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彼时我正赤着脚,踩在被午后阳光晒得温热的木地板上,给窗台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浇水。
电话是婆婆打来的。
彼时我正赤着脚,踩在被午后阳光晒得温热的木地板上,给窗台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浇水。
水珠顺着干黄的叶片滚落,像一滴无声的眼泪。
“喂,妈。”我把水壶放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
电话那头传来婆婆一贯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熟稔和亲昵,像一把钝刀子,不锋利,但一下一下,总能磨进你肉里。
她说,林悦,你妹妹小雅要结婚了,对方家里条件一般,没准备婚房,你看……
我没做声,静静地听着。
阳光很好,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着无声的舞蹈。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很快那点迟疑就被理所当然取代了。
她说,小雅从小就喜欢你们那个主卧,大,敞亮,还带个阳台。她想把那间房当婚房,你看,你们先搬到次卧去住一阵子,等他们以后买了房再搬回来。
我“嗯”了一声。
很轻,几乎听不见。
但婆婆显然捕捉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像卸下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小雅也是,非让我先问问你,我说你肯定没问题。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嘛。”
“一家人。”我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的铁锈味。
我看着窗台那盆绿萝,它曾经是那么茂盛,绿油油的叶子垂下来,像一道小小的瀑布。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开始枯黄,一片,又一片,无论我怎么浇水,怎么施肥,都挽救不回它的生命力。
就像我和林伟的婚姻。
“好。”我说。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什么“长嫂如母”,什么“委屈你了”,什么“以后妈给你补回来”,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过了几秒,她才试探性地问:“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我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夹杂着楼下花园里栀子花香气的热风涌了进来,吹动了我的头发。
“妈,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还有点事要忙。”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吹过耳边的声音,还有我自己清晰得过分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
我站了很久,直到双腿有些发麻。
然后,我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苦笑,就是嘴角很轻地向上扬了一下,像一个完成了所有仪式的演员,终于可以卸下妆容。
我走进主卧。
这是我和林伟的房间。
我们结婚五年,在这里住了五年。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们生活的痕迹。
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我笑得一脸幸福,眼睛里有星星。林伟抱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那时候,我们是真的相信,可以这样抱着,一直到老。
床头柜上摆着一对情侣马克杯,一个印着“Mr. Right”,一个印着“Mrs. Always Right”。
是有一年情人节,我缠着他去买的。他嘴上说着幼稚,却在第二天早上,默默用那个印着“Mr. Right”的杯子喝咖啡。
衣柜里,我的裙子和他的衬衫挂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的衬衫上,总有我喜欢的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柠檬草香,闻着就觉得安心。
阳台上,还晾着他昨天换下来的白衬衫,风吹过,衣角轻轻扬起,像在跟我挥手告别。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一切又都和昨天不一样了。
我拉开衣柜,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了灰的行李箱。
是结婚时,我从娘家带来的那个。
箱子的滚轮划过地板,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像一声叹息。
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
我没有哭,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我的心像一口枯井,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我一件一件地叠着我的衣服,把它们放进行李箱。
那条他第一次送我的连衣裙,那件我们一起去旅行时买的情侣T恤,那条我最喜欢的围巾……
每一件衣物,都像一本书,记录着一段过往。
我曾以为这些是我的珍宝,是我幸福的证据。
现在才发现,它们不过是一堆旧物,提醒着我曾经有多傻。
我把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像是在告别一位故人。
然后,我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刺啦”一声,干脆利落。
我把属于我的化妆品、护肤品,一件一件从梳妆台上收进化妆包。
那瓶他送的香水,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这个味道最配你。
我拧开瓶盖,闻了闻。
曾经让我心动的香味,此刻闻起来,只觉得有些刺鼻。
我把它留在了桌上。
连同那对马克杯,那张婚纱照,以及这个房间里所有带着“我们”印记的东西。
我只带走属于“我”的。
原来,属于我的东西,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就装完了。
五年。
我的人生,好像被压缩进了这两个箱子里。
我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很美,也很讽刺。
我没有开灯,就坐在行李箱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我曾以为会是我一辈子归宿的房间。
我在想,林伟回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惊讶吗?会愤怒吗?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先是沉默,然后用那套“我妈也不容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就多担待一点”的说辞来劝我?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没有立刻进来。
我听到他在玄关换鞋,然后是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
他总是这样,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烧一壶热水,给自己泡一杯茶。
他说,这样能洗去一天的疲惫。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主卧门口。
“老婆?怎么不开灯?”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带着一丝疲惫,但还算温和。
他伸手按下了开关。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房间中央的行李箱,和我。
他的表情凝固了。
“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ك的慌乱。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平静地看着他。
“如你所见,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出差吗?我怎么没听你说?”他一连串地发问,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伟,”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我们离婚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为什么?就因为我妈那个电话?”
“是,也不是。”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林伟,你还记得我们刚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吗?”
他愣住了。
我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没什么钱。这个房子的首付,是我爸妈留给我最后的遗产。我当时跟你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两个人的家。”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悦悦,我知道你委屈,我妈她……”
“你不知道。”我打断他。
“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当初装修的时候,为了省钱,我一个人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建材市场,货比三家,跟人砍价砍到口干舌尖。你只看到了这个家光鲜亮亮的样子。”
“你不知道,你妈第一次来这里,是怎么挑剔这里的装修风格,说我品味差,乱花钱。你当时只是在旁边笑,说,妈,她喜欢就好。”
“你不知道,你妹妹林雅,三天两头带她的朋友来这里,把这里当成她炫耀的资本。用我的化妆品,穿我的衣服,把房间弄得一团糟。你跟我说,她还是个孩子,让我别跟她计较。”
“你不知道,每次我们之间有任何矛盾,你妈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我。说我不懂事,不体谅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而你,永远都只会说那句,‘我妈不容易,你多让着她点’。”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些我曾经以为可以忍受,可以消化掉的委屈,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林伟,你知道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是每一根。”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主卧,是我的底线。它不仅仅是一个房间,它是这个家里,唯一一块完全属于我们的地方。它是我父母用生命换来的,给我最后的庇护所。现在,你们要把它也拿走。”
“当你的母亲,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把这个房间让给你妹妹当婚房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外人。”
林伟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他想伸手拉我,却被我躲开了。
“悦悦,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急切地说,“我不知道首付是你爸妈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那笔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是啊,我从来没跟他提过。
我总觉得,夫妻之间,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我总觉得,他爱我,就会爱我的一切,尊重我的一切。
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林伟,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钱。是尊重。”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永远排在第一位。而我,只是一个需要懂事、需要退让、需要为你的家庭和谐做出牺牲的妻子。”
“我累了。”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像是背负了多年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
“我不想再当那个懂事的林太太了。我想做回我自己。”
林伟呆呆地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
“悦悦,你别这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一定改。我明天就去跟我妈说,让她别再掺和我们的事。房间我们不让了,好不好?”他几乎是在哀求。
我摇了摇头。
“晚了,林伟。”
“破镜难重圆。信任和爱,一旦被消耗殆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准备离开。
他冲上来,从背后抱住我。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的港湾,但此刻,我只觉得窒息。
“别走……悦悦,求你,别走……”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哽咽。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那是他的眼泪。
我曾经最看不得他掉眼泪。
他一哭,我就会心软,会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
但这一次,我的心,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轻声说:“林伟,放手吧。对我们都好。”
“不好!”他抱得更紧了,“没有你,我怎么会好?”
“你会的。”我说,“你还有你的妈妈,你的妹妹。她们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是的!你才是!”他大声反驳,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但已经不再让我感到眷恋。
“林伟,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爱你。”
“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为你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愿意为了你,去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
“我以为,我的付出,你能看得到。我的委屈,你能感同身受。”
“但我错了。”
“你的每一次沉默,每一次和稀泥,每一次让我‘多担待’,都是在亲手把我推开。”
“是你,亲手扼杀了我们之间的爱情。”
我说完,用力掰开他的手。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
我趁机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向门口。
“悦悦!”他在身后嘶吼。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就会瞬间崩溃。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把头埋进围巾里,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身后,是那个我爱了整整一个青春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还有那个我曾以为是家的房子,在黑暗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兽。
我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我知道,从我走出那扇门开始,我的人生,将要翻开新的一页。
虽然前路未知,但我并不害怕。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活。
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我没有立刻联系朋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决定。
我需要一点时间,和过去好好地告个别。
手机一直在响,是林伟打来的。
我没有接,直接调了静音。
后来,是婆婆的电话。
我猜,林伟大概是把事情告诉她了。
我依旧没有接。
再后来,是林雅,我的小姑子。
她的电话,我接了。
“嫂子!你什么意思啊?我哥说你要跟他离婚?就因为我妈让你把房间让给我?你也太小题大做,太自私了吧!”
电话一接通,林雅尖锐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像一把锥子,直往我耳朵里钻。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吼完,才淡淡地开口:“说完了吗?”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气焰弱了半截。
“你……你别以为我哥离了你不行!我告诉你,想嫁给我哥的女人多的是!你别后悔!”
“嗯,祝他早日找到幸福。”我说。
“还有,那个房间,你不用惦记了。那个房子,很快就会被卖掉。”
“什么?卖掉?凭什么!那是我哥的房子!”她尖叫起来。
“林雅,我建议你回去问问你哥,那个房子的首付,是谁出的。”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我没有急着去找房子,也没有去想离婚的后续事宜。
我给自己放了个假。
我去了我一直想去但没时间去的美术馆,看了一整天的画。
我去了我一直想吃但林伟总说不健康的甜品店,点了一份堆满奶油和草莓的松饼。
我去了我一直想逛但总被说乱花钱的独立设计师店,给自己买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
当我穿着新裙子,站在镜子前时,我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自己。
一个眼睛里有光,嘴角带笑的自己。
原来,离开那个让我压抑的家,离开那个让我不断消耗自己的男人,我竟然可以这么快乐。
晚上,我开机了。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消息。
有林伟的,有婆婆的,有林雅的,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号码,大概是他们的亲戚。
内容大同小异。
要么是道歉,要么是质问,要么是劝和。
我一条都没有回复。
我只是给林伟发了一条信息:
“林伟,我已经找好律师了。关于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我的律师会联系你。房子我会委托中介卖掉,首付的钱归我,剩下的我们平分。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
发完,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这样做很绝情。
但对于一个已经死了心的人来说,任何的纠缠,都是一种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我需要找一个住的地方,需要一份工作。
我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上了两年班,结婚后,在林伟和婆婆的“劝说”下,辞职当了全职太太。
他们说,女孩子家家的,没必要那么辛苦,家里有林伟赚钱就够了。
我当时信了。
我以为那是爱,是体贴。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们为了更好地控制我,而设下的一个温柔的陷阱。
一个让你失去经济独立,失去社会价值,只能依附于他们的陷g阱。
幸好,我的专业没有完全丢下。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上班,但一直有在关注行业动态,也断断续续地接一些私活。
我整理了一下我的作品集,开始在网上投简历。
同时,我也在看房子。
我不想再买房了。
那个曾经被我视为“家”的地方,伤我太深。
我只想租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小的空间,安静,自由。
很快,我收到了一个面试通知。
是一家我非常心仪的设计公司。
面试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新买的那条连衣裙。
我很紧张,毕竟我已经脱离职场五年了。
但当我开始介绍我的作品,阐述我的设计理念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的眼睛在发光,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面试官,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士,一直微笑着听我说。
最后,她对我说:“你的作品很有灵气,我很喜欢。欢迎你加入我们。”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就想哭。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喜悦。
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我找到了工作,也很快找到了房子。
是一个离公司不远的老小区,一室一厅,带一个小阳台。
房子虽然不大,但很温馨。
房东是一对很和善的老夫妻,他们把房子打理得很干净。
签约那天,我拿到了钥匙。
一把普普通通的钥匙,握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我新生活的钥匙。
搬家的那天,是个周末。
我没有请搬家公司,因为我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还有一些新买的生活用品。
我一个人,来来回回,就把所有东西都搬了上去。
当我把最后一个箱子放进屋里,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我开始布置我的新家。
我把墙刷成了我喜欢的米白色,买了新的窗帘,新的地毯,新的沙发。
我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绿萝,吊兰,多肉……
我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画架,放在窗边。
阳光最好的时候,我就坐在那里画画。
画我喜欢的风景,画我心里的故事。
有一天,我在楼下喂流浪猫的时候,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一直蹭我的裤腿,怎么也不肯走。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清澈明亮,看着我的时候,充满了依赖。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把它带回了家。
我给它洗了澡,吹干了毛,买了猫粮和猫砂。
它很乖,不吵不闹,就静静地趴在我的脚边。
我给它取名叫“暖暖”。
希望它能给我带来温暖,也希望我能给它一个温暖的家。
有了暖暖的陪伴,我的小家,变得更加完整了。
工作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公司的氛围很好,同事们都很友善。
我的设计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很快就独立负责一个项目。
每天都很忙碌,但很充实。
我再也不用每天围着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打转,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
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期间,林伟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
他去我朋友那里打听我的住址,去我父母的墓地等我。
我都没有理会。
律师告诉我,他不同意协议离婚,坚持说我们之间还有感情,他会等我回心转意。
我只觉得可笑。
一个在你顺从时对你温言细语,在你反抗时就用“感情”来绑架你的男人,他的爱,有多廉价?
我让律师直接走了诉讼程序。
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会很漫长。
但我不怕。
我有我的工作,我的家,我的暖暖。
我还有我自己。
这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平静而美好。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
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也比自己想象的更能享受孤独。
孤独,并不意味着寂寞。
它也可以是一种自由,一种沉淀。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伟。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颓废。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向我走来。
“悦悦。”
他的声音沙哑。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我找了你好久。”他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悦悦,我们谈谈,好吗?”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一切都交给律师吧。”
我说完,绕过他,准备离开。
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悦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他红着眼眶,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妈那边,我已经跟她吵翻了。小雅的婚事,我也没管。我现在只想你回来。”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林伟,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仅仅是你妈和你妹妹吗?”
他愣住了。
“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
“我曾经爱你,所以愿意为你忍受一切。但现在,我不爱你了。所以,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你所谓的‘知道错了’,不过是因为你失去了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失去了这个让你省心省力的家。你怀念的,不是我,而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不是的……悦悦,我是爱你的……”他喃喃自语,像在说服我,又像在说服他自己。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林伟,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痛苦的嘶吼。
我没有回头。
回到家,我抱着暖暖,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他起任何波澜了。
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说出那些话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悲哀。
为我逝去的爱情,也为他可怜的执迷不悟。
但那也仅仅是一丝悲哀而已。
再也没有心痛,再也没有不舍。
我的人生,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
法院的传票很快就下来了。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林伟,还有他的母亲。
婆婆在法庭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我如何不孝,如何狠心,如何抛夫弃子(虽然我们并没有孩子)。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恶媳妇欺负的可怜婆婆。
林伟就坐在她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像在看一出荒诞的闹剧。
我的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事实,提交证据。
包括房子的首付证明,这些年我做私活的收入记录,以及一些林伟和他家人对我进行言语攻击的录音。
是的,我录音了。
在那些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在那些我被他们指责得体无完肤的时刻,我按下了录音键。
我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为了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当录音被播放出来时,整个法庭都安静了。
婆婆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林雅那蛮不讲理的叫嚣,还有林伟那一次次“和稀泥”的言论,都清晰地回荡在法庭里。
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伟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
最终,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房子归我,但我需要支付给林伟一半的增值部分。
对于这个结果,我没有异议。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林伟追了出来。
“悦悦。”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他说。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不是在我受委屈的时候,不是在我需要他支持的时候,而是在我们彻底结束的时候。
何其讽刺。
我笑了笑,说:“林伟,祝你幸福。”
说完,我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把房子挂在中介,很快就卖掉了。
拿到钱后,我把属于林伟的那部分打给了他。
然后,我用剩下的钱,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公寓。
这一次,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亲自设计,亲自监工,把这个小小的空间,打造成了我梦想中的样子。
我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一个舒适的榻榻米,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还有一个摆满了我喜欢的设计书籍的书架。
我的画架,就放在落地窗前。
每天,我都可以沐浴着阳光画画。
暖暖喜欢趴在我的脚边,打着小呼噜。
我的事业也越来越好。
我负责的项目得到了客户的高度认可,为公司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老板很器重我,给我升了职,加了薪。
我成了设计部最年轻的主管。
我开始有了一些积蓄,我用这些钱,去旅行,去学习,去不断地提升自己。
我去了西藏,看到了湛蓝的天空和纯净的雪山。
我去了巴黎,在塞纳河畔看日落,在卢浮宫里看蒙娜丽莎的微笑。
我去了日本,在京都的古寺里感受禅意,在北海道的雪地里撒欢。
我看过很多风景,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精彩。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家庭和丈夫打转的林太太。
我是我自己,是独立的,自由的,闪闪发光的我自己。
有一次,我在一个设计师沙龙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叫陈默,是一个建筑师。
他很高,很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很欣赏我的设计,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设计,关于旅行,关于生活的话题。
我们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
我们都喜欢看老电影,都喜欢听爵士乐,都喜欢在下雨天喝一杯热可可。
沙龙结束后,他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们开始像朋友一样聊天,偶尔会约出来一起吃饭,看展。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他很尊重我,从不打探我的过去,也从不给我任何压力。
他会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会记得我无意中提到的喜好。
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送来热腾腾的宵夜。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请假来照顾我。
他会把我随手画的草稿,细心地收藏起来。
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一点点地温暖。
我知道,我好像,又有了心动的感觉。
但我有些害怕。
我怕重蹈覆辙,怕再次受到伤害。
我把我的过去,我的那段失败的婚姻,都告诉了他。
我以为他会介意,会退缩。
但他听完后,只是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把我揽进怀里。
他说:“悦悦,你辛苦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爱错了人。”
“以后,换我来爱你,好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坚定。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趴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我曾经以为已经痊愈的伤疤,在这一刻,仿佛才真正地被抚平。
我和陈默在一起了。
他没有像林伟那样,给我海誓山盟的承诺。
他只是用行动,一点一点地,把我宠成了公主。
他会陪我一起逛菜市场,然后系上围裙,为我做一桌子好吃的。
他会支持我所有的决定,鼓励我去追求我的梦想。
他会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最棒的设计师。
他会记得我们之间每一个重要的日子,给我准备各种各样的惊喜。
他的家人也很喜欢我。
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知书达理,很开明。
他们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在陈默的爱里,我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自信,越来越爱笑。
我才知道,原来好的爱情,是会让人成长的,是会让人变成更好的自己的。
而坏的爱情,只会不断地消耗你,让你枯萎。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林雅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尖锐,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哭腔。
她说,她结婚了,但过得并不幸福。
她的丈夫,和林伟很像,也是一个“妈宝男”。
她的婆婆,比我之前的婆婆,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在那个家里,受尽了委屈,却得不到丈夫的半点维护。
她说,她现在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离开。
她说,嫂子,对不起。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有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也没有说“你活该”。
我只是平静地对她说:“林雅,现在,你也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如果你觉得不幸福,就勇敢地离开。不要像我一样,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
“女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
陈默从身后抱住我,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说:“你看,你不仅活成了自己的光,也照亮了别人。”
我笑了。
是啊。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只有那个小小的家。
我曾经以为,我的幸福,只能依附于一个男人。
但现在我知道,我的世界,可以很大很大。
我的幸福,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后来,我听说,林伟一直没有再婚。
他母亲给他安排了很多次相亲,都被他拒绝了。
他好像,一直活在过去里。
有一次,我在街上,远远地看到了他。
他一个人,走在人群里,背影看起来很落寞。
我没有上前打招呼。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和陈默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没有奢华的排场,但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爱和温馨。
婚礼上,陈默对我说:“林悦,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我不敢保证,我们的婚姻会永远一帆风顺。但我可以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尊重你,支持你,爱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星辰大海。
我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这一次,我没有爱错人。
婚后,我们搬进了他设计的房子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子,有一个洒满阳光的院子。
我们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柠檬树。
陈默说,等柠檬结果了,就给我做柠檬水喝。
暖暖也很喜欢这个新家,每天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
我的事业,也迎来了新的高峰。
我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团队。
我们接了很多有挑战性的项目,也得了很多奖。
我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忙碌不堪。
我和陈默约定好,无论多忙,都要留出时间给彼此,给家庭。
我们会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
我们会一起去旅行,去探索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们的生活,平淡,却充满了幸福。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盆绿萝。
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祝你,永远向阳而生。”
我知道是谁送的。
我把那盆绿萝,放在了我的书桌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翠绿的叶片上,闪闪发光。
就像我的人生。
曾经,我也像一盆快要枯死的绿萝,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失去生命力。
但当我勇敢地走出那片阴影,去拥抱阳光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可以长得这么茂盛,这么美好。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行。
我们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
有的人,是来教会我们成长的。
有的人,是来陪伴我们一生的。
重要的是,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失去爱自己的能力,不要放弃成为更好的自己的权利。
因为,只有当你自己活成了一束光,才能吸引更多美好的事物,才能照亮自己的前路。
而我,很庆幸,我终于活成了我自己的那束光。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