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里的人，打着伞，骂一句鬼天气，脚步匆匆。可是在乡下，在那些靠天吃饭的土地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同样的天空，心里却只有一个字，完了。

下雨了。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场秋雨，不大，也不小，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城里的人，打着伞，骂一句鬼天气，脚步匆匆。可是在乡下，在那些靠天吃饭的土地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同样的天空，心里却只有一个字，完了。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初一。

这一天的雨，不是水，是毒。是能要人命的毒。

它不像别的雨，下完了，地里庄稼喝饱了水，还能长得更欢实。今天的雨，只要落下来一滴，就等于老天爷提前给你判了死刑，告诉你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你，还有你的一家老小，都得准备好勒紧裤腰带，准备饿肚子。

这不是吓唬人，这是刻在骨头里的恐惧。

“八月初一下一阵，旱到来年五月尽。”

这话你听着可能觉得邪乎，不就是一句顺口溜吗？可对于种地的人来说，这就是铁律，是比天气预报准一万倍的真理。

今天这一场小雨，换来的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五月份，整整九个月的时间里，天上可能都不会再掉下来几滴像样的雨水。

九个月啊！

地会干得裂开一道道大口子，像人干渴到极致张开的嘴。刚种下去的麦苗，还没来得及扎根，就被晒成了干草。水井会见底，河沟会断流。人连喝水都成问题，还拿什么去浇地？拿什么去喂饱那些嗷嗷待哺的庄稼？

这还只是第一重灾难。

十二天的命，一天定生死

老祖宗传下来一个说法，叫“母月天”。

农历的八月，是“母月”，是一切的开始。这个月最开始的十二天，就跟算命一样，一天能管着来年一个月。

八月初一，管的是来年正月。

八月初二，管的是来年二月。

一直到八月十二，管的是来年十二月。

八月初一这天是晴是雨，就等于直接给来年的正月定了调子。今天下雨，就意味着来年开春，别人家过年吃饺子的时候，你家的地里已经开始闹旱灾了。

更要命的，是另一句话。

“八月初一见了雨，冬季落雪难见雪。”

不下雪？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北方种小麦的地来说，这就是天塌了。

冬小麦，最怕的就是干冷。如果没有一层厚厚的大雪给它盖上，就等于一个婴儿光着屁股睡在冰天雪地里。夜里寒风一刮，那股子冷气顺着地缝就钻进去了，把麦苗的根活活冻死，冻得又黑又脆。

等到开春，别人家的麦田绿油油一片，你家的地里，只有一片枯黄的死尸。

暖冬，听着舒服，可对于庄稼来说，是温柔的刀子，殺人不见血。南方的作物，本来冬天应该好好睡觉，结果天气一暖和，它傻乎乎地就醒了，拼命往上长。结果倒春寒一来，一场霜冻，一夜之间，所有冒头的嫩芽全给你打死，一点不剩。

你看，就因为今天这场雨，明年的收成，已经提前被宣判了死刑。

一场雨，烂掉一年的饭碗

你以为灾难在明年？不，灾难从现在就开始了。

八月初一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正是收成的最后关头。

华北平原上，玉米棒子已经长得结结实实，就等着最后几天晒足了太阳，让玉米粒灌满浆，变得又甜又饱满。地里的花生，也到了该起出来的时候。棉花地里，一个个棉桃咧着嘴，吐出雪白的棉花。

这雨一下，全都泡汤了。

阳光没了，玉米的灌浆立马就停了。雨水顺着玉米须子往里钻，用不了几天，你掰开玉米棒子一看，里面已经开始发黑，长毛了。一年的辛苦，最后就收回来一堆发霉的玩意儿，连喂猪猪都嫌弃。

棉花最怕水。这雨水一淋，雪白的棉花立刻变得又黄又瘪，彻底没了价值。

更别说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回家的粮食，在地里被雨水泡着，很快就会发芽，烂掉。

东北的张大爷，看着他家那片快要熟透的高粱和大豆，急得在田埂上直转圈。这天气，晴一天就多一天的收成，雨一下，就等于眼睁睁看着钱被水冲走。

西北那边，人们不仅要抢着收夏粮，还要赶紧趁着地里有那么一点点湿气，把冬小麦播下去。这一家人，老的少的，都蹲在院子里，一颗一颗地挑麦种，那挑的哪里是种子啊，那分明是来年全家人的命。

这雨来了，地里瞬间变得泥泞不堪，机器下不去，人也下不去。播种的时间就这么几天，错过了，就等于错过了一整年。

老天爷的脾气

为什么偏偏是八月初一这一天这么邪门？

老人们不懂什么大气环流，不懂什么季风转换。他们只知道，这个时候，是老天爷要“换季”了，夏天的衣服要脱下来，冬天的衣服要穿上去。

在换衣服的时候，最容易着凉，脾气也最不稳定。

八月初一，就是老天爷脾气最不好的时候。这一天的任何一个表情，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都决定了它接下来一整年的心情。

它在这一天给你个笑脸，那你接下来一年都好过。它在这一天哭丧着脸，那你接下来就得跟着倒霉。

而且在老黄历上，这一天还叫“离日”。

“离日，百事不宜，不嫁娶，不迁居。”

离，就是分离，就是散伙。是个很不吉利的日子。所以这天，没人结婚，怕结了也得散。没人搬家，怕搬进去家也得散。大家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着，什么也别干，就祈祷老天爷别发脾气。

现在，我们有手机，有天气预报，能精确到几点几分下雨。我们觉得古人那一套都是迷信，都是胡说八道。

我们觉得自己比他们聪明太多了。

可我们忘了，他们不像我们，有超市，有外卖。饿了，手机点一点，吃的就送上门。

对他们来说，地里长不出东西，就真的会饿死。那种对饥饿最原始的恐惧，是写进基因里的，是我们这些吃饱了饭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害怕这一天的雨。

那不是雨，那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今天，雨还在下。

你可以不信这些老话，你可以说这都是巧合。

但你不能不敬畏那种，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老天爷脸上的，最朴素的生存智慧。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