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后一天我要回部队,她拦住我质问: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4 23:52 2

摘要:车站里人挤人,空气闻起来像生了锈的铁,混着泡面的香精味儿和若有若无的汗酸。

车站里人挤人,空气闻起来像生了锈的铁,混着泡面的香精味儿和若有若无的汗酸。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军绿色的帆布包磨得边角发白,像我手上的茧。

还有半个小时,车就要开了。

归队的命令像一道催命符,把短短七天的假期压缩成了一场梦。

梦里,我见了父母,见了几个老同学,还去相了一场亲。

就是昨天的事。

那个叫徐念的姑娘。

我脑子里甚至还没能清晰地拼凑出她的模样,只记得她有一双很静的眼睛,像山里的潭水。

我们坐在一家吵吵闹闹的咖啡馆里,介绍人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我的“光荣事迹”,什么优秀士兵,什么技术能手。

我听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的视线越过她,落在窗外。一辆洒水车慢悠悠地开过,唱着那首几十年不变的曲子。

我走神了。

我想起了猴子。

猴子是我战友,我们一起入伍,睡上下铺。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被磕掉半边的门牙,特傻。

去年,他在一次任务里,再也没回来。

洒水车的声音,和那天清晨我们出发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徐念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我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没有涂任何颜色。

我摇摇头,说:“没有。”

然后,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方桌,却像隔着一条奔腾的河。

河这边,是我的枪,我的迷彩,我的纪律和服从。

河那边,是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咖啡香气和轻声细语的世界。

后来,介绍人打着圆场,我们草草结束了。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几句客套话。

现在,我站在这人声鼎沸的车站里,心里想着的,是回去以后要提交的技术报告。

“同志,让一下。”

有人从我身边挤过去,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清亮,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等一下。”

我回头。

是她,徐念。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跑得有些喘,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了,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就站在那儿,离我三步远,周围的人流像潮水一样从我们身边分开。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静,但潭水下面,好像起了风。

我有些意外。

“有事吗?”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像营区里的沙土地。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种眼神,不像昨天在咖啡馆里那样平静,带着审视,带着委屈,还带着一股子……倔强。

像我们训练场上那些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但一场雨过后又立刻挺直腰杆的小草。

“我要走了。”我看了看手表,提醒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然后,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愣住了。

彻底愣住了。

周围的嘈杂声好像瞬间被一个无形的罩子隔绝了。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还有她那句在耳边不断回响的质问。

瞧不起她?

我什么时候……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像处理紧急军情一样,回放着昨天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有。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我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吗?

也没有。我甚至没敢多看她几眼。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没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

“你没有?”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点,“你从头到尾,正眼看过我几次?你问过我一个关于我的问题吗?你对我做什么的,我的爱好,我的生活,有一点点兴趣吗?”

她的问题像一排子弹,密集地射向我,打得我哑口无言。

我确实没有。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猴子,都是那辆洒水车,都是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你坐在我对面,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查官,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感兴趣,你觉得无聊,你在忍耐。你觉得我开一家小小的甜品店,上不了台面,配不上你这个‘青年才俊’,对不对?”

甜品店?

我这才想起来,介绍人好像是提过一嘴,说她自己开了个小店,做中式甜品。

我当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的沉默,显然被她当成了默认。

她的眼圈红了,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军人了不起啊?军人就可以这么敷衍别人,这么不尊重人吗?”

“我告诉你,我开我的店,我靠我的手艺吃饭,我不偷不抢,活得堂堂正正。我不需要任何人瞧得起,尤其是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就像我们部队里的紧急集合,哨声一响,立刻行动。

我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

手里提着的帆布包,突然变得有千斤重。

周围的人群恢复了喧闹,广播里开始催促检票。

我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那件白色的T恤,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不是疼,是一种说不出的,又酸又麻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尊重,就是保家卫国,就是服从命令,就是为人民服务。

我从没想过,在那样一个普通的下午,在一个普通的相亲桌上,我的走神,我的沉默,在另一个人眼里,会是如此巨大的轻蔑和伤害。

火车开动的时候,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话。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没有瞧不起她。

我只是……瞧不起那个沉浸在过去,连一次真诚的交流都无法给予别人的自己。

回到营区,生活又被熟悉的节奏填满。

起床号,操练,食堂,技术研究,熄灯号。

一切都井井有条,严丝合缝,像一部精密的机器。

但我的心里,却多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每当夜深人静,我躺在坚硬的板床上,看着窗外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星空时,那颗石子就会硌得我生疼。

我想起徐念那双倔强的眼睛。

我想起她说她开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我想起她说她活得堂堂正正。

我开始好奇,那是一家什么样的店?

她做的是什么样的甜品?

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好奇,像一株藤蔓,在我心里悄悄地生了根,发了芽。

我试着去打听。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徐念。

我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人家姑娘挺好的,长得干净,说话也实在。就是你,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介绍人说,你全程跟个木头似的,把天都聊死了。”

“她……那个店,叫什么名字?”我硬着头皮问。

“叫‘念时’,念时间的念,时间的时。听着就挺有味道的。就在老城区那条巷子里,听说生意还不错呢。”

念时。

我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仿佛能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

训练场上的太阳,把皮肤晒得黝黑,汗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和研究中,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压制心里的那点骚动。

可越是压制,那藤蔓就长得越疯。

那天,我们进行了一次长途拉练。

二十公斤负重,五十公里越野。

走到最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我的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休息的时候,我靠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喘着气。

指导员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壶水。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我摇摇头,没说话。

指导员拍了拍我的肩膀:“有心事,别憋着。咱们当兵的,身体要过硬,思想更要过硬。心里有疙瘩,解不开,会影响战斗力的。”

我看着他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心里一动。

晚上,我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虫鸣和战友们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

我拿出了纸和笔。

在部队里,我们依然保持着写信的习惯。

有些话,打字说出来总觉得轻飘飘的,只有写在纸上,一笔一划,才显得郑重。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写“徐念同志”?太生硬。

写“徐念你好”?又太冒昧。

最后,我什么称呼也没写,直接开始了第一句。

“那天在车站,对不起。”

写下这几个字,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那天的失态。

我能告诉她,我看到了洒水车,就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吗?

她会觉得我是在为自己的无礼找借口吗?

我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

我写了猴子,写了我们怎么一起在新兵连被罚,怎么一起在泥地里滚得像个泥猴,怎么一起对着天上的月亮说想家。

我写了他笑起来时露出的那颗缺了半边的牙。

我写了他牺牲前,还在跟我说,等退伍了,要回家开一家最大的烧烤摊,请全村的人吃。

我写得很慢,信纸被我的汗水浸湿了一小块,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写到最后,我写道:

“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还没学会怎么跟过去告别。我的失礼,伤害了你,我再次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寄到你手里,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看。如果打扰了你,请把它扔掉。”

我没有写我的名字,只在最后写了我的部队代号。

我把信寄了出去。

地址,是我妈告诉我的,老城区,念时甜品店。

信寄出去后,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深潭,没有半点回音。

我开始变得焦躁。

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收发室的哨声。

可每次,发到我手里的,都只有家信和报纸。

时间久了,我也就慢慢死了心。

我想,她大概是把信扔了吧。

也是,凭什么呢?

一个只见过一面,还给她留下了极坏印象的男人,凭什么要求她的原谅和理解?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下午,天气很闷,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通讯员抱着一堆信件跑进办公室,喊我的名字。

“有你的信!”

我心里没抱什么希望,以为又是我妈寄来的唠叨。

可当我看到那个信封时,我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一个很素雅的牛皮纸信封,没有多余的装饰。

上面的字迹,娟秀,有力,像她的人一样。

收信人,是我的部队代号。

寄信人地址,是“念时”。

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我躲到训练场一个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不是香水味,是一种……食物的清香。

像桂花,又像别的什么。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

“信我收到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坟,葬着一个回不来的人。你没有错。”

“我也有。”

“还有,我店里的招牌是桂花赤豆糕,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有机会,欢迎你来尝尝,前提是,你要带着尊重来。”

落款,是她的名字。

徐念。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滚滚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脸上,冰凉。

可我的心里,却像有一把火在烧。

我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笑了。

对着漫天的风雨,像个傻子一样,咧开嘴笑了。

原来,她都懂。

那一天,我给她回了信。

我告诉她,我们部队的驻地在一座山上,一到晚上,星星特别亮,像碎钻一样撒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我告诉她,训练很苦,但每次看到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还告诉她,猴子生前最爱吃的,就是桂花糕。他说,那是他奶奶的味道。

信的结尾,我问她:“你的那座坟里,葬着谁?”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通信。

我们的信,隔着千山万水,穿过城市和乡村,来到彼此的手里。

她的信,总是带着那股好闻的清香。

她说,那是她做甜品时不小心沾上的味道。

她告诉我,她的店很小,只有四张桌子。

她告诉我,她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去磨米,去熬糖,去准备最新鲜的食材。

她告诉我,她店里的客人,有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来买一份儿时的回忆。有刚下学的小学生,攥着皱巴巴的零花钱,只为了一口甜。也有失恋的姑娘,在她店里点一份最苦的龟苓膏,一边吃一边哭。

她说,她做的不是甜品,是人情味。

她说,她心里的那座坟,葬着她的外婆。

她的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做了一辈子的中式点心。

她从小就跟在外婆身边,闻着灶台上的甜香长大。

外婆去世后,给她留下的,就是那本写满了各种点心方子的、泛黄的笔记本。

她说,她开这家店,就是想把外婆的手艺传下去,让更多的人尝到这种传统的、温暖的味道。

“这不算什么大事业,但这是我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事情。”她在信里这样写道。

我看着她的字,仿佛能看到她站在灶台前,神情专注地搅动着锅里的豆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里却闪着光。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坚定的光。

我的信,则充满了铁和汗的味道。

我告诉她,我们今天又进行了一次实弹射击,我的成绩是优秀。

我告诉她,我们半夜紧急集合,在泥地里匍匐前进,每个人都成了泥猴。

我告诉她,我们新来的一个兵,想家想得偷偷哭,被我发现了,我没批评他,只是给他讲了我和猴子的故事。

我把我最坚硬的一面,最柔软的一面,都写在了信里,寄给了她。

我们从不谈风月,不聊未来。

我们只是在分享彼此的生活,分享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我却觉得,我们的心,在一点一点地靠近。

她的信,成了我最疲惫时的慰藉。

我的信,也成了她平淡生活里的一点点缀。

有一次,我在信里随口提了一句,说最近训练强度大,食堂的饭菜总觉得没什么味道。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她寄来的。

里面不是信,而是一个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块。

打开油纸,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我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甜而不腻,软糯又有嚼劲。

红豆的沙,桂花的香,糯米的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和我小时候,奶奶做的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湿了。

我一个大男人,躲在宿舍里,像个孩子一样,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我仿佛又看到了猴子。

他咧着嘴,露出那颗缺了半边的牙,对我说:“哥们儿,等我回家,就吃这个,我奶奶做的,天下第一!”

我把糕点分给了战友们。

大家都说好吃,抢着吃。

指导员也吃了一块,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小子,有情况了啊。”

我脸一红,没说话。

我给她回信,感谢她的糕点。

我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赤豆糕。

我还说,我的战友们,都很喜欢。

她在回信里说:“喜欢就好。下次想吃了,就告诉我。”

信的最后,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的信里看到除了文字以外的东西。

那个小小的笑脸,像一颗糖,在我的心里,甜了好几天。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年底。

我们部队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邻省发生了特大洪水,我们要去抗洪抢险。

命令下来得很突然,我们连夜出发。

那段时间,我们像陀螺一样,连轴转。

筑堤坝,转移群众,运送物资。

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浑身都泡在泥水里。

我和外界的联系,也彻底断了。

我不知道给她写了多少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在那些最累,最苦,最危险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

我想起她信里说的那些话。

我想起她做的桂花赤豆糕的味道。

那成了我坚持下去的一种力量。

有一次,我们负责转移一个被洪水围困的村庄。

雨下得特别大,冲锋舟在湍急的水流里,像一片叶子。

一个浪打过来,冲锋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个年轻的战士没站稳,掉了下去。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洪水冰冷刺骨,夹杂着泥沙和杂物,像一头猛兽,要吞噬一切。

我拼命地游,终于抓住了那个小战士。

我们俩在水里沉沉浮浮,眼看就要被冲走。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岸边,战友们扔过来的绳子。

我们得救了。

回到临时驻地,我发起了高烧。

我躺在简易的帐篷里,浑身滚烫,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气。

我看到了徐念。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站在一片开满了桂花树的林子里,对我笑。

她说:“别怕,我在。”

我伸出手,想去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躺在后方的野战医院里,烧已经退了。

指导员坐在我床边,正在削苹果。

看到我醒了,他松了口气。

“你小子,命真大。”

他把一个包裹递给我。

“前两天,后勤送补给的时候,顺便送来的。指名给你的。”

我接过来,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是她寄来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拆开包裹。

里面,还是一包包用油纸包好的糕点。

除了桂花赤豆糕,还有很多别的种类。

枣泥的,核桃的,松仁的。

每一个,都做得那么用心。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

“新闻上看到你们那里的消息了,很担心。不知道你怎么样,也不知道这封信和这些东西能不能到你手里。”

“我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给你做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这些糕点都加了很多糖和油,热量高,你饿的时候吃一块,能扛一会儿。”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等你回来,尝尝我新做的,栗子糕。”

信的最后,还是那个小小的笑脸。

可这一次,我看着那个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她的字迹。

我把那封信,紧紧地贴在胸口。

那里,跳动着的是我的心脏。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叫徐念的姑娘,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

她不是一封封信,一个个包裹。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会为我担心,会为我牵挂。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支持着我,在等着我。

抗洪任务,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部队给我们这些参加了抢险任务的,批了半个月的假。

我归心似箭。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坐车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我甚至没有提前告诉她。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站在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老街巷口,我有些紧张。

我的军装,在来之前,特意熨烫过,笔挺。

我的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可我的手心,却全是汗。

我顺着巷子往里走。

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招牌。

“念时”。

两个字,写得古朴又雅致。

店面不大,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结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

透过玻璃,我能看到里面温暖的灯光,和三三两两的客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店里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一个穿着围裙的姑娘,正背对着我,在给客人打包点心。

她听见风铃声,回过头来。

“欢迎光……”

她的话,在看到我的时候,停住了。

是她。

徐念。

她比我记忆中,要清瘦一些。

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静。

但此刻,那潭水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惊讶,疑惑,不敢相信。

最后,都化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店里的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还是她先反应过来。

她解下围裙,快步向我走来。

她走到我面前,站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仔細地看着我。

看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

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我看到,她的眼圈,一点一点地红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想说,我回来了。

想说,我好想你。

想说,谢谢你。

可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我只是抬起手,用我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她的眼泪,是烫的。

烫得我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看着我,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跑进了后厨。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小碟子出来。

碟子里,放着一块黄澄澄的,冒着热气的糕点。

栗子的香甜,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店。

她把碟子递到我面前,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尝尝吧。”

“新做的,栗子糕。”

我接过碟子,手有些抖。

我拿起那块栗子糕,放进嘴里。

很甜。

很香。

很暖。

从舌尖,一直暖到心底。

我吃着,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泪眼婆娑,却笑靥如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一块糕点,一封信,一个眼神。

就足以跨越千山万水,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我在她的城市,待了十五天。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十五天。

我没有穿军装。

我换上了便服,像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一样,陪在她身边。

我每天早上,送她去开店。

看她熟练地和面,制馅,上锅蒸。

看她微笑着,接待每一个客人。

她的店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他们和她聊着天,说着自己的故事。

而她,总是安静地听着,然后递上一份恰到好处的甜。

我才知道,她的小店,不仅仅是卖甜品的地方。

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港湾,慰藉着那些在城市里奔波的、疲惫的灵魂。

下午,店里不忙的时候,她会教我做点心。

我的手,习惯了握枪,习惯了操作精密的仪器。

却怎么也学不会,把一团面,捏成好看的形状。

我总是弄得一团糟,满身都是面粉。

她就在一旁,咯咯地笑,然后伸出手,帮我擦掉脸上的面粉。

她的指尖,凉凉的,软软的,带着甜品的香气。

每次触碰到我的脸颊,我的心,都会漏跳一拍。

晚上,我们关了店门。

她会带我去逛这个城市。

我们去走她小时候走过的路,去吃她最爱吃的小吃。

她会指着一棵老槐树,告诉我,她小时候在这里掏过鸟窝。

她会指着一家快要拆迁的老电影院,告诉我,她外婆曾带她在这里看过电影。

她把她的过去,一点一点地,讲给我听。

我也把我的故事,讲给她听。

我告诉她,我为什么会去当兵。

因为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

我从小,就是听着军号声长大的。

穿上那身军装,是我的梦想。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我们走在深夜无人的街头,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有一次,我们走到一条河边。

河对岸,是这个城市的繁华,霓虹闪烁。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对岸的灯火,轻声问我:“你……后悔吗?”

我没明白:“后悔什么?”

“后悔当兵啊。”她说,“那么苦,那么危险,还要和家人分开那么久。”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灯光下,像一块温润的玉。

我摇了摇头。

“不后悔。”

“保家卫国,总要有人去做。”我说,“以前,我觉得我守卫的,是这个国家的万家灯火。现在,我觉得,我守卫的,也是你这家小店里,那一盏温暖的灯。”

她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映着对岸的璀璨灯火,也映着我的身影。

那一晚,我牵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

被我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刚刚好。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她送我到车站。

还是那个车站。

还是那个站台。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身边,站着她。

她没有哭。

她只是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像一个送丈夫出远门的妻子。

“到了,就给我写信。”她说。

我点点头。

“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我点点头。

“我……等你回来。”

我的心,被最后那句话,狠狠地攥了一下。

我看着她,郑重地,向她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我转身,踏上了列车。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火车缓缓开动。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站台,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我知道,我把我的心,留在了那里。

回到部队,生活又恢复了常态。

但我的心,不再是空的了。

因为我知道,在千里之外,有一个人,在等我。

有一盏灯,在为我而亮。

我们的信,还在继续。

信里,多了很多对未来的期许。

她说,她想把店面扩大一些,这样就能多放几张桌子。

她说,她最近在研究新的点心,等我回去,第一个给我尝。

我说,我正在准备晋升的考核,如果通过了,就能多一些假期。

我说,等我下次回去,我想带她去见我的父母。

我们用一封封信,构建着我们共同的未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期盼中,变得有了盼头。

一年后,我休假回家。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她,回了我家。

我的父母,很喜欢她。

我妈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笑得合不拢嘴。

我爸,那个严肃了一辈子的老军人,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看着徐念,对我说:“小子,眼光不错。”

那天晚上,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偷偷塞给我一个存折。

“这里面的钱,你们拿着,去看房子吧。姑娘家开店不容易,咱们不能委屈了人家。”

我看着存折上的数字,眼眶有些发热。

我把存折还给了我妈。

“妈,这钱您留着。我会靠我自己的努力,给她一个家。”

从我家出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念。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你知道吗?我以前,最怕的,就是别人瞧不起我。”

“因为我没有光鲜的工作,没有很高的学历,我只有这家小店,和这点不起眼的手艺。”

“我怕别人觉得我配不上。”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她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紧。

“因为我知道,你,和你的家人,看到的不是这些。你们看到的,是我这个人。”

“这就够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那颗因为她最初的质问而硌了我很久的石子,终于,被彻底磨平了。

我们没有用我妈的钱。

我把我这些年攒下的津贴,都取了出来。

她也拿出了她开店攒下的积蓄。

我们一起,付了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站在阳台上,能看到远处,我父亲曾经待过的军区大院。

拿到钥匙的那天,我们俩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了很久。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嗯”了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了。

家。

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

为了这个家,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向她求婚了。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

我只是把我的军功章,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我的一切,都给你。”我说。

她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她点着头,说:“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双方的亲人。

没有豪华的婚车,我穿着军装,骑着一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把她娶回了家。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得比那天所有的阳光都要灿烂。

婚后,我们依然是两地分居。

我在部队,她在城市。

但我们的心,却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每次休假,都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我会陪她守着那个小小的甜品店。

她会为我洗手作羹汤。

我们的小家,被我们一点一点地填满。

有了家具,有了电器,有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有了饭菜的香气。

有了……一个家该有的一切。

后来,她怀孕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进行演习。

我在漫天的风沙里,听着电话那头她带着喜悦和羞涩的声音,激动得差点把电话都给扔了。

我成了全营第一个,在演习场上又哭又笑的傻子。

我没办法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只能在电话里,一遍遍地叮嘱她。

每次打电话,她都说:“我很好,你放心。家里有爸妈照顾着,店里也请了人帮忙。”

“你安心工作,你守着大家,我守着我们的小家。”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我也知道,她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有多么辛苦。

我只能把这份愧疚,化作更努力工作的动力。

我只希望,能通过我的努力,早日调到离家近一些的地方。

孩子出生的那天,我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比武。

等我比武结束,拿到第一名的成绩,兴冲冲地给她打电话报喜时,我妈告诉我,她已经进产房了。

我当时就懵了。

我疯了一样地去请假。

领导特批了我的假。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到医院。

当我冲到产房门口时,正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走出来,笑着对我说:“恭喜,是个儿子,七斤六两。”

我看着那个小生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走进病房。

徐念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浸湿了。

她看到我,虚弱地笑了笑。

“你回来了。”

我走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跪了下去。

“对不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

“不晚。”她说,“你回来,就好。”

我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成绩,都变得无足轻重。

我只知道,我亏欠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多太多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加倍地对她好。

用我的一生,去弥补这份亏欠。

儿子慢慢长大。

他很调皮,像猴子。

他也很懂事,像他妈妈。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爸爸,是一名军人。

他会指着电视里的军人,骄傲地对别人说:“那是我爸爸!”

每次我休假回家,他都会像个小尾巴一样,整天黏着我。

他会让我给他讲部队的故事。

他会穿上我那身大大的军装,在镜子前,敬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而徐念,她的“念时”甜品店,生意越来越好。

她开了分店,还收了徒弟。

她把外婆的手艺,真正地发扬光大了。

她成了小有名气的“甜品西施”。

但她依然是那个,会为我洗手作羹汤的,我的妻子。

她会在我每次归队前,为我准备好满满一行李箱的,她亲手做的点心。

她会在每一个深夜,等我那通报平安的电话。

她会把我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有一次,我问她:“跟着我,后悔吗?”

她正在灯下,为我缝补一件被训练磨破了的作训服。

她头也没抬,说:“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守着国,我守着家。我们俩,都在做着最有意义的事情。”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再说了,你现在可不是那个,会瞧不起人的木头了。”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把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

闻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面粉和桂花香气的味道。

心里,一片安宁。

是啊。

我再也不是那个,沉浸在过去,不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尊重的愣头青了。

是她,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封闭的世界。

是她,用她的温柔和坚韧,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

她让我明白,军人的荣誉,不仅仅是在训练场上,在战场上。

更是在,守护好自己身后的那个家,那个爱你的人。

后来,我因为表现出色,被调到了军校,做了一名教员。

我们终于结束了长达十年的两地分居。

我每天都可以回家,吃到她做的饭。

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和孩子的笑脸。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淡幸福下去。

直到那一天。

她晕倒在了店里。

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

是癌症。

晚期。

当我拿到那张诊断书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塌了。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那个总是在我面前笑着的她,怎么会……

我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不成样子。

那张纸,比我接到过的任何一份紧急命令,都要沉重。

她躺在病床上,反而比我更平静。

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别怕,我在。”

就像很多年前,我在梦里,听到的一样。

可这一次,我怕。

我怕得要死。

我怕失去她。

我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为我做桂花赤豆糕。

我怕这个家里,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

我怕……我往后余生,都只能在回忆里,寻找她的身影。

我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我为她寻遍了名医,尝试了各种治疗方案。

可她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但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她总是笑着,安慰我。

她说:“人嘛,总有这么一天的。我这辈子,嫁给了你,生了这么可爱的儿子,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开始教我,做她那些拿手的点心。

在病房里,她口述,我记录。

她说得很仔细,每一个步骤,每一种材料的配比。

她说:“你得学会。以后,我不在了,你想吃了,就自己做。也做给儿子吃,让他别忘了,妈妈的味道。”

我红着眼,一笔一划地,记下那些方子。

我的手,第一次,抖得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她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医院里过的。

我亲手,为她做了一个桂花赤豆糕。

做得歪歪扭扭,味道,也远不如她做的好。

她却吃得很开心。

她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糕。”

那天晚上,她靠在我的怀里,精神好了很多。

她跟我说了很多话。

她说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那天我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挺正直的。就是……太闷了。”

她说起了她在车站拦住我的事。

“我当时就是气不过。我觉得,我这么努力地生活,凭什么要被你那么轻慢地对待。现在想想,也多亏了那天的冲动,不然,我们可能就错过了。”

她说起了我们通信的日子。

“你的每一封信,我都收着呢。等以后,拿出来给儿子看,让他看看,他爸当年,也是个会写情书的文艺青年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她在我怀里,睡着了。

睡得很安详。

像一个,做着甜甜美梦的孩子。

她再也没有醒来。

她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有她店里的老主顾。

他们都说,徐念是个好姑娘。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那里。

我没有哭。

因为我答应过她,要好好地,带着儿子,活下去。

她的那家“念时”甜品店,我没有关掉。

我把它,继续开了下去。

我辞去了军校的工作,换上围裙,站在了她曾经站过的那个灶台前。

我按照她留下的方子,一遍一遍地,学着做那些点心。

一开始,做得很难吃。

但我没有放弃。

因为我知道,这不仅仅是甜品。

这是她留给我的,念想。

是我们的,故事。

如今,儿子已经长大了。

他考上了军校,穿上了和我一样的军装。

他说,他要成为像爸爸妈妈一样,优秀的人。

而我,依然守着这家小店。

店里,还是那四张桌子。

墙上,挂着我和她的结婚照。

照片里,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笑得一脸幸福。

我也老了。

头发白了,背也有些驼了。

但每天,我还是会亲手,做上一锅桂花赤豆糕。

那香气,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

总有客人问我,老板,你这店,为什么叫“念时”?

我总是笑着回答: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等她,再念我一次,她的故事。”

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但我愿意,用我余下的所有时光,去想念她。

去记住,那个在车站,拦住我,红着眼睛质问我的姑娘。

是她,让我的一生,都变得,有滋有味。

甜到了,骨子里。

来源:人间草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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