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点敲在十九楼的落地窗上,密集,又毫无章法,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这个沉闷的夜。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的脸。
雨点敲在十九楼的落地窗上,密集,又毫无章法,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这个沉闷的夜。
我在等沈伟回家。
准确地说,是在等一个解释。
手机是我无意中拿起的,他的手机和我的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原本只想看看时间,却被一个弹窗吸引了。
一个出行APP的推送:“您与‘常用同行人’的本月同行里程已超过98%的用户。”
我点开了它。
“常用同行人”的备注,是一个字:安。
头像是一个年轻女孩的侧脸,在阳光下笑得灿烂,背景是海。
安。
我向下划动,看到了完整的备注名:小安。
我甚至点开了他们的同行记录。
每周至少三次,路线从沈伟的公司,到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创意园区,时间大多在晚上九点之后。
最近的一次,是昨天。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不疼,只是麻木的冷。
我和沈伟结婚八年,尝试了五年试管婴儿,失败了四次。
医生说,是我的问题。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彼此的轮廓,却再也触不到真实的温度。
家里的灯泡好像永远不够亮,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稀薄的疲惫。
我以为,这就是中年夫妻的常态。一种被生活磨损后的,平静的消耗。
直到“小安”的出现。
她像一束过于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我自以为是的平静下的,所有不堪的裂痕。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它放回原处,茶几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沈伟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潮气。
“还没睡?”他一边换鞋,一边问,语气里有不易察察的疲惫。
“嗯,等你。”我声音很平。
他换好鞋,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拥抱我一下。
我微微侧身,躲开了。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怎么了,林岚?”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被霓虹染得光怪陆离的雨幕上。
“沈伟,我们谈谈。”
“小安是谁?”
我把他的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已经再次被我点亮,停留在那个扎眼的同行记录页面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我能清晰地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那是一种吞咽紧张的本能反应。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沉默。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这片沉默里,窗外的雨声被无限放大,像一场盛大的、为我们婚姻奏响的哀乐。
“岚岚,你听我解释。”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想听解释。”我说,“我只想知道,她是谁。”
我的冷静,似乎比歇斯底里的质问更让他无措。
他张了张嘴,那些辩解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只是颓然地垂下肩膀。
那条常年挺拔的肩线,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出一种坍塌的弧度。
“她……是我公司的实习生,安然。”
“安然。”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很温柔的名字。
“我们……”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们只是……走得比较近。”
“比较近?”我轻笑了一声,像在嘲笑这个词,也像在嘲笑我自己,“每周三次深夜同行,从你的公司,到那个叫‘蓝海创意园’的地方。沈伟,你是在把我当傻子,还是在侮辱‘比较近’这个词?”
我的语气依旧不重,但每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虚伪的伪装。
他彻底不说话了。
这场对峙,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
因为证据确凿。
在婚姻这场漫长的诉讼里,我习惯了凡事留存证据。
“我想见见她。”我说。
沈伟猛地抬头看我,眼里全是震惊和不解。
“林岚,你这是何必?”
“何必?”我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沈伟,这不是一场捉奸在床的闹剧。我不是来撕扯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我的婚姻里出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常用同行人’,我有权知道她是谁,以及,她想从我的婚姻里得到什么。”
我的声音穿过雨声,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明天,下午三点,楼下的咖啡馆。你约她,或者,我来约。”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两天前。
我还像往常一样,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
早上六点半起床,为他准备早餐。一杯温水,两片全麦面包,一个水煮蛋。
他有轻微的胃病,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我们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完早餐,像两个合租的室友。
“我妈今天会过来,送些石榴。”我说。
“好。”他点头,“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嗯。”
没有多余的对话。
我看着他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在玄关换鞋。
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岚岚,最近……辛苦你了。”
我愣了一下。
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温情的客套了。
尤其是在第四次试管失败后,他看我的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失望,也有疲惫。
“不辛苦。”我回答,“路上小心。”
门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辛苦吗?
或许吧。
为了怀孕,我的身体像一块试验田,被各种激素和药物轮番灌溉。每一次的期待,都以一次更沉重的失望告终。
我的事业,也因此停滞了。我曾是律所里最年轻的合伙人候选,以冷静和逻辑严谨著称。
同事们都说,林岚的心是冷的,脑子是计算器,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孩子,我主动放弃了晋升,转为顾问,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这场胜率渺茫的战争里。
我以为沈伟懂我的牺牲。
我以为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便不亲密,也是命运共同体。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下午,我妈来了。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布袋,里面装着十几个裂着嘴笑的红石榴。
“今年的石榴特别甜,多吃点,石榴多子,好意头。”她一边把石榴拿出来,一边絮絮叨叨。
又是这种话。
我心里有些烦躁,但没表现出来。
“妈,您坐。”我给她倒了杯水。
她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我的脸:“又瘦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孩子这事,要看缘分。”
“嗯,我知道。”我应付着。
“沈伟呢?”
“上班。”
“他最近……对你还好吗?”我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挺好的。”我说。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夫妻嘛,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家和万事兴。”
忍一忍。
家和万事兴。
这是我妈那辈人的婚姻哲学。
我从小听到大,却从未真正认同过。
婚姻对我来说,更像一份合同。
双方是平等的甲乙两方,共同经营一家叫“家庭”的公司。有共同财产,有权利义务,也应该有违约条款。
忠诚,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条款。
一旦违背,就意味着合同失效。
我妈不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她只觉得,我这个女儿,从小就主意大,性子冷,不像个热乎乎的女孩。
她走的时候,把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去庙里给你求的玉坠,开过光的,贴身戴着,能保平安,也能……求个孩子。”
我捏着那个温润的玉坠,心里五味杂陈。
“妈,都什么年代了。”
“你别不信。”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心诚则灵。”
送走我妈,我把那个玉坠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晚上,沈伟果然没有早回。
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加班,会晚一点。
电话那头,很安静,不像在办公室。
我没有追问。
直到十一点,他才回来。
我给他下了一碗面,他吃得很香。
看着他埋头吃面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怀疑,又被压了下去。
或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八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现在回想起来,那晚的我,真是天真得可悲。
他不是在加班。
他是在送“小安”回家。
第二天下午三点,咖啡馆。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
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沈伟和一个女孩一起走了进来。
那个女孩,就是头像里的“小安”,安然。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素面朝天,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很干净,很明亮,像一颗刚被剥开的水煮蛋。
她看到我,眼神里有些怯生生的,下意识地往沈伟身后躲了躲。
沈伟的脸色很难看,像一块被浸泡过度的海绵,肿胀又无力。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他们坐下了。
沈伟点了三杯美式。
服务员走后,桌上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沈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安然则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
我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观察着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紧张。
“安小姐。”我先开了口。
安然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看我。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此刻却像受惊的小鹿,盛满了惶恐。
“林……林姐。”她小声地叫我。
“别这么叫我。”我打断她,“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律师,或者林女士。”
我刻意强调了“律师”这个身份。
安然的脸更白了。
沈伟终于忍不住了:“林岚,你别这样,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转向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沈伟,她已经成年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有你,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替她说话。”
我的话像一刀,精准地切断了他和她之间的那点庇护关系。
沈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重新看向安然。
“安小姐,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吵架,也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我的语速很慢,很清晰,“我只想弄清楚几件事。”
“第一,你和沈伟,现在是什么关系?”
安然的嘴唇翕动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
“别说那些‘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废话。”我冷冷地说,“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义。是情人,还是别的?”
她被我的直接问懵了。
旁边的沈伟,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林岚!”他低吼了一声。
“闭嘴。”我甚至没有看他,“安小姐,我在问你话。”
巨大的压力下,安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喜欢他!”她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和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他很成熟,很会照顾人,不像我身边的那些男生!”
咖啡馆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毫不在意。
“所以,你们上床了?”我继续问。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
安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决堤而下。
沈伟“豁”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林岚!你够了!”他怒视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抬起眼,平静地回视他。
“怎么,你觉得这个问题很羞耻吗?”
“当你背着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羞耻?”
“当你把她设为‘常用同行人’,深夜送她回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羞ot;
“沈伟,克制不是恩赐,是成年人的义务。尤其是在婚姻里。”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再理他,继续对安然说:“安小姐,我需要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
她哭着,点了点头。
“好。”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那么第二个问题,”我身体微微前倾,“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沈太太这个位置?”
安然愣住了,哭声也停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我没想过……”
“没想过?”我笑了,“成年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你接近一个已婚男人,享受他的照顾,和他上床,然后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想过?”
“安小姐,我不是你那些爱情小说里的善良女主角,被伤害了还要祝你们幸福。我是一个律师,我习惯用利益来衡量一切。”
“如果你要钱,我们可以谈。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偿,让你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你要的是人,那很抱歉,沈太太的位置,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我的话,冷静又残酷,像一份冰冷的商业合同。
安然彻底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我不是为了钱。”她喃喃地说。
“那就是为了人了。”我替她做了总结。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沈伟,”我放下杯子,看向他,“现在,该你选了。”
“选什么?”他声音嘶哑。
“选她,还是选我。”我说,“或者说,选净身出户,还是选继续维持这段婚姻。”
“林岚,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不是在逼你。”我说,“我是在给你一个体面的机会,来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
“婚姻是一份契셔约,你违约了。现在,我们要谈的是违约后的处理方式。”
“如果你选她,很好。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按照婚前协议,你婚后收入的一半归我,房子、车子,所有共同财产,我们依法分割。你的过错,会让你在财产分割上处于不利地位。”
“如果你选我,那么,从今天起,你必须和她断得干干净净。删除所有联系方式,向公司申请调离,永不来往。”
“并且,”我加重了语气,“你需要签署一份补充协议。”
“什么协议?”
“忠诚协议。”我说,“明确规定,未来婚姻存续期间,任何一方再次出现不忠行为,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沈伟和安然,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大概觉得我疯了。
把婚姻,把感情,算计得如此精明,如此不留情面。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看着沈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给我答复。”
说完,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
“今天的咖啡,我请。”
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背后两道复杂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不在乎。
我不是来博取同情的。
我是来捍卫我的领地,清算我的损失。
我不喜欢脏。
无论是屋子,还是婚姻。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收拾我的行李,而是收拾沈伟的东西。
我把他的衣服,从衣帽间里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一个行李箱。
他的剃须刀,他的牙刷,他的书,所有带着他印记的东西,我都一一整理出来。
我做得不快,很平静,像在完成一项程序化的工作。
晚上,沈伟回来了。
他看到客厅中央的行李箱,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岚,你……”
“在你做出选择之前,你先搬出去住。”我打断他,“我需要一个干净的空间。”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是你走的这一步。”我纠正他,“我只是在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拖着那个行李箱,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没有感到解脱,也没有感到快意。
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旷的疲惫。
像一场高烧退去后的虚弱。
我瘫倒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这个我经营了八年的家,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床头柜上,我妈给的那个玉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我把它拿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丝的安定。
第二天,沈伟没有联系我。
第三天,也没有。
我猜,他大概是选了安然。
也好。
长痛不如短痛。
我开始在心里盘算离婚的流程,财产分割的细节,甚至想好了该找哪个律师。
我不能找我之前的同事,我不想让自己的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时候,第三天晚上,门铃响了。
是沈伟。
他站在门口,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我选你。”他说。
我有些意外。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他点头,声音里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我和安然,已经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补充协议呢?”我问。
“我签。”
我让他进了屋。
我从书房里拿出早已打印好的协议,一式两份,放在他面前。
“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笔迹,有些颤抖,但很清晰。
沈伟。
我看着那两个字,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这不像一场胜利,更像一场交易。
我用放弃追究他过去的代价,换取了他未来的忠诚保证。
“林岚。”他签完字,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我看着他,“你错在哪里?”
他愣住了。
“我……我不该背叛你,不该和安然……”
“不。”我摇头,“你错在,你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你错在,你低估了我对婚姻底线的容忍度。”
“沈伟,我之所以还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你,多离不开你。”
“而是因为,我们八年的婚姻,是一项沉没成本太高的投资。我不想轻易清盘。”
“我需要你,以一个合作者的身份,继续维持我们这个叫‘家庭’的公司正常运转。明白吗?”
我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尺子,量化了我们之间仅存的关系。
他看着我,眼神从愧疚,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不然呢?”我反问,“你还想要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吗?在你和安然在一起的时候,那东西就已经被你亲手毁掉了。”
他彻底无言以对。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曾经为了备孕而变得柔软脆弱的我,内心深处,还藏着这样一个坚硬、冷酷的林岚。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八年来的第一次。
生活像一条被强行扭转了方向的河流,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继续向前流淌。
沈伟真的和安然断了。
他向公司申请,调去了另一个事业部,和安然所在的部门,隔了整整三个楼层。
他开始准时下班。
他会主动做晚饭,虽然手艺很差,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他会记得给我妈打电话,问候她的身体。
他把所有的工资卡、理财账户,都交给了我,只留下一张额度不高的信用卡。
他在用行动,证明他的回归。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即便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我们之间,客气得像两个初次见面的商业伙伴。
他说:“辛苦了。”
我说:“应该的。”
他说:“谢谢。”
我说:“不客气。”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连一次像样的对视都没有。
家里的空气,比之前更冷了。
我妈来看我,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异样。
“你们……吵架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淡淡地说。
她不信,把沈伟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回来后,她看着我,叹了口气。
“岚岚,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男人嘛,有时候在外面逢场作戏,也是难免的。你看他现在,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嘛。你也别太犟了,给他个台阶下。”
我妈的理论,让我觉得可笑又可悲。
“妈,这不是逢场作戏。”我说,“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不原则的,日子过下去才是硬道理。”她把那个玉坠又塞到我手里,“戴上,戴上就好了。”
我看着手里的玉坠,忽然觉得,它像一个沉重的枷锁。
这种平静,维持了大约一个月。
直到那天晚上,沈伟接了一个电话。
他去了阳台,关上了门。
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账目……平不了……”
“窟窿……太大……”
“坐牢……”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打完电话进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我问。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岚岚……出事了。”
那天晚上,他向我坦白了一切。
原来,他和安然之间,不只是感情纠葛。
安然的父亲开了一家小公司,前段时间资金链断裂,欠了一大笔钱。
为了帮她,沈伟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一笔公司项目款,帮她父亲填上了窟窿。
他本以为,可以用后续的项目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账做平。
没想到,公司突然要进行年中审计。
那个窟窿,有五百万。
一旦被查出来,就是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足够他坐上好几年的牢。
“安然不知道这件事吗?”我问。
“她不知道。”沈伟摇头,“我跟她说,那笔钱是我自己的积蓄。”
我冷笑了一声。
真是伟大的爱情。
为了所谓的“白月光”,不惜以身试法。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办?”我问他,声音冷得像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岚岚,你救救我。”他哀求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看着跪在我脚下的这个男人。
他是我的丈夫,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
此刻,却如此陌生,如此不堪。
“我怎么救你?”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又绝望的光。
“岚岚,你是律师,你懂法。”
“这笔钱,是我转到你名下的一个账户,然后再转出去的。那个账户,是你之前为了做理财开的,后来一直没用。”
“只要你……只要你承认,是你背着我,偷偷挪用了这笔钱,拿去投资失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是想让我,替你顶罪?”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沉默,就是默认。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真是荒唐。
真是可笑。
他背叛了我,现在,还要我为他和他的白月光的爱情,去顶罪坐牢。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为什么是我?”我问,“为什么不是安然?她是受益人,她为什么不站出来?”
“她不行!”沈伟猛地抬头,激动地反驳,“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有污点!她承受不了这些!”
“所以,我的人生就可以有污点?我就能承受得了?”我看着他,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岚岚,不一样!”他急切地辩解,“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互相扶持!”
“而且……而且你没有工作,没有稳定的社会关系,就算……就算真的判了,影响也比我小。我的事业全完了!这个家也完了!”
好一个“影响比我小”。
好一个“夫妻应该互相扶持”。
原来在他心里,我的人生,我的清白,我的未来,都比不上他的事业,比不上他那个“白月光”的前途。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眼里的那点疯狂的希望,都快要熄灭了。
然后,我缓缓地开口。
“好。”
我说。
沈伟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岚岚,你……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
他想爬过来抱住我的腿,被我躲开了。
“但是,我有条件。”我说。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我们现在就去办离婚。”
他愣住了:“离婚?”
“对。”我点头,“我帮你顶罪,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交易。交易完成,我们两不相欠。我不想我出狱之后,还要面对一个背叛过我的丈夫。”
他犹豫了。
“怎么,不愿意?”我挑眉,“那我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不!我愿意!”他立刻说,“我答应你!”
“第二。”我继续说,“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你父母留给你的那套老房子,全部转到我名下。作为我替你顶罪的补偿。”
“这……”他再次犹豫。
“沈伟,”我冷冷地看着他,“自由,是无价的。我用我的自由,换你的财产,你并不亏。”
他咬了咬牙。
“好,我答应。”
“第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庭那天,我要安然也到场。我要她亲眼看着,我是怎么为了你,毁掉我自己的人生的。”
“我要她这辈子,都活在对我的愧疚里。”
沈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诛心。
“好。”他闭上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交易,达成。
第二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
红色的结婚证,换成了红色的离婚证。
走出民政政局大门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
我看着手里的小红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八年的婚姻,就这样,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为开庭做准备。
沈伟请了最好的律师,教我如何在法庭上应对。
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回答,都反复演练。
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精准地记下每一个细节。
沈伟对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殷勤和愧疚。
他给我做饭,给我倒水,甚至给我洗脚。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不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我知道,他在庆幸,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替死的“傻瓜”。
我也知道,安然一定也来看过他。
因为我在他身上,闻到过不属于我的香水味。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
和安然那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在等。
等开庭的那一天。
开庭的日子,到了。
天很蓝,云很白,是个好天气。
我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裙,化了淡妆。
镜子里的我,面容平静,眼神清明。
不像一个即将被审判的罪犯,更像一个要去参加商务谈判的律师。
在法院门口,我看到了沈伟。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但他的紧张,从他紧握的拳头和泛白的指节上,暴露无遗。
他的身边,站着安然。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一朵被雨打过的梨花。
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林……林姐。”她还是这么叫我。
我没有理她。
我走向沈伟。
“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我问。
“办好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所有的财产转让协议,都已经公证过了。这是复印件。”
我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
确认无误后,我点了点头。
“走吧。”
我们一起走进了法庭。
法庭里,庄严肃穆。
我坐在被告席上,感觉自己像一个演员,即将上演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法官,检察官,律师,旁听席上的人……他们都是我的观众。
而沈伟和安然,是这场戏最重要的观众。
庭审开始了。
检察官开始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林岚,利用其丈夫沈伟的信任,私自将其名下账户中的五百万元人民币转走,用于个人投资,血本无归,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其行为已构成职务侵占罪……”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沈伟和安然的心上。
我看到沈伟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安然则用手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流淌。
“被告人林岚,”检察官看向我,“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是否认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沈伟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乞求。
安然的眼神里,是愧疚和不忍。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
然后,我对着话筒,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
“我不认罪。”
整个法庭,瞬间一片哗然。
沈伟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他猛地从旁听席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巴张得老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安然也惊呆了,捂着嘴的手,忘了放下来。
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肃静!”
他看向我,皱起了眉头:“被告人,你确定你的回答吗?”
“我确定。”我平静地说,“我没有犯罪。”
“那你之前在公安机关的供述……”
“那是在我前夫沈伟的胁迫和诱导下做出的虚假供述。”我打断了检察官的话。
“胁迫?”
“是的。”我点了点头,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一份录音,记录了我的前夫沈伟,如何一步步教我,让我替他顶罪的全过程。”
我按下了播放键。
沈伟哀求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法庭里。
“岚岚,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只要你承认,是你背着我,偷偷挪用了这笔钱……”
“她不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有污点!”
“岚岚,我们是夫妻……就算判了,影响也比我小……”
录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沈伟的脸上。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脸上,是极致的震惊、愤怒,和绝望。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他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录下了这一切。
安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大概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已经认命的女人,会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完成最后的反击。
“不仅如此,”我关掉录音笔,继续说道,“我还有证据,证明这笔钱的真正去向。”
我向法官提交了另一份证据。
那是沈伟的银行账户流水。
上面清晰地显示,那五百万,最终流入了安然父亲的公司账户。
铁证如山。
沈伟彻底瘫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瘫倒在椅子上。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我也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我们的婚姻?
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让我去替你坐牢?
为什么你觉得,我的人生,就该为你和你的爱情陪葬?
我看着他,隔着被告席和旁听席的距离,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清。
“沈伟,我答应过帮你。”
“但我没答应过,要帮你毁掉我自己。”
“我帮你,是让你认清现实,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是让你,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苟且偷生。”
“这,才是我救你的方式。”
我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所有的精神防线。
他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法庭上,一片混乱。
法警,医护人员,乱作一团。
安然尖叫着扑了过去。
我站在被告席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闹剧。
我的战争,结束了。
最终,沈伟因职务侵占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因为我的翻供和提供的证据,他被认定为毫无悔改之意,没能得到从轻发落。
而我,当庭无罪释放。
安然,作为知情人,也受到了相应的调查,但因为沈伟一力承担了所有责任,她并未被起诉。
只是,她的名声,在整个圈子里,彻底毁了。
我走出法院的那天,阳光灿烂。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是自由的甜味。
我没有去见沈伟。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卖掉了那套承载了我们八年婚姻的房子,用那笔钱,在市中心一个更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大平层。
我还用沈伟转给我的其他财产,成立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专门接离婚和财产纠纷的案子。
开业那天,我妈来了。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我,和气派的办公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岚岚,你……何苦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在她看来,我做得太绝了。
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进了监狱,这在她的世界观里,是不可理喻的。
“妈,”我给她倒了杯茶,“我不是何苦,我是求生。”
“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家庭,谈什么未来?”
我妈没再说话。
她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选择。
但我不在乎。
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了。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甚至,比以前更好。
没有了婚姻的拖累,没有了生孩子的压力,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中。
我的律所,因为我独特的办案风格——冷静、高效、直击要害,很快就在业界闯出了名气。
很多在婚姻中受到伤害的女性,都慕名而来。
我帮她们争取最大的利益,捍卫她们的尊严。
每一次看到她们走出阴霾,重获新生,我都会感到一种由衷的满足。
这比任何一场虚伪的婚姻,都让我觉得有价值。
偶尔,我也会想起沈伟。
想起我们曾经也有过的温情时刻。
但那就像看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模糊,遥远,与我无关。
我甚至很少想起安然。
那个年轻的,曾经让我感到威胁的女孩,早已在我的人生里,彻底退场。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安然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
“林律师,”她这样称呼我,“我想见你一面。”
我们约在了我律所楼下的咖啡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恍如隔世。
她瘦了很多,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但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我想……谢谢你。”她说。
我愣住了。
“谢我?”
“是。”她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虽然,这句对不起,已经太迟了。”
“以前,我总觉得,沈伟是我的英雄,他成熟,稳重,能为我遮风挡雨。直到那天在法庭上,我看到你,我才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而是自己能成为自己的屋檐。”
“那件事之后,我爸的公司破产了。我开始工作,赚钱,养家。很辛苦,但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是你,让我看清了沈伟的懦弱和自私,也让我看清了自己曾经有多愚蠢。”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我这两年攒下的,还有一些是找朋友借的。我知道,这和那五百万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想替他还给你。”
我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不必了。”我说,“钱,我已经拿回来了。用我的方式。”
“这笔钱,你留着吧。你的人生,也需要重启。”
安然看着我,眼眶红了。
“林律师,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
“不恨。”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是最大的愚蠢。无论是你,还是我。”
她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感激,也有一丝新生。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我的生活自由而富足。
我开始健身,旅行,学插花,学品酒。
我把过去那些年,为了婚姻和家庭而失去的自我,一点点地找了回来。
我妈看着我的变化,也不再念叨那些“家和万事兴”的陈词滥调了。
她开始学着理解我,甚至有些羡慕我。
“岚岚,你现在这样,真好。”有一次,她由衷地对我说。
我笑了笑,给我妈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红烧肉。
是啊,真好。
我以为,我的故事,就会以这样一种平静而美好的方式,继续下去。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
沈伟出狱了。
他提前了三年,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
我是在一则社会新闻的角落里,看到这个消息的。
照片上的他,瘦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种被磨平了棱角的沉寂。
我关掉了新闻页面,心里毫无波澜。
他的人生,与我再无交集。
可是,我错了。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
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人影,靠在我家门口的墙上。
是沈伟。
他穿着一身廉价的休闲服,脚边放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
他看到我,站直了身体,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岚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
我皱了皱眉,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
“我……我没地方去了。”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堪,“我父母的老房子,被你卖了。我去找工作,也没人要我。”
“所以呢?”我冷冷地问。
“岚岚,我知道我错了。这两年,我在里面,想了很多。是我对不起你。”他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真诚的悔意,“你……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就一晚。”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毁掉了我八年青春,还妄图毁掉我一生的男人。
此刻,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摇着尾巴,向我乞求一点残羹冷炙。
我的心里,没有半分怜悯。
“不能。”我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岚岚!”他急了,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
我立刻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沈伟,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家,不欢迎你。”
“我只是想……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他几乎是在哀求了,“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我犯下的错!”
重新开始?
我差点笑出声。
“沈伟,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安然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有污点。你说,就算我坐牢,影响也比你小。”
“现在,你的事业完了,你的人生有了污点,你就想起我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回收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垃圾?”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里。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岚!你别太过分!”他恼羞成怒。
“过分?”我冷笑,“比起你让我替你顶罪,我这点话,算得了什么?”
我不再理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他突然用脚抵住了门。
“林岚,你别逼我!”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别忘了,那份财产转让协议,是在我被胁迫的情况下签的!我要是去告你,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可悲。
“你去告啊。”我平静地说,“我等着你的传票。”
“不过我提醒你,胁迫取证,需要证据。你有吗?”
“就像当初,我拿出了你的录音一样。”
他愣住了。
是啊,他没有任何证据。
而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他最后的那点底气,被我一句话,彻底击溃。
他颓然地松开了脚。
我关上了门,将他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靠在门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以为,这次,他该彻底死心了。
然而,半夜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小姐,关于沈伟和安然公司的账目,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来源:富士山下的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