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诏狱深处,童林被反剪双臂捆在阴冷的石柱上。皮绍棠那张惨白浮肿的脸上挤出猫捉老鼠的狞笑,枯瘦的手指拂过一排森然刑具,最终停留在两根深褐色的细长竹签上。蘸了油脂的签尖在火把映照下,幽幽反着光。
诏狱深处,童林被反剪双臂捆在阴冷的石柱上。皮绍棠那张惨白浮肿的脸上挤出猫捉老鼠的狞笑,枯瘦的手指拂过一排森然刑具,最终停留在两根深褐色的细长竹签上。蘸了油脂的签尖在火把映照下,幽幽反着光。
“童大侠骨头可真硬啊,”皮绍棠尖利的嗓音在石室里刮擦着人的耳膜,“披麻戴孝都伺候过了,还不肯开口?咱家倒要看看,是您的指头硬,还是咱家这‘探花签’硬!”
烧红的烙铁在一旁炭盆里滋滋作响,皮绍棠却偏偏选了这看似不起眼的竹签。两名行刑手死死按住童林的手掌,签尖抵住指甲缝下方最柔嫩处——那里密布着直通骨髓的神经末梢,是近乎凌迟的剧痛之源。皮绍棠要的,不是速死的惨叫,而是漫长如钝刀割肉般的精神摧毁。
**签尖入肉的细微“噗嗤”声,几乎被童林口中溢出的、野兽般的痛苦闷哼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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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被撕裂的五脏六腑中挤压出来。上一刻还燃烧着桀骜火焰的双眼,瞬间被巨大的生理痛楚冲击得瞳孔涣散,额角、脖颈处青筋炸裂般暴凸,汗浆混着血水如溪流般淌下,浸透褴褛的囚衣,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凝固发黑的陈年血垢上,发出微弱却惊心的“啪嗒”声。指甲缝瞬间被撑开,涌出滚烫的血珠!
“还不说?富昌的账簿藏哪儿了?!”皮绍棠俯下身,那令人作呕的脂粉香气混杂着血腥扑面而来,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童林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死死聚焦在皮绍棠脸上,一口混着碎牙的浓血狠狠啐出!
“阉狗…账簿…在你…主子梦里!”
“好!好!好!”皮绍棠不怒反笑,眼中癫狂的血色更浓,“加签!咱家最喜欢听硬骨头的牙关声!把他牙…给咱家一颗一颗敲下来!”
京城暗涌,群侠砺刃
与此同时,京南“报国寺”的残破大殿内,气氛凝重如铅。油灯昏暗的光线在十几张或沧桑、或愤怒、或决绝的面孔上跳跃。洪玉耳将那半页焦黑的账页残片摊放在布满灰尘的供桌上,焦痕扭曲了上面的漕运印记和模糊数字,却更显触目惊心。
“兄弟们,”洪玉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压过了窗外呼啸的寒风,“这就是命根子!童大哥用命拖出来的线索!公孙良这条老阉狗,为什么像疯狗一样咬着大哥不放?他在怕!怕这页纸后面牵扯出来的滔天巨浪!富昌勾结的不是普通海匪,是能调动官船、贿赂朝廷大员的真正巨鳄!蓬莱岛堆积如山的金银,早就顺着运河,流进了京城某些人的口袋!”
他手指重重戳在账页上一个模糊的印记上:“看这里!虽然残缺,但这漕运的船旗标记,必属通州码头无疑!那批从蓬莱岛秘密运出的‘货’,必定在通州大仓短暂停留过!公孙良急着灭口,就是怕童大哥活下来指认,怕我们顺藤摸瓜挖出那几本真正的生死簿!”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硬闯诏狱,那是拿鸡蛋撞石头,十死无生!我们要做的,是釜底抽薪!动用一切江湖力量,掘地三尺,给我把通州漕运衙门里外扒个干净!查所有近期异常进出的仓单,查所有经手过蓬莱岛‘贡品’的大小官吏!特别是那些…突然阔绰起来的蝇营狗苟!顺着钱流,挖出那几本藏着吃人证据的账簿!”
“算我太湖帮一份!”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抱拳低吼,“通州漕运码头,有我们十几个潜伏多年的苦力兄弟,门清!”
“川西唐门在运河上还有些船行暗桩,” 唐烈捻着手中一枚幽蓝的毒蒺藜,眼中寒光闪烁,“查人查货,无声无息。”
“我们关西刀客路子野,”王彪抚摸着背后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专撬硬核桃!哪个狗官敢藏账簿,老子把他家地窖都掀了!”
洪玉耳点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好!分头行动,不惜一切代价!记住,动静要小,下手要快!每一刻,童大哥都在诏狱里替我们扛着生不如死的酷刑!同时——”他猛地抬头,目光投向张方,“老七!京城九门,是你张家镖局几代人趟熟了的道!公孙良这条老狐狸在宫外的几处私宅、他那些爪牙的落脚点,你给我死死盯住!我要知道他每天见过谁,放过什么屁!只要账簿一到手,我们立刻……”
洪玉耳猛地一掌拍在供桌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而落,声音如同从牙缝里迸出的冰渣:
“立刻将这血淋淋的真相,捅破这京城的天!让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儿都看看,他用的都是帮什么喝血的畜生!到了那时,我看他公孙良,拿什么堵天下滔滔之口!看他那狗屁‘钦命’,还保不保得住童大哥的命!”
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烈火,在大殿内轰然升腾。
血溅皇城,怒龙出渊
子夜,京城死寂。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残月,仅有巡夜兵丁手中灯笼在空旷的街巷里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斑,如同鬼火。
突然!
一道凄厉如夜枭悲鸣的响箭,带着刺目的红光,撕裂了内城西侧的夜空!那正是唐门最高级别的遇险求援信号!
“张爷!洪爷!不好了!”一个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垂下的唐门弟子踉跄撞进报国寺后门,“我们在通州…摸到‘大通转运’仓的账房…找到了…半本!藏在夹墙里!刚到手…就…就被堵了!是…是东厂番狗!带队的是皮绍棠的干儿子‘鬼手’朱七!兄弟们…兄弟们拼死断后让我冲出来报信…账册…被他们抢回去了!”
“轰!”张方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双眼瞬间赤红如血!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东厂!又是东厂!!账簿!那是我大哥的命!!!”压抑了近一个月的血火、屈辱、眼睁睁看着童林被折磨的无力感,如同积蓄到极限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根本不去想后果,也听不见洪玉耳厉声的喝止,反手拔出斜插在背后的鬼头刀!
“跟我走!杀进西城!剁了朱七!夺回账簿!救大哥!!”声如炸雷,在寂静的寒夜中滚滚传开!
“救童大哥!!”
“杀阉狗!!”
殿内十几条血性汉子双目通红,胸中积郁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什么计谋,什么隐忍,全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唯有胸中那口不吐不快的血性!
十几道身影如同挣脱枷锁的猛虎,裹挟着冲天的杀气,撞碎破败的寺门,扑向浓稠的黑暗!刀光剑影在夜色中撕裂出一道道冰冷的寒芒!洪玉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兄弟们决绝疯狂的背影,看着张方那柄在夜色中狂舞如疯魔的鬼头刀,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决绝。
“罢了!天要塌,便塌了吧!”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半页焦黑账页塞入怀中,拔出腰间长剑,“跟上!护住他们!目标——西城皮绍棠别院!杀!!”
这群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彻底撕碎了京城的宁静!
夜战西城,鬼哭神嚎
西城,皮绍棠一处隐秘别院。
惨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张方如同疯魔的战神,手中鬼头刀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惨白光幕!“铛!铛!铛!”火星四溅!
迎面三个挺枪刺来的东厂番子,连人带枪被劈成六段!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泼洒在冰冷的院墙上!
“朱七!给我滚出来!!”他的咆哮压过了兵刃交击的喧嚣。
暗处,弓弦剧震!
数支淬毒的弩箭撕裂空气,刁钻地射向张方周身要害!
“七弟小心!”一声厉喝!洪玉耳身剑合一,如同鬼魅般掠至!剑光泼洒,“叮叮叮”数声脆响,毒箭尽数被磕飞!剑势未尽,精准地抹过一个正欲射出第二箭的弩手咽喉!血箭冲天而起!
“杀!一个不留!”王彪的怒吼伴随着沉重的风啸!他的厚背砍山刀大开大阖,如同劈山巨斧!两名试图抵挡的番子连人带刀被砸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影壁!
川西唐烈身形飘忽,双手连扬,幽蓝的毒蒺藜雨点般洒出!中者无不凄厉惨嚎,瞬间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太湖帮的汉子们结成刀阵,如同绞肉的磐石,一步步向前推进,所过之处,肢体横飞!
东厂的番子起初仗着人多势众,凶悍扑上。但面对这群被怒火和绝望点燃、武功高强又悍不畏死的亡命豪侠,瞬间就被砍瓜切菜般杀得尸横遍地!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骨骼碎裂声、垂死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将这座精致的院落瞬间变成了血肉屠场!
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连凛冽的寒风都无法吹散!
“点子扎手!结阵!放烟!”一个尖利的声音试图指挥。
晚了!
洪玉耳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声音来源——二楼回廊上一个穿着簇新锦袍、脸色惊惶的瘦高太监!正是“鬼手”朱七!
“朱七!账簿拿来!”洪玉耳厉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脚尖在廊柱上一点,剑光如匹练般直刺朱七心口!
朱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抽出腰间一柄奇形怪爪格挡!
“铛!”金铁交鸣!朱七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手腕剧痛,怪爪差点脱手!洪玉耳剑势连绵不绝,招招夺命,逼得他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怀中被抢回的半本账簿更是如同滚烫的山芋,让他心神大乱!
九门乱,提督殇
西城方向震天的喊杀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京城上空!
“报——!提督大人!西城皮公公别院遭袭!贼人凶悍异常,兄弟们死伤惨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几乎是滚进了戒备森严的九门提督衙门大堂。
“什么?!”端坐大堂正中的九门提督贺兆雄猛地站起,这位以稳健著称的老将脸色瞬间铁青!他年约五旬,鬓角微霜,面容刚毅,身着麒麟补服,此刻眼中却满是惊怒!
“多少人马?何方贼寇?”
“回…回大人!约莫十余悍匪!但…但武功奇高,凶悍绝伦!为首一人使一柄鬼头大刀,如同疯虎!还有使剑的,使毒的,配合默契,兄弟们…兄弟们根本挡不住啊!皮公公那边的朱七爷…怕是也顶不住了!”
“十余悍匪?”贺兆雄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能在如此短时间将精锐番子杀得死伤惨重,这绝非普通江湖仇杀!
“调兵!!”贺兆雄须发戟张,厉声咆哮,“传令五城兵马司!西城、南城所有步军营、巡捕营!全部给我压上去!弓弩手占住制高点!重甲步兵堵住各街口!绝不能让这伙狂徒流窜入内城!快!!”
急促的号角声和铜锣示警声瞬间撕裂了全城!整个京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轰然炸开!
沉重的脚步声、兵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军官的呵斥声从四面八方向西城汇聚!无数火把如同流动的星河,将西城方向映照得亮如白昼!一座座城门在刺耳的铰链声中轰然关闭!皇城方向更是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更加急促的警钟声!
九门提督衙门大堂内,贺兆雄听着外面纷乱如麻的兵马调动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作镇定地坐回虎皮交椅,端起茶杯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堂下几位心腹将官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十余悍匪…十余悍匪…”贺兆雄喃喃自语,猛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十余悍匪就能在我九门提督眼皮底下,把东厂心腹的别院搅得天翻地覆?就能逼得我调动全城兵马戒严?!”他眼中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感。
“童林…童林…”这个名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他虽未亲身接触过这位名震天下的侠客,但关于其忠义、其武功、其蒙冤的种种传言早已塞满耳朵。皮绍棠在诏狱里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一无所知!公孙良的跋扈专权,更是心头大患!此刻这些江湖亡命徒豁出性命的疯狂举动,如同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更是在这座煌煌帝都的城防脸上,刻下了一道血淋淋的耻辱印记!
“他们在为童林拼命。”贺兆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他们要用血,把这京城的天…捅破!”一股寒意不可抑制地从脊椎升起。他预感到,今夜这场暴烈的开端,仅仅是这场撼动帝国根基风暴的第一道惊雷!他这把守护九门安宁的利剑,此刻却感到刺向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无底深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这位帝国柱石般的九门提督,彻底淹没。
西城别院,喊杀声依旧震天动地。
更多的官兵举着盾牌长枪,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弓弩手在屋脊上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张方、洪玉耳等十几人浑身浴血,背靠背结成圆阵,如同惊涛骇浪中不屈的礁石。鬼头刀每一次咆哮挥出,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长剑每一次惊鸿闪现,都精准地刺穿咽喉;毒蒺藜每一次抛洒,都在密集的军阵中制造出一片恐怖的死亡空白!
“账簿!夺回账簿!”洪玉耳一剑荡开数柄刺来的长枪,对着正与朱七缠斗的王彪厉喝!
王彪怒吼一声,拼着硬挨了朱七一爪在肩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厚背砍山刀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劈裂山峦般当头斩下!
“噗嗤!”
朱七格挡的怪爪连同他的半边肩膀,被狂暴的刀光彻底劈碎!血雾弥漫!
朱七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怀中那半本染血的账簿脱手飞出!
一只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鹰隼搏兔般凌空抓住账簿!
洪玉耳!
“走!!”他厉啸一声,将账簿死死按入怀中!长剑化作一道惊鸿,硬生生在如林的枪阵中撕开一道缺口!
“拦住他们!”军官绝望的嘶吼在夜空中回荡。
回答他的,是张方如同疯魔般挥舞的鬼头刀,刀锋所向,残肢断臂横飞!是王彪那如同巨灵神般的咆哮冲撞!是唐烈洒出的、让追兵瞬间人仰马翻的恐怖毒烟!
十几道浴血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撕裂黑暗的流星,在无数官兵惊骇的目光中,冲破重重围堵,投入了京城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茫茫夜色之中!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修罗场,和一座被彻底点燃、陷入巨大恐慌的帝都心脏!
血雨腥风,才刚刚开始席卷这座古老的皇城!
来源:快乐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