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清弦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无形的屏障吞噬,她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模糊的青影,义无反顾地扑向潭心那株散发着妖异光芒的忘川花。
时间,仿佛在李莲花决绝地踏上那条瘴气之桥的瞬间,凝固了。
沈清弦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无形的屏障吞噬,她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模糊的青影,义无反顾地扑向潭心那株散发着妖异光芒的忘川花。
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一点不断放大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和李莲花最后回望时,那平静得近乎温柔的、诀别的眼神。
“不——!!!”
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鸣,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无形的壁垒,换来的却只是更猛烈的反弹和浑身散架般的剧痛。手掌被石片割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李莲花的身影即将触及那忘川花的刹那——
异变达到了顶点!
整个山谷的瘴气疯狂暴动,那巨大的漩涡发出低沉的、如同万鬼呜咽般的轰鸣!潭心那株忘川花的光芒骤然炽烈到极致,幽蓝得几乎转为惨白,将李莲花的身影完全吞没!
花蕊那抹暗红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然后猛地收缩!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阴寒与诡异生机的能量波动,以忘川花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嗡——!!!
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水纹般急速扩散!
沈清弦被那力量猛地掀飞出去,重重摔落在远处的乱石之中,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那层阻挡她的无形屏障,在这剧烈的能量冲击下,也剧烈波动起来,变得稀薄了几分。
她挣扎着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望向潭心。
光芒渐渐散去。
骇人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
那株忘川花依旧挺立在礁石上,但原本幽蓝剔透的花瓣,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败之色,仿佛所有的精华都被瞬间抽空。而那花蕊处的暗红,却膨胀了一倍有余,变得如同鸽血般浓郁欲滴,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的生命力。
而在那花朵之下……
李莲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黑色礁石上。
一袭青衫被潭水打湿,紧紧贴着了他清瘦的身躯。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得如同陷入了沉睡,甚至唇角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解脱般的弧度。
仿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都在那一刻归于平静。
他的手腕处,一道深刻的伤口赫然在目,鲜血早已不再流淌,皮肤是一种失血过多的、冰冷的苍白。
在他的心口处,那朵变得邪异无比的忘川花,其中一根花蕊竟如同活物般,延伸而出,微微刺入了他的衣衫,隐约可见一点暗红的光芒顺着花蕊,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注入他沉寂的心口。
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最后的、诡异的“馈赠”或“契约”。
整个山谷死寂无声。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那株妖花和李莲花静默的身影,构成一幅诡异而凄美的画面。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那层无形的屏障,终于在能量冲击后彻底消散了。
沈清弦连滚爬爬地、不顾一切地冲过冰冷的潭水,扑到那块礁石上。
“李莲花……李莲花!”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脸颊。
冰冷。
刺骨的冰冷。
没有任何生命的温度。
她不死心,手指急切地探向他的颈侧,寻找那微弱的脉搏。
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跳动。
她又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屏住呼吸去倾听。
万籁俱寂。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只有她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不……不会的……你醒醒……你看看我……”她徒劳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他冰冷苍白的脸上。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的……骗子……李莲花你这个骗子!!”
她哭喊着,摇晃着他冰冷的身躯,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只感受到一片令人绝望的寒意。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恋,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她的整个世界。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彻底将她淹没。她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李莲花冰冷的身旁,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沈清弦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缓缓苏醒。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死寂的黑色潭水,那株变得邪异黯淡的忘川花,和……身边那具冰冷沉寂、再无生息的身躯。
现实如同最锋利的刀,再次狠狠剜开她的心脏。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喊。
只是默默地坐起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抚平李莲花微湿的衣襟,擦去他脸上沾染的水渍和……她之前滴落的泪痕。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他只是睡着了,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然后,她撕下自己尚且干净的衣摆,仔细地、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握着他冰冷僵硬的手,望着他安详的睡颜,久久不语。
天光渐渐亮起,驱散了山谷中浓重的瘴气,却驱不散那彻骨的悲凉和绝望。
阳光落在李莲花的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用那惯有的、带着点懒散笑意的声音叫她:“沈姑娘……”
可是,没有。
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沈清弦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哭泣。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干涸的、死寂的平静。
她艰难地背起李莲花冰冷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出了这片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山谷。
等在外界、几乎急疯了的方多病,看到他们出来,先是狂喜,随即在看到沈清弦那死灰般的脸色和她背上毫无声息的李莲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李……莲花……?”他颤抖着,几乎不敢上前确认。
沈清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将李莲花安置回莲花楼内的床榻上,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方多病,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平静:“他累了,需要休息。”
方多病看着她那双空洞得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看着榻上李莲花那安详得过分、却再无生息的容颜,终于明白了什么。
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他,他扑倒在榻边,失声痛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说好的……说好会出来的……”
沈清弦没有哭。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所有的眼泪都已流干。
她开始着手处理李莲花的后事。为他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他散落的银针和医书……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专注,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固执。
方多病想要帮忙,却被她轻轻推开。
“让我来。”她说。
仿佛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在整理李莲花随身物品时,她在他贴身的衣物内,发现了一封薄薄的、墨迹犹新的信。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熟悉的、略带潦草却依旧风骨嶙峋的字迹,映入眼帘。
【清弦,展信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走了。别哭,也别怪我自私。
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于我而言,并非全是痛苦。能遇见你,能得你倾心相待,已是我这残破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和温暖。
碧茶之毒,深入髓海,本就无解。苟延残喘至今,已是偷来的时光。与其眼睁睁看着毒性耗尽最后生机,变得面目全非,不如以此残躯,换一个或许能让你记住我最后还算体面样子的结局。
忘川之花,邪异非常,以命换命之说,我从未信其能真正救我。但我信,或能以此绝了你继续为我奔波涉险的念头。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多到我无以为报,唯剩愧疚。
清弦,好好活着。替我去看看这世间更多的风景,去救更多值得救的人。你的医术,你的仁心,不该只困于我这一隅必死之局。
若有可能,忘了我。
若实在忘不掉……便在每年莲花盛开之时,替我看看那接天莲叶,映日荷花。便当我化作了其中一朵,随风摇曳,无病无痛,自由自在。
勿念。
李莲花 绝笔】
信纸从沈清弦颤抖的手中滑落。
她终于明白。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他知道忘川花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是去寻求生机。
他是去奔赴一场自我选择的死亡。一场用最惨烈的方式,断绝她所有念想,逼她活下去的……最终结局。
“李莲花……你好狠……”
她喃喃自语,声音空洞,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凉和……了然的绝望。
他连最后一点让她追随而去的念头,都彻底掐灭了。
三日后。
在一处开满野花、可以望见远处莲塘的山坡上,立起了一座新坟。
没有墓碑,只简单垒了几块山石,坟前插着一根李莲花常用的、磨得光滑的竹杖。
沈清弦一袭素衣,跪在坟前,烧掉了那封信的最后一点灰烬。
方多病红着眼睛,在一旁默默洒下酒水。
“李莲花,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方多病哽咽着,说不下去。
沈清弦静静地跪着,良久,才缓缓站起身。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然后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
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
“沈姑娘,你去哪儿?”方多病急忙问道。
沈清弦没有回头,声音随风传来,清冷而缥缈:
“去找。”
“找什么?”
“找能真正解开碧茶之毒的方法。”
方多病愣住了:“可是……李莲花他……”
“他试错了。”沈清弦的脚步未停,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忘川花是错的。以命换命是错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只是他……等不到了。”
但她可以等。
她有一生的时间,去找。
方多病看着她决然远去的、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不接受李莲花的死亡。
她是无法接受,他是因为“无解”而死去。
她要用余下的所有生命,去证明“有解”。
或许这本身,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融入那无尽的山峦与道路之中。
从此,江湖之中,少了一个身中碧茶之毒、游戏人间的游医李莲花。
多了一个背着小楼、四处漂泊、永不停歇地寻找着解毒之法的女子。
有人说,她疯了。
有人说,她在寻找起死回生之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寻找的,或许只是一个答案,一个执念,一个能让那朵早已凋零的莲花,在她心中重新焕发生机的……渺茫希望。
莲花楼依旧在移动,只是驾楼的人,换了。
楼顶那盆不知名的小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仿佛故人,从未远去。
来源:故里说娱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