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心想这镇北将军府的婚宴排场可真够大的,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系上了红绸子。
皇帝把我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赐婚给镇北将军。
圣旨下来那天,我爹在书房里转了三圈,最后叹了口气说:
「大碗啊,这怕是祸不是福。」
1
我坐在喜床上,脑袋上顶着足有三斤重的凤冠,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外头锣鼓喧天闹了整整一日,这会儿终于消停下来。
我偷偷掀开盖头一角往外瞄。
心想这镇北将军府的婚宴排场可真够大的,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系上了红绸子。
「夫人,将军往这边来了!」
陪嫁丫鬟翠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我赶紧把盖头扯回去,手指头不自觉地绞着嫁衣上的金线。
这门亲事来得突然,我爹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按理说怎么也攀不上镇北将军这样的高枝。
可圣旨下来那天,我爹在书房里转了三圈,最后叹了口气说:
「大碗啊,这怕是祸不是福。」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透过盖头下沿,看见一双玄色靴子停在我跟前。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松木香,还混着点儿酒气。
秤杆伸过来时,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盖头被挑开的瞬间,烛光晃得我眯起眼。
等适应了光线,我才看清面前站着个活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俊俏郎君——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就是脸色冷得能结冰。
「林氏。」
他开口就跟衙门升堂似的,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拍在床头小几上,
「这是和离书,你随时可以走。」
我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上头墨迹新鲜得能闻到味儿,敢情是刚写的。
旁边翠儿倒吸一口凉气,我却在心里乐开了花——
还有这种好事?
不用伺候公婆,不用应付夫君,白得个将军夫人的名头?
「将军这是何意?」
我装模作样地挤出两滴眼泪,实则偷偷打量他腰间晃动的半块玉佩。
那玉佩做工精致,缺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故意掰开的。
唐仁禹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他转身要走时,我眼尖地发现他袖口沾着点胭脂——
颜色正是当今最时兴的"醉贵妃"。
「将军!」
我脑子一热叫住他,「那个...合卺酒还没喝呢。」
他背影僵了僵,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不必了。」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翠儿急得直跺脚:「小姐!这这这...」
「这什么这,」我一把扯下凤冠,活动着酸痛的脖子,
「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饿死我了。」
等翠儿端着两碟冷菜回来,我已经把满头的珠钗拔了个干净。
要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
小时候掉进荷花池差点淹死,被捞上来后第一句话是「池底的莲藕肯定很甜」。
「小姐,您怎么还吃得下啊!」
翠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啃鸡腿。
我抹了抹嘴上的油:「你懂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其实我心里门儿清,唐仁禹这态度摆明了有猫腻。
那半块玉佩,袖口的胭脂,再加上皇帝突然赐婚...
这里头要没点故事,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二天一早,我溜达到厨房想找点热乎的。
刚摸到昨天没吃完的酱肘子,就听见身后一声轻咳。
转头看见唐仁禹穿着朝服站在门口,那张俊脸比昨晚还冷三分。
「夫人在此作甚?」
我讪笑着把肘子往身后藏:「那个...散步,对,消食!」
他目光落在我油乎乎的手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正想溜,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慌乱中我伸手一抓——
好死不死,五个油指印明晃晃地落在了将军大人的朝服前襟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抬头看他,他低头看我,酱肘子"啪嗒"掉在地上。
「我...我给您洗干净?」我弱弱地提议。
唐仁禹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拎起我的后领子,像提小猫似的把我拎到书房。
我正琢磨他是不是要家暴,却见他从暗格里抽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
「看得懂吗?」他冷不丁问道。
我凑过去瞧了瞧,是北疆的军事布防图。
要说别的我可能不在行,但这图我可太熟了——
我爹虽是个小官,却管着兵部的文书誊抄,我从小没少帮他整理图纸。
「这里不对,」我指着雁门关外的标记,「去年冬天雪灾,这个哨所已经往南移了二十里。」
唐仁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我疼得龇牙咧嘴:「我爹是兵部主事林大人啊!松手松手,要断了!」
他这才松开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
我揉着手腕,突然发现图上有几处细微的改动痕迹,像是被人刻意调整过。
正要细看,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将军,贵妃娘娘派人来请夫人入宫赏花。」
唐仁禹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飞快地收起地图,低声道:「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点点头,心想这将军府的水比我想的还深。
不过...贵妃?我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半块玉佩和"醉贵妃"胭脂。
入宫的马车摇摇晃晃,我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街景。
翠儿在旁边紧张得直搓手:「小姐,听说贵妃娘娘脾气不太好...」
「怕什么,」我往嘴里扔了颗蜜饯,「大不了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话虽这么说,等真见到苏贵妃时,我的腿肚子还是有点转筋。
这位宠冠后宫的娘娘确实美得惊人,一袭鹅黄宫装衬得肤若凝脂。
就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毒蛇盯上青蛙似的。
「这就是沈将军的新夫人?果然...别致。」
她红唇微勾,示意宫女端来茶盏。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茶水上,泛起一层诡异的蓝色。
我心头一跳,想起我爹说过,宫里头整治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娘娘,」我突然捂住肚子,「妾身突然腹痛,怕是吃坏了东西...」
说着故意打翻茶盏,看着那滩水渍在地上滋滋冒泡。
苏贵妃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笑容:「无妨,本宫这里...」
「哎呀!」我假装脚滑,整个人往她身上倒去。
混乱中我摸到她腕间的玉佩——和唐仁禹那块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回府的马车上,我摸着袖子里顺来的半包相思子,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抖。
这哪是什么赐婚,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唐仁禹和苏贵妃有一腿,皇帝老儿知道,所以故意塞个媳妇儿膈应他们。
而我,就是那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
翠儿担忧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翠儿啊,回去记得把我那件大红披风找出来。」
「啊?要出门吗?」
「不是,」我眯起眼睛,「穿着显眼,万一死了也好认尸。」
2
回将军府的路上,我总觉得马车后头有尾巴。
掀开车帘往后瞧,果然看见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我赶紧把顺来的相思子塞进贴身荷包。
心说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贵妃娘娘的毒药是那么好顺的?
「翠儿,」我压低声音,「待会儿下车你走前门,我从后门溜进去。」
翠儿吓得脸都白了:「小姐,您又闯什么祸了?」
「什么叫又?」我瞪她一眼,「上回打碎太后赏的花瓶那事都过去三年了...」
马车刚到府门口,我就猫着腰往后院钻。
谁成想刚翻过墙头,就踩着一块松动的瓦片,整个人"扑通"栽进了荷花池。
等我湿淋淋地爬上来,迎面撞上一双熟悉的玄色靴子。
「夫人在自己家里,也要做梁上君子?」唐仁禹抱着胳膊,嘴角抽了抽。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刚要狡辩,突然发现他腰间玉佩不见了。
再仔细一看,他袖口还沾着点墨迹,像是刚写过什么。
「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故作天真地问,同时悄悄把荷包往袖子里藏。
唐仁禹眯起眼睛:「夫人身上怎么有股药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是狗鼻子吗?
我昨儿偷吃的酱肘子他闻不着,倒是能闻出相思子的味儿?
「那个...」我急中生智,「月事来了,喝点药调理。」
他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耳根子居然红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赶紧溜回自己院子。
把湿衣服换下来才发现荷包被水泡开了,里头的相思子少了好几颗。
「完犊子,」我瘫在椅子上,「这下证据不全了。」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房梁上有人。
摸出枕头底下藏的匕首——
这还是我及笄时爹给的,说是防身用,刀刃上抹了麻药,扎不死人但能让人躺半天。
三更鼓刚过,窗户"吱呀"响了一声。
我立刻攥紧匕首装睡,眯着眼看见个黑影摸到床边。
等那手快要碰到我被子时,我猛地跳起来就刺。
「是我!」唐仁禹一把扣住我手腕,声音压得极低。
我俩在黑暗中过了几招,他功夫比我好,但架不住我下三滥——
我抬腿就往他胯下踢。
他侧身躲开,我们撞上了屏风,"哗啦"一声响,整面墙的图纸哗啦啦掉下来。
月光透过窗纸,照出满墙的罪证——
苏贵妃的画像旁边密密麻麻贴着各种线索:某年某月毒杀某嫔妃,某日某时与某大臣密会...
最显眼处挂着先皇后的画像,底下写着"相思子中毒"几个血红大字。
「解释一下?」我举着匕首的手有点抖。
唐仁禹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把我往怀里一带。
我正要挣扎,就听见窗外"嗖"地一声,一支箭钉在我刚才站的位置。
「别出声,」他贴着我的耳朵说,热气喷得我耳根发痒,「外头有眼线。」
我们保持着这个暧昧姿势,等外头彻底没动静了,他才松开我。
我这才发现他右手在流血——刚才替我挡箭时擦伤的。
「你...」我一时不知该先问哪个问题,「先皇后是你什么人?」
「家姐。」
他扯了块布随意包扎,眼神阴郁得吓人,
「十年前她死的时候,我就怀疑是苏玉婵下的毒手。」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所以你和贵妃...」
「逢场作戏。」他冷笑,「不接近她,怎么查证据?」
我蹲下来帮他捡散落的纸张,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军事布防图——
就是书房里被动过手脚那张。角落里多了行小字:"苏相通敌,雁门关有诈"。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瞪大眼睛,「那你还...」
「将计就计。」
他收起图纸,「苏家父女一个在朝中结党,一个在后宫下毒,必须一网打尽。」
我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哪是什么痴情将军,分明是头蛰伏的狼。
正要再问,外头传来老管家醉醺醺的歌声。
唐仁禹脸色一变,快步走出去。
我跟在后面,看见老管家抱着酒坛子坐在台阶上,老泪纵横地念叨:
「大小姐死得冤啊...那毒妇装得真像...将军为了查证,连色相都卖了...」
「福伯!」唐仁禹厉声喝止。
老管家一激灵,看清是我们,突然嚎啕大哭:
「将军啊,老奴对不起大小姐...当年要是早点发现那碗莲子羹...」
我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唐仁禹跟贵妃演了这么些年痴情戏码,就是为了给姐姐报仇。
而皇帝赐婚,八成是看出端倪,想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我慢悠悠地说,「将军大人需要个幌子夫人,而我刚好撞枪口上了?」
唐仁禹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起初是这样...」
「起初?」我挑眉,「那现在呢?」
他刚要开口,院墙外突然传来哨声。
唐仁禹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推进屋里:「躲好,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我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十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
唐仁禹抽出佩剑迎上去,那身手利落得跟切瓜似的。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眼看他就要被包围...
「妈的,」我骂了句脏话,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冲出去,「看招!」
滚烫的茶水泼了领头的黑衣人一脸,趁他惨叫的功夫,我抡起板凳就往人堆里砸。
唐仁禹看我的眼神活像见了鬼,但手上动作更快,转眼就放倒四五个。
「夫人好身手。」
他把我护在身后,语气居然带着笑意。
「少废话,」我喘着粗气,「打完这场架,你得告诉我全部实情!」
正说着,突然听见"咔嚓"一声——我们脚下的石板塌了。
原来这帮孙子早就在院子里挖了陷阱!
下坠的瞬间,唐仁禹一把抱住我,自己当了我的肉垫。
等尘埃落定,我发现我们掉进了一个地窖。
头顶的洞口已经被封死,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将军?」我摸到一片温热的液体,「你流血了!」
「无妨。」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林大碗...」
「嗯?」
「你的名字...挺特别的。」
我气得想打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吐槽我名字?我爹希望我好养活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我这才发现我们还保持着摔倒时的姿势,他整个人环着我,心跳声震得我耳膜发颤。
「其实...」他忽然说,「那日和离书...」
话没说完,地窖上方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我们同时绷紧身体,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沈将军,别来无恙啊?」
3
地窖里那股霉味熏得我脑仁疼,苏贵妃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甜得能挤出蜜来。
唐仁禹的手突然收紧,把我往阴影里带了带。
「将军好雅兴,」苏贵妃的笑声像银铃似的,「带着新夫人钻地窖玩儿呢?」
我感觉到唐仁禹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正想掐他一把让他冷静点,突然发现他借着黑暗在我手心写字:装晕。
「夫...夫人?」唐仁禹突然拔高音调,演技浮夸得让我想翻白眼,「你怎么了?!」
我立刻戏精上身,软绵绵地往地上一瘫。
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唐仁禹扑到我身边,那表情活像死了老婆的鳏夫。
「快开门!」他吼得撕心裂肺,「我夫人有孕在身,若有个闪失...」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好家伙,这谎扯得比我爹当年骗我娘说家里没藏私房钱还离谱。
上头突然安静了。过了半晌,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一道光漏了进来。
唐仁禹抱着我冲出地窖,我靠在他怀里继续装死,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哟,」苏贵妃站在台阶上,一身鹅黄宫装衬得肤如凝脂,就是眼神毒得像蛇,
「这么快就有喜了?」
唐仁禹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太医说才月余...若因今日之事...」
我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这演技,不去天桥底下说书真是屈才了。
苏贵妃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本宫这就宣太医来瞧瞧。」
等她的脚步声远去,我立刻睁开一只眼:「唐仁禹你疯啦?这种谎能随便撒吗?」
「兵不厌诈。」他把我放下来,眼神突然变得柔软,「摔疼没有?」
我正要骂人,突然看见他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原来在地窖里他就受伤了,刚才还硬撑着抱我跑出来。
「你...」我嗓子眼突然发堵。
「小伤。」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突然压低声音,「既然戏开场了,就得唱全套。」
三日后,贵妃派来的太医果然到了。
这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诊脉时手指头却总往我袖口里探,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
「恭喜将军,」老太医捋着胡子,「夫人确有喜脉。」
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唐仁禹在桌下掐了我一把,面不改色道:「有劳太医开些安胎的方子。」
老太医写药方时,我瞥见他袖口里藏着个小纸包。
等送走这尊瘟神,我立刻把药渣倒出来检查——
好家伙,红花、麝香,全是活血堕胎的猛药。
「她还真信了?」我捏着那包药渣,手有点抖。
唐仁禹冷笑:「她不敢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刚收到的密报,苏相三日后要在雁门关接应北狄使节。」
我猛地站起来:「那还不赶紧禀告皇上!」
「没证据。」唐仁禹把信烧了,「朝中大半是苏相的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我咬着指甲在屋里转了三圈,突然想起过两日就是太后寿宴。
按照惯例,命妇都要献上绣品...
「我有办法。」我一把抓住唐仁禹的手,「你明儿早朝就这么说...」
第二天早朝,唐仁禹按计划提起边关异动。
果然,苏相一党的大臣们跳出来反对,说什么"边关安宁""将军多虑"。
有个姓赵的御史更离谱,居然说边境驻军应该削减三成。
「赵大人此言差矣。」唐仁禹不紧不慢地说,「北狄近来在雁门关外活动频繁...」
「胡说八道!」赵御史脸红脖子粗,「北狄使节正在来京途中,怎会...」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壳了,因为满朝文武都盯着他——
北狄使节来朝这事,根本还没公开。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渐渐冷下来。
我躲在屏风后偷看,差点笑出声。
这招请君入瓮,唐仁禹使得漂亮。
下朝后,我立刻钻进绣房开始忙活。
要说我这人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除了能吃就是绣工好。
当年为了偷懒不学琴棋书画,我专攻刺绣,没想到在这儿派上用场。
「夫人,您绣的这是什么呀?」翠儿好奇地探头。
我咬着线头笑而不语。
表面上这是幅普通的松鹤延年图,但只要对着光看,鹤羽间的暗纹就会显出字迹——
全是苏家通敌的罪证。
寿宴当天,我特意穿了身喜庆的玫红裙子,看起来活像个移动的绣球。
唐仁禹在宫门口拦住我,往我袖子里塞了个小瓷瓶。
「见机行事。」他低声道,「若情况有变...」
「知道知道,」我拍拍他的手,「打不过就跑嘛。」
宴席上,苏贵妃打扮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就是看我的眼神总往我肚子上瞟。
轮到我献绣品时,我故意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她身上栽去。
「娘娘小心!」我手忙脚乱地去抓她衣袖,实则把早就准备好的血书塞进了她裙摆的褶皱里。
苏贵妃脸色铁青地推开我:「将军夫人有孕在身,还是当心些。」
「妾身知错。」
我唯唯诺诺地退下,余光瞥见皇帝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刮起一阵穿堂风。
我提前安排在横梁上的机关被触发,数十张血书从天而降,正好落在皇帝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皇帝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苏贵妃猛地站起来,不料她腰间系带突然崩开——
我刚才那一扑可不是白扑的,早就在她衣带上做了手脚。
藏在裙摆里的密信哗啦啦掉了一地,最上面那张赫然盖着北狄可汗的金印。
全场哗然。苏相手里的酒杯"啪"地摔在地上,酒液溅了他一身。
「陛下!」苏贵妃跪倒在地,「臣妾冤枉啊!」
皇帝慢慢站起身,眼神冷得吓人:「爱妃,这些北狄文书写的是什么,给朕翻译翻译?」
我缩在角落里啃着糕点,看这场大戏看得津津有味。
正得意呢,突然感觉后颈一凉——
苏贵妃的贴身宫女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我身后,手里寒光闪闪的簪子正抵着我脖子。
「都别动!」宫女厉声道,「否则我杀了她!」
全场瞬间安静。我嘴里还含着半块桂花糕,心想这剧情发展也太老套了。
正要摸袖子里的瓷瓶,突然看见唐仁禹从殿外冲进来,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陛下!」他单膝跪地,「雁门关守将急报,截获北狄密使,供出苏相通敌卖国!」
苏相当场瘫软在地。苏贵妃突然尖叫一声,夺过宫女的簪子朝我扑来。
我早有准备,一个矮身躲开,反手把瓷瓶里的粉末冲她脸上扬去——
不是什么毒药,就是普通的辣椒面,但够她受的。
「咳咳咳...林大碗!」苏贵妃涕泪横流地指着我,「你根本没怀孕是不是?!」
我拍拍裙子站起来,冲她咧嘴一笑:「娘娘英明。」
皇帝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一挥手,禁军立刻把苏家父女拿下。
我正想功成身退,突然被唐仁禹拽到一旁。
「你胆子也太大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手却抖得厉害,「要是那簪子...」
「安啦,」我拍拍他肩膀,「我这不是好好的...嗷!」
话没说完,我突然捂着肚子蹲下去。
唐仁禹瞬间面无血色,一把抱起我就往外冲:「太医!快传太医!」
我揪着他衣领小声说:「别喊了...我就是...吃撑了...」
唐仁禹的脚步猛地刹住。
他低头看我,眼神从惊恐变成无奈,最后竟然笑了:「林大碗,你真是...」
「真是什么?」我眨巴着眼睛问。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靠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又快又响,突然觉得这场假戏,好像有点要真做的意思了。
4
太后寿宴过后第三天,我正在院子里嗑瓜子,突然听见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抬头一看,好家伙,十几个黑衣人正翻墙呢,那架势活像下饺子。
「翠儿!」我一把扯过正在浇花的小丫鬟,「去地窖躲着,别出来!」
说完我抄起墙角的烧火棍就往主屋跑。
唐仁禹正在书房看军报,见我慌慌张张冲进来,眉头都没抬一下:
「又偷吃厨房的肘子被逮着了?」
「吃个屁!」我直接把烧火棍扔给他,「你家进贼了,还是组团来的!」
唐仁禹脸色一变,迅速从书架后抽出佩剑。
刚冲出房门,一支箭就擦着他耳朵钉在了门框上。
我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准头还不如我爹射大雁呢。
「跟紧我。」唐仁禹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剑光一闪就放倒两个黑衣人。
我猫着腰摸到厨房,把菜刀别在腰后,又拎起两根擀面杖。
刚转身就撞上个蒙面大汉,我二话不说一擀面杖敲在他裤裆上。
那汉子闷哼一声,跪下的姿势特别虔诚。
「对不住啊大哥,」我边跑边喊,「改天请你吃猪腰子补补!」
院子里已经打成一片。
唐仁禹被五六个黑衣人围着,白衣染血,但招式丝毫不见慌乱。
我抡着烧火棍冲进去,正好和他背靠背站定。
「左边三个归你,右边俩归我?」我喘着气问。
唐仁禹低笑一声:「夫人好大的口气。」
话音刚落,他突然转身把我往怀里一带。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钉在了我方才站的位置。
「碗娘小心!」他这一嗓子喊得我心头一颤。
从小到大,除了我娘还没人这么叫过我。
黑衣人越来越多,我们渐渐被逼到墙角。
唐仁禹的手臂被划了道口子,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我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沙土往敌人脸上扬。
趁他们揉眼睛的功夫,唐仁禹一剑一个,跟切西瓜似的。
「将军!」老管家突然从回廊跑来,「贵妃...贵妃带着禁军把府外围了!」
我心头一紧。
这苏玉婵是狗急跳墙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声尖笑。
苏贵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墙上,一身素白孝服,头发披散着,活像个索命的女鬼。
「唐仁禹!」她厉声喊道,「你以为赢了?本宫今日就要你们给我苏家陪葬!」
说着她一挥手,数十名弓箭手在墙头现身。
唐仁禹立刻把我往假山后面推,自己却暴露在箭矢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把他撞开。
一支箭擦着我肩膀过去,火辣辣的疼。
唐仁禹眼睛都红了,抱起我就往屋里冲。
「放箭!」苏贵妃歇斯底里地尖叫。
箭雨落下的瞬间,唐仁禹踹开地窖门,我们双双滚了下去。
黑暗中我摸到他满手的血,声音都抖了:「你...你中箭了?」
「皮外伤。」他咬着牙撕下衣摆包扎,「苏玉婵疯了,连禁军都敢调动。」
我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亮墙角的油灯。
地窖里堆满了粮食和酒,角落里还有个小暗门——
是唐仁禹之前就准备好的逃生通道。
「我们从这儿走,」他拉着我往暗门去,「直通城外...」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窖都晃了晃。
尘土簌簌落下,暗门被震得变了形,根本打不开。
「她在炸府邸...」唐仁禹脸色铁青,「要活埋我们。」
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这女人也太狠了,得不到就要毁掉?
正绝望时,突然摸到腰间别着的菜刀。
「让开!」我抡起菜刀就往暗门锁头上砍。
唐仁禹愣了一下,随即抽出佩剑帮我一起劈。
就在我们砍得虎口发麻时,暗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了。
我举着菜刀就要劈,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小姐别打!是我!」
翠儿灰头土脸地钻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禁军打扮的人——
但穿的却是沈家亲兵的靴子。
「将军!」领头的亲兵抱拳,
「属下已按计划控制住外围弓箭手,但贵妃劫持了人质登上角楼...」
唐仁禹脸色骤变:「谁被劫了?」
亲兵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是...是厨房的张妈和王叔...」
我差点笑出声。
得,苏贵妃这是抓不到正主,连我家厨子都不放过。
等我们赶到角楼时,场面相当滑稽。
苏贵妃一手抓着张妈,一手握着匕首,头发散乱得像鸡窝。
张妈倒是淡定,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啃完的黄瓜。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苏贵妃厉声威胁。
张妈咔嚓咬了口黄瓜:「娘娘,您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要不先吃根黄瓜压压惊?」
唐仁禹把我往后推了推,独自上前:「苏玉婵,放开无辜之人。你要找的是我。」
「无辜?」苏贵妃突然尖笑起来,「当年你姐姐害我小产时,怎么不说无辜?」
我心头一震。这又是什么陈年旧账?
「你胡说!」唐仁禹声音都变了调,「家姐从未害过任何人!」
苏贵妃的表情扭曲得可怕:「那碗莲子羹...那碗她亲手端给我的莲子羹...」
她突然看向我,眼神癫狂,
「你知道相思子的毒发作时有多疼吗?就像千万根针在肚子里搅...」
我猛地想起地窖里那些证据。
原来十年前先皇后给怀孕的苏贵妃送了碗毒羹?
不对啊,以唐仁禹姐姐的为人...
「你撒谎。」
我突然开口,
「先皇后若真想害你,为何要用自己宫里的碗?又为何在你小产后悲痛欲绝,不久就郁郁而终?」
苏贵妃的表情僵住了。
我趁热打铁:「除非...那碗羹本来就不是她送的!」
「闭嘴!」苏贵妃突然暴怒,一把推开张妈,朝我扑来,
「你们懂什么!只要她活着,皇上眼里就永远没有我...」
电光火石间,唐仁禹一箭射出,精准地穿过她的发髻,把她钉在了柱子上。
我趁机冲上去,抱着她滚下楼梯。
在落地瞬间,我抽出藏在袖中的绣花针,抵在她咽喉处。
「娘娘,」我喘着粗气问,「这针上的毒,眼熟吗?」
苏贵妃瞪大眼睛——针尖泛着诡异的蓝色,和她当初想毒死我的相思子一模一样。
「你...」她声音发抖。
「假的,」我咧嘴一笑,「就是普通的绣花针。不过...」
我压低声音,「你刚才说的那些,皇上可都听见了。」
苏贵妃猛地转头,看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陛下...」她瞬间泪如雨下,「臣妾是一时糊涂...」
皇帝缓缓抬手,身后的禁军立刻上前拿人。
我长舒一口气,正要爬起来,突然发现脚踝疼得厉害——刚才滚楼梯时扭着了。
唐仁禹一个箭步冲过来,打横把我抱起。
我挣扎着要下来,却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道:
「别动,让我抱会儿...刚才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热,乖乖窝在他怀里。
余光瞥见皇帝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这位爷该不会又想出什么损招吧?
「沈爱卿,」果然,皇帝开口了,「朕记得你们大婚时,好像缺了合卺酒?」
唐仁禹的手臂僵了僵:「...是。」
「那今晚补上吧。」皇帝摆摆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林氏...」
我浑身一紧:「臣妇在。」
「你这丫头...」皇帝突然笑了,「比你爹强多了。」
等皇帝走远,我才敢大口喘气。
抬头看见唐仁禹嘴角含笑,忍不住掐他一把:「笑什么笑!还不放我下来!」
「不放。」他抱得更紧了,「这辈子都不放了。」
我老脸一红,把脑袋埋在他肩上。
心想这将军府的戏码,总算要唱到团圆结局了。
5
苏贵妃被废那日,京城下了场大雨。
我坐在窗边嗑瓜子,看着雨水把将军府墙上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心想这老天爷还挺会应景。
「小姐,」翠儿抱着个包袱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拍拍手上的瓜子壳,起身环顾这个住了小半年的屋子。
说来也怪,明明当初是被硬塞进这桩婚事,现在要走了,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将军呢?」我状似随意地问。
翠儿撇撇嘴:「一早就进宫了,说是要处理苏家案的后续。」
我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份和离书——
这玩意儿自从大婚夜给我后,就一直被我当书签使。展开一看,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哪是什么和离书?
分明是份"求续婚书",上头唐仁禹的字迹工工整整,落款日期竟然是我们联手查案的第一天!
我手一抖,纸张飘到地上,背面还画着个小像——
是我蹲在厨房偷吃肘子的模样,连嘴角的油渍都画得惟妙惟肖。
「这杀千刀的...」我蹲在地上咬牙切齿,耳朵却烫得要冒烟。
正发着呆,房门突然被推开。
唐仁禹一身朝服站在门口,肩上还带着雨水,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他目光落在我脚边的包袱上。
我抓起那张纸就往他脸上甩:「唐仁禹你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他接住纸张,嘴角微微上扬:「为夫的字,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个鬼!」我气得去抢他手里的盒子,「这又是什么骗人的玩意儿?」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正是当初他和苏贵妃"定情"的那块。
只是现在已经被重新雕琢,断口处变成了个碗的形状,里头还嵌着颗红豆。
「当年为查案,不得不留着这玩意儿。」
唐仁禹把玉佩系在我腰间,「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摸着玉佩上的红豆,突然想起那日在地窖里,他手心的温度:「你...你什么时候...」
「那日你在我朝服上按了五个油指印,」他耳根微红,「回去发现心口处也有一个。」
我噗嗤笑出声:「所以你是因为个油手印看上我的?」
「是因为有人在我心口盖了章。」
他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我耳边,「盖了就不能反悔了。」
我老脸一热,正要推开他,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老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将军!宫里来人了!」
我们赶到前院时,几个太监正抬着块蒙红布的匾额往里走。
领头的总管笑眯眯地行礼:「恭喜将军,贺喜夫人,皇上赐匾来了!」
红布揭开,"天作之合"四个鎏金大字晃得我眼晕。
总管又递上个锦盒:「陛下说,上回赐婚仓促,这次补上贺礼。」
我打开盒子,里头是把精致的金钥匙。
唐仁禹突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个地契:
「夫人,这是城东新置的宅子,厨房特意按你的喜好改建的...」
「等等,」我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厨房?」
唐仁禹笑而不语。旁边的翠儿突然"啊"了一声:
「难怪上回将军问我小姐在娘家时厨房什么样...」
好家伙,这厮连我的丫鬟都收买了!
我正要发作,突然瞥见地契上的日期——竟然是我们假装怀孕引蛇出洞那天!
「唐仁禹!」我揪住他衣领,「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他被我扯得低下头,眼里盛满笑意:「夫人聪慧。」
在场众人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松开手,突然有点鼻酸:「你就不怕我真走了?」
「怕。」
他轻轻抱住我,「所以把和离书换了,把宅子买了,连厨房的灶台都按你身高砌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巧合,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就像那日在地窖,他护着我时说的"别怕",就像混战中那声"碗娘小心",就像...
「喂,」我戳戳他胸口,「补个合卺酒?」
三日后我们重新拜堂,这次没有圣旨逼婚,没有和离书煞风景。
我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唐仁禹一身大红喜服,俊得让我挪不开眼。
交杯酒喝到一半,皇帝居然微服来了。
他坐在上首,看着我们行礼,突然叹道:「朕当年随手一指,倒真指了桩好姻缘。」
唐仁禹在袖子里捏捏我的手,低声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讲。」
「能否...把内子的名字改改?」
我差点把合卺酒泼他脸上。
皇帝却哈哈大笑:「林大碗这名字多好,实在,接地气!」
洞房夜,我坐在床沿数红包,唐仁禹凑过来帮我拆。
拆到最后一个,是张泛黄的纸——
正是最初那份和离书,只是背面多了行小字:「若夫人执意要走,请带上为夫」。
「唐仁禹,」我转头看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可能是你在我朝服上按手印时,可能是你装怀孕骗太医时,也可能是你抱着苏玉婵滚楼梯时...」
「说人话!」
「从你在地窖里说'打不过就跑'开始。」
他笑着吻下来,「那么怕死还非要来救我,傻得让我心疼。」
红烛高烧,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张冷脸。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递和离书的冷面将军,现在正小心翼翼地帮我摘凤冠,生怕扯疼我一根头发。
「对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个荷包,「给你的。」
他打开一看,是颗相思子——当初我从贵妃那儿顺来的那颗。
「这...」
「泡酒喝了能白头偕老,」我眨眨眼,「民间偏方。」
他郑重地收进贴身的香囊,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个酱肘子!还热乎着!
「厨房新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你今晚没吃饱...」
我啃着肘子,突然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有个记得给我带肘子的夫君,有个按我身高砌的灶台,还有块"天作之合"的匾额——
虽然那老头儿纯粹是乱点鸳鸯谱。
「唐仁禹,」我油乎乎的手往他中衣上蹭,「明天我想吃烧鹅。」
他捉住我的手,轻轻吻了下指尖:「好,明天吃烧鹅,后天吃烤羊,大后天...」
烛花爆了个喜蕊。
窗外月亮圆圆地挂着,像极了那日我偷吃的酱肘子上凝着的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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