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梦里是去年冬天,他应酬喝到胃出血,住院了。苏晚守在他病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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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 8
夜里,江临做了个梦。
梦里是去年冬天,他应酬喝到胃出血,住院了。苏晚守在他病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两天两夜。
他醒来时,看见她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怕他消失一样。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是因为麻药刚过,脾气暴躁,嫌她压到了输液管,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还斥责她:“别在这里碍事。”
梦里,苏晚抬起头,没有辩解,没有委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又绝望,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然后,她的嘴角开始渗出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她苍白的脸,染红了雪白的病床……
“苏晚!”
江临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的位置,触手一片冰凉空荡。
身边睡着的,是林清清。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无法入睡,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夜色浓重,他却清晰地记得梦中苏晚那双绝望的眼睛。
章节 9
第二天,江临顶着宿醉般的头痛去公司。
经过秘书办公区时,听到两个年轻的女秘书在低声闲聊。
“唉,你看那个新闻了吗?就护城河打捞起那个女尸,都好几个月了,才确认身份,听说生前长得可漂亮了,真是可惜……”
“看了看了,说是失踪了三个月,家里人都急疯了……”
江临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头莫名一跳。
护城河?女尸?失踪三个月?
时间点……好像和苏晚消失的时间差不多。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她?她也许只是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而已。
他强迫自己冷静,但那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章节 10
江临开始动用一切关系寻找苏晚。
他联系了所有可能认识她的人,甚至找到了她几乎断绝来往的远房亲戚,得到的回复都是:“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他去查了她的银行账户,发现离婚时他给的那笔钱,分文未动。
他查了她的出行记录,没有飞机,没有高铁,甚至连长途汽车的记录都没有。
她就像是一滴汇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可怕的猜想,逐渐在他心中成型。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对着手机里那张被他保存下来的、结婚照上苏晚的笑容发呆。
林清清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变着法地跟他闹,指责他变了心。
若是以前,江临还会耐心哄她,可现在,他只觉得厌烦。
“江临!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苏晚那个死人?!”林清清口不择言地尖叫。
“闭嘴!”江临猛地厉声喝断她,眼神阴沉得吓人。
“死人”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林清清被他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章节 11
又过了几天,江临陪林清清去她公寓拿东西。
林清清指挥着江临帮她搬一个放在储物间高处的箱子。江临踮脚去够,不小心碰落了旁边一个装着杂物的收纳盒。
东西散落一地。
林清清抱怨道:“你小心点嘛!”
江临皱着眉蹲下去收拾,目光忽然被一个眼熟的小药瓶吸引。
白色的塑料药瓶,没有标签,里面还有半瓶白色的药片。
和他当初让钟点工扔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记得,当初钟点工就是从主卧卫生间清理出这样一个药瓶。
为什么清清这里也会有?
他捡起药瓶,拧开盖子,倒出几粒药片在掌心。药片是普通的白色,没有任何标识。
“清清,这是什么药?”他状似无意地问。
林清清探头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说:“哦,这个啊,好像是之前苏晚落在这儿的。有一次她来给我送东西,可能不小心掉出来的吧。没什么用的东西,扔了吧。”
苏晚落在这里的?抗癌药?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药瓶,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放进口袋,“我出去抽根烟。”
章节 12
江临没有抽烟,他直接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医院。
他找到相熟的一个医生朋友,把药瓶递过去,“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医生朋友拿着药片去化验室,很快出来了,脸色有些凝重:“江总,这是强效抗癌药,通常是用于……晚期癌症患者的止痛和抑制癌细胞扩散。”
晚期……癌症……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江临的头顶炸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苏晚?癌症?晚期?
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那个总是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那个在他提出离婚时平静签字离开的女人,那个被他嫌弃寡淡无趣的女人……竟然一直独自承受着这样的病痛?
而他呢?
他在她生命可能最后的时间里,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签下离婚协议,把她赶出了家门!
他还亲手扔掉了她救命的药!
江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
章节 13
江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他坐在车里,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想起最后见到苏晚的那天,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体。
他想起她签协议时,那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的笔迹。
他想起她离开时,那句平静无波的“不劳江先生费心”。
原来,那不是冷静,不是洒脱,而是……心死如灰,是生命燃尽后的沉寂。
她当时该有多痛?身体上的,还有……他给予的。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窒息。
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苏晚……苏晚……”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章节 14
江临疯了一样,开始寻找所有与苏晚病情相关的线索。
他调取了她可能去过的所有医院的就诊记录,动用了一切手段。
终于,在一家以肿瘤科闻名的私立医院,他查到了苏晚的名字。
就诊时间,赫然是在他们离婚的半年前!
主治医生看着失魂落魄的江临,叹了口气:“你是江先生吧?江太太……哦不,苏小姐每次来复查,都是一个人。我们建议她通知家属,她总是说……你工作忙,不想打扰你。”
医生顿了顿,语气带着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谴责:“她确诊的时候就是晚期,情况很不乐观。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最后一次来拿药,大概是在……你们离婚前一周。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
离婚前一周……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所以,她才会那么平静地签字离开吗?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拖累他?还是因为……对他彻底绝望?
江临听着医生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焦痕。
他想起那三年,她多少次欲言又止,多少次在他深夜归来时,眼底带着红血丝,却还强撑着给他热汤倒水。
他当时只以为她是惺惺作态,是为了江太太的位置在演戏。
原来,她是在用她最后的时间和生命,陪在他身边。
而他,亲手推开了她。
章节 15
江临浑浑噩噩地回到他和林清清的家。
刚打开门,就听到客厅电视里传来本地新闻频道的声音。
“……本台最新消息,关于三个月前在护城河打捞起的无名女尸,经过DNA比对,身份已正式确认,为失踪已久的江氏集团总裁江临的太太,苏晚女士。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具体死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电视屏幕上,赫然出现了苏晚的照片!是那张他熟悉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而主播冰冷清晰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江临的耳膜上,砸在他的灵魂上。
“据悉,苏晚女士生前已与江临先生离婚,但其失踪及死亡时间均在离婚后不久……”
江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玄关,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女尸……苏晚……
打捞起……三个月前……
所以,在他和林清清浓情蜜意,在他享受着“解脱”后的自由时,苏晚就已经……孤零零地沉在冰冷的河水里?
她真的……死了。
不是离开,不是躲起来,而是以这种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啊——!!!”
江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猛地冲进客厅,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遥控器,狠狠砸向电视屏幕!
“砰——!”
屏幕碎裂,黑屏,新闻主播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清清被吓得尖叫一声:“江临!你疯了?!”
江临猛地回头,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死死盯着林清清,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是你!是你当初跟我说,她拿了钱就会痛快滚蛋!是你跟我说她早就找好了下家!是你!!”
他状若癫狂,吓得林清清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自己得癌症要死了,关我什么事!”
癌症……死……
这两个字彻底刺激了江临。
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意识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又看到了苏晚,站在门口回头对他笑,轻声说:“江临,再见。”
不,不要再见……
章节 16
江临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胡话不断,嘴里反复喊着苏晚的名字。
医生说是急痛攻心,加上长期精神紧绷导致的崩溃。
他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周。期间,林清清来看过他一次,被他昏迷中还在喃喃念着“苏晚”的样子气得摔门而去。
江临不在乎了。
他醒来后,变得异常沉默。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遣走了所有的护工,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对着雪白的墙壁,一遍遍回想他和苏晚的过去。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偷偷吐在洗手间压抑的咳嗽声。
她越来越瘦弱的身体。
她看着他时,眼底深藏的爱恋和……逐渐湮灭的希望。
他想起有一次,她小心翼翼地问:“江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正忙着看文件,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晦气。”
她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哦。”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玩笑,那是她绝望中,最后一点卑微的试探。
而他,连这一点点星光,都亲手掐灭了。
章节 17
出院那天,江临直接回了曾经他和苏晚的家。
林清清的东西还在,但他视而不见,径直走进了主卧。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苏晚身上淡淡的馨香,但很快就被林清清的香水味覆盖了。
他疯了一样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一点属于苏晚的痕迹。
可是,没有了。
一件都没有了。
全被他亲手扔掉了,包括那半瓶救命的药。
他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插入发间,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泣。
原来,彻底失去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
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章节 18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江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荒谬的希望。
是不是她回来了?是不是新闻搞错了?是不是……
他踉跄着冲过去,一把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他潜意识里期盼的那个人,而是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
“您好,是江临先生吗?有您的快递,到付,请签收。”快递小哥递过来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纸箱。
希望破灭,江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他麻木地付了钱,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盒子。
关上门,他靠着门板,拆开了包裹。
里面没有任何文件,只有一个……冰冷的、粗糙的、烧制而成的陶瓷盒子。
盒子的颜色是暗沉的灰白,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和标识。
而在盒子旁边,放着一张折叠的卡片。
江临的心脏,在这一刻,疯狂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张卡片,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打印出来的宋体字,冰冷而绝情:
【江临,现在连我的骨灰都比你干净。】
“哐当——!”
那个灰白色的陶瓷盒子,从江临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骨灰盒……
这里面……是苏晚的……骨灰?
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连一座墓碑都不留给他,就用这种方式,把她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还附上了那样一句,诛心的话。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江临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眼前的地板,也染红了那个冰冷的骨灰盒。
他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章节 19
江临的精神彻底垮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一遍遍摩挲着,眼神空洞,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放声痛哭。
他对着骨灰盒说话: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我好想你……”
可冰冷的骨灰盒,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林清清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加上江临不再给她任何经济支持,她很快卷走了他保险柜里的一些现金和贵重物品,消失了。
江临对此毫无反应。
他的世界,在收到那个骨灰盒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章节 20
几个月后,深秋。
江临一个人来到了护城河边。
河水依旧平静地流淌,带着深沉的墨绿色,仿佛吞噬了一切。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灰白色的骨灰盒,站在苏晚当初可能落水的地方,身形消瘦佝偻,胡子拉碴,眼神浑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商界精英的模样。
“晚晚……”他低声唤着,声音沙哑得厉害,“这里冷,我带你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将骨灰盒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我们回家……以后,我再也不赶你走了……再也不了……”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弥补那些无法挽回的过错。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
他浑然不觉,只是抱着那个盒子,沿着河岸,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身影渐渐融入苍茫的暮色里,孤独得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弃的游魂。
河水无声,映不出他悔恨的倒影。
也映不出,那个曾深爱他的女人,最后一丝痕迹。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