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她悄然立在水镜前,低语着要重返天界,却被我那凡人爹爹撞了个正着。
我娘亲名唤白水素女,是这三界之中,最后一位女神。
可她的归宿,却并非九重天阙,而是这尘土飞扬的洛家村。
那天,她悄然立在水镜前,低语着要重返天界,却被我那凡人爹爹撞了个正着。
他伙同村人,竟将我娘像牲口一样,锁进了牛圈。
村里人唾沫横飞,都说她失心疯了,哪有好人家的女人动辄就要抛夫弃女的?
这话一传,便是十五年。
直到那天,村口的天际线上飘来几朵祥云,几位仙君脚踏云雾而来。
他们目光轻佻,落在我那双眼浑浊、衣衫褴褛的娘亲身上,嘴角勾起不加掩饰的淫笑。
“神女久居民间,乐不思蜀,还与凡人生下一女。
如今神骨自行脱落,这神位,便由我等仙君继承了。”
我吓得直往娘亲身后躲,听见这话,却忍不住笑了。
这群蠢货,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娘亲的神骨,此刻正在我的脊骨里灼烧。
他们啊,一个都别想回去了。
1
都说天上的神女们,个个都是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为了所谓的凡间真情,甘愿舍弃尊贵的神位。
百年间,前赴后继下凡历劫的神女不计其数,竟让我娘白水素女,成了这天地间硕果仅存的孤神。
神女历劫,需被抽去神力,唯有神骨尚存。
临行前,天帝忧心忡忡地找到了我娘,生怕她也看不破那虚无缥缈的情劫,让世间最后一缕神曦就此陨落。
于是,他赐下了一面水镜,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故事,我从小听到大。
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饼,递到她嘴边,轻声问:
“那面水镜呢?娘,你为什么不用它回天上去?”
娘亲的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泪光,像破碎的星子。
四条粗长的麻绳,一头捆着她的手足,另一头牢牢拴在破庙的梁柱上。
这道门,我试过无数次,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我将饼塞进她手里,又摸出从酒窖捡来的碎瓷片,像往常一样,对着那磨得起了毛边的麻绳一下下地割。
娘亲忽然不说话了,只是抱着我,泣不成声:“回不去了……阿婵,我们回不去了。”
我耐着性子,声音放得极轻:“娘,指望那镜花水月的东西,还不如信我这手里的碎片。
我这就磨断绳子,带你逃出去。”
“我会养猪,也会割猪草,只要离开了洛家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别再跟他们硬碰硬了,白白挨打……”
娘亲日日念叨着神女与水镜,可那传说中的宝物,我连影子都没见过。
村里人都说,我娘是被脏东西上了身,才整日里疯言疯语。
我从不反驳。
疯言疯语又如何,她终究是我娘。
天色渐沉,爹爹正带着村里的叔伯们进山狩猎,今夜不会回来。
我手上的动作愈发快了,却没察觉我娘不知何时已挣扎到了神像旁。
她伸手在神像底座上摸索着,不知按动了何处机关,地面竟裂开一道口子。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面镜子,镜面如水似雾,却又真切地落入了我娘手中。
我惊得眨了眨眼。
娘亲一扫往日的混沌与癫狂,眼神里竟透出一丝隐秘的期盼。
她唇瓣翕动,念诵着我听不清的咒语。
只见那水镜骤然大放异彩,清冷的光辉瞬间照亮了整座破庙的尘埃。
“天帝?!”娘亲激动地高喊。
我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娘,小声点!”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水镜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又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我心头一紧,刚想催促娘亲将镜子藏好,门外就传来了我爹雷霆般的怒吼。
“贱妇!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又想跑?!”
紧接着,是叔伯们不怀好意的哄笑。
“洛峰,一个婆娘你都管不住,真是个窝 囊 废!”
“不会管,兄弟们替你管啊!洛家村的规矩,你不会忘了吧?哈哈哈……”
我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扭头看向我娘,眼神闪烁,竟像是被说动了心。
一股寒意从我脊背窜起。
我连忙冲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是我贪玩,是我求娘拿出镜子来看的,不关娘的事!”
我爹忽然笑了,那笑容阴森得让我遍体生寒。
他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哦?看来这个贱妇,还生了个小贱妇。
可惜啊,你才八岁,到底嫩了点。”
他一挥手,几双大手便将我死死钳住。
任凭我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他都无动于衷。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叔伯,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关上了破庙沉重的大门。
我娘蜷缩在角落,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那面水镜,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从中,隐约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这也配称神女?如此放浪形骸,怎堪享万世香火?”
我愕然抬头,只在镜中瞥见一个模糊晃动的人影。
2
那一天,我哭到嗓子沙哑,可那几双铁钳般的手,依旧死死地禁锢着我。
甚至有一只粗糙的大手,开始在我后背放肆地游走。
我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静静地等待。
门内,自始至终,只有叔伯们令人作呕的淫笑,却听不见娘亲一丝一毫的声音。
门外,那些女人们却仍在咋舌。
“这下可爽到她了吧?整天摆出那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哪家的好女人不干活,天天摆弄个破镜子?那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做派!”
“穷讲究的贱 货,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下凡了,笑死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她那张脸确实不赖,你们忘了她刚来村里的时候……
我看啊,这阿婵丫头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得先给我家小子定下来。”
我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涌来。
我娘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了她们口中十恶不赦的贱妇。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门里的动静才终于停歇。
叔伯们推开门,互相调笑着要去山上打野猪。
我挣脱束缚,疯了一般地冲进去。
娘亲瘫在凌乱的草垛上,衣不蔽体,脸色惨白如纸。
最让我恐惧的,是她那双空洞的眼眸,里面像是盛着一潭死水,再无半分光亮。
我颤抖着为她擦拭身体,泪水一滴滴滚落。
娘亲眼中的死寂渐渐散去,一丝光亮重新凝聚。
她定定地看着我,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里混着泪水和无尽的悲凉,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
“阿婵,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要逼死我,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是的,娘!我听见了,那水镜里有人在说话!”
我拼命摇头,慌乱地去擦拭地上的血迹,可那猩红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娘亲伸出手,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
她又讲起了那个关于神女的故事,只是这一次,多了我从未听过的后半段。
“神女历劫,本该只封印七分神力。
我从未耽于情爱,千年前也曾顺利渡劫,原以为这一世,只需安安分分地走完,便能重归天位。”
“可谁能想到,下凡那日,我只饮下了一杯茶,便神志尽失。
醒来时,羽衣不见,神力全无,被人从河里捞起。”
“神女失魂,则神位空悬。
若此时夺其神骨,便可助仙君一步登神。”
“阿婵,我来到凡间这些年,不是不敢想,只是……我不敢相信。”
我心头剧震。
我娘却仿佛得到了解脱,从身下的草垛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是村里一个叔伯从不离身的物什。
她喃喃自语:“阿婵,这世道如此不公,娘不能让你……不能让你走上和我一样的路,落入那群畜 生手里……”
“答应娘,无论如何,要平平安安地长大。”
话音未落,娘亲举起匕首,朝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恍惚间,一道刺目的白光自我娘体内迸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物掷向我。
那东西犹如一道暖流,顺着我的脊背,瞬间融入了我的身体。
我在血泊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失去了所有意识。
等我再度睁眼,娘亲已不见踪影。
村里的叔伯们围着我,说着污言秽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荤笑。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牛圈旁,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目光呆滞,正对着一头老黄牛,露出痴傻而幸福的笑容。
我爹嫌恶地瞥了一眼牛圈里被拴住的娘亲,又有些犯愁地看向我,眼珠滴溜溜一转。
“阿婵,往后若有人问起你娘的事,你该如何回答?”
我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故作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村口的婆婆说了,娘是……是贱妇,离了男人活不了。
爹和叔伯们……是娘的恩人。”
我爹闻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对!就该这么说!哈哈哈!”
3
自那天起,我娘再也没有清醒过。
无论我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守着那头老黄牛,时而哭,时而笑。
村里人都说,洛峰家的婆娘,这下是彻底疯透了。
日复一日,我又拿起了那块碎瓷片,开始磨绳子。
只是这一次,磨断了绳子,我却没有带娘亲走。
我跑到我爹面前,一脸担忧地对他说:“爹,我娘昨晚忽然清醒了一次,说有天上的仙人要来接她走。
万一……万一仙人来了,瞧见她这副模样,怪罪下来,爹和叔伯们可怎么办啊?”
我爹本已抄起棍子要打我,听到这话,动作却迟疑了。
我拉着娘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娘现在脑子都这样了,肯定跑不出洛家村的。
我会看好她,绝不让她出去给我们家丢人!”
我爹厌恶地盯着浑身脏污的娘亲,她终日住在牛圈,身上那股味儿能熏死人。
“她要是敢跑出去丢我的脸,我打断你的腿!”
我连忙点头应下。
仙人接引的话自然是编来骗他的。
可凡人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爹一个凡夫俗子,又怎会知道仙人们究竟何时会来?
我带着娘亲,搬到了村子最偏僻、下雨天会漏水的破屋里。
我往她脸上抹了些牛粪,又给她换上灰扑扑的旧衣裳,嘱咐她在家乖乖待着。
然后,我便像个寻常农家女一样,去干活,去割猪草。
娘亲很听话,从不与外人言语。
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五年后的这个夜晚,村里炸开了锅。
他们说,村口来了几位神仙,腾云驾雾,指名道姓要找我娘。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仙人。
云雾缭绕间,两位仙君飘然而至,周身仙气凛然。
我娘吓得死死攥住我的手,一个劲地往后缩,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那些男人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仙君,这就是那洛峰家的婆娘,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可好了。”
“是啊是啊,这女人虽说生性放荡了些,但洛峰可从来没嫌弃过她!”
“她虽不贤惠,这么多年就生了个赔钱的丫头,洛峰也没抛弃她,真是有情有义啊!”
三言两语间,我爹就被塑造成了一个天大的情种。
他甚至还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深情款款地望着我娘:“仙君若要带走素素,我……我是万万舍不得的。
她已尝过凡间的情爱滋味,又怎能再回去过那清冷的日子?”
两位仙君闻言哈哈大笑,其中一位指着我娘,扬声道:“神女已动凡心,不愿回归天界。
既如此,便当剥离神骨,其神位,由毕月星君继承!”
村民们虽听不懂什么神骨神位,但依旧配合地欢呼叫好。
他们那一张张脸,此刻在我眼中,与一群饥肠辘辘的虫蚁无异,将我娘团团围在中央。
我拉着娘亲的手,躲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这荒唐的一切。
不知何处燃起的火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那位毕月星君得意地笑了笑,一道神力化作光束,射向我娘。
“白水素女,没想到吧,你竟也有今日。”
“当初若你识相些,与我结为神仙眷侣,又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素女,你可曾后悔?”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只因他那无往不利的神力,在我娘体内探寻了数遍,竟未曾发现一丝一毫神骨的痕迹。
我垂着头,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悄然勾起。
4
“神骨呢?!你们这群卑贱的蝼蚁,到底对素女做了什么?!”
毕月星君勃然大怒,一圈赤红的火焰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沿着村庄的脉络疯狂蔓延。
除了我娘身周三尺之地,整个洛家村都陷入了一片火海,熊熊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我爹和叔伯们脸色惨变,屁滚尿流地跪地求饶,我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跪了下去。
“仙君饶命!仙君饶命啊!我们哪敢动神女的东西?”
毕月仙君冷冷地瞥了我爹一眼,似笑非笑:“哦?你不敢吗?”
“当初素女的那件羽衣,不就是你亲手拿走的吗?”
“还说什么救命之恩……谎话说多了,不会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吧?低贱的凡人,当真可笑至极。”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
我爹支支吾吾,面如死灰:
“当初……当初我也是听了仙人的吩咐,才将那羽衣埋在了老黄牛的食槽底下啊!”
“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女人,整日什么活都不干,还不是我养着她!”
理亏的话说多了,我爹竟也生出了几分底气。
我死死咬着牙,心脏仿佛在滴血。
原来是这样……我娘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的羽衣,竟然就在那个她日夜相伴的老黄牛脚下!
毕月仙君眯着眼打量了我爹半晌,似乎断定他没胆子骗自己,神情愈发困惑。
“罢了,先带我去取神女的羽衣。”
我娘曾说过,当年天帝嘱咐她,若想瞒过天道,带着记忆下凡历劫,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所有神力尽数注入羽衣之中。
如此双重保障,方能确保她安然返回天界。
我深知,光有神骨,我无法继承她的神位。
唯有得到那件羽衣里的神力,我才能真正得到天道的认可。
我拉着娘亲的手,依旧是那副怯懦畏缩的模样,两位仙君自始至终,连半分余光都未曾落在我身上,只是催促我爹快些带路。
我牵着娘亲,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我爹哼哧哼哧地牵出老黄牛,在食槽下挖了半天,终于刨出了一个古朴的木匣。
匣子打开的瞬间,一件流光溢彩的水蓝色羽衣,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眸色一沉,手心瞬间冰冷。
别说这两位仙君,便是我爹一人,我都不是对手。
我该如何,才能夺回属于娘亲的神力?
5
毕月星君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可很快又黯淡下来,他烦躁地拨弄了一下身上的铠甲:
“没有神骨作为引子,这神力定然不会乖乖为我所用,更何况……素女这女人向来对我冷若冰霜……”
他眼珠一转,忽然对我爹露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你,可愿为我效劳?”
我爹双眼放光,正要点头哈腰地应承。
然而,不等他开口,毕月星君已徒手捏出一道灵力。
只听“嘭”的一声,我爹的血肉之躯瞬间炸成了一团血雾。
借此机会,仙君伸手便朝那羽衣抓去,却被一层水蓝色的光晕狠狠弹开。
毕月星君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该死!素女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连这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凡人,都引不动她的神力。”
他烦躁的目光扫过我,又很快移开:“凡人以子嗣为重,区区一个女娃,更不可能。”
我呆滞地站在原地。
爹……就这么没了?
神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毕月星君隔空将羽衣收回匣中,纳入袖里乾坤。
此刻,村子里火光冲天,哭喊震地,唯有我家这片废墟安然无恙。
他转过头,冷冷地打量着我娘,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原来如此,神女失魂……是有人先我一步,取走了神骨。
会是谁?昂日?还是亢龙?不过……这神力若是能为我所用,也大有裨益。”
忽然,他眼中射出豺狼般的光,死死地盯住了我娘身后的我。
“和素女有七分相像,虽说粗糙了些,黑了些,或许……也勉强能用?”
我连忙将娘亲护在身后,伏在地上砰砰磕头,声音怯懦地哽咽道:“仙……仙人,我爹……我爹他去哪儿了?”
毕月主君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朝我伸出手:“好孩子,你想不想成仙?”
月色之下,我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个孩子该有的,对力量的贪婪与渴望。
“想。”
想手刃仇敌,想不再任人欺凌。
更想……踩着他的尸骨,一步登神。
6
村里的火闹了一夜,神火又岂是凡水能轻易扑灭的?天蒙蒙亮时,四野已是一片焦黑。
毕月星君又取了我娘的血,在废墟中找寻了一晚,却依旧感知不到半分神骨的气息。
“奇怪,到底是谁捷足先登……”
我垂下眼帘,伸手为娘亲重新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
任他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到,他要找的东西,此刻就在他眼前。
因我本就诞生于娘亲体内,神骨与我融合得天衣无缝,只要他不刻意探查我的身体,便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马脚。
只不过,毕月星君太过自大。
若他真起了疑心,发现真相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我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恭敬地拜下:“仙君,五年前,我娘就是突然变得神志不清的。
或许……或许这和仙君您口中的神骨有关?”
毕月星君心念一动。
他没注意到,不远处废墟中幸存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目光。
“哦?此事,我似乎……略知一二。”
我心下冷笑。
他自然知道,毕竟,五年前水镜里那嘲讽的声音,不就是他吗?
我眨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说:“好像……好像是村里的叔伯们做的……”
不远处立刻传来男人的怒骂:“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毕月星君猛然回眸,随手挥出一道神力。
村里有人想趁乱带着孩子往外跑,可昨夜仙君早已布下禁制,他们又如何能逃得出去?
我低着头,用极致的恐惧,掩盖住脸上蓬勃滋生的憎恨、杀意与兴奋。
毕月星君抬手间,便割下了几个男人的头颅:“奇怪,神力并无感应……”
我在一旁,仿佛被吓傻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莫不是……那羽衣不是娘亲的?”
毕月星君手上动作不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村中百余口人已被屠戮殆尽。
他的眉眼间,染上了挥之不去的贪婪与烦躁:“怎么会这样?!”
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我娘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着我。
他又一次拿出那个装有羽衣的木匣,打开后,念动了法诀。
和之前一模一样,那抹神力再次被羽衣弹开,毕月星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就是现在!
趁此机会,我悄然站到毕月星君身后,双手按照娘亲在失去意识前教我的法门,飞速结印。
这个印,我偷偷练了整整五年。
时至今日,终于无比流畅地一气呵成。
那件水蓝色的羽衣仿佛受到召唤,瞬间脱离木匣,化作一道流光,势不可挡地冲入我的体内!
磅礴的神力如山洪海啸般喷涌而来,我身上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全身的经脉仿佛被寸寸撕裂,皮肉在碎裂与重生间反复循环,而我背后的那截脊骨,却滚烫得如同烙铁。
很疼,疼到极致,但在这剧痛之中,却有一股无比温柔的力量包裹着我。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娘亲的气息,这本该是属于她的神力。
7
羽衣碎裂消失。
留下的唯有毕月星君幽深的眼眸,和那其中……滔天的怒气。
“大胆贱 人,怎敢窃取神物?!”
“犯下此等错事,天帝定不会容你!”
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充满愤怒和蔑视的双眸。
他第一时间瞧见我娘,二话不说朝她伸出了手。
直到被一道火红炽热的灵力包住,随后狠狠朝他身体射出。
我没修习过仙法,全靠蛮力招架在他身上。
神力不要命地朝毕月星君扔过去。
同样,我身上也多出了道道伤口。
直到曙光乍破,毕月仙君灵力散尽,痛苦扭曲地挣扎,惨叫声渐渐微弱,双目死死瞪着我。
“贱 人。”
“告诉天帝……”
我一脚踩在他手掌上,眼睁睁看着那手掌化为尖锐的足,他面部逐步扭曲,尖叫一声,化为一只小小的乌。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轻嗤一声。
“毕月乌?不过如此。”
“天帝么,想说什么,不如我替你告诉他如何?”
可惜毕月星君已说不出话来,很快消散在风中。
只留下地上另一只水镜。
得了神骨神力,我却没急着上天。
而是带着我娘跑到了昌灵山上,寻了一处隐秘山谷,画了界限,将她隐匿起来。
又找了几株花草精怪,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而后寻了一处灵气充沛之处,日日挥出神力化剑,寻了几只凶兽砍来玩。
闲暇时,我拿出毕月的水镜来,注入神力。
发现天帝曾将这水镜给了不少神女。
第一次,他将水镜给予瑶光仙女。
她心思澄澈,温柔坚定,转世成了一位大官的女儿,嫁给了无才无德的世子。
将她缩在后院中,强迫她诞下子嗣,为自己纳妾打理宅院。
纵然如此,瑶光也并未放弃。
直到她夫君将她送入了阉人的房中,只为在乱世中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瑶光心灰意冷之下,跳进了幽深的池塘。
水镜中随即出现了天帝的脸,他一脸虚情假意地叹息。
“神女心志不坚,贸然自缢,渡劫失败,神骨便由奎狼星君继承。”
第二次,是炎阳神女。
她似乎有所防备,趁着天帝不察,拿了命簿,手写了自己人间的命运。
却被天帝的眼线发现,派了几位仙君给她增加了层层阻碍,最终失了神力神骨。
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我娘历劫前,最后一位神女青璃找到了她。
“素女,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威严的男声响起,青璃止住了余下的话,冷冷地转头,下了凡。
收起水镜,我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恰巧过了一年半,我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鲜血抹在嘴角,衣衫褴褛地上了天。
纷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所有仙君们面露欣喜。
“是毕月仙君回来了吗?”
“呸呸呸,想必仙君已经拿到最后一个神位,日后要称神君了!”
直到他们看清了我的脸,惊骇之下逐渐张大了嘴。
“素……素女?”
“不对!她是谁?!”
8
寒风瑟瑟,有雪花落在我的肩头。
天界的牢狱外站着不少神,而我的四肢都被无形的神力锁链锁了起来。
“她是素女那个孩子?毕月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可她身怀神力和神骨,已经是天道有记载的神女,若出手必受反噬,谁来杀她?”
“哼,要我说不妨像从前一样,左右也就几日的功夫……”
我睁开眼时,嘈杂的交谈声散尽,牢狱外站着众神。
神威浩大,面色不善。
为首的人一袭金丝白衣,头顶金冠,容颜俊朗,飘飘欲仙。
他轻咳一声,声音温和,包含着关心。
“你是……素女在凡间的那个女儿?”
“你娘如何了?派去接她回来的星君呢?”
我眼眶瞬间红了。
“我娘……”
天帝连忙让女仙把我放下来。
带着我到了我娘曾住过的殿中,好似格外关心我。
他丝毫不提毕月星君的事,甚至在谈到我娘时落下了一滴泪。
瞧见我的目光,天帝忧伤地解释道:“神仙无情,向来很少落泪,可素女温顺善良,怎会……”
我愣了愣,对他的态度亲昵了不少。
“我娘不愿回天,本应该在洛家村和我们一起生活,可星君剥离神骨时却被反噬入了魔,反手将我娘打死。”
“连洛家村都没了……”
我哽咽着说着那天的事。
三分真,七分假。
天帝听得眯起了眼睛,嘴上还温和地安慰着我。
见我情绪稳定下来,他声音平静带着笑意。
“那神骨,为何在你身上呢?”
我动了动手指,压下心中强烈的恨意。
而后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我不清楚,只记得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我拉到星君面前,他说什么为神而死也算值了。”
“再醒来,就这样了,我为了上天,还找了很久。”
“天帝,您能不能让我爹和我娘回来,我不要做神仙,只想要爹娘……”
说着,我又哭了起来。
天帝眉眼中的猜忌淡了几分。
“做神有什么不好的?如今木已成舟,我会给你安排下凡渡劫,等你渡劫成功归来,就可以得到天道认可,成为真正的神女。”
他眼中升起期待。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
9
我冷冷地看着天帝离开的背影。
直到他彻底消失,我躺在娘亲的榻上。
上面熟悉的气息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我娘下凡之时,除却羽衣和水镜,并未带其他东西。
从大殿,到轮回境,再到人间……
青璃给予她那物如此重要,她会放在哪里呢?
我脑中闪过一阵灵光,喃喃道:“娘,再等等我。”
休息片刻后,我去了议事的宝殿。
“一个凡间的女人,什么本领没有,凭什么占据神位?!”
“这权柄可不能落入她手中,听说素女在人间时和不少男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不会也有相好的吧?”
“这小神女天真活泼,生得也还算漂亮,若是落泪求饶,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那仙君神色痴迷,眼中带着一丝兴奋。
我悄无声息地走入殿中,站到他身后,忽然吐出一口神力来。
“如何求饶?这般吗?”
那仙君登时膝盖一软,跪到地上。
我满意地欣赏他的模样,故作害怕地退了半步,求助正走过来的天帝。
“他这是怎么了?”
天帝的目光略过在场众人。
他们顿时噤声。
地上的仙君有些心虚,自己爬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
天帝装模作样地叹息。
“诸位仙君的担忧不无道理,既然如此,神女今日便下凡历劫吧。”
我装作看不见四周恶意的目光。
只是乖顺地应了下来。
天帝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转身的瞬间,瞥见他眼中的一丝厌恶。
水镜没了,他什么都没嘱咐我。
只说作为凡人安稳度过一生,便可历劫成功归来。
其中的艰难险阻皆被一笔带过。
我心中冷笑,不耐与他拉扯,因为我的目的,一直都是轮回镜。
天帝笃定我只是普通凡人,因意外才有了这一身神骨神力。
如此甚好,不是么?
10
带我过去的是亢龙神君。
金眸凌厉地扫过来,出手却是一阵柔和坚韧的神力。
亢龙神君性子暴躁,冷笑了一声。
“赶紧走,本君可没空守着你这个区区凡女。”
我慢腾腾地跟在他身后。
亢龙神君干脆用神力迫使我跟在他身边。
只是那神力在接近我时便散去了。
我似乎听到他暗骂了声什么,收回了神力。
我心念一动。
“前面就是轮回镜,我可以自己前去,神君若有事,不妨……”
我还未说完,亢龙神君的身影已经消失。
空中只剩下他轻蔑的声音。
“天帝真是闲得慌,就凭你能搞出来什么事……”
我勾了勾唇角,几步走进了轮回境那处。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轮回境里疯狂涌了出来,似是叹息,似是呢喃。
我上前跳入了轮回境。
脑中一个激灵,轮回境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在剥夺我身上的神力和记忆。
我蓄起磅礴的神力与之对抗。
神女下凡时,天帝告诉她们,要交出手中的权柄和神力,才能真正到人间历劫。
所有人默认了这一点,我偏不。
甚至若不是青璃和我娘那段对话,我连这轮回境都未必会来。
我用神力割破手腕,燃烧神力释放出火红炽热的真火。
真火冲天而起,在狭小的轮回境中将那神力吞噬殆尽。
我愣了愣,光凭我一人之力,怎能如此轻易将天帝的神力吞没?
脑中传来温和坚定的声音。
“你不是素女,新的神女吗?”
“素女妹妹呢?我就说她平日单纯善良,怎能识破那天帝的恶毒嘴脸?”
七七八八的女声在我脑中响起。
提到我娘,我猛地攥紧了拳。
那日我娘的惨叫声还历历在目,我几乎咬碎了牙,简短地讲了事情的始末。
“这些贱 人,我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脑中的声音沉默了半晌。
终于还是那熟悉的清冷坚定的声音开口。
“无妨,还有一个办法。”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因为我已经顺着轮回境去了人间。
天帝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一位村女。
只不过不同的是,此女出生时村子里忽然下了大雨。
我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妖女。
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护在怀里。
那是我人间的娘亲。
看见她的脸时,我却愣在当场。
无他,她和我娘亲,生得一模一样。
11
人间的日子,似乎是天帝为我编织的美梦。
虽然村子里的人不喜欢我,但我娘总会哄我睡觉,在旁人都骂我时护着我。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在洛家村的日子,是否才真的是一场梦。
我陪着我娘出去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等旁人都睡了,我便在脑中转着神力和仙法,日日勤勉修炼,只等神力和身体彻底融合。
十岁这年,村子里来了几个修仙之人。
他们说我天赋异禀,可以入宗。
我娘开始不肯,可第二日,我爹上山便摔断了腿。
那些修仙之人,给我娘的银子,能让我爹的腿好,甚至还能让他们去镇子上衣食无忧一辈子。
于是那晚,我在房间里静静地感受着外面的男人给了我娘银子。
他嘴角含笑,目露精光。
“此女血脉异于常人,若为炉鼎,日后定能助我飞升成仙。”
他笑,我在房中也笑。
原来这就是天帝给我安排的路。
我用神力封锁了这间小屋,凭空捏出一把水镜来。
另一把我放在了天帝殿中隐匿起来。
众仙的调笑声和嬉笑声悉数传来。
“神女之身做炉鼎,当真是奇闻啊!”
“想来她也想不到,这男人是要拉她回去做炉鼎吧?”
“司命仙君写的师徒虐恋的本子真不错,届时这女子身死,那男人便会上天成为仙君。”
我眸中闪着冷光,收起了水镜。
想要我的命?
那便试试。
次日,我醒来时已经和那男人坐进了同一轿撵中。
他温声说我天赋异禀,爹娘嫌弃我是个女子,本想将我卖了,是他用五两银子将我买了下来。
我做尽被抛弃的模样,默默流泪。
到了山上,我称他师尊,同其他弟子一般练剑,修行。
而那男人选择了直接闭关。
宗门内的人看我的目光各异,却不敢接近。
因为我已经默认是师尊的炉鼎。
直到三年后师尊出关,他实力大增,叫了我去他房中。
师尊双目赤红,神情诡异。
“好徒儿,莫怕,来师尊这。”
“当初在山下,为师见你的第一面,心就乱了。”
我勾了勾唇角,“是吗?徒儿也一样呢。”
师尊眼底泛起水色温柔,“放心,师尊会轻点的。”
他刚伸出手。
下一刻,蕴含着神力的剑便狠狠刺向他胸口,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殿内。
那剑骤然抬起,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天雷滚滚。
众人惊愕时,我双眸赤红,周身流转神力。
天雷落下,灵光乍现。
我手持神剑,乘云而去。
如此,杀师证道,神女历劫归来。
12
天上,众仙宴饮,肆意谈论着权柄和女仙。
我持剑归来,历劫圆满,如今神力已是鼎盛时期。
正宴饮的众仙见了我震惊不已。
亢龙神君眯了眯眼,手中的酒杯隔空朝我甩了过来。
我挥出神剑,一剑将那神力打在另一神君怀里,他顿时叫了起来。
亢龙神君轻蔑地笑了。
“女子温顺善良,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怎配当神女?”
“不如臣服于我们脚下,或许赏你个神女当当,这天上只有男子,的确也有些无趣了。”
天帝似乎想说什么。
我已经逼近了亢龙神君,“你说得不错。”
他满意地笑了起来,手指不安分地搭上我的腰。
下一秒,一把染血的剑直直插向他的命门。
这一剑我用了一半神力。
亢龙神君的笑容登时顿住。
接着一剑,两剑,三剑……
在场的神君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挥出了数剑,直到亢龙神君再也藏不住头顶的龙角,一缕残魂化作清灰彻底消散。
站在殿中,天帝脸色铁青,磅礴灵力朝我射过来。
我一剑指向胸口,心头血引出天道。
“神女洛婵,问罪诸神。”
天帝的神力在我面前几分,任他如何暗自用力,都分毫不动。
他眼中大骇。
“亢龙神君暗自破坏瑶光神女历劫,剥离神骨,盗其神力,该死!”
我扭头,挥剑指向身子颤抖的心狐星君。
脑中炎阳神女渡劫的情景骤然出现。
“好好的女子怎配上战场?洗手作羹汤有什么不好,这功绩给你才能发挥最大的妙处。”
砍了。
“青璃这个贱 人,在天上的时候不假辞色,来了人间不还是温柔小意?男子向来三妻四妾,给他送去几个身段美妙的女子……”
砍了。
我杀红了眼,剑剑致命。
那神君倒下的瞬间,化作了一只只仙兽,体内的神力骤然飞出。
不知何时,我身后已经站了不少神女的魂魄。
她们神色冷然,不能说话,却在我斩杀每一位神君时,将体内神力注入我身体内。
该死!都该死!
不多时,殿内只剩天帝坐在那椅子前,脸色惨白。
“收手吧,杀孽太重,天道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阴恻恻地笑了,一字一顿道:“我只杀有罪之神,你怕什么呢?”
“你、该、死!”
“为了权柄和一己私欲,不管人间疾苦,破坏神女渡劫,夺走她们的神骨神力,你是不是以为,如此便没人发现了?”
我长剑指向天帝。
13
那日下凡渡劫时,我便听神女们讲了事情的始末。
天地间第一个神,原是母神。
她创造了神女,派去人间各司其职。
直到天帝飞升成仙,他指出天上权柄分配不均。
都是神女,并无神君。
这于人间没有好处。
他终日沉迷于打破神与仙的瓶颈,追求大道,却找不到关窍。
所以,他想出了历劫之法。
开始天帝做得十分隐蔽。
直到几位神女接连失去神位,天帝眼中的欲望更盛。
他向人间洒去了父权的智慧。
给女子套上了三从四德的枷锁。
不知何时,修仙之人多是男子,女子仿佛穷尽一生也到不了那个瓶颈。
即便女仙到了天上,也会被天帝分到各个神君殿中,做些杂事。
若是那女仙有反叛之心,便寻了理由将其逐出本界。
神女们各司其职,本不会经常联系。
天帝刚开始动手时,并未有人察觉。
可连几位神女失败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青璃寻了理由,不去渡劫。
反而暗中收集其他神女的一缕神魂,将其保留下来。
带回天上,交给了我娘。
可那日被天帝发现,我娘无处藏起,只能带到轮回境中,待日后再来拿。
他利用神女们本就带有的善良和同情,欺骗人间的她们。
“若说其他人该死,你就该被千刀万剐,神魂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吐出一段话来,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恨意。
身后的青璃神女却阻止了我。
她定定地看着我,“你娘的神魂没了,正好用他的去寻。”
天帝眼中的惊恐更甚。
我惊讶不已,随之而来的是激动。
“我娘,她,还能回来吗?”
青璃温柔地看着我,“可入轮回,如今你娘的神骨和神力在你身上,她能不能做神,要看她的造化。”
于是,我砍了天帝的神身,留下了他的神魂。
神君的血染红了天。
人间的红日挂了三天。
我迫不及待地拿着天帝放到青璃神女所说的寻魂灯上。
燃烧天帝的神魂,寻来我娘的神魂吗,再入轮回。
其余神女需要等待百年,重塑神身。
我下了凡,去寻我娘所在的山洞。
斗转星移,已经过了二十余年。
我娘早年受了不少磨难,陪伴她的精怪说,她已经去世了。
我给她立了碑,重新回到了天上。
15
天上的神君仙君们大换血。
除却天帝,剩下的神君有些让我砍得魂飞魄散,有些投入了畜 生道。
六道轮回,有因有果。
他们自然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从每个人身体内抽出一缕神力投入人间。
女子可读书,可上战场,可上学堂,可入官场。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神女们又忙着重塑自己的身体,唯有我忙得团团转。
青璃神女开玩笑似的和我说:“好不容易让我们清闲些,这段时日可苦了你了。”
后来,又过了百余年。
我坐在殿中处理人间事务。
不知何时,面前多了几位笑盈盈的神女。
炎阳神女爽朗地笑起来。
“小洛婵,忙了这么多年了,快歇歇吧!”
我惊讶地看着她们,随即是惊喜。
“你们的神身塑好了?”
“自然,我们为你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快去吧。”
青璃神女点点头,和炎阳神女一同将我推出了殿外。
我无奈下凡。
落在一处小院中。
那院里的妇人瞧见我,愣了愣。
随即笑着叫我进去吃茶。
我看着她的面容,恍若隔世。
她却十分健谈,一边给我拿些倒茶,一边念着。
“不知为何,我瞧你便觉得亲切。”
我颤着手拿起茶杯。
“你有孕了,你相公呢?怎么让你独自在家?”
那妇人又摸着肚子,笑得温柔。
“我相公进山打猎去了,说要给我猎只山鸡补补。”
“我总觉得,肚子里是个女儿。
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自己生了个女儿,梦里我无奈扔下了她,也不知她是否平平安安的。”
“每每梦醒,我都心痛难耐,觉得这梦很真实。”
我眼眶一点一点红了,搭上了她的手。
“或许是真的呢?只是她不方便同你见面了。”
妇人顿了顿,怔怔地看着我。
“若不方便见面,我也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姑娘叫什么?家住哪里?”
我眉眼弯弯,“我叫洛婵,你可以叫我阿婵。”
神女洛婵,也是娘亲的阿婵。
【全文完】
来源:向阳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