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陈建军,今年三十五岁。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像一棵被移植过来的树,拼命扎根,努力生长,以为只要枝繁叶茂,就能为家人撑起一片荫凉。可我没想到,一场病,一阵风,就把我连根拔起,让我看清了自己在这片所谓的“家”的土壤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养分供给站。
我叫陈建军,今年三十五岁。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像一棵被移植过来的树,拼命扎根,努力生长,以为只要枝繁叶茂,就能为家人撑起一片荫凉。可我没想到,一场病,一阵风,就把我连根拔起,让我看清了自己在这片所谓的“家”的土壤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养分供给站。
那天,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像一块巨大的冰,冷得我骨头发颤。诊断书上的“急性白血病”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滋滋作响。医生说,需要立刻进行化疗,然后准备骨髓移植,费用至少要八十万。
我的妻子林晓坐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却一声不吭地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我们从大学相恋到结婚,一起打拼,从一无所有的出租屋,到现在这个城市里一套不大但温馨的两居室,每一块砖瓦都浸透着我们的汗水。
“钱的事,你别担心。”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先用家里的积蓄,不够的,我再去想办法。”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绞痛。我们家的积蓄,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万,这还是我们省吃俭用,准备给女儿上个好点的小学攒下的。剩下的五十万,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给……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吧。”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他们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爸妈住在老家县城,身体还算硬朗。我还有一个弟弟,陈建国,比我小五岁。从小,爸妈就偏爱弟弟,说他嘴甜会来事,不像我,闷葫芦一个。我上大学的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是自己兼职挣的。毕业后,我留在城市打拼,每个月雷打不动给家里寄三千块钱,这一寄,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弟弟没考上大学,在老家晃荡了几年,后来也来了我所在的城市。他吃住在我家,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能长久。我劝他学个技术,他说太累;我托关系给他找了个稳定的工作,他嫌工资低,干了两个月就辞了。爸妈在电话里总是说:“建军啊,你当哥的,多帮帮你弟。他不像你,脑子活,就是时运不济。”
于是,弟弟成了我家的常客,或者说,是另一个家庭成员。他用着我们的水电,吃着晓晓做的饭,穿着我买的衣服,偶尔手头紧了,还会找我要几千块零花。晓晓为此没少跟我抱怨,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也都忍了。她说:“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吧,但总不能一直这样。”
我总觉得,我对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对弟弟也算仁至义尽,现在我病了,命悬一线,他们总该拉我一把吧。
电话是晓晓打的。她开了免提,我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什么?白血病?”我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但那惊讶里,我听不出太多的担忧,更多的是一种麻烦找上门的烦躁。“怎么会得这种病?是不是在外面乱吃东西了?我就说大城市不好,空气差,东西也不干净。”
晓晓忍着气,平静地说:“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医生说要尽快治疗,费用还差五十万。我们想问问,家里能不能……”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像一根针,慢慢刺进我的心脏。
过了好一会儿,我爸接过了电话,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晓晓啊,你也知道,我们俩就那点退休金,哪有那么多钱啊。你弟弟建国,前段时间刚谈了个对象,女方要求必须在市里有套房才肯结婚。我们这正琢磨着,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再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给他凑个首付呢。这事关他一辈子的幸福,耽误不得啊。”
我爸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胸口。我几乎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弟弟要结婚了?要买房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甚至都没想过告诉我。
晓晓的声音开始发抖:“爸,建军可是你亲儿子!他现在等着救命钱!建国买房可以再等等,可是建军的病等不了啊!”
“怎么能等?女方家催得紧,错过了这个,你让建国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对象去?”我妈的声音又插了进来,尖锐又刻薄,“再说了,你弟弟都三十了,他结婚是头等大事!陈建军他不是有医保吗?他自己不是还有点存款吗?你们夫妻俩那么能干,再找朋友借借,不就凑齐了?”
我躺在床上,浑身冰冷。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弟弟的婚事,比我的命还重要。我这十年来每个月的汇款,我对弟弟毫无保留的接济,在他们看来,仿佛都是理所应当的。现在我需要他们了,他们却把算盘打得噼啪响,每一分钱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唯独没有算上我的命。
“妈!”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那也是我的家!我每个月给你们钱,养着建国,我图什么?不就是图老了有个依靠,病了有人管吗?现在我快死了,你们要把钱给弟弟买房?”
“你吼什么吼!”我妈在电话那头也火了,“我们养你这么大,你给点钱怎么了?你当哥的,帮你弟弟不是应该的吗?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我们还能指望你养老?你弟弟不一样,他以后是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给他买房,就是给我们自己留后路!”
“养老送终……”我喃喃自语,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多么可笑的逻辑,多么冷酷的现实。我这个所谓的“嫁出去”的儿子,早已被他们从家庭的核心成员里剔除,成了一个偶尔能提供价值的边缘人。
晓晓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爸,妈,我明白了。从今天起,建军的病,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们的养老,也别指望我们了。你们就守着你们的好儿子,过你们的好日子吧!”
说完,她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哭,为我们这个小家不值。
那一刻,我对生我养我的父母,彻底心寒了。那不是失望,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绝望。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稻草人,站在田埂上,看着远方那所谓的家,变成了一片荒芜。
接下来的日子,是晓晓一个人扛起了所有。她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来医院照顾我,深夜回家还要研究各种筹款平台,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借钱。她瘦了,眼窝深陷,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像黑夜里的星星。
我爸妈,再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倒是弟弟陈建国,“哥,听说你病了?严重吗?爸妈说要给我买房,你不会有意见吧?你可得想开点,我结了婚,爸妈也了了一桩心事,他们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
看着那段文字,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拉黑了他,也拉黑了爸妈。从此,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他们。
晓晓的朋友圈,我大学的同学群,甚至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都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钱,像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有的一千,有五百,有的甚至只有两百,但每一笔钱后面,都是一颗温暖的心。我的大学导师,一位年过七旬的老教授,亲自来医院看我,颤巍巍地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一个月的退休金。他说:“建军,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一定要挺过去。”
我的心,被这些陌生又熟悉的温暖,一点点填满。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冷。
化疗的过程是痛苦的,呕吐,脱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但每次看到晓晓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我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活,我是为了她,为了我们可爱的女儿。
就在我进行第二个疗程化疗的时候,我的病房门被推开了。我爸妈和弟弟陈建国,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我妈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建军啊,我们来看看你。身体好点没?”
我爸跟在后面,眼神躲闪,不敢看我。陈建国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四处打量着病房,仿佛在参观一个什么景点。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晓晓正在给我削苹果,看到他们,手里的刀一顿,差点削到自己。她站起身,挡在我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你们来干什么?”晓晓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们……我们是来……”我妈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我们是来跟你商量个事。建国买房的首付还差十万块钱,我们想着,你那个房子,能不能先拿去抵押了,贷十万出来,先让你弟把婚结了。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们。”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是来看我的,他们是来要钱的。在我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他们想的不是我的治疗费,而是如何从我这里再榨出十万块钱,去填补他们宝贝儿子的房款。
“滚!”一个字从我牙缝里挤出来。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陈建军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你爸妈!”我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弟弟结婚是大事!你当哥的就不能体谅一下?”
“体谅?”晓晓气得笑出了声,“你们的儿子结婚是大事,我老公的命就不是大事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他病成这样,你们不闻不问,现在还有脸来要钱?你们的脸皮是铁做的吗?”
“你个外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是我们陈家的家事!”我妈指着晓晓的鼻子骂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是晓晓打的。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我妈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妈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晓晓。陈建国反应过来,冲上来就要推晓晓:“你敢打我妈!”
我抄起床头的玻璃水杯,用尽全力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谁敢动她一下试试!”我嘶吼着,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
陈建国被我的样子吓住了,停在原地。
晓晓指着门口,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清晰:“从这个门滚出去!马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家不欢迎你们!陈建军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也没有这样的弟弟!”
她顿了顿,看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还有,我不是外人。从我嫁给陈建军那天起,他就是我的天,这个家就是我的命。谁想毁了我的家,我就跟谁拼命!你们要钱,一分都没有!你们要房子,想都别想!现在,立刻,滚!”
我爸拉着还在发愣的我妈,和我那一脸不忿的弟弟,灰溜溜地走了。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晓晓转过身,看着我,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伸出手,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这个瘦弱的女人,用她单薄的肩膀,为我撑起了一片天,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晓晓,对不起。”我哽咽着说,“让你受委屈了。”
她在我怀里摇摇头:“不委屈。我只是心疼你。建军,以后,我们只有我们自己了。”
“嗯。”我重重地点头,“我们有彼此,有女儿,就够了。”
那一天,我才真正明白,家,不是血缘关系的捆绑,而是爱与责任的港湾。有些人,虽然有血缘关系,却比陌生人还冷漠;有些人,虽然没有血缘,却愿意为你付出所有。
幸运的是,我的骨髓移植配型成功了,是晓晓的弟弟,我的小舅子。他二话不说,从外地赶来,笑着对我说:“姐夫,你可得挺住,我姐还等着你呢。”
手术很成功。我在无菌舱里待了一个月,晓晓每天都隔着玻璃陪我说话,给我讲女儿的趣事,给我读新闻。她的脸庞在玻璃的反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她的爱,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层隔阂,温暖着我。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晓晓推着轮椅,女儿在我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领。我看着她们,感觉自己像是重获了新生。
后来,我听说,我弟弟的婚事黄了。因为拿不出首付,女方家里不同意,最后吹了。我爸妈卖了老家的房子,带着钱想在市里给弟弟买个小公寓,结果钱又被弟弟拿去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
他们又来找过我一次。是在我们小区楼下。两个人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我妈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我爸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万块钱,他说:“建军,这是我们剩下的一点钱,你……你先拿着看病。”
我看着那包钱,心里五味杂陈。我没有接。
我对他们说:“爸,妈,我的病已经好了。钱,你们自己留着养老吧。建国也长大了,该让他自己去闯了。”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带着晓晓和女儿上了楼。从窗户往下看,他们俩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远了。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孤独。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有人说,血浓于水,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根连接着我们的亲情纽带,在那个我最需要帮助却被无情抛弃的下午,就已经被他们亲手剪断了。
我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晓晓还是那么爱笑,女儿也上了小学。我们的生活平静而幸福。每个周末,我们会带着女儿去公园,去郊外,去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我时常会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但心里不再是恨,而是一种释然。那场病,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让我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它让我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爱我的人,也让我明白了家的真正含义。
家,不是一个需要你无条件付出的地方,而是一个能给你温暖和力量的港湾。真正的家人,是在你乘风破浪时为你鼓掌,更是在你搁浅触礁时,愿意陪你一起修补船帆,等你再次起航的人。
我很庆幸,我有晓晓,我有我的小家。这,才是我陈建军,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归宿。至于那些早已远去的背影,就让他们留在过去吧。我的人生,要向前看,因为前方,有我的爱人,有我的阳光。
来源:格物致知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