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道临王与其王妃伉俪情深, 成婚十余载,临王后院仍只王妃一人。 今日, 临王却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不仅亲自将人扶下马车, 更是将人安置在后宅。 无数人等着看我笑话, 却不知这个美人, 不过是他用来李代桃僵的罢了。
都道临王与其王妃伉俪情深, 成婚十余载,临王后院仍只王妃一人。 今日, 临王却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不仅亲自将人扶下马车, 更是将人安置在后宅。 无数人等着看我笑话, 却不知这个美人, 不过是他用来李代桃僵的罢了。
1 「王妃,您回来了?」 刚一入府,李管家就迎了上来。 听完他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是齐安洲回京了。 而且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女子姓穆,落难时得齐安洲相救。 她家中之人皆被流寇杀害,无处可去。 齐安洲就顺路将人给带了回来。
成婚十余年,我虽无所出,但齐安洲也未纳新人。 这几年他权势滔天,无数人借送美人的手段想攀附他。 不仅没讨得了好,反而惹怒了他。 从此以后,临王待其王妃情深似海,坚贞不移的话传遍大街小巷。 甚至还有人怀疑齐安洲是不是被我下了降头。 丫鬟说与我听时,我也只当个笑话听听罢了。 今日齐安洲带了个女子归京,甚至将人安置在王府。 听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人扶下马车的。 想来,不少人咂舌的同时,也在等着看我成为一个新的笑话吧。 「王妃,可要见见穆姑娘?」 李管家说完来龙去脉,见我面色平淡,没有怒意的样子,方才轻声询问。 「天色已晚,明日吧。」 次日清早,那位穆姑娘就在院门外候着了。
「依依参加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免礼,坐吧。」 我原本的风轻云淡,却在她抬首那一刻陡然破碎。 她确实很美,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那双眉眼。 简直太像了,若是用面纱遮住那鼻唇,简直一模一样。 齐安洲,他想干什么? 「主子?」 绿枝的轻声提醒,拉回我漂移的心绪。 穆依依在下方坐得很是规矩乖巧,小手紧紧拽着丝帕,想来是还有点不安。 「穆姑娘初来乍到,在府中可还习惯?」
她眉眼低垂,嗓音柔婉:「多谢王妃关心,有王爷的吩咐,府中的人都待我极好。」 即使眼里有掩藏不住的娇羞,却还是小心翼翼抬头看了我一眼,暗含一丝忐忑:「昨日天色已晚,今日才来向王妃请安,希望您莫要见怪。」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懂了她的心思。 「无妨,你且安心住下,若有缺什么的,只管和我说。」 「谢王妃。」 我语气温和,对她的态度平缓,似乎让她悬着的心安然落地。 离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松快。
2
瞅着人消失在院子里,绿枝才开口:「主子,奴婢瞧着,她是故意来试探您的。」 我瞥了她一眼,打趣:「喔?我有什么可值得她试探的?」 「她肯定是惦记上了王爷,所以先来探探您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若是个性子宽容温和的,她日后进府不就能容易些吗?」 这话听得我一时失笑:「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绿枝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小就伺候在我身边。 将军府人口简单,王府后院也清净。 她该是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被我一问,她顿了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不就是话本子里常见的套路吗?」 说完见我并未上心的模样。 她更是着急:「主子,您可得盯紧点,不能让她得逞。」过于担忧,甚至口不择言: 「王爷也太过分了,不过外出一趟,竟然就带了个姑娘回来。」 「这不是纯心给您添堵嘛。」 这是在非议主子,还是这个王府的主子,我语气较重地呵斥一声:「绿枝,不可胡说!」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为我抱屈的声音低了许多: 「本来就是。」 「王妃,明明您和王爷刚成婚时感情那么好,怎么不到一年就...」 我感觉到头顶似乎有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抬头,看到的就是绿枝眼角含泪的可怜模样。 心底有些无奈: 「好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了,即便她真得了王爷欢心又如何。」 「这府里,我还是王妃,做主的还是我。」
「事情还未发生,何必徒增忧虑。」 越劝她越难过,我只得说道:「我有些累了。」 她闻言立即不再说话,擦了擦泪水,麻利地替我拆寰解衣:「那主子您先歇息,晚膳时奴婢再叫您。」 她快步离开,又轻手轻脚的将门给掩上。 我闭上眼,穆依依的容貌却仍然盘旋在脑海中,不由自主也想起绿枝的话。 其实穆依依喜欢上齐安洲很正常。 对一个从天而降将自己从水深火热的烈狱中救了出来的人,很难不生好感。 更何况,不说齐安洲如今的权势地位。 就单单那副样貌和温润的性子,被人惦记上都实属正常。 当初的我,不也他那副假面给迷了眼丢了心吗?
3
那一年,在兄长死讯传来的同时,两道圣旨也入了府。 一道是封我为郡主,另一道,就是将我赐给临王做正妃。 成婚那日,锣鼓喧嚣。 轿子落地时,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小心些。」 同时,一只瘦削修长的手穿过轿帘,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被齐安洲牵着走。 他步子迈得不大,似乎是在有意配合我的脚步。 这般细致体贴的人,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夫君吧。 洞房花烛夜,我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 果然是极为俊美的,传言不曾作假。
只是,他的后院空无一人,难道有什么隐疾? 第二日浑身酸痛不已,我不禁为自己昨日的杞人忧天后悔不已。 这哪里是身患隐疾,简直要命! 只是要的是我的命。 嫁人后的日子似乎与闺中并无区别。 王府没有长辈,无需晨昏定省。 下人也都是安分有能力的,我只需月底翻翻账册即可。 唯一需要我操心一点的,就是齐安洲了。 他处理公务时常能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幸而他听劝。 只要看到我带着羹汤出现,就知道时辰不早了。
会乖乖用完宵夜,与我一同回屋就寝。 「这些时日你怎么比我还忙?」 我刚踏入寝屋,齐安洲的声音就幽幽响起。 他还没睡? 走进一看,这人正躺在小塌上看着杂书呢。 只眼神时不时瞥我一下。 无声地表示近些日子被我冷落的不满。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招来他一记眼刀。 连忙止笑,靠过去解释:「陛下寿辰要到了,即便李管家准备妥当,我也需要再亲自将礼单过目一遍啊。」 他移开视线,兴致不高地「哦」了一声。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哄道:「别不开心了,今日东西已经选定,明日起就得闲了。」 听到这话,他才展颜。 「明日休沐,我们一起去趟城外的福泽寺,听说那边有片梅林,开得甚是好看。」 我盯着他,有些奇怪:「只是为了看梅花?」 他突然偏头地笑了起来,耳廓都有点绯红。 凑到我耳根处低语:「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同僚提起,那寺庙求子很灵。」 我骤然红了脸,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低声应道:「好。」 看到我不好意思后,他反而变得坦然,伸手将我抱起朝床榻走去。 芙蓉帐暖,纱幔飞扬。
4
成婚半年,我和齐安洲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惹得京中不少贵女艳羡。 每每参加宴会总会被一些夫人拉着问所谓的秘诀。 能有什么秘诀,只不过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体贴温柔又会疼人的夫君。 直到贵妃早产这日,这番和谐恩爱的假象骤然被打破。 贵妃与我渊源极深。 她从小因父母早亡,被母亲接到府中,与我一起长大。
我们关系融洽,她就如同亲姐姐一般。 后来她和兄长成了亲。 却在兄长丧仪结束的第三天,就入了宫,成了尊贵的娘娘。 兄长甚至尸骨未寒。 我如何能不怨。 但这段往事任何人都不能再提及,因为陛下不许。 身为临王妃,我每隔一段时日都要入宫向太后请安。 她屡屡想凑上来与我搭话。 碍于身份,我只能躲。 这日,我远远看着她又跟了上来,连忙快步离开。 回到府中才听说她早产了。 雨天路滑,她又想追上我,没注意脚下,摔倒了。
夜已深,宫中还没有消息传来,绿枝劝我去用些膳食。 「晚一会儿吧,你再去探探,看宫中可有消息传出。」 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刚转身。 砰的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人踹开。 齐安洲一身紫色官服,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看这身穿着,想必是刚从宫中出来。 我刚起身要迎上去,就听他大声怒吼:「都滚出去。」 屋子里伺候的人吓得连忙跑走,只有绿枝还留在原地。 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生生顶着齐安洲要吃人的视线不动。 我叹了口气:「你也出去吧。」 「王妃。」 接到我的眼神,她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外面的侍卫见人都出去了,迅速将房门掩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齐安洲发火,还是这般盛怒的模样。 我以为他是在担心临王府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还是想着先和他解释一下:「夫君,贵妃娘娘如何了,今日这件事...」 齐安洲眼神凶狠地瞪着我,突然上前几步伸出手捏住我的咽喉。 那只曾经牵我走出婚轿,无数个日夜温情爱抚我的手。 如今却紧紧扣住我的脖子。 「你该庆幸她母子平安,否则本王定要你一同陪葬。」 他语气狠戾,完全不见往日温柔。 母子平安,真好。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齐安洲这句话的意思。
「夫君你...」 刚开口,我就被他用力甩开。 被那股力道带着,我直接砸在桌椅板凳上。 头疼,但肚子,更疼... 有了贵妃的先例,我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夫君...」 看着他横眉冷目地模样,我下意识换了个称呼: 「王爷,我肚子好疼,快请大夫,我恐怕和贵妃...」 他对我的慌张视而不见,只以为我在做戏,冷笑地打断了我: 「你还敢提她!」 「怎么,你以为装装样子就能掩盖你犯下的罪孽吗。」 我疼得冷汗直冒,头晕目眩,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口下令: 「即日起,王妃搬去小佛堂,禁足一月,为贵妃和皇子祈福。」
5
小佛堂我没去成,这个禁足,也算是完成了吧。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我流产了,不足三个月的孩子,被他的父亲亲手杀害了。 眼神麻木地看着头顶的床幔,耳边是齐安洲痛苦不已的忏悔。 他说他当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失了力道。 他说他以为我是故作痛苦,想引起他的注意从而避开责罚。 他说他不知道我有了身孕。 这些话我都没入耳,等他说完后,我只问了一句:「你对她,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莫名地,我想起了成婚次日进宫谢恩的场景。 以往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在我脑海里无限放大。 他从来都是一个目不斜视,不在意旁人的人,更何况是女子。 却在那日主动向我询问贵妃的身份。 再结合这几个月他的表现,我瞬间醍醐灌顶。 原本以为他在朝堂上维护贵妃,是因我,因将军府之故。 而他劝我与贵妃冰释前嫌,是因为贵妃得宠,为了临王府。 原来,不是的。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那个人是贵妃,是他心上之人。
所以他才会处处维护她,处处帮她。 是我一直以来在自作多情。 而这半年的相处,我们之间的浓情蜜意,都是他在做戏。 虽然皇上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贵妃成过婚的事。 但却承认她将军府表小姐的身份。 所以齐安洲造就与我情深意笃的假象,只是为了自己能名正言顺地出言维护贵妃。 临王,倒真是好演技。 我追问:「是那日对吗?」 他避而不谈,只说: 「絮絮,前些日子是我冲动了,才犯下如此大错。」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他想拉我的手,被我避开,语气难过:「絮絮,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着这些话,我没有被触动到,只是为那个一心一意顾念齐安洲的自己委屈。 我问他:「齐安洲,你爱过我吗?」 他却略微偏了偏视线:「絮絮,临王妃只会是你!」 我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帐顶。 王妃当然只会是我,他的心上人,早已与他是咫尺天涯了。 只是我想不明白,那日他都不认识贵妃。 怎么见了一面就情根深种,连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顾了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 这个小生命,是我和他一直期盼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如此仓促,失去的理由更是荒唐。 齐安洲说以后还会有孩子。 可是,我和他没有以后了。
6
在修养的这一个月里,齐安洲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 即便是处理公务,也是将折子搬到外间守着。 就连喂汤药,也不假于人手,亲力亲为。 我一时有些恍惚,此情此景,倒有些像曾经他生病时,我照顾他的样子。 不过是反过来了。 只是,我看到他就反胃,但打不走骂不动。 每次他都是安静地受着,等我发泄完后,才温柔地劝:「絮絮,你怎么对我都行,但更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如果我现在的遭遇不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的表现倒真像一个深爱妻子体贴入微的好丈夫。 后来,我心里也变得麻木了。
他为了心里的那份愧疚愿意耐心哄我,就哄吧。 只是,一旦碰上贵妃的事,他那份愧疚就能瞬间烟消云散。 小皇子早产,身子不好,满月宴特意推迟了两个月。 他不愿我进宫,但我执意要去赴宴。 开始还温声地劝我:「你身子还没好,就歇着吧,不用进宫了。」 但我全然不领情。 「这等大事,我怎么能不去。」 这番话让他误以为我是要去找贵妃麻烦,眼神陡然凌厉。 「孩子一事,是我对不住你,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你不许迁怒贵妃!」 我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呵了一声:「你想多了。」 贵妃单独宣我觐见时,他还不放心地用眼神警告我,让我安分守礼。 看吧,无论他口中说得多么情真意切,一旦牵扯到贵妃的事,就瞬间像变了一个人。 我完全忽视他的眼神,自顾自跟着宫人进去。 「你脸色苍白了些,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进殿,贵妃就发现我脸色不对劲,急忙将我拽了过去紧张地询问。 我连忙堆上笑容:「阿姊无需担心,我没事,只是这些日子担心你和孩子的情况,有些没睡好。」 她这才放下心,但仍然嘱咐我:「我如今只有你和越儿了,你们都要好好地,知道吗?」 我笑着应是。 从她进宫后,我们从未有机会私底下相处,有好些话要说。 说着说着,无意中扫到她腰间地玉佩,就顺口一问:「如今还有人拿它做文章吗?」
她笑了笑,神情有些讥讽: 「自从知道是你送我的后,那些人就完全对这玉佩失去了兴致。」 「就连皇上,也没再问过了。」 我与兄长从出生之日起,爹娘就给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细节处有稍许不同。 兄长的玉佩,在与阿姊定情之时,就赠予了她。 也是阿姊唯一能带进宫的念想,她日日佩戴,终究招了别人的眼。 就连皇上也起了疑心。
进宫谢恩那日我们演了一场戏,给了这块玉佩交代了一个合适的出处。 也是那日,阿姊送我到宫门口,让齐安洲瞧见了她。 我那块玉佩,从宫里回来后,就让绿枝替我收了起来,不再现人眼前。 阿姊看着我,眼里怜惜和愧疚极浓:「只是委屈了你和临王,你那块玉佩,无法交给他了。」 喔,对了,这块玉佩还有个意义,就是日后要赠予心爱之人。 我笑了笑,宽慰她就算没有玉佩我和临王的感情也不会变。 实则,我很感激阿姊让我演了这场戏,庆幸那块玉佩我没有交给齐安洲。 至少,没有辱没爹娘的一番心意。
7
我与齐安洲相敬如冰一段时日,是我单方面冷待他。 后来,我主动与他缓和了关系,虽回不到从前,但也算和睦相处。 今日,看到那位穆姑娘的长相后,我有些坐不住。 主动找上齐安洲:「你将人带回府是想要做什么?」 齐安洲听到我的质问后不仅没生气,竟然还笑了。 「絮絮这是吃醋了?」 「你放心,我另有打算,不会影响到你我的。」
我没有冷嗤他胡思乱想,自己不可能吃醋。 现在满心满眼里全是担忧,为了阿姊。 在看到穆依依脸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为什么他一反常态地将人带回来了。 他竟然生出妄想,想要李代桃僵。 我低声警告:「你别胡来,她也不会愿意的。」 知道我猜到他的目的后,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知道,行事之前我定会先询问她的想法的。」 「我勉强谁也不会勉强她的。」 这一点我还是信的,齐安洲虽然待我无情,却是将阿姊放到心尖尖的。 他见我的脸色有些难看,还安慰我: 「絮絮放心,即便她答应了我,你也仍然是王妃。」
「我虽然爱她,但也不会薄待了你。」 呵,可真是,盲目自信。 齐安洲是凭什么觉得,阿姊会喜欢他,愿意跟他出来。 又是凭什么觉得,在他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后,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在意他。 我劝不动他,却也知道他的梦成不了真。 果然。 刚从宫中出来,就有丫鬟来报,穆依依求见。 她入府一个多月了,除了刚开始日日前来,后来被我派人下令无需请安后就再没来过。 怎么今日这么晚了还来求见? 「穆姑娘有何要紧事,这个时辰过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哀怜:「求王妃替依依另寻一处别院安置。」
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还惦记着嫁给齐安洲吗? 我听说,这些时日齐安洲几乎每日都要去西苑坐一坐呢 虽然知道他想狸猫换太子,但阿姊不可能同意,这出戏唱不了的。 想到阿姊今日说的话,我明白了齐安州这几日为何如此反常。 他对阿姊表白,不仅被拒绝了,还挨了一顿骂。 以往偶尔还能借越儿去见阿姊一面,如今是彻底无法踏入永安宫了。 只能借人思人。 而穆依依,就是这个被借的人。 齐安洲倒也没做什么太出阁的事,只是在西苑坐一坐,听穆依依弹弹琴。 我想着以穆依依的心思,应该很乐意才对。
「穆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示意绿枝过去将人扶起。 「依依前些时日的心思,想来王妃心如明镜。」 「是我痴心妄想,闹了笑话,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依依。」 这一番话说得我更是懵了。 在她的解释下,我才知道,原来是发现自己被当做了替身啊。 她是个聪明理智的姑娘,知道齐安洲待她不同是因为别人后,果断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如今更是恨不得赶紧离开王府,以免遭祸。 毕竟能让权势滔天的临王爱而不得的人,想来也非一般人。 都是女子,既然她难得清醒,我为何不拉一把。 这个泥潭,不需要再有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了。
8
我正在池边喂鱼,齐安洲找了过来。 「你明知道穆依依对我的意义,怎么敢背着我将人放走?」 我将鱼食全部洒下,等鱼儿蜂拥而上吃完后,才站起来看他:「知道,但穆依依不愿意,她更是不会同意。」 实话总是扎心的,本来这几日他就因被拒恼怒不已,再被我这一刺激,直接伸手推了我一把。
我在水里挣扎,他冷眼旁观:「别装了,你会水!」 等到我不再扑腾,身子逐渐沉下去时,他才惊慌失措地跳下水将我捞了起来。 我是会水,但方才久坐,腿部酸麻,哪还能用得上力。 春日寒凉,我这次落水,甚至引发曾经流产导致的旧疾,直接一病不起。 大夫说,我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怎么可能,她平日里身子好得很,怎么可能落个水就要了命。」 齐安洲不敢相信。 「王爷,王妃早些年因滑胎郁结于心,留下暗疾。」
「此次受寒,将暗疾引了出来,所以...」 齐安洲不管,语气强硬地命令:「你必须把她治好。」 「草民....尽力而为。」 大夫叹了口气,跟着李管家出去了。 我醒来就听到这样一番对话,冷淡地看着齐安洲的惺惺作态。 「王爷何必为难他,我死了不正如你意?」 「絮絮,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说着说着,眼里居然流露出一丝委屈,好似因为我冤枉了他而难过。 果真是装模作样惯了,四下无人他都能演一出情深的戏码。
「王爷自己信吗?」 「无论是我的旧疾,还是这次落水,都是王爷你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如今又何必做出一幅痛苦不舍的模样。」 「现下这个房间里,可没有观众。」 我虚弱的话传进他的耳朵里,竟让他有些摇摇欲坠。 一副被我打击狠了的可怜模样。 见我看他的眼神依然冷淡,才唇瓣嗫嚅几番,最终丢下一句「晚些时候再来看我」悻悻离开。 绿枝喂着我喝完药,才说:「主子,奴婢瞧着,王爷心中是有您的,为何您一定要...」 我打断了她的话:「绿枝,把药倒了吧。」 这些年,齐安洲心里并非对我全然无情,我是知道的。 他固执地念着阿姊,却又无意识地记挂着我。 一举一动,皆能看出蛛丝马迹。 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不能恢复如初。 我和他互相折磨了十几年,也该趁此机会彻底了断了。
9
大夫说我最多不过一年的活头了。 得知自己的死讯,我很平淡。 只是有些东西需要归置一番。 有一个匣子,装着我珍之又珍的东西,我让绿柳拿过来。 齐安洲不满意我视死如归地态度,但又不能训斥我。 只能坐在床边瞪大双眼盯着我,以示自己的不高兴。 绿枝抱着大匣子走了进来:「主子。」 我安抚地笑了笑,让她不必管齐安洲,打开吧。
匣子里琳琅满目,多是珠宝首饰,是我闺中之物。 我一一清点后,对绿枝嘱咐:「等我死后,你将这些东西和我埋在一起吧。」 绿枝还没哭出来,那匣子就被齐安洲抢走了。 「都说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会好起来的!」 说着就准备把匣子砸了,却在看到某物时顿住。 我趁机起身将匣子抢了过来,护在怀里。 「你要发疯去别地发去。」 他完全没听到我的话,只眼神迷茫地盯着匣子里面。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一堆东西,谁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 他却突然开口:「这玉佩,你怎么也有?」 玉佩? 什么玉佩? 我低头一看,是这块。 当初因着为阿姊遮掩,把这块玉佩给藏了起来。 一藏,就是十几年。
现在先帝已死,那块玉佩的出处也没人会在意了,我也不需要再藏着它了。 我小心地将玉佩拿出来,满心怀念: 「这是爹娘从出生那日就给我们准备好的。」 「我和兄长一人一块。」 说到此处,我转头吩咐绿枝:「它就不要放进棺椁中了,到时候给太妃娘娘送去吧,也算是给她留个念想。」 以往每每听到我说这类话都要大发雷霆的人却毫无反应。 我看过去才发现那人愣愣站在那,神魂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懒得管他,看到绿枝哭着应下我才放心。 「原来是你。」 他突然凑近,目光复杂晦涩地盯着我。 又发什么神经。 刚才那一番折腾,让原本病重的我精疲力尽。 在绿枝的搀扶下回床躺着。 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不是她,是你,那个人是你。」
10
齐安洲认错了人。 他将阿姊认成了我,因为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我与兄长一人一块,只有极细微处不同。 兄长成婚那日,将玉佩送给了阿姊,代表将自己交给了她。 我的这一块,倒是一直没动。 因为我从小好动,鲜少会佩戴它。 后来长大了,明白它的意义后更是怕磕着碰着,一直收在我的妆奁中。 原本与齐安洲情浓时,也是想效仿兄长将玉佩给他的。 却发生了宫中那件事,这块玉佩,不能再在我手上出现了。
而齐安洲小时候,因为意外被人掳走。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天寒地冻的,反而差点死在外面。 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给了他食物和衣裳。 小姑娘离开时腰间晃动的玉佩,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我打断了他的回忆。 「所以你爱上她,是因为这块玉佩。」 「现在发现这块玉佩的主人是我后,怎么,又不爱她爱我了?」 我的嘲讽过于明显,他有些难堪,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爷的爱,未免太过廉价了吧。」 许是被我说中,他明显有些恼羞成怒:「你。」
唇瓣起起合合,却没有话来反驳我,最后只能狼狈地离开。 这一刻,我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动,更没有惋惜和遗憾。 只是有些心疼最初的自己,竟然为这样的人动过心。 但凡他是真心喜爱阿姊的,我也能高看几分。 折腾这么些年,置我的体贴关怀于不顾,心心念念,竟只是因为一枚玉佩。 可笑至极。 我看旁边已经收起眼泪的绿枝:「我走了,阿姊会找理由将你要过去。」 「谢主子。」 最后的时日,我不想再被困在王府里,想出去走走。 齐安洲非要和我一起,并为此主动上交了手里的权利。 他硬要拉着我去福泽寺看梅花。
漫山遍野地红梅,绚烂夺目,似曾相识,却光阴已逝,物是人非。 他强硬地将我抱在怀里: 「絮絮,等天气暖和了些,我带你去青州。」 「听说那儿有一位神医。」 我虽然挣脱不开他的手,但还能出言拒绝:「不必了。」 「你可以怨我恨我,却不能拿自己的命来儿戏。」 「我直知道错了,等你病号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你再听话一次,好吗?我们去青州。」 说道最后,他看向我的目光竟似有哀求之意。 「你会放我离开吗?让我不做这个临王妃,只做连絮絮?」 他眸光一冷,语气不容置疑。 「不可能,我宁死也不放手。」 「絮絮,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果然,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虚言。
我没再理他,只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日后,我大概是再也不会来福泽寺,应该也再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想来青州的那位神医确实医术高超,他絮絮叨叨了不少。 竟还畅想起了未来: 「絮絮,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来祈愿,一定能生好多好多孩子。」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好不好。」 我骤然冷声打断:「不可能有孩子。」 他愣了下神,以为我是因着自己的身体才如此说的,还安慰我:「不会的,都说那神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突然抬眸,冷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有孩子了。」 「你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一刻,齐安洲脸上的迷茫和不解清晰可见。 「你...什么意思?」
11
我与齐安洲僵持了半个月,阿姊急召我入宫。 她告知我兄长死亡的真相。 兄长之死,非意外,也非对敌而亡。 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设计害死了他。 阿姊想为兄长报仇,更是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要让越儿坐上那个至高无上之位。 为了借齐安洲的势来帮助阿姊,我只能假装自己被齐安洲打动,主动和他缓和关系。 虽然不像曾经那般笑颜相对,但也不再拒绝他的亲近。 每次同房后,我都会让绿枝煮上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味苦伤身,在我喝了一段时日后,突然转过弯来。 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 只要齐安洲无法生育不就行了吗。
他对我本就不设防,又因愧疚更是没了戒心。 想给他下药轻而易举。 此情此景,我突然不想隐瞒了,没必要再瞒着他了。 齐安洲身子僵住,神情痛苦:「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当然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啊。 凭什么我失了孩子,他日后还可以儿女绕膝。 我不甘心。 我以为他知道真相后会厌弃我,但不过两日,他又往我身边凑。 似乎那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 他强硬地将我拉去了青州,我也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神医。 是兄长的旧相识。 显然,他没办法治好我。 最后,齐安洲将我带回了临王府。
临终之际,他还是硬要拽着我的手,还将脸埋在我的掌心。 我已经没有丝毫地余力和他拉扯了。 就随了他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却明显感觉到手背上的有一片湿润。 顿了顿,我还是开了口:「我死后,想回家,想和家人葬在一块。」 他生硬哽咽: 「我都答应,都答应你。」 「只求你,原谅我,再陪陪我。」 我有些累,困了。 他后面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听不清,闭上了眼睛。 他说:「在黄泉路上,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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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临王妃死后,临王整日买醉,日日抱着临王妃的牌位,和疯了似的。 大概是神志不清,一日竟失足从假山上摔了下去。 幸好性命无虞,只是那双腿,彻底断了。 众人皆叹临王是个痴情种,对其王妃用情至深。 我听到后,嗤笑一声,不再关注。 齐安洲在我死后,确实买醉过一段时间,但没多久就振作起来了。 明明答应将我与家人葬在一块,却又反悔。 幸好被越儿及时拦下。 但也因此,他洞悉到我假死的真相,想法设法探查我的下落,想继续纠缠我。 越儿发现后,安排了这样一出。 至少,余生他都没办法离开临王府了。 我假死脱身,和阿姊一同来到江南。 阿姊一踏进马车,就扑了过来: 「絮絮,我好想你,以后我们终于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我笑着打量了她一会,身姿依然纤美,皮肤白皙清透。
「看来,阿姊在宫中生活得很不错。」 她靠坐在我身边,语气依然温柔不已,只话里的自得都溢出来了。 「可不是,穆儿都还没选妃,后宫也不过就那几个人,谁还能给我气受。」 「对了,你留下的东西我交给越儿了,不过应该用不到。」 阿姊说的东西,是当初齐安洲害死先帝的罪证,也是我给阿姊和越儿留的后路。 「嗯。」 看我兴致缺缺,她也不想再提过去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主动转移了话题。 信中说得再多,都不如面对面聊得自在。 绿枝掀开车帘:「少夫人,小姐,到了。」 我和阿姊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走入一间普普通通的宅院。 这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腰间的玉佩因主人挨得太近,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似乎也在庆贺主人重获自由。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