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神功元年(695年)十二月的一个寒夜,洛阳白马寺中,一位身形魁梧的僧人被武士团团围住。曾是女皇最亲密枕边人的薛怀义,在明堂余烬未冷之际,迎来了生命的终局。
一介市井卖药郎,如何凭借非凡魅力走入大唐权力核心,又为何在烈火中走向毁灭?
神功元年(695年)十二月的一个寒夜,洛阳白马寺中,一位身形魁梧的僧人被武士团团围住。曾是女皇最亲密枕边人的薛怀义,在明堂余烬未冷之际,迎来了生命的终局。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寺院,回想起十五年前初次踏入这里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一个名叫冯小宝的卖药郎,如今却已成为武则天称帝的关键推手,官至辅国大将军,封鄂国公。
冯小宝生于京兆鄠县(今陕西西安鄠邑区),在唐高宗龙朔二年(662年)来到人世。他生得体格健壮,面容俊朗,更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年轻的冯小宝选择在洛阳城最繁华的市场上卖药为生。他每日在摊前表演般地向路人推销他的药材,渐渐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此药采自终南山巅,经九九八十一天晒制而成,专治腰膝酸软!”冯小宝的吆喝声在市场上格外响亮,他的摊位前总是围着不少顾客。
当时的洛阳作为东都,是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人口逾百万,商贾云集。在这片繁华之地,冯小宝学会了如何取悦他人,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
他未曾想到,这些在市井中学来的本领,有一天会将他推向权力的顶峰。
历史学者分析,冯小宝的市井经历塑造了他善于交际、懂得逢迎的性格特点,这为他日后在宫廷中的崛起埋下了伏笔。
冯小宝的人生转折点发生在他二十多岁时。通过某种机缘,他结识了唐高祖李渊之女、千金公主府上的人。
“此子非凡品也!”千金公主初见冯小宝时,被他英俊的容貌和健壮的体魄所吸引。
当时,武则天正逐步掌握大权,千金公主为了讨好这位实际上的统治者,便将冯小宝作为“礼物”献了上去。
为方便冯小宝出入宫廷,武则天下令让他剃度出家,赐名薛怀义,并让他担任白马寺住持。一夜之间,卖药郎变成了高僧。
白马寺是东汉时期建立的佛教寺院,有“中国第一古刹”之称。让一个毫无佛教修养的市井之徒担任如此重要寺院的住持,武则天这一决定在当时引起了不小震动。
薛怀义很快适应了新身份。他骑着宫廷御马,有宦官随从,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朝中大臣见到他,都要恭敬地称一声“薛师”。
垂拱元年(685年),武则天委派薛怀义负责修建白马寺。他召集能工巧匠,将白马寺扩建得富丽堂皇。
此时的薛怀义已不再是当初的市井小民,他网罗一批无赖少年度为僧人,整日前呼后拥,气焰日渐嚣张。
某日,薛怀义在街上与右台御史冯思勖不期而遇。因冯思勖曾多次弹劾薛怀义的不法行为,薛怀义竟命随从将这位朝廷命官殴打至重伤。
更令人侧目的是,薛怀义对于前来挑衅的道士也毫不手软。他曾在街上遇到一群道士,对方出言不逊,薛怀义“打杀之,悬尸白马寺”。
恃宠而骄的薛怀义,甚至对武则天的新宠御医沈南璆也敢动手。他公然拦住沈南璆的去路,将其暴打一顿。
武则天得知这些事后,却只是“笑而不问”。这种默许态度,使得薛怀义更加肆无忌惮。
薛怀义并不满足于只做女皇的男宠。他敏锐地察觉到,要在政治上立足,必须建立实实在在的功业。
机会很快到来。垂拱四年(688年),武则天命薛怀义监修明堂。明堂是古代帝王宣明政教之所,凡朝会、祭祀、庆赏等大典均在此举行。
薛怀义倾注全部心血于此工程。他督促进度,严把质量,终于在短时间内建成了一座高达294尺的宏伟建筑。明堂的建成让武则天大喜过望,为此特地宴赐群臣,大赦天下。
此时的薛怀义已官至正三品左威卫大将军,这个职位相当于今天的首都卫戍区司令员。
永昌元年(689年),突厥犯边。武则天异想天开,任命薛怀义为清平道大总管,率军迎敌。出人意料的是,薛怀义领兵至单于台(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刻石纪功而还,未遇敌军却得胜归来。
这场“不战而胜”的征讨,使薛怀义再加辅国大将军,官阶从二品,相当于今天的国防部副部长。
载初元年(690年),薛怀义迎来了他政治生涯的巅峰时刻。他与法明等僧人共同推出了《大云经疏》,宣称武则天是弥勒佛下生,当取代唐朝,主宰天下。
这部经过精心阐释的《大云经》,为武则天提供了君权神授的理论依据。
“观世音菩萨,以女身化现,统治众生,利益天下。”薛怀义在讲解《大云经》时,刻意强调女性统治者的合理性。
这一造神运动成效显著。同年九月,武则天正式称帝,改国号为周。作为回馈,薛怀义被擢升为正二品右卫大将军,改封鄂国公。
此时的薛怀义,达到了人生权力的顶峰。他不仅是女皇最亲密的伴侣,还是她登基的关键推手,集宗教权威与军事权力于一身。
然而,盛极而衰是历史的必然。随着武则天身边出现了新的宠臣,薛怀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证圣元年(695年)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洛阳城中灯火辉煌,薛怀义精心准备了一场特别的表演。他在明堂的地上挖了一个五丈深的大坑,将佛像从坑中缓缓拉出,并宣称这是“佛自地涌出”的神迹。
他又用牛血画了一尊高达二百尺的佛像,挂在天津桥(今洛阳桥附近)上,声称这是刺膝取血而画。
然而,这些精心设计的表演并未引起武则天的兴趣。女皇的冷淡彻底激怒了薛怀义。
第二天夜晚,薛怀义独自一人登上明堂顶层,俯瞰着神都洛阳的万家灯火。回想起这些年的荣辱起伏,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燃起。
他命人搬来柴草,堆放在明堂内部。然后,他亲手点燃了火把,投向那浸满油脂的木柴。
火焰迅速蔓延,很快吞噬了整个明堂。这座耗时多年、耗费巨资建成的宏伟建筑,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火光映红了半个洛阳城,也映红了薛怀义扭曲的面容。
明堂大火的消息震惊朝野。武则天心中明白纵火者是谁,但因涉及宫闱秘事,只好对外宣称是工人疏忽导致失火。
她依然命薛怀义主持重建明堂的工作。然而,这已是女皇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薛怀义并未收敛,反而因武则天的宽恕而更加骄纵。他四处炫耀与女皇的亲密关系,甚至公开辱骂朝廷大臣。
武则天终于忍无可忍。她召来女儿太平公主,命她处理此事。
“此人已留不得。”武则天简短的话语,决定了薛怀义的命运。
太平公主挑选了数十名健壮妇人,由自己的乳母张夫人带领,又安排了侍卫埋伏在瑶光殿周围。
次日,薛怀义接到女皇密诏,命他夜间入宫。他毫无防备地踏入瑶光殿,等待他的不是女皇,而是一群力大无比的妇人。
一番搏斗后,薛怀义被制服,随后被侍卫缢杀。他的尸体被送回白马寺,按照僧人的方式火化。
那晚,洛阳城外的火光,不仅吞噬了一具肉体,也终结了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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