

重压之下，沈皓宇想到了一个歪主意——数据造假。他让团队修改了测试报告，用一个次级方案去蒙混过关，赌军方的检测设备发现不了那微小的瑕疵。

在方案定稿的内部会议上，沈皓宇意气风发地在PPT上展示着他们“成功”的成果。

江承阜作为“杂工”，正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擦拭窗户。当他无意中看到屏幕上那张涡轮叶片的设计图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以他的“机械神手”的感知力，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设计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叶片边缘的流体动力学曲线，在一个特定的角度上存在着应力集中点，这正是导致它无法达到最终精度的根源。

“这个方案不行。”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热烈的气氛。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那个拿着抹布的老工人。

沈皓宇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江承阜，这里是集团最高级别的技术会议，谁让你说话的？给我滚出去！”

“这个叶片，在超高转速下，边缘会产生共振，精度会下降至少0.003毫米。交上去，肯定通不过。”江承阜没有理会他的咆哮，而是固执地指着屏幕说道。

此话一出，沈皓宇团队的几个核心成员，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因为江承阜说的数据，和他们内部测试失败的数据，一模一样！

沈皓宇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当众拆他的台！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沈皓宇暴跳如雷，指着江承阜的鼻子骂道，“你一个钳工，你看得懂设计图吗？你懂什么叫流体动力学吗？我看你就是商业间谍，窃取了我们的核心机密！”

“商业间谍”这个帽子可太大了！

高文彬立刻心领神会，跳出来大喊：“对！他一定是对手公司派来的间谍！沈总监，我们报警吧！把他抓起来！”

慕晚晴也急了，她虽然也震惊于江承阜能一眼看出问题，但“间谍”这个罪名太严重了。她连忙站出来想替江承阜解释：“沈总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闭嘴！”沈皓宇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恶狠狠地对慕晚晴吼道，“我看你跟他也是一伙的！从今天起，你们两个都给我停职调查！保安！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两个保安冲了进来，粗暴地架起江承阜的胳膊，将他往外拖。

江承阜没有反抗，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皓宇，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丝怜悯。

他本想帮他们，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被赶出公司的江承阜，心里一片茫然。他想不通，为什么说句实话就这么难。他坐在总部门前的台阶上，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那是他今天的午饭。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是慕晚晴那张写满焦急和歉意的俏脸。

“江师傅，快上车！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江承阜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沈皓宇他太过分了！他这是在拿国家的航天项目开玩笑！”慕晚晴气得胸口起伏，“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江师傅，既然您能看出问题，那您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江承阜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有。”

“太好了！”慕晚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向董事长汇报，揭穿沈皓宇的阴谋！”

“没用的。”江承阜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沈皓宇的父亲是副总裁，董事长未必会信我们。”

“那……那怎么办？”慕晚晴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

江承阜的目光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还有一个办法。我们自己做一个出来。”

“自己做一个？”慕晚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一个涡轮叶片？用什么做？在哪儿做？我们没有设备，没有材料……”

“我来想办法。”江承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送我回老工厂。”

夜幕下的红星厂，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江承阜凭着几十年的记忆，带着慕晚晴绕过保安，从一个破损的墙角钻进了早已停产的旧车间。

车间里，那些熟悉的老伙计——车床、铣床、钻床，都静静地蒙着一层灰尘。

“江师傅，我们真的要用这些老古董，去造航天发动机的零件？”慕晚晴看着眼前这些比她年纪还大的设备，感觉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江承阜没有回答，他走到一堆废弃的钢材旁，用手在上面一一抚摸过去。他的手仿佛有生命一般，能感知到每一块金属内部的晶体结构和应力分布。

终于，他从一根废弃的传动轴上，截下了一小段。

“就用它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慕晚晴见证了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奇迹。

江承阜没有设计图，没有电脑，甚至连一张草稿纸都没有。所有的尺寸和数据，仿佛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先是用最老式的车床，将那块废铁料车出一个大致的雏形。那台老掉牙的机床，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次进刀，每一次切削，都精准得如同电脑编程。

然后，是整个过程中最关键，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步——手工打磨。

只见江承阜左手托着那个小小的叶片雏形，右手拿着一把最普通的什锦锉，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了精雕细琢。

他的动作不快，但异常稳定。锉刀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他手指的延伸。他的眼睛时而闭上，完全凭着双手的触感，去感受那微米级的曲面变化。

慕晚晴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她无法想象，人类的双手，怎么可能达到超越顶级数控机床的精度。这已经不是技术，而是艺术，是道！

两天后，当江承阜放下手中的锉刀，将那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小叶片递给慕晚晴时，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疲惫，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慕晚晴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叶片。

它……太完美了。

叶片表面的光洁度，如镜面一般，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庞。那道优美而复杂的曲线，浑然天成，仿佛不是人造的，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这……这真的能行吗？”慕晚-晴喃喃自语，心中既震撼又忐忑。

“拿去测试吧。”江承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它能承受超过设计标准三倍的压力。”

……

航天项目最终评审会，在华创集团总部的最高会议厅举行。

军方的评审专家组，由一位肩扛将星、不怒自威的老者带队。华创集团这边，董事长亲自坐镇，沈皓宇作为项目负责人，正在台上意气风发地做着最后的陈述。

“……经过我们团队夜以继日的努力，我们成功攻克了材料和工艺上的所有难题！现在，我向各位专家展示的，就是我们最终的成果——‘猎鹰一号’涡轮泵！它的各项数据，完美符合，甚至超越了军方的设计要求！”

沈皓宇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份“完美”的测试报告。

台下的军方专家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沈皓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瞥了一眼坐在董事长身旁的父亲，眼中满是邀功的意味。

就在他准备宣布陈述结束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伪善的惋惜。

“当然，在研发过程中，我们也遇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我们部门一位叫江承阜的老工人，思想僵化，固步自封，完全不懂现代科技，却总是对我们的方案指手画脚，甚至在关键时刻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这种落后的‘工匠思维’，早已被时代所淘汰，是我们技术创新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当众羞辱江承阜，一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高瞻远瞩”，二是为了彻底断绝江承阜翻身的可能。

然而，他话音刚落。

“你说的那位老师傅，叫什么名字？”

带队的那位将星老者，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威严。

沈皓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江……江承阜。”

“哪个‘承’，哪个‘阜’？”老将军追问道，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继承的承，山阜的阜。”

轰！

老将军如遭雷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他……真的是他！我们找了他十年！”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位失态的老将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皓宇更是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会议厅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慕晚晴带着一脸决然，闯了进来。

“报告各位首长，各位领导！沈皓宇的方案是假的！他数据造假，试图用不合格的产品蒙混过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胡说！”沈皓宇又惊又怒，指着慕晚晴厉声喝道，“慕晚晴，你已经被停职了，谁让你进来的？保安！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拖出去！”

“让她说！”老将军一声断喝，镇住了全场。

慕晚晴走到台前，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们按照真正的标准，制作出的合格叶片！请各位专家现场进行压力测试！”

沈皓宇看着那块红布，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凭你们两个，怎么可能造得出来！”他状若疯狂地嘶吼着。

老将军没有理他，而是亲自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红布。

当那个完美无瑕的叶片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的军方专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是这个领域的顶级行家，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零件的工艺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快！上极限压力测试台！”老将军激动地命令道。

很快，华创集团和军方带来的两套样品，被同时装上了测试设备。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

测试开始！

压力值不断攀升……

当压力达到军方标准的100%时，代表沈皓宇样品的那条曲线，开始剧烈抖动，随后，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叶片，在设备中碎成了几片！

而代表江承阜样品的那条曲线，却稳如泰山，一路向上！

150%……200%……250%……

直到300%！

当压力值达到设计标准的三倍时，曲线才微微一颤。

“天呐！三倍冗余！这……这简直是工业史上的奇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激动地喊道，眼眶都红了。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沈皓宇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他的父亲，那位集团副总裁，也是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老将军的目光如刀，扫过瘫软的沈皓宇父子，最终落在了慕晚晴身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孩子，快告诉我，做出这个零件的江承阜老师傅，他……他在哪里？”

慕晚晴刚想开口。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一个平静而熟悉的声音，从会议厅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江承阜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拎着他的帆布包，默默地站在那里。

当老将军看到江承阜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时，虎目瞬间湿润了。

在全场数百人震惊、错愕、呆滞的目光中，这位肩扛将星、威震一方的老将军，竟然快步走到江承阜面前，双脚并拢，猛地立正，对着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工人，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报告！原‘龙芯计划’02号项目组组员赵振国，向‘龙芯计划’核心攻关组组长，江承阜总工程师，报到！”

“江工，您怎么在这里！国家找您找得好苦啊！”

轰隆！

整个会议厅，仿佛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人都傻了，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

龙芯计划……核心攻关组组长……总工程师？

这个称谓，代表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十几年前，国家为了打破国外技术封锁，集结了全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秘密攻关芯片技术的最高级别项目！

能参与其中的，无一不是国宝级的战略人物！而组长，更是国之重器！

这个被他们嘲笑为“土包子”、“老古董”、“工业垃圾”的老钳工，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大国工匠？！

高文彬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沈皓宇更是两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

慕晚晴捂住了自己的嘴，美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震撼、崇拜、仰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窒息。原来，他才是真正站在科技之巅的男人！

江承阜看着激动的老战友，也是感慨万千，他扶起赵振国的胳膊，苦笑道：“什么总工不总工的，我现在就是个快下岗的老钳工罢了。”

赵振国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目光如电般扫向华创集团的董事长：“陈董！这就是你们华创集团对待国家功臣的方式吗？！你们把国之重器，当成清洁工一样使唤羞辱？我看你们这个项目，也不用竞标了！”

董事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站起来，对着江承阜九十度鞠躬，声音都在发抖：“江工！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管理不善！我……”

“陈董，”江承阜打断了他，“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您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江承阜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高楼，看到了那个破败的老工厂，看到了那些和他一样，即将被抛弃的老工友们。

“保留红星厂，对它进行升级改造，召回所有被遣散的工人。我要把它，打造成我们国家最顶级的精密制造基地。”

“没问题！我立刻就办！我追加十个亿的投资！”董事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事情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

沈皓宇父子因学术造假和商业欺诈，被当场带走调查，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华创集团总裁亲自登门，三顾茅庐，恳请江承阜出任集团首席技术官，并授予他集团的最高股权。

江承阜拒绝了首席技术官的头衔，他只接受了一个职位——红星厂荣誉厂长兼总工程师。

几个月后，焕然一新的红星厂，挂上了“国家级精密制造与研发中心”的牌子。那些被召回的老工友们，都换上了崭新的工装，在窗明几净的新车间里，操作着世界最顶级的设备，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而慕晚晴，也毅然辞去了研发部的高薪职位，申请调到红星厂，成为了江承阜最得力的助手。每天跟在江承阜身后，恭敬地喊着“江老师”，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

一年后，国家最高科技奖的颁奖典礼上。

江承阜没有穿西装，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蓝色工装。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从国家最高领导人手中，接过了那枚代表着终身成就的金色勋章。

闪光灯下，他那双布满老茧，却能创造奇迹的双手，显得格外有力。

他用最朴实的声音，对着全世界说道：“我叫江承阜，我是一个钳工。我的这双手，能造出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东西。只要国家需要，这双手，随时待命。”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一个属于工匠的时代，再次来临。而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来源：远见卓识河流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