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刚下班的疲惫。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正响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成了我们家晚饭前的固定背景音。
“这个月给妈的钱,你转了吗?”
陈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刚下班的疲惫。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正响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成了我们家晚饭前的固定背景音。
我正把最后一道番茄炒蛋盛进盘里,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转了,三千,一分没少。”
“我妈那边呢?”他又问。
“也转了,五百。”我把盘子端出去,放在那张用了快七年的餐桌上。桌垫是去年双十一凑单买的,廉价的棉麻,洗过两次就起了球,摸上去毛刺刺的。
陈阳“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他从沙发上起身,过来帮我盛饭。这是我们之间多年的默契。
他盛饭,我摆筷子,动作熟练得像是流水线上的工序。
这样的对话,每个月总要重复一次。
三千和我妈的五百,这个数字组合,已经维持了五年。
从我们结婚第二年开始,陈阳的父亲就走了。婆婆一个人守着老城区的旧房子,身体不算硬朗,时常这里疼那里痛。
陈阳是独子,孝顺。他说:“我爸不在了,我妈一个人不容易,咱们多给她点,让她手头宽裕些,心里也踏实。”
我懂这个道理。所以当他提出每个月给婆婆三千的时候,我没有反对。
我们当时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三千不是个小数目,但我想,一个老人,能有什么花销,无非是吃穿用度,偶尔买点保健品。钱给足了,她安心,陈阳也安心。
至于我妈,我提议也给些。
陈阳问:“给你妈多少?”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我爸有退休金,虽然不多,但老两口省吃俭用也够花。我妈身体好,还在小区里找了个给人家看孩子的活儿,一个月也有一千多块。
最重要的是,每次我打电话回去,我妈说的都是那几句:“家里都好,你爸身体也行,我们俩花不了什么钱,你跟陈阳好好过日子,别惦记我们。”
她总说,她有儿子,我哥虽然在老家工作,收入一般,但照顾父母是分内事。
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把自己的小家过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顺。
于是,我说:“给我妈五百吧,是个心意。”
陈阳没意见。
就这样,三千和五百,成了我们家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银行,一笔三千,一笔五百,熟练地输入密码,点击确认。
看着转账成功的提示,我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踏实感,好像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尽到了作为妻子和女儿的双重责任。
婆婆每次收到钱,都会立刻打个电话过来,声音听上去很高兴,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又买了什么新出的营养液,哪个邻居又夸她儿子有出息、媳妇懂事。
我妈收到钱,通常是过一两个小时,才会在微信上回我一个字:“收到了。”
有时候会多加一句:“给你转回去,你们用钱的地方多。”
我当然不会收。
我会回她一个笑脸的表情,说:“妈,这是我们该做的。”
然后她就不再回复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个小家庭的伦理关系,被我处理得很好。
我对婆婆大方,维护了陈阳的面子和孝心,也换来了婆婆在亲戚面前对我的几句夸赞。
我对我妈也不算亏待,五百块虽然不多,但代表了我时时刻刻的惦记。
我们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每个齿轮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平稳地、安静地运转着。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那天下午,我妈的一个电话,让这个平稳运转了五年的仪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即将崩裂的声响。
那天我正在公司核对一批货物的物流信息,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我接起来,笑着问:“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没有传来我熟悉的、爽朗的笑声。
然后,我听见我妈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小舒,你……你这个月手头方便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妈一辈子要强,从没开口跟我们要过什么。
她问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报表,走到办公室外面安静的楼梯间。
“方便啊,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爸他……前几天检查,医生说他那个肺上的老毛病,有点变化,建议用一种进口的药,效果好,就是……就是有点贵。”
我妈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什么药?贵是多少?需要多少钱?”我一连串地问。
“一个月……差不多要两千多。”我妈说完这个数字,又立刻补充道,“你别担心,我们还有点存款,就是……就是想问问你,要是方便的话,这个月……能不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我全明白了。
挂了电话,我靠在楼梯间冰冷的墙壁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爸的病,我知道,年轻时在工厂落下的病根,天气一变就咳得厉害。但我一直以为只是老毛病,调养着就行。
我从没想过,会严重到需要用一个月两千多的进口药。
那五百块钱,在“两千多”这个数字面前,显得那么单薄,甚至有点可笑。
我想到我妈刚刚在电话里那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们是把存款用到什么地步了,才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给我打这个电话?
而我,这五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每个月心安理得地给我妈转着五百块钱,却给一个并没有血缘关系、身体远比我父亲硬朗的婆婆转去三千块。
我一直以为的“平衡”和“周全”,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那个维持了五年的稳定假象,被我妈这个电话,彻底击碎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所谓的“孝顺”,可能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陈阳爱吃的菜。
红烧排骨,油焖大虾,还有一个清炒西兰花。
我把碗筷摆好,等他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把公文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说:“今天这么丰盛?”
我给他递过去拖鞋,说:“你辛苦了,多做点好吃的犒劳你。”
饭桌上,气氛很好。
我给他夹了一块排骨,看着他吃下去,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陈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他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地问。
“就是……给爸妈钱的事。你看,以后能不能……调整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像是在讨论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看着我:“调整?怎么调整?”
“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用一种药,每个月花费要多一些。所以我想,以后给我妈那边,也加到三千,跟我妈这边一样,你看行不行?”
我说完,心里有些忐忑。
我以为,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毕竟是给我爸治病,天经地义。
陈阳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爸生病了?严重吗?怎么没听你说?”
“之前觉得是老毛病,没太在意。今天我妈才跟我说,需要长期用药了。”我解释道。
“那行,这个月我再多转三千给你爸妈,当是我的一点心意。”陈-阳说得很大方。
但我知道,他没理解我的意思。
我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让你额外再拿钱,我是说,以后每个月给他们的钱,能不能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他追问。
“就是……两边一样多。或者,先紧着我爸这边,我妈这边三千,你妈那边,先给一千,等我爸身体好转了,再恢复过来?”
我说出了第二个方案,这是我一下午想出来的,自认为更折中的办法。
陈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把筷子重重地放在碗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舒,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也冷了,“给我妈的钱,怎么能说减就减?”
“不是减,是暂时调整。”我强调道,“我爸那边现在是救急。”
“我妈一个人过,她花销也大!你知道她那些年一个人拉扯我多不容易吗?现在我们条件好点了,每个月给她三千块,让她过得舒心点,这有错吗?这钱才给了几年,你就想着要减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说不给你妈钱,我只是说,我爸现在生病了,情况特殊。你妈身体好好的,她每个月真的需要花三千块吗?她平时买菜能花多少?水电煤气又能花多少?”
我的情绪也有些上来了。
“什么叫她身体好好的?她三天两头跟我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你不知道吗?她买点营养品,做点理疗,这些不要钱?林舒,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爸走得早,我妈受了多少苦?现在轮到我孝顺她了,你却在这里跟我算计这几千块钱?”
“我算计?”我感觉一股火气从胸口往上涌,“陈阳,生病的是我爸!是躺在床上需要吃药的人!你妈只是身体不舒服,她还能每天去楼下花园跳广场舞!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父母!我的钱,也是你的钱。我愿意给我妈花,怎么了?”
“那我的钱,就不是你的钱了吗?我愿意给我爸妈花,你为什么就不同意?”
我们俩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却没人再动一下。
那天的晚饭,最终不欢而散。
我收了碗筷,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
水流哗哗地响,我看着水池里浮着的泡沫,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心疼钱。
我是觉得委屈。
这五年来,我自问对婆婆尽心尽力。她生日我买金镯子,过年过节我包大红包,她随口说一句想去哪里旅游,我就默默开始查攻略。
我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我们这个家能和和美美,希望陈阳能看到我的付出。
可到头来,在我爸生病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却用“良心”两个字来指责我。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因为钱的事情,发生这么大的争执。
躺在次卧冰冷的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没跟陈阳说话。
我默默打开手机,从我自己的工资卡里,给我妈转了一万块钱。
这是我工作这几年,自己攒下的一点私房钱,本来是打算年底给自己换台新电脑的。
转完账,“妈,钱收到了吗?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妈很快回了电话,声音里带着急切:“小舒,怎么转这么多?不是说好了……你跟陈阳说了吗?他没意见吧?”
听着我妈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的鼻子一酸。
我说:“妈,你别管了,这是我的钱。你只管给我爸买药,把身体养好。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挂了电话,我心里沉甸甸的。
用自己的私房钱,暂时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但这就像一个创可贴,只能贴住伤口,却解决不了内里的问题。
我和陈阳之间的那道裂痕,已经出现了。
而且我知道,只要那个三千对五百的不等式还存在一天,这道裂痕,就只会越来越大。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陈阳之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
我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话变得很少。
他不再问我“今天工作累不累”,我也不再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家里的空气,像是被抽掉了一部分,稀薄得让人呼吸不畅。
我开始失眠,常常半夜醒来,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陈阳说的话。
他说我“算计”,说我“没有良心”。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我不该去触碰那个维持了五年的“规矩”?
可一想到我爸的病,想到我妈在电话里为难的语气,我又觉得我没错。
这种矛盾的情绪,像两只手,在我的心里来回撕扯。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承受下去。
我不能只停留在“为什么会这样”的抱怨里。
我必须弄清楚,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陈阳会觉得他妈妈每个月需要三千块才够花?
而我自己的妈妈,为什么总是在电话里说“一切都好,钱够用”?
我的思考模式,从“如何说服陈阳”,悄悄转变成了“事实到底是什么样”。
我决定,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不是那种逢年过节,提着大包小包,走马观花式的探望。
而是真正地,沉下心来,去观察他们的生活。
我开始利用周末和调休的时间,频繁地往我妈家和婆婆家跑。
我对陈阳的说辞是:“最近工作不忙,多回去看看老人。”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先去的是我妈家。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回了家。
开门的是我妈,她看到我,一脸的惊喜:“小舒?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笑着说:“想给你们个惊喜。”
走进家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
地板拖得锃亮,家具虽然旧了,但都擦得一尘不染。
我爸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报纸,看到我,他扶了扶老花镜,笑呵呵地说:“闺女回来了。”
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
我妈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着给我做午饭,一边跟我聊天。
“你爸这阵子用了新药,感觉是好点了,咳嗽没那么频繁了。”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
我借口去厨房帮忙,眼睛却在不经意地观察着。
我看到,洗菜池边上放着一个塑料瓶,里面泡着几根青菜的根。我妈说,这还能再长一茬,掐了下面条吃。
我看到,灶台上的油壶里,油只有浅浅的一层底。
中午吃饭,桌上三菜一汤。
一个炒青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是我带来的烧鸡,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我妈一个劲地给我夹烧鸡,说:“多吃点,这个你爸不舍得吃。”
我爸则把豆腐里的那点肉末,都挑到了我的碗里。
一顿饭,我吃得心里五味杂陈。
下午,我借口说要找个东西,进了我爸妈的卧室。
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个铁皮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单据。
全是医院的缴费单,药店的发票。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每一张上面的数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原来,我爸的病,比我妈告诉我的要复杂得多。
他不仅在吃那种进口药,还在定期做一种雾化治疗。
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一个月远不止两千多。
在单据的最下面,我看到了一个旧存折。
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了。
我打开它,里面的记录,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存折是三年前开的户,里面的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20XX年X月X日,取款3500元,用于购买制氧机。”
“20XX年X月X日,取款2800元,支付雾化治疗费。”
“20XX年X月X日,取款5000元,住院押金。”
……
每一笔,都是为了我爸的病。
存折的余额,从最初的六万多,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块。
而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存入500元”的记录。
那是……我转给他们的钱。
这500块,和我爸看病动辄几千的支出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我拿着那个薄薄的存折,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我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总说“钱够用”。
她不是真的够用,她只是不想让我这个远嫁的女儿,为家里的事操心,不想让我因为钱的事,在婆家面前难做。
她用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和我哥微薄的工资,为我撑起了一个“一切都好”的假象。
而我,竟然信了五年。
从我妈家出来,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我坐在回城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再去婆婆家看看。
第二个周末,我给婆婆打了电话,说要过去看她,陪她吃顿饭。
婆婆在电话里很高兴,连声说好。
我提着水果和牛奶,按响了婆婆家的门铃。
婆婆家还是老样子,只是客厅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崭新的、看起来很高级的按摩椅。
“妈,您这按摩椅什么时候买的?看着挺不错的。”我笑着问。
“哦,上个星期一个卖保健品的小伙子推荐的,说是对腰椎好,能活血化瘀。我想着反正手头有钱,就买了一个。”婆婆说得轻描淡写。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价格标签,还没来得及撕掉。
一万二。
我的心,沉了一下。
婆婆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水,开始跟我聊家常。
“小舒啊,你跟陈阳最近怎么样啊?工作忙不忙?”
“挺好的,妈,您别担心。”
“那就好。我跟你说,女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我,现在每个月都去美容院做个脸,还办了张瑜伽卡,跟一帮老姐妹一起练练,感觉人都年轻了不少。”
婆婆指了指她自己的脸,确实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滋润一些。
我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吃饭的时候,门铃响了。
婆婆去开门,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陈阳的表弟,也就是婆婆的侄子,小军。
小军一进来,就嬉皮笑脸地喊:“大娘,我来看您了。”
“就你嘴甜。”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拿着,跟同学出去玩,别省着。”
小军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塞进了口袋,连声道谢。
他看到我,也叫了声“嫂子”,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饭后,我借口去卫生间,路过婆婆的卧室。
她的房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她正坐在床边,拿着手机,似乎在跟人发微信。
她的表情,不像平时那样轻松,反而带着一丝……我形容不出的感觉,像是紧张,又像是犹豫。
我的心里,那个叫“怀疑”的种子,开始疯狂地发芽。
下午,我陪着婆婆在客厅看电视。
她接了个电话,说是约了老姐妹去打麻将,让我自己在家待着,晚饭前她就回来。
婆婆走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乱糟糟的。
那个按摩椅,那个来去自如的表弟,还有婆婆刚才接电话时奇怪的神情,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在我脑子里缠绕。
鬼使神差地,我站了起来,走进了婆婆的卧室。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这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
但那个想要弄清真相的念头,实在是太强烈了。
我告诉自己,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婆婆的卧室收拾得很干净。
梳妆台上,放着一套我没见过的、包装很精美的护肤品。我拿起来看了一眼牌子,是我在商场里见过的那种,一套下来要好几千。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些常备药,还有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不是什么首饰,而是一沓收据。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家叫“XX健康管理中心”开的,项目是“负离子能量疗养”,金额,八千八。
下面还有“远红外线理疗床垫”的收据,一万五。
还有各种我看不懂名目的“基因排毒”“细胞活化”套餐的收据。
每一张,金额都大得吓人。
我一张张地翻着,手心开始冒汗。
这些东西,加起来,恐怕有十几万了。
光靠我们每个月给的三千块,是绝对不可能支撑这么大的开销的。
那钱是哪里来的?
我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看到了抽屉最底下,压着一本银行的流水单,是打印出来的那种。
我颤抖着手,拿了出来。
我看到了我们每个月转进去的三千块。
也看到了很多笔大额的支出,都指向了那些健康管理中心。
但是,在这些记录中间,我还看到了很多笔“转入”记录。
金额有大有小,几万,十几万的都有。
备注写着:“投资收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婆婆……她在做投资?
什么投资,能有这么高的收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在流水单的最后几页,我看到了几笔大额的“转出”记录。
收款人的名字,是“王军”。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表弟,小军的大名。
转账金额,最大的一笔,有五万。
备注写着:“周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那个昂贵的按摩椅,那些天价的保健品,那个频繁上门要钱的侄子,还有这些来路不明的“投资收益”……
真相像一个被剥开的洋葱,辛辣刺鼻,熏得我眼泪直流。
我所谓的“生活拮据、孤苦无依”的婆婆,她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她根本不是没有钱。
她甚至,比我们这个辛辛苦苦挣工资的小家庭,要富裕得多。
而她,却心安理得地,每个月从我们这里拿走三千块钱。
这三千块,对我们来说,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孝心。
对她来说,可能只是她众多“投资”里,最稳定、最没有风险的一笔“收益”。
我拿着那沓冰冷的流水单,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一直以为的家庭伦理,我一直努力维持的平衡,在这一刻,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我不仅仅是被欺骗了。
我是被我最亲近的人,用一种我最看重的、名为“孝顺”的东西,给耍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婆婆家的。
我只记得,我把那些单据和流水单,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抽屉,然后像个游魂一样,走出了那栋楼。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给陈阳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积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陈阳,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他似乎听出了我声音里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来一趟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吧,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陈阳行色匆匆地赶到了。
他看到我,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从包里,拿出我用手机拍下的那些照片。
一张一张,摆在他的面前。
那套几千块的护肤品,那个一万二的按摩椅,那些金额夸张的保健品收据,还有那份记录着“投资收益”和给表弟转账的银行流水。
“你看看吧。”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陈阳拿起手机,一张一张地翻看。
他的脸色,从疑惑,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
最后,他的手停在了那张给王军转账五万的记录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你口中,生活拮据,需要我们每个月给三千块才能安心的妈妈。”
“她……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还给小军转这么多?”陈阳喃喃自语,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我只知道,她拿着我们省吃俭用给她的三千块,去买一万多的按摩椅,去做几千块的美容,去补贴她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而我的爸爸,躺在医院里,为了每个月两千多的药费,我妈要低声下气地给我打电话!”
我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拔高。
咖啡馆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陈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为他母亲辩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妈她……她一向很节省的,她不可能……”
“误会?”我冷笑一声,“白纸黑字的银行流水,还能有误会?陈阳,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可能……是被人骗了!对,肯定是被人骗了!那些卖保健品的,最会忽悠老人了!还有小军,肯定是他花言巧语,骗我妈的钱!”
陈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为他母亲的行为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很累。
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的,深深的疲惫。
“陈阳,她是不是被骗了,重要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重要的是,她有钱。她有大把的钱,去被别人骗,却从来没想过,她的儿子和儿媳,为了每个月给她凑这三千块,日子过得有多紧巴。”
“重要的是,在我们为了我爸的医药费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还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你现在,还觉得我提议把给她的钱减一减,是‘没有良心’,是‘算计’吗?”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陈阳不说话了。
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我知道,他的世界,也崩塌了。
那个他一直以来,用“孝顺”和“责任”精心维护着的、关于母亲的“慈爱而贫苦”的形象,在这些冰冷的证据面前,碎得一干二净。
那天的谈话,最终也没有结果。
陈阳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说,他需要时间,他要去问问他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
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我突然觉得,这个我生活了快十年的城市,是那么的陌生。
我和陈阳的关系,也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
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钱了。
而是信任,是三观,是我们对“家庭”和“孝顺”这两个词,截然不同的理解。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走下去。
那天之后,陈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减少到了最低限度。
我知道,他去找婆婆谈了。
至于谈话的结果,他没有告诉我。
但我能从他日益沉默的表情和紧锁的眉头里,猜到大概。
想必,那不是一场愉快的对话。
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回来。
满身的酒气,脚步虚浮。
他没有去次卧,而是直接走进了主卧,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
我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我妈她……承认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说,我爸还在的时候,背着她,买了一份理财产品,是那种长期的,前几年才到期。她说她一直没告诉我们,是怕我们惦记她的钱。”
“她说,给小军的钱,是因为我舅舅家做生意周转不开,临时借的,说过年会还。”
“她说,买那些保健品,是因为她一个人在家,总觉得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那些销售员又把效果说得天花乱坠,她一时糊涂就买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每一个理由,听上去都那么的“合情合理”。
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
“她还说……”陈阳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她说,那三千块钱,是我们做儿子儿媳该给的。她养我这么大,我们孝顺她是天经地义的,跟她自己有没有钱,没有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橘黄色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陈阳那张写满了痛苦和挣扎的脸。
“所以呢?”我看着他,平静地问,“你相信她说的这些话吗?你认同她的这个观点吗?”
陈阳没有看我,他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听到了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的面前,哭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那些怨,那些气,突然就消散了很多。
我知道,他也很难。
一边,是生他养他、他认为需要他倾尽所有去孝顺的母亲。
另一边,是与他同床共枕、他理应信任和支持的妻子。
当这两者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没有去安慰他。
我只是静静地等着,等他自己平复下来。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小舒,对不起。”他说,“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
离婚吗?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我们一起布置的这个家,我又觉得不舍。
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们只是……被这种扭曲的、被金钱绑架的“孝道”,推到了悬崖边上。
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想起了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我“陈阳没意见吧?”的样子。
想起了那个薄薄的、记录着他们所有付出的存折。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柜前,从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这是我的嫁妆盒子,里面放着一些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用钥匙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存折。
一个和我爸妈那个很像的、同样有些年头的存折。
我把它递给陈阳。
“你看看这个吧。”
陈阳接过存折,疑惑地打开。
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存折,是我从工作第一年开始,就为我爸妈办的。
那时候,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千多。
我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从里面拿出两百块,存进去。
后来工资涨了,我存的钱也越来越多。
从两百,到三百,到五百。
这五年来,我每个月给我妈转五百,同时,我还会再往这个存折里,存五百。
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一点念想,一个心安。
我想着,万一哪天,家里真的有什么急事,这笔钱,可以派上用场。
存折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存款的日期和金额。
五年,六十个月,没有一次间断。
里面的总额,不多不少,正好三万块。
陈阳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好像要把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刻进脑子里。
我看着他,心里很平静。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我知道,这个存折,比我说一万句话,都更有力量。
它是我这五年来,所有委屈、所有无奈、所有不为人知的心酸的证明。
也是我对“孝顺”这两个字,最真实的诠释。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合上存折,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震惊,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刻的醒悟。
“小舒……”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我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了我爸妈的那个存折。
那个记录着他们如何耗尽积蓄,为我爸治病的存折。
我把它,和我的那个存折,并排放在了一起,放在陈阳的面前。
“你再看看这个。”我说。
陈阳拿起我爸妈的那个存折。
他只看了一眼,眼圈就又红了。
他看到了那笔六万多的初始存款,看到了那些动辄几千上万的支出,看到了那个每个月固定的“存入500元”,也看到了那个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的、刺眼的余额。
两个存折,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个,记录着女儿默默的、笨拙的守护。
另一个,记录着父母倾尽所有的、无言的付出。
它们像两面镜子,照出了这五年来,我们这个家庭里,最真实、也最残酷的一面。
也照出了,陈阳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孝顺”,是多么的片面和可笑。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看着他,轻声问。
陈阳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那两个存折,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他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
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到我们结婚,聊到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我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把各自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陈阳说,他从小就看着他妈妈一个人辛苦,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她。
所以他工作后,就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她,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他以为,给足了钱,就是最好的孝顺。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妈妈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也承认,他对我爸妈,确实关心不够。
他总觉得,他们有儿子,有退休金,生活无忧。
他习惯了我妈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都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深究,这句“一切都好”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说,我理解他的孝心,但真正的孝顺,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它应该是平等的,是发自内心的关怀,而不是一种被道德绑架的、自我满足式的付出。
我说,我也有错。
我不该为了家庭的“和谐”,就一味地忍让和妥协。
我早就该把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而不是让这种不平衡的状态,持续了五年。
那天晚上,我们把所有的话,都摊开来说了。
像两个医生,小心翼翼地,把我们婚姻里那道已经化脓的伤口,一点点切开,把里面的脓血,全都挤了出来。
过程很痛。
但我们都知道,只有这样,伤口才有愈合的可能。
聊到最后,天都快亮了。
陈阳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小舒,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他眼里的真诚,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周末。
陈阳起得很早。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看手机,而是在厨房里,默默地熬了一锅粥。
吃早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下午,我们一起回你爸妈家一趟吧。”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下午,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回到了我妈家。
开门的时候,我妈看到我们俩一起回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陈-阳一进门,就走到我爸面前,很郑重地叫了一声:“爸。”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爸。
“爸,这里面是十万块钱,密码是您的生日。您安心治病,钱的事,以后不用愁了。”
我爸妈都惊呆了。
我爸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有钱,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陈阳却很坚持,他把卡塞到我爸手里,说:“爸,这是我们做儿女该尽的一份心。以前,是我糊涂,是我做得不好,以后不会了。”
他又转向我妈,说:“妈,以后每个月,我们会给您和爸转五千块钱生活费。您别再省着了,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身体最重要。”
我妈看着陈阳,眼圈红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
那天,我们在我妈家吃了一顿晚饭。
饭桌上,陈阳不停地给我爸夹菜,陪他聊天,问他的病情。
那种关心,是我以前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
回家的路上,我问陈阳:“你妈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陈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她说了,以后每个月,我们给她一千五百块钱。另外,我会每个星期都回去看她一次,陪她聊聊天,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还跟她说,小军那边,一分钱都不能再给了。至于那些投资,我会找个懂行的朋友帮她看看,如果是骗局,就赶紧想办法把钱拿回来。”
“她同意吗?”我问。
“一开始不同意,大吵了一架。”陈阳苦笑了一下,“后来,我把你的那两个存折的故事,讲给了她听。我告诉她,如果她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失去我这个儿子。”
“她听完,就没再说话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
我知道,这个过程,对陈阳,对婆婆,都很艰难。
但有些改变,是必须经历阵痛的。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生活,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轨道。
每个月,我们不再是转一笔三千,一笔五百。
而是给我爸妈五千,给婆婆一千五。
陈阳也真的做到了,每个周末,都会抽半天时间,回去陪婆婆。
有时候,他也会拉着我一起去。
我们会陪着婆婆去公园散步,听她讲讲邻里之间的趣事。
我们会帮她检查家里的水电,清理那些她一直舍不得扔掉的旧东西。
我发现,当我们的关心,不再仅仅是那一笔冷冰冰的转账时,婆婆她……似乎也变了。
她不再热衷于买那些天价的保健品了。
她会开始跟我们商量,家里的电视旧了,是不是该换个新的。
她甚至,还学会了用视频通话,每天晚上,都会跟我们聊上几句。
而我爸妈那边,生活也好了很多。
我爸的药,再也没有断过。
我妈也不用再为了省几块钱,去买那些不新鲜的打折菜了。
她会经常在家庭群里,发一些他们出去散步、逛公园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俩的笑容,是我这五年来,见过最灿烂的。
我的那个存折,里面的三万块钱,我没有动。
我把它和我爸妈的那个存折,放在了一起,锁在了我的嫁妆盒子里。
它们像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坐标。
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什么是真正的家人,什么是真正的孝顺。
它不是一笔简单的数字,不是一场自我感动的付出。
它是理解,是体谅,是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真正走进对方生活的,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那天,我和陈阳一起在家大扫除。
在书架的最顶层,我看到了我们结婚时的相册。
我拿下来,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一页一页地翻看。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年轻,那么无忧无虑。
陈阳指着一张我们在海边的合影,说:“你看,那时候你多瘦啊。”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你现在是嫌我胖了?”
他哈哈大笑,把我搂进怀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相册里我们青涩的模样,心里一片安宁。
我知道,生活不会永远一帆风顺。
未来,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们都学会了,如何去沟通,如何去理解,如何用爱,去解开那些生活给我们系上的,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而这,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