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结婚迈入第四个年头，何芊芊在教工食堂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攥紧帆布包，一路小跑往律所赶去。
结婚迈入第四个年头，何芊芊在教工食堂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攥紧帆布包，一路小跑往律所赶去。
卫衣帽子上的抽绳垂落下来，她不耐烦地一把扯掉——此刻，哪还有心思顾及形象。
“您当真要离婚？”
年轻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她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片刻，“流程或许比您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只要一份协议。”
何芊芊从包里掏出A4纸，“财产全归他，我净身出户。”
律师挑了挑眉，接过文件，目光扫到“无共同子女”这一条款时，笔尖在“自愿放弃所有财产”字样上微微一顿：“何小姐，这种协议在法律层面——”“我清楚。”何芊芊紧盯着律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跳动一下，她的心跳便加重一分，“他会签的。”
餐桌上摆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旁边还搁着半个切开的榴莲。
肖霄身着季冬维的白衬衫，正用筷子夹起酸豆角，放进他碗里，两人的膝盖在桌下不经意地碰在一起。
“芊芊回来啦？”季冬维迅速挺直身子，衬衫领口大敞着，锁骨下方那道淡淡的红痕清晰可见。
何芊芊记得，那是上周她帮他挑选领带时，指尖不经意划过的地方。
“吃了吗？”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询问一个普通租客，“桌上有切好的哈密瓜。”
“不用。”
何芊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碗螺蛳粉，恍惚间，她想起去年流感肆虐时，季冬维捏着鼻子，将她精心熬煮的姜茶倒掉：“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在家弄这些怪味。”
她从包里摸出文件，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水。
“学校要签安全责任书。”她把笔硬塞进他手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签这儿。”
季冬维皱起眉头，接过文件，肖霄忽然凑了过来，卷发轻轻扫过他的肩膀：“什么重要的文件呀？瞧把芊芊紧张成这样。”她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指尖点了点封面，“安全责任书？你们学校管得可真够宽的。”
何芊芊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只要他翻开第一页，就会看到“离婚协议”四个醒目的黑体字。
然而，季冬维只是匆匆瞥了眼标题，便在她所指的位置签下名字，笔尖力透纸背，最后一捺拖出长长的毛边。
“行了吧？”他把文件扔回桌面，目光又重新落回肖霄身上，语气瞬间变得轻柔，“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你在巴黎那次——”
四年前的场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她帮季教授整理完资料，正打算离开，浑身酒气的季冬维突然将她抵在玄关柜上。
他的胡茬蹭过她的下巴，声音沙哑得与平日截然不同：“为什么是你？”
那时，她以为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深情告白。
直到后来，她看到肖霄的婚礼视频——同一天，那个身着婚纱的女孩在塞纳河畔笑得灿烂无比，季冬维的朋友圈停留在凌晨三点：“祝幸福”。
“芊芊？”师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长辈特有的无奈，“冬维这孩子脾气倔，但说了会负责。你俩先领证，等他收收心……”
收心。
何芊芊摸出抽屉里的病历本，婚前体检单上“季冬维”的签名力透纸背，和刚才签在离婚协议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四年来，他的车钥匙永远规规矩矩地放在玄关第三格抽屉，他的白衬衫永远熨烫得平平整整挂在衣柜左侧，就如同他对她的态度——永远有条不紊，永远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安全距离。
暴雨如注，疯狂地砸在落地窗上，她攥着手机，跑遍了三家医院，最后在季冬维秘书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里，肖霄身着露肩红裙，季冬维正弯腰为她切牛排。
“这是我发小。”
他在包厢里介绍她时，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肖霄的椅背上，“从小一起长大的。”
发小。
何芊芊盯着他无名指上空荡荡的婚戒位置，想起上周整理衣柜时，在他西装口袋里摸到的丝质手帕——肖霄同款印花，边角绣着小巧的“X”。
季冬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夹杂着肖霄的轻笑：“急什么？先让芊芊适应一下单身生活嘛。”
何芊芊起身打开衣柜，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一件件塞进行李箱。
最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季冬维临时有事，她独自一人看完了那场电影。散场时暴雨倾盆，她在影院门口等了整整两小时，最后是保安递来的一把伞。
行李箱拉链拉到一半，她忽然笑了。原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适应”的可能。
2
肖小在他们的楼上租了一间屋子住下。
她几乎每日都会下楼来串门闲聊。
往昔常常加班不归家的季冬维，近来却突然闲了下来，每日都待在家中。
他们用完餐后，便一同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肖小还热情地邀请何芊芊一起观看。
“我毕业论文还没完成呢，你们看吧。”何芊芊说完便回到了卧室。
肖小那爽朗的笑声从门外飘进来：“芊芊真是个好学生，不像我，以前老是让冬维帮我写作业……”
何芊芊抱着电脑忙碌到十一点，没留意到季冬维穿着拖鞋走了进来。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文件袋，何芊芊心里一紧，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那里面装着他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这是什么？”
季冬维皱着眉头，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扔在桌面上：“你要出国去援非？”
何芊芊定睛一看，原来最上面的是学校援非项目的申请表。
“这不是我的，是我帮舍友打印的，宿舍没有打印机。”
何芊芊神色平静，季冬维也相信了，不再对她的文件袋感兴趣。
何芊芊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不想让季冬维知晓离婚的事，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一厢情愿，离开时她想体面些。
“听说援非项目得在非洲最贫困的地方待三年，够辛苦的。”
季冬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缓缓说道：“你不用去凑这个热闹，我爸以前的人脉，足够你在京市的医院找个好工作。”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可何芊芊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她每年的绩点都是专业第一，读研期间发表了十几篇论文，凭自己的本事想留在京市随便挑，根本用不着什么人脉。
季冬维连这些都不知道，这四年，他从未想过要了解她。
相比之下，何芊芊连季冬维最适宜的空调温度都清楚，睡觉时，她会提前把温度调低，自己每次到后半夜就冻得直打喷嚏。
今日，她不再勉强自己。
果然，刚躺下，季冬维就翻来覆去：“今天怎么这么热？”
“不热，我怕冷。”
何芊芊淡淡地说完，就翻身背对着季冬维躺下，裹走了一大半被子，她以为季冬维会自己调温度。
没想到，季冬维长手一伸，从后面抱住了她。
温热的气息喷在何芊芊的脖颈处，带着一丝欲望的味道。
季冬维平时有健身的习惯，手臂一用力就强行将何芊芊翻了个身搂进怀里，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何芊芊挣扎，却毫无作用。
季冬维在床上向来强势，和平时斯文冷静的他判若两人。
何芊芊皱眉偏头，看见了床头的电子钟，今日是周五……
四年来，每个周五晚上，他们都是如此。
以前，她以为是两人一周没见面，所以季冬维才如此热情。
直到前些天她晚上睡不着，一遍遍翻看肖小的自媒体账号时，才发现肖小每次更新视频都是在周五。
肖小是旅行博主，每一条视频都是和她的外国老公一起全世界旅游，除了拍风景，几乎每个镜头都在秀恩爱。
一想到从前那么多次的欢好，季冬维都是因为被肖小刺激才和她做，何芊芊觉得一阵恶心。
她干呕，季冬维在她身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了？”
季冬维打开壁灯，昏黄的光照亮他立体的侧脸。
“我今天不舒服……呕……”
何芊芊原本只是想阻止季冬维继续，可她的胃里一阵翻腾，似乎五脏六腑都想要吐出来。
“送你去医院看看吧，会不会是……”
“不会！”
何芊芊知道季冬维想说什么，但每次他们都会做措施，不可能的。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管是不是，你现在看起来挺难受的。”
说着，季冬维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床头的车钥匙。
他正要扶何芊芊起身，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季冬维看了一眼来电，立刻接起。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季冬维微微皱眉后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挂了电话，他向何芊芊开口：“肖小说她一个人在家看鬼片，吓得想哭……”
灯光下，季冬维神情有些犹豫。
何芊芊了然：“你去陪她吧，我没事。”
正说着，季冬维的手机又响了，急切的铃音像是声声催促，季冬维看了一眼就赶紧起身。
走出去几步，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面露愧色地说：“等我回头带你去医院。”
看着门被关上，何芊芊苦笑。
等？这是最没用的动词，她不喜欢等待。
反胃难受得睡不着，何芊芊干脆坐起来，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张援非项目申请表。
她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国，但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她毕业后留在京市，离婚后也难免会再见到季冬维，不如出去锻炼几年。
填表时，在婚姻状况那一栏，她果断写下“单身”。
3
季冬维彻夜未归，何芊芊一大清早就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肖赫发布的动态：“深陷低谷之时，幸运的是，还有人愿意陪我即刻出发夜爬鱼尾山！”
照片主体虽是她的自拍照，可她身后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影，何芊芊一眼便认出是季冬维。
评论区里，网友们纷纷开启八卦模式：“追求自由的女孩就是有魅力，追肖赫姐的人估计都能排到法国去了……”
“我就知道肖赫姐被渣男劈腿离婚后不会消沉下去，真是咱们的榜样！”
“男嘉宾的背影看着好高呀，啥时候能让咱们瞧瞧正脸呀？”
……
何芊芊轻轻扯出一抹笑，要是这些粉丝知晓这位“男嘉宾”实则是个已婚人士，真不知会作何反应。
肖赫自己也在评论区留言：“粉丝们，有人晓得鱼尾山的传说吗？”
据说一同登上鱼尾山顶的情侣，余生会永远心意相通。
去年鱼尾山在网络上爆火那会，何芊芊也想让季冬维陪她去。
她央求了好几回，季冬维却板着一张脸说：“芊芊，我本以为你不是那种爱跟风凑热闹的人。”
当时她无言以对，只能作罢。
同样的事儿，她做就是没主见，肖赫做就是洒脱爱自由。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只是何芊芊实在搞不懂男人，不爱居然还能有那方面的欲望，为避免昨晚那种事再次发生，她决定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走，在拿到离婚证之前不再回这儿。
何芊芊本就大多住校，这儿的东西少得可怜，衣物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最后，她打开床头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拍立得相册，里面全是她拍的季冬维。
只是每一张都是抓拍的侧脸，因为季冬维从来不会配合她拍照，更别提摆姿势了。
不像肖赫发的那张照片，季冬维虽只露出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是特意配合的角度。
离开时，何芊芊把相册带下楼，扔进了垃圾桶。
不被珍视的爱意，就算收废品的捡到都会觉得晦气。
临近毕业，何芊芊忙得不可开交，接连两周，她几乎都没想起过季冬维。
周五小组会议结束后，何芊芊看着手机上季冬维的未接来电，有些发懵。
四年来，不管有什么事都是她主动联系季冬维，有时还得跟他的秘书预约。
“打电话是最没效率的沟通方式，纯粹浪费时间。”
想到季冬维以前教育她的话，她删掉了手机提示，打算无视这通电话。
没想到季冬维又连着打了好几次，微信消息也跟着发来：“爸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自从前年师母去世，季教授便一蹶不振，身体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垮了，他辞去所有职务，主动住进了疗养院。
以前，何芊芊每十来天就会去探望一次，自从上个月发生变故，她确实好久没去了。
何芊芊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虽说她和季冬维做不成夫妻，但季教授和师母都真心实意地疼爱她。
趁着她还在京市，确实该多去看望几次。
季冬维开车来接她，见面就问：“最近怎么不回家？”
“学校忙。”
“那就好。肖赫还以为你是因为她和我走得太近而生气。”
季冬维扶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敲着：“我跟她说了，你没这么小气，她还不信，说是为了避嫌下个月就搬走。”
“你跟她说没必要，我不在意。”
何芊芊的声音懒洋洋的，就跟她值班时询问病例一样。
一旁的季冬维微微皱起眉头，他原本就想要这样的答案，可听到何芊芊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他反倒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等红灯时，他想仔细瞧瞧何芊芊的表情，副驾上的何芊芊却已经睡着了。
4
一个多月未曾谋面，季教授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他双手颤抖着打开一个盒子，从中取出一个玉镯，硬塞到何芊芊手中。
“芊芊，这是你师母留下的遗物，是季家儿媳妇的传家宝，你师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今日我替你戴上，免得哪天我也走了……”
“老师，您别这么说呀。”
望着曾经风度翩翩的老师如今这般憔悴，何芊芊眼眶也湿润了。
可她心里明白，自己和季冬维即将离婚，这季家儿媳的东西，她不能收，但季教授依旧坚持给她戴上。
还说道：“之前你还在读书，你和冬维结婚也没大办，如今你快毕业了，也该抽空补办个婚礼，这也是你师母临终前的心愿。”
何芊芊和季冬维都沉默不语。
关于婚礼，季教授一个人说了好一阵子，接着又掏出两张票塞给季冬维：“这是周叔给你们小两口的，是他儿子导演的音乐剧，今晚首演。”
“周叔？”季冬维眉头紧皱。
季教授赶忙笑着说：“芊芊认识，是我疗养院的朋友，上次芊芊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周叔心脏病发作倒在路边。”
季教授满脸骄傲地看着何芊芊：“多亏芊芊急救及时，老周才捡回一条命，所以他一直记着芊芊，还说等你们补办婚礼的时候他要去喝喜酒呢。”
“还有这种事？怎么没跟我说过？”
季冬维看向何芊芊，他竟然全然不知。
何芊芊没在季教授面前拆穿他，那天她救完人，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当时他一条都没回。
如今她才知晓，他根本就没点开听过。
离开疗养院，何芊芊想直接打车回学校，季冬维却晃着手中的票说：“别人特意留的，你不去不太合适吧。”
想到季教授和周叔的心意，何芊芊接过票，决定前往。
路上，季冬维说要回家拿工作手机，便顺路拐到了小区。
何芊芊心想，之前他临时陪肖赫去爬山，工作手机在书房响了一整晚，他也没事。
和她在一起时，工作就突然变得无比重要了。
想着，何芊芊脱下手腕上的玉镯，不属于她的东西，还是早点归还为好。
镯子刚脱下，她抬头就瞧见肖赫从电梯里走出来。
“季冬维！怪不得我刚去你家找你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肖赫直接无视何芊芊，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跳到季冬维身边，何芊芊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找我？有啥事？”
“当然是找你去参加比赛啊。你看！车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何芊芊这才注意到电梯里还有三辆自行车和一个黄头发女生，何芊芊认出这个女生是个网红，叫乐佳，在肖赫的视频里出现过。
乐佳也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还调侃肖赫：“这就是你照片里的男嘉宾呀，确实是帅哥一枚！”
她的目光落到后面的何芊芊身上，疑惑地问：“这是？”
肖赫和季冬维都露出尴尬的神情，何芊芊干脆指着季冬维，主动说道：“我是他妹妹。”
5
季冬维和肖赫都没吭声，这算是默认了吧。
“咳……”季冬维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问肖赫：“啥比赛啊？”
肖赫吐吐舌头：“环湖夜骑，我替你报名了，你不会怪我吧？”
季冬维又沉默了，眼神看向何芊芊。
何芊芊耸耸肩：“你们去呗，我正好回学校整理论文。”
一旁的乐佳没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挺热情地邀请何芊芊：“妹妹也可以一起去玩呀。”
“芊芊肯定不喜欢骑车这种充满男孩子气的活动。”
还没等何芊芊开口，肖赫就替她回绝了。
季冬维也跟着说：“对，芊芊比较胆小，也不擅长运动。”
何芊芊没反驳，心里想着，她在学校当了三年散打社社长，在系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惹，她那些师弟师妹要是听到季冬维这话，估计得气得当场跟他理论。
她不想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把早就摘下来的镯子递给季冬维：“这个……”
她本来想提醒季冬维收好，结果乐佳看到镯子后，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接过去：“哇塞！这玻璃种翡翠太透亮了！”
她满眼羡慕地看着肖赫：“你前几天还说想挑个品相好的镯子，你家季先生这么快就给你找到了！我咋就没这么好的老同学呢……”
肖赫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乐佳还在起哄：“肖赫你快戴上看看，我还没见过种水这么好的翡翠呢！这得值百万往上吧……”
在肖赫期待的眼神下，季冬维犹豫着把镯子接过来，交到肖赫手里，但他一直在偷偷观察何芊芊的表情。
何芊芊看到肖赫把镯子戴上，松了口气，这季家的传家宝在她这儿就是个烫手山芋。
反正早晚也是肖赫的，现在给了倒也干脆。
“你们去玩吧，我打车先走了。”何芊芊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她身后，一直被她关注的季冬维，第一次目送她的背影。
季冬维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何芊芊走得那么决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何芊芊一个人去看了歌剧，这出悲情的《耶奴发》让她哭得泪流满面。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她又刷到了肖赫的最新动态。
那镯子戴在肖赫手上，配文写着：戴玉镯骑车环湖，绝了！
照片里，季冬维的影子和肖赫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
何芊芊默默点开肖赫的账号，点了“取消关注”和“不感兴趣”。
肖赫刚闯进她生活那会儿，她像只在阴暗角落里翻找东西的老鼠，把肖赫的账号内容翻了个遍，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过去几年，她不过是季冬维的观众。
她跟着他的剧情笑过、哭过，如今戏散了，她也该从这场悲剧中抽离了。
援非项目启动的日子越来越近，和何芊芊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都请假回家了，说要陪家人最后几天。
留在学校的何芊芊就包揽了队里的后勤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好几天没闲下来。
离出发还有十天，她去药房备药品，看到货架上的验孕棒，鬼使神差地拿了一根。
最近她天天反胃想吐，经期也推迟了。
怕什么来什么，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何芊芊差点骂出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验孕棒也有不准的时候，马上在手机上挂了号，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妇产科验血。
一个小时后，她拿着“怀孕两个月”的报告单站在医院大厅，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两个月，算下来应该是肖霄回国前，她和季冬维最后一次……
咋就这么巧呢！
明明再过几天她就能拿到离婚证，去非洲了。
何芊芊忍不住翻出季冬维的号码。
她再坚强，也只是个刚满二十四岁的女学生，犹豫半天，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下一秒，电话铃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
何芊芊循声望去，季冬维穿着一身风衣，和肖霄站在一起，俩人看上去挺般配。
季冬维听到铃声，皱了皱眉拿起手机。
何芊芊赶紧挂断了还没接通的电话，闪身躲进一片阴影里。
6
“……眼下胎儿的状况尚不稳定，准妈妈暂时不宜进行剧烈运动，夫妻生活方面，这两个月也先搁置吧……”
见季冬维和肖霄走进她刚走出的那间诊室，何芊芊强忍着泪水，只想迅速离开，路过门口时却意外听到了医生对他们的叮嘱。
“好的，谢谢医生。我会叮嘱她注意的。”
季冬维温柔的声音传来，不用瞧，何芊芊也能想象出他细心呵护肖霄的模样。
何芊芊加快了脚步，却在走廊外不慎撞到了人，从诊室出来的季冬维还是发现了她。
“芊芊！？”
季冬维眉头紧锁，叫住了她，“你来医院做什么？”
“我……我胃不舒服，做了个检查。”何芊芊攥紧了手中的早孕检查单。
“胃不舒服？”季冬维身后的肖霄走上前来，语气亲昵，“我听冬维说过，你以前经常不按时吃饭，才落下了这个毛病。”
何芊芊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言语。
见她的目光落在肖霄手中的B超单上，季冬维神色有些慌张，急忙解释：“芊芊，你别误会，我不是……”
“冬维！”
肖霄撒娇般地拽了拽季冬维的衣袖，季冬维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纠结。
不想再让双方尴尬，何芊芊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她身后，季冬维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但肖霄满脸央求地扯了扯他。
“冬维，你答应我要暂时帮我保密的！”
季冬维立刻停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脚步。
何芊芊独自走出医院，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亲人，在街头徘徊了许久，她还是走到了疗养院门口。
季教授见到她十分高兴，一个劲儿地给她找吃的。
他脑袋已经有些糊涂了，却还记得关心何芊芊毕业找工作的事，说要帮她张罗。
何芊芊婉拒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怀孕的事。
但她在疗养院找到了一个留下孩子的理由，她太渴望有一个亲人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永远支持她的亲人。
只是如果要生下孩子，援非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何芊芊看着手机上领队的电话，纠结要不要拨出去时，季冬维的信息跳了进来。
“芊芊，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在云町餐厅定了位置，有事和你说。”
那家餐厅，是纪念日那天何芊芊定的，想起被抛下的回忆，何芊芊只觉恍若隔世。
她在对话框里回复：“好，我会准时到。”
刚好，她也要找季冬维坦白离婚的事。
她已经咨询过律师，如果她想要瞒着季冬维把孩子生下来，就不能瞒着季冬维离婚，否则季冬维以后可能会以此为由跟她抢孩子。
“你不是之前就想来这间餐厅吗？今天补上。”
在餐厅对面停好车，季冬维略带歉意地对何芊芊说，话音刚落，他的手一伸，将何芊芊的手攥进了手心。
何芊芊身体一僵，这是四年来，季冬维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
她不习惯，下意识想要挣脱，恰好季冬维的手机“叮”了一声，季冬维松开了手去看手机。
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季冬维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竟然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点开了一个直播软件。
何芊芊看过去，屏幕上，肖霄竟在直播割腕。
“小心！”
一辆车转弯疾驰而来，注意力在手机上的季冬维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芊芊用力将他往后拽了一把，她自己的身体却被快速行驶的车辆挂了一下，摔倒在地。
“芊芊！”
季冬维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何芊芊，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直播画面……
只犹豫了片刻，他甩甩袖子：“芊芊，肖霄那边情况紧急，我先去她那边！”
何芊芊倒在路边，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中，她眼看着季冬维焦急离去。
她努力想要爬起身，下身却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鲜红的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裤子……
7
“患者流产了，大出血，急需输血。”
“血库里没有A型血了！”
“再不输血，病人就危险了！”
何芊芊因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模糊，只感觉自己被人不停地搬动，急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抽我的！我是A型血。”
一个清脆的声音闯入何芊芊的耳畔，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清了声音的主人，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想起来了……
何芊芊刚想说声“谢谢”，就彻底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何芊芊盯着输液的点滴看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体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好像被掏空了什么。
两个护士进来给她换药，没注意到何芊芊已经醒了，还在有说有笑地聊天。
“你知道吗？楼上的VIP病房都被季总包了。”
“早听说了，那女孩是个旅游博主，挺漂亮的，但听说离过婚。”
“那又怎样，总裁喜欢她呗，她直播自杀，开播不到十分钟，手腕上刚划个小口子，季总就急匆匆赶到了。”
“原来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是季总啊？”
“可不是……他冲进直播间一把抱住那女孩，男帅女美，像演偶像剧似的。”
说着，护士压低声音说：“内部消息，那女孩肚子里有孩子了。”
另一个护士惊呼：“怪不得我今早看到季总买了十几种早餐提上去给她选……”
……
何芊芊的手轻轻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跳。
宝宝大概是知道自己和她一样，都不受亲生父亲的待见，才离开的吧……
“哎，你怎么哭了？”
护士终于发现何芊芊醒了，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别难过，你还年轻，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身体。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
何芊芊缓缓摇头，只问：“昨天给我输血的那个人呢？”
“哦，他是我们医院的实习医生，昨天为了救你，硬是抽了八百毫升血，这几天估计在家休息呢。”
另一个护士也附和：“我还没见过这么拼命救人的，真是个愣头青！等你出院了，一定要给他送个锦旗。”
来源：城市套路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