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死后,清冷佛子他疯了 下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2 01:44 1

摘要:沈修晏在高烧和噩梦中辗转了三天。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不眠不休,身体机能严重透支。佣人战战兢兢地喂进去的药和清水,大半被他无意识地吐了出来。他反复呓语着“苏晚”、“错了”、“回来”,偶尔是凄厉的“别走!”,更多时候是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下篇

【第十一章】 无泪的葬礼】

沈修晏在高烧和噩梦中辗转了三天。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不眠不休,身体机能严重透支。佣人战战兢兢地喂进去的药和清水,大半被他无意识地吐了出来。他反复呓语着“苏晚”、“错了”、“回来”,偶尔是凄厉的“别走!”,更多时候是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第四天清晨,他强行撑起了身体。高烧未退,脸色是一种死气的灰白,嘴唇干裂,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备车。”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有人敢问他要去哪里。司机将他扶上车,看着他报出一个地址——城西,唯一接收无名尸的殡仪馆。

车子在寂静中行驶。沈修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接”苏晚。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到沈修晏时,被他那副形销骨立、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模样吓了一跳。核对完身份和手续(是警方根据苏晚身上残留的证件通知沈家的),工作人员引着他走向那个位于地下、阴冷潮湿的临时停尸间。

冰冷的金属抽屉被缓缓拉开。

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河水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修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死死扶住旁边的金属推车,指关节捏得发白。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具被水浸泡得有些肿胀、面目已然模糊的躯体。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色,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和颈侧,依稀能辨认出是苏晚常穿的那件旧裙子的颜色。

这就是苏晚。

这就是那个曾经鲜活地、带着卑微爱意凝视了他五年的苏晚。

这就是那个在地下室里给予他光和暖的女孩。

这就是被他亲手送上手术台,取走肾脏,最终走向这条绝路的……他的妻。

沈修晏的呼吸骤然停止,胸腔里像是被塞满了冰碴,又冷又痛,几乎要炸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干涩得发疼,如同沙漠里龟裂的土地,流不出一滴名为悲伤的液体。

原来,极致的悔恨,是哭不出来的。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张冰冷青白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他不配。

他甚至没有资格触碰她的死亡。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仿佛要将这残酷的景象刻进灵魂深处,作为对自己永世的刑罚。

“先生……节哀。”工作人员在一旁,低声提醒。

沈修晏猛地回过神,他脱下自己昂贵的外套,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苏晚的遗体上,遮住了那令人心碎的容颜。

“带她……回家。”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

没有仪式,没有吊唁,没有哭声。

苏晚的“葬礼”,就在这座冰冷别墅最偏僻的一间空房里,无声无息地举行了。一口临时购置的、算不上名贵但也用料扎实的棺木,代替了那张冰冷的金属抽屉。

沈修晏遣散了所有佣人,独自一人守在棺木旁。

他不言不语,不眠不食,只是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看着棺木中那张被整理过、却依旧毫无生气的脸。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偶尔透进来的、惨淡的月光,勾勒出他佝偻的、绝望的轮廓。

苏晚的魂魄飘在房间的角落,看着这一幕。

看着这个曾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如今为她守灵。

看着这场没有观众、没有眼泪的、迟来的哀悼。

她心中一片空茫。

沈修晏,你现在做的这一切,是给谁看呢?

给我这个早已消散的魂灵看?还是给你自己,那颗终于被愧疚噬咬得千疮百孔的心看?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第十二章】 镜魇】

守灵的第三夜,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狂风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房间里,只有棺木前两支白色蜡烛跳动的火焰,投射出摇曳不定、鬼魅般的影子。

沈修晏依旧跪在原地,身体已经僵硬麻木,意识在极度疲惫和悲伤的侵蚀下,变得模糊而脆弱。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具被抽干了生命力的躯壳。

他怔怔地望着棺木里苏晚平静的遗容,视线开始扭曲、晃动。

忽然,他猛地眨了眨眼。

棺木里的苏晚……好像动了一下?

不,不是动。是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在手术台上问他“若有来生”时,带着绝望和最后希冀的笑。也不是平日里看他时,那种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笑。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怨恨的,狞笑。

沈修晏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扑到棺木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边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苏晚的脸。

“苏晚?苏晚!”他声音嘶哑地低唤,带着恐惧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诞的期盼。

没有回应。那张脸依旧平静,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疲惫下产生的幻觉。

是幻觉吗?

他颓然地松开手,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房间角落里,那面被黑布遮盖住的落地镜。

黑布……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可窗户关得死死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那面镜子走去。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那块厚重的黑布。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布料时,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猛地一扯!

黑布滑落。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形销骨立的身影,映出他身后那口阴森的棺木,映出跳动的烛火。

还有……

就在他身影的旁边,镜子里,缓缓地,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色的,虚幻的,长发披散着。

是苏晚!

镜中的“苏晚”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穿透镜面,盯着他!

她的嘴唇没有动,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沈修晏的脑海深处,或者说,是响彻在这死寂的房间裏:

“沈修晏……我的肾……用得好吗?”

“啊——!!!”

沈修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向后退去,重重地撞在棺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像是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不是我……不是我……饶了我……苏晚……饶了我……”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沈家家主、清冷佛子的模样。

镜中的幻影,在他崩溃的惨叫声中,如同水纹般缓缓消散,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蜷缩在地、疯狂颤抖的可悲倒影。

烛火猛地跳跃了几下,其中一支,“噗”地一声,熄灭了。

房间裏,只剩下唯一一点微弱的光源,和他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苏晚的魂魄飘在空中,冷漠地看着地上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

她没有制造任何幻象。那不过是他自己内心愧疚和恐惧投射出的心魔。

看来,连他自己的潜意识,都在审判他的罪。

这镜魇,这心魔,将伴随他,直至生命的终结。

这,就是他该得的报应。

【第十三章】 焚经

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一把迟钝的刀子,割开了房间里的黑暗。

沈修晏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那支熄灭的蜡烛凝固着扭曲的泪痕,空气中还残留着蜡油和恐惧混合的怪异气味。镜中的幻影已经消失,但那句“我的肾……用得好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空洞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撑起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发出艰涩的呻吟。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那口沉默的棺木上,随即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房间,这口棺材,甚至这整栋别墅,都充满了苏晚无声的控诉和他自己无法承受的悔恨。

他踉跄着走出房间,像一缕游魂般飘向佛堂。那里,曾是他寻求内心宁静的圣地,如今却堆满了荒诞的“贡品”,弥漫着腐败和绝望的气息。

他站在佛堂门口,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供桌上,枯萎的玫瑰花瓣散落在昂贵的钻石项链旁,变质的糕点引来了细小的飞虫,嗡嗡作响。那尊白玉观音低垂的眼眸,在此刻的他看来,不再是慈悲,而是一种冰冷的漠视。

佛法?慈悲?

渡不了他,也渡不了苏晚。

那他这些年,信的是什么?守的又是什么?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被欺骗的愤怒和对自己的极致厌恶,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冲进佛堂,如同疯魔般,一把扯下墙上悬挂的、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佛经残卷,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是博古架上的法器,檀木念珠,鎏金香炉……所有与佛相关的东西,都被他粗暴地扫落、砸碎!

瓷器碎裂声,金属撞击声,木料折断声,在寂静的佛堂里爆开,刺耳无比。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供桌一角,那几本苏晚生前翻看过、做了细细笔记的佛经上。

他拿起那本她最常看的《金刚经》,封面上还有她指尖摩挲留下的淡淡痕迹。他死死攥着那单薄的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是她!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错认恩情!如果不是她,他不会犯下这无可挽回的罪孽!如果不是她……他现在还是那个清心寡欲、高高在上的沈修晏!

可真的……是因为她吗?

一个更尖锐的声音在心底嘶吼:是因为你的愚蠢!你的偏听偏信!你的冷酷无情!

“啊——!”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猛地将手中的经书撕扯开来!脆弱的纸张发出痛苦的撕裂声,写满娟秀字迹的纸页如同残蝶般纷扬落下。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撕扯着,将那些记载着佛法、也记载着苏晚卑微爱意的纸张,一片片撕碎,揉烂,践踏在脚下!

然后,他抱起所有能找到的、与佛相关的东西——残卷、碎片、法器,连同那些枯萎腐败的“贡品”,一股脑地堆在佛堂中央。

他找到打火机,蹲下身,眼神里跳动着毁灭的火焰。

“咔嚓——”

火苗窜起,舔舐上干燥的纸张和木质法器,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升起,夹杂着檀香、花香、食物腐臭和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

火光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那双曾清澈如古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癫狂的赤红。

他烧了。

烧了这满堂的虚伪信仰,烧了这五年自欺欺人的平静,也烧掉了……苏晚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与他相关的、带着温度的痕迹。

火焰噼啪作响,越烧越旺,映得整个佛堂亮如白昼,又仿佛地狱的入口。

沈修晏就站在火堆前,一动不动,任由灼热的气浪炙烤着他的皮肤,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快意和彻底虚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亲手构筑的精神世界,在这一把火中,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第十四章】 空房

佛堂的大火最终被闻讯赶来的佣人和自动喷淋系统扑灭,留下满地狼藉的灰烬、水渍和烧焦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糊味,取代了往日萦绕的檀香。

沈修晏被佣人强行扶出了那片废墟。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空壳,任由他们将他送回卧室。

但卧室也无法让他安宁。那张宽大冰冷的床,仿佛随时会浮现苏晚苍白的面容;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那廉价的、淡淡的茉莉香。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像逃离什么瘟疫般冲出了卧室。

别墅很大,空房间很多。可他走遍二楼三楼,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看到的不是奢华冰冷的客房,就是堆放杂物的储物间。每一处,都让他感到窒息。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二楼尽头,那间属于苏晚的房间门口。

自从那日在这里发现日记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

此刻,他颤抖着手,再次拧开了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更加清淡的、属于苏晚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一点点旧纸张和木头家具的味道。这里没有佛堂的焦糊味,没有卧室的压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寂静。

房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素净的格子床单,磨损的桌角,那管用到一半的茉莉味护手霜,还有……床头柜上,那个颜色陈旧、笑得傻气的小熊挂件。

玩偶旁边,原本放着日记本的地方,空了一块,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沈修晏的脚步虚浮地挪了进去。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桌面,没有一丝灰尘。佣人依旧会每日打扫,却小心地维持着原样,仿佛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主人。

他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几支普通的笔,一个空了的针线盒,几板吃过的基础维生素。简朴得不像一个豪门太太该有的东西。

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寥寥无几,大多是素色,料子普通,甚至有些已经洗得发白。唯一一件看起来稍好一些的米色连衣裙,标签还没剪,是去年他让助理统一置办四季衣物时,随手给她带回来的。她一次也没穿过。

他记得,她似乎总是穿着那几件旧衣服,在他面前也总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他曾经以为那是她心虚、上不得台面。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名为“家”的牢笼里,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安全感,也从未觉得自己配得上任何好东西。

这个房间,空荡,简陋,却处处充满了她生活过的痕迹,充满了她那五年无声的、压抑的、却无比真实的存在。

而他现在,只能站在这里,像个卑劣的窃贼,窥探着她早已逝去的人生。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他拿起那个小熊挂件,冰凉的、粗糙的触感。棉絮因为年久而有些板结,眼睛处的线头果然松了。

他仿佛能看到,很多个夜晚,苏晚就是坐在这里,拿着这个仿制的小熊,想着那个在地下室里被她给予温暖的少年,想着那个如今对她冷若冰霜的丈夫。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日复一日地住在这个冰冷的、不被在意的角落?

沈修晏将小熊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硌得他掌心生疼。他环顾着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苏晚的存在,以及她的离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带走的,不是沈太太这个虚名,也不是任何物质的东西。

她带走的是这栋别墅里,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真实的温度。

而现在,这里,和他心里一样,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发狂的空洞。

他蜷缩在这张属于她的、狭窄而坚硬的床上,将脸埋进那带着淡淡皂荚香气的枕头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哀嚎。

【第十五章】 业火

沈修晏在苏晚那张狭窄的床上昏沉地睡去,却又在噩梦中惊醒。

梦里不再是模糊的阴影或镜中的幻象,而是无比清晰的、手术台上的场景。无影灯的光刺得他眼睛剧痛,他看见自己的手,戴着无菌手套,握着的不是佛珠,而是冰冷的手术刀。刀锋精准地划开苏晚腰侧的皮肤,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她没有哭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重复着那句话:“我的肾……用得好吗?”

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窗外,天色依旧沉暗,风雨未歇。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泼在脸上,试图驱散那梦魇带来的粘稠恐惧。可一抬头,镜子里映出的,是自己那双布满血丝、写满惊惶的眼睛,以及……仿佛透过他,正冷冷凝视着什么的、苏晚的视线。

“啊!”他挥手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碎片四溅,划破了他的手背,鲜血混着水流淌下。

痛感让他稍微清醒,却无法平息体内那股越烧越旺的、自我毁灭的火焰。

他回到空荡的客厅,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来回踱步。目光扫过那些昂贵的、冰冷的摆设,最终落在酒柜上。他从不饮酒,认为酒精会扰乱心智,玷污修行。

可现在,修行何在?心智何存?

他走过去,随手抓起一瓶开了封、不知是何年月的烈酒,对着瓶口便猛灌下去。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生理性的反胃。

但这灼烧感,奇异地压下了些许心头的噬咬之痛。

他提着酒瓶,重新走上二楼,却不是回苏晚的房间,而是走向走廊另一头,那间他曾经为林婉柔准备的、如今已人去楼空的客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林婉柔常用的香水味,甜腻得令人作呕。他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以及窗外被风雨蹂躏的世界。

他又灌下一大口酒,酒精开始麻痹神经,视野变得模糊,思绪却更加混乱。悔恨、愤怒、自我厌恶、无边无际的空虚……种种情绪如同岩浆在体内奔涌,寻找着突破口。

“佛不渡我……哈哈……佛不渡我……”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癫狂,“那我便……自成魔障!”

他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酒精和疯狂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开始破坏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掀翻了精致的梳妆台,昂贵的化妆品滚落一地,脂粉香气与酒气混合成怪异的气味;扯碎了华丽的窗帘,布料撕裂的声音如同哀鸣;将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向墙壁,火花四溅……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控制的野兽,在这间象征着另一个错误的房间里,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痛苦和绝望。

直到筋疲力尽,他瘫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混合着酒液和灰尘,狼狈不堪。

业火焚心,无处可逃。

他终究,没能成佛,也没能成魔。

只是成了一个被自身罪孽永远囚禁的、可怜又可悲的疯子。

【第十六章】 无人知晓的终章】

时间在沈修晏浑浑噩噩的自我放逐中,失去了意义。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对他而言只是光线明暗的变化。别墅里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新来的只听说家主因夫人去世而悲痛成疾,性情大变,终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见外人。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送进去的食物和水,大多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他不再去公司,庞大的商业帝国失去了掌舵者,开始出现混乱和颓势。昔日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闻风而动,沈氏股价暴跌,风雨飘摇。但这些外界的纷扰,已经传不到沈修晏的耳中,或者说,他已全然不在意。

他偶尔会清醒片刻,那时便会拿着那个陈旧的小熊挂件,或是摩挲着苏晚留下的、唯一未被烧毁的、那管廉价的护手霜,坐在苏晚房间的窗前,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庭院景色,一坐就是一整天。

眼神里,是古井无波的死寂。

更多的时候,他沉浸在酒精和自我构建的幻象里。有时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仿佛苏晚就坐在他对面;有时会突然暴怒,打砸房间里的物品;有时则会蜷缩在角落,像孩子般无助地哭泣。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原本清隽的面容变得枯槁,眼窝深陷,头发过早地染上了灰白。手背上那道被玻璃划伤的疤痕,因为缺乏妥善处理和持续的情绪波动,一直未能完全愈合,反复发炎,留下狰狞的印记。

医生来看过,只是摇头,开了些安神镇静的药物,但效果甚微。心病无药可医。

在一个秋雨连绵的午后,沈修晏屏退了所有佣人,独自一人,拖着虚浮的脚步,再次走进了那片被烧毁的佛堂废墟。

这里已经被简单清理过,但焦黑的墙壁、残存的灰烬,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依旧诉说着当日的疯狂。那尊白玉观音像竟奇迹般地未被完全损毁,只是被熏得发黑,半边脸颊有了细微的裂纹,那低垂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悲悯,又格外冷漠。

沈修晏走到观音像前,缓缓跪下。他没有诵经,也没有祈求。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那尊被他亲手玷污、又见证了他所有崩溃的神像,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褪色的小熊挂件,轻轻放在了布满灰烬的供台残骸上。

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

他低下头,咳嗽起来,一开始是压抑的,后来越来越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咳嗽声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渐渐微弱下去。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秋雨依旧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几天后,一个新来的佣人壮着胆子推开佛堂的门,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沈修晏。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片彻底的、永恒的空白。

床头柜上,那管茉莉味的护手霜,盖子拧得紧紧的,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沈氏集团易主,庞大的商业帝国迅速分崩离析,成了财经版面上几天的谈资,随即被新的热点取代。无人再去探究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沈家家主为何突然陨落,也无人记得那个名叫苏晚的、无声无息消失的女人。

一场始于错认、终于毁灭的悲剧,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湮没在尘世喧嚣之中。

唯有城郊那条浑浊的河水,依旧沉默地流淌着,带走所有秘密,也带走所有爱恨。

【第十七章】 迟到的清算

沈修晏的死,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最表层荡开几圈涟漪,便迅速沉底,被遗忘。沈氏这座商业巨轮的倾覆,在资本市场上掀起了一阵风浪,但很快便被新的浪潮覆盖。人们唏嘘几句豪门秘辛,便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然而,有些因果,并不会因为当事人的逝去而一笔勾销。

林婉柔带着那颗不属于她的肾脏,隐姓埋名,躲藏在南方一个潮湿闷热的小城。她用从沈家带出来的钱,租了一套公寓,日子过得远不如从前奢华,但至少暂时安全。她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月,发现风平浪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或许,沈修晏疯了,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她抚摸着腹部那道渐渐淡去的疤痕,心里甚至生出一丝侥幸。这颗肾让她重获健康,她觉得自己还能有新的开始。

可她忘了,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在她放松警惕、疏于检查和服药后,悄无声息地袭来。起初只是轻微的乏力、食欲不振,她以为是水土不服。直到某天清晨,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浮肿的脸庞和泛黄的眼白,才惊觉不妙。

当地医院的医生看着她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肾功能严重受损,伴有强烈的排异反应。你之前做过移植手术?为什么没有定期复查和服用抗排异药物?”

林婉柔慌了,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只要求转去更好的医院。

然而,已经晚了。排异反应来势汹汹,加上她之前的隐瞒和延误,病情急转直下。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感受着生命力从体内一点点抽离,昂贵的进口药物也无力回天。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看到了沈修晏那双猩红的、带着杀意的眼睛,看到了苏晚躺在手术台上平静无波的脸。

“不……不是我的错……是你们逼我的……”她喃喃着,眼角滑下浑浊的泪水,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悔恨。

最终,在一个飘着细雨的黄昏,林婉柔在异乡的病房里,停止了呼吸。至死,她都没能回到她渴望的、用谎言堆砌的“光明”人生。

那颗她费尽心机得来、最终却要了她命的肾脏,也随着她的死亡,一同腐朽。

【第十八章】 尘归尘】

沈修晏的葬礼,简单得近乎潦草。

远房旁支的族人草草处理了他的后事,将他葬在了一处昂贵的公共墓园,与他那些早已故去的、并不亲近的家族长辈们安置在一处。墓碑上刻着冰冷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挽联,没有生平。无人悼念,也无人哭泣。

他曾执掌的沈氏集团迅速被瓜分,他居住的那栋别墅也被挂牌出售。新的主人是一家新崛起的科技新贵,看中了这块地皮和别墅的格局,打算推倒重建,作为自己的婚房。

动工那天,大型机械轰鸣着开进庭院,轻而易举地推倒了那些冰冷的围墙,碾碎了精心修剪却早已荒芜的花草。那座承载了无数痛苦记忆的别墅,在尘土飞扬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工人们清理着地基,将残砖断瓦、烧焦的木料、以及那些被打碎砸烂的家具物品,统统装上卡车,运往城外的垃圾填埋场。

没有人知道,这些被丢弃的垃圾里,混杂着一个颜色陈旧、棉絮板结的小熊挂件,和一管早已凝固、散发着淡淡茉莉香的廉价护手霜。

它们随着无数废弃之物,被深埋于地下,与泥土和黑暗为伴,彻底湮没了所有痕迹。

风起时,扬起漫天尘土,迷了人眼。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第十九章】 河灯如昔】

又是一年七夕。

城郊那条曾经吞噬了苏晚生命的河流,经过几年的治理,水质清澈了不少。河岸两边装点了璀璨的灯带,许多年轻的情侣和放河灯祈福的人们聚集于此,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点点烛火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特制的莲花状小灯里,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顺着水流缓缓飘向远方。星星点点,汇成一条流动的光带,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美得如梦似幻。

没有人记得,几年前,曾有一个绝望的女子,在这里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也没有人知道,那条光带之下,冰冷的河底深处,是否还沉淀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充满血与泪的过往。

爱与恨,痴与怨,生与死,最终都如同这河面上漂浮的灯盏,看似明亮温暖,实则随波逐流,终将熄灭、沉没,或被流水带往不可知的远方,了无痕迹。

【第二十章】 空寂(终章)】

墓园里,沈修晏的墓碑前,常年空寂,无人祭扫。只有风吹过时,带动旁边老树枝叶的沙沙声响,像是在无声地诵读着无人聆听的往生咒。

偶尔有负责清扫的管理人员路过,会顺手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和灰尘,看着那冰冷的名字,或许会闪过一丝好奇——这个年纪轻轻便去世的男人,为何如此孤清?

但好奇也只是一闪而过。生活忙碌,谁又会真正在意一个陌生亡魂的故事。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光洁的墓碑表面,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雨水冲刷着石刻的凹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名字依旧清晰,其下埋葬的真相与罪孽,却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被彻底遗忘。

世间再无沈修晏。

也再无苏晚。

只有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过这片空寂的墓园,吹向遥远的天际。

来源:阎紫曦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