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岁的时候,我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爸爸头一回带着我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七岁的时候,我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爸爸头一回带着我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在护士跟前,我按照妈妈叮嘱的,流利地背出了她让我背了无数遍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一支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山里。
他们拿着工具弄断了锁住妈妈的铁链,还把爸爸给制住了,让他没了反抗能力。
我呆呆地望着妈妈,只见她直接越过我,一头扎进了领头那个男人的怀里。
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我鼓起勇气,弱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没想到她猛地一脚把我踹倒,恶狠狠地说:
“别叫我妈妈!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厌恶!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愣在原地,妈妈,你不是说过,只要我背会那个号码,就会给我奖励的吗?
1
那个领头的男人伸手扶住情绪几近崩溃的妈妈。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对我仿佛空气一般,完全无视。
“晚晚,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咱们回家。”
一辆车上走下一个身着整洁小西装的小男孩。
他一路小跑过来,紧紧抱住妈妈的腿,然后满脸警惕地瞪着我。
那眼神,就好像我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领头的男人轻轻一挥手,他身后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便朝我走来。
他们打算抓住我的胳膊。
妈妈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别碰她!她身上流的是脏血!”
那两个黑衣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其中一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运送宠物的大铁笼。
笼子上还挂着宠物的食槽,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骚味。
他们打开笼门,动作粗暴地将我抓起来,硬生生塞了进去。
那个小男孩指着笼子里的我,开口问道。
“爸爸,这个怪物也要跟咱们一起回家吗?”
笼子的铁门在我面前“哐当”一声狠狠锁上。
我就这样被当成一只动物,扔在了一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
车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行驶,我的脑袋不停地撞在铁笼的栏杆上。
额头上的伤口裂开了,血和汗水混在一起,流进眼睛里,又疼又难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吐了一地。
中途,车队停下来休息整顿。
一个司机大叔打开后备箱,看到了笼子里的我。
他大概是心里有些不忍,拧开一瓶水,想要递给我。
“小姑娘,喝点水吧。”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
是那个叫傅行知的男人,他眼神冰冷地看了司机一眼。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司机的手立刻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后备箱的门被重重地关上,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被从后备箱里粗暴地拖了出来,铁笼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出现了一栋我从未见过的、如同宫殿般奢华的房子。
那个小男孩,傅明轩,骄傲地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欢迎回家!我和爸爸把你的房间收拾得可干净啦!”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里满是得意和炫耀。
“里面再也没有坏人的气味了!”
所有人都簇拥着妈妈走进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
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地、无情地关上。
我被锁在冰冷的铁笼里,被遗忘在了院子里。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
2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一个身着管家制服的男人打开了笼子的门。
他粗鲁地把我从笼子里拽出来,指着别墅侧边一间阴暗又潮湿的工具房。
“以后你就住这儿。”
我闻到了从里面飘出的刺鼻霉味,墙角还挂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他又指向别墅那扇紧闭的大门。
“没有允许,一步都不准迈进主屋,听明白没?”
我轻轻点了点头。
工具房里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铁床,床板上就铺了层薄薄的稻草。
连条被子都没有。
我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能看见主屋那明亮的客厅。
哥哥傅明轩坐在一架乌黑发亮、会反光的东西前。
他的手指在上面灵活跳动,发出我从未听过的悦耳声响。
那就是钢琴。
妈妈和那个叫傅行知的男人,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温柔地注视着他。
傅行知还亲手切了块水果,喂到妈妈嘴边。
妈妈的脸上,洋溢着我在山里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胃里一阵阵地绞痛。
我想起了在山里时,妈妈偶尔心情好,会哼首摇篮曲哄我入睡。
我不由自主地,轻声哼了出来。
客厅里的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妈妈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别唱了!是那个恶魔的声音!别唱了!”
客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傅明轩冲了出来,他满脸愤怒,用力把我推倒在地。
他手里的一本乐谱也飞了出去,砸在我的脚边。
“都是你!你又故意来害妈妈!”
他把我当成了破坏他完美家庭的仇人。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哼那首歌了。
深夜,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偷偷溜进了主屋的厨房。
垃圾桶旁边,放着一块看起来特别诱人的蛋糕,上面有黄色的果肉。
那大概是给哥哥准备的,但他不喜欢吃,所以被扔掉了。
我抓起蛋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甜的味道。
可我不知道,那黄色的果肉叫芒果,我不能吃。
回到工具房没多久,我身上就开始长满了红疹,痒得要命。
我拼命地抓挠,皮肤很快就被抓破了。
接着,我的喉咙开始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我喘不过气来,脸憋得发紫。
我像条离开水的鱼,在冰冷的铁床上痛苦地挣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工具房的门被推开了。
家庭医生被叫来了。
傅行知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冷漠地问医生。
“会死吗?”
医生看了一眼我痛苦的模样,语气有些焦急。
“是急性喉头水肿,再晚点就危险了。”
傅行知听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冷漠地吩咐医生。
“那就把她治好。”
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针尖刺进皮肤很疼,冰冷的药水缓缓注入我的身体。
得到不会死的答复后,傅行知便转身离开,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镇的卫生所。
我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
“妈妈,我背会了。”
“有奖励。”
3
第二天,我悠悠转醒。
管家过来跟我说,是母亲得知我对芒果过敏,才特意叫了医生来。
我实在纳闷,她究竟从哪儿得知的这个消息。
她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复杂,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
到了中午,她吩咐厨房专门做了芒果布丁。
傅明轩端着那盘布丁,在我前往主屋打扫卫生的途中,“不小心”将它掉落在我的脚边。
黄色的布丁洒了一地,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
这股气味,让我既满心渴望,又心生恐惧。
母亲就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我。
“把它吃了。”
她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
“吃了,我就考虑让你继续留在这儿。”
我当时饿得厉害,真想立刻扑上去把布丁吃掉。
可一想到昨晚那种差点窒息的可怕感觉,恐惧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拼命地摇了摇头。
我的拒绝,在她眼里就是不听话的表现。
她瞬间失控,端起另一盘布丁,狠狠地朝我脸上砸来。
黏糊糊的布丁糊住了我的眼睛和鼻子,让我无法顺畅呼吸。
我没有哭,也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种沉默的反应,似乎更加激怒了她。
“你和你那没良心的爹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布丁,就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了起来。
是傅行知。
他把我拖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将我按在墙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袖扣,硌得我的脸颊生疼。
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呼吸瞬间被剥夺,脸涨得通红。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她想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哪怕是要你的命。”
他松开手,我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否则,我就把你送回那个打断你手脚的男人身边。”
那天下午,傅明轩的钢琴比赛失利了。
他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他在二楼的楼梯口堵住我,骂我是“扫把星”。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怪物一回来,我们家就开始倒霉!”
说着,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坚硬的木质扶手上,身体在台阶上不断翻滚,最后重重地摔在一楼冰冷的地板上。
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骨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我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母亲和傅行知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匆匆赶了出来。
他们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楼上,是吓得哇哇大哭的傅明轩。
楼下,是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我。
母亲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上楼梯,将傅明轩紧紧搂在怀里。
“明轩别怕,妈妈在这儿,不是你的错。”
傅行知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拿出手机,似乎准备叫人来把我弄走。
“够了!”
一个苍老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从书房里缓缓走了出来。
傅行知看到他,立刻收起手机,神色变得恭敬起来。
老爷子看了一眼楼上的母子,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厉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先送她去医院!”
4
在医院里,我的手臂被裹上了厚厚的石膏。
傅老爷子坐在我病床的旁边,头一回如此认真地打量起我来。
他询问我山里发生的事儿。
“他打过你没有?”
我轻轻摇了摇头。
“她给过你饭吃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妈妈,她有没有抱过你?”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种我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
从医院回到家后,老爷子或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心脏病突然发作了。
他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急需输血。
医生从抢救室里冲出来,满头大汗。
“病人是Rh阴性O型血,血库没血了,谁是家属,赶紧去验血!”
傅行知和傅明轩赶忙跑去验血。
结果很快出来了,两人的血型都不匹配。
全城的血库都找不到匹配的血源,手术根本没办法开展。
整个傅家都笼罩在绝望之中。
我站在抢救室的门口,望着他们焦急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在镇上卫生所时,护士抽完我的血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瞅着我。
她说我的血很特殊。
我怯生生地走到一直陪着的管家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我的血,说不定能用。”
管家马上把这事儿汇报给了傅行知。
妈妈听到了,冷笑一声。
“一个野种的血,哪配流进傅家人的身体里?”
她满眼嘲讽地看着我。
“别是想用这种手段赖上我们家!”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护士说病人还有意识,在确认输血意愿。
没过一会儿,护士就又出来了。
病床上的老爷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他坚持要用我的血。
冰凉的针头扎进我瘦弱的手臂。
护士没跟我说一句话,动作十分麻利,只是把我当作一个供血的血袋。
我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管子,慢慢流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护士抽完血,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观察室,我头晕得特别厉害。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老爷子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因为年纪太小,一次性抽了太多血,脸色惨白地躺在另一张病床上。
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我。
傅行知只是隔着玻璃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管家说。
“给她一笔钱,安排最好的寄宿学校,下周就把她送走。”
这简直就是彻底的抛弃。
三天后,老爷子苏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坚持要做一份亲子鉴定。
他对傅行知说。
“我总觉得,这孩子的眼睛,跟你小时候特别像。”
一周后,在我被塞进一辆黑色轿车,马上就要被永远送走的时候。
管家递给我一个小包袱。
“东西都收拾好了,到了那边会有人接你。”
我看着别墅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心里一片茫然。
一辆车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横在了我们车前。
管家拿着一份文件,连滚带爬地跑到车窗边,把文件递给傅行知。
那是一份加急的DNA鉴定报告。
报告的最后一栏,结论写得清清楚楚。
我与人贩子,没有血缘关系。
我与傅行知的父系染色体,完全吻合。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5
傅行知一把将那份DNA报告抢到手中。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险些握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他把报告攥得紧紧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行字上,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父系染色体分型完全吻合。”
他匆匆扫了一眼报告,又猛地抬头看向车里的我,接着又迅速低头看报告。
好似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一次,两次。
他的脸色从震惊逐渐变得惨白如纸,最后竟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灰。
他猛地转过身,隔着车窗,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车里那个瘦弱、满眼惊恐、浑身是伤的我。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吼。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愤怒,只有那能将人彻底撕裂的悔恨与痛苦。
妈妈瞧见他的反应,也猛地扑过去,争抢着要看那份报告。
当她看清报告内容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全身僵硬。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不,这不可能。”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虫嗡嗡,满含着恐惧。
“这不是真的。”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晚晚!”
傅行知像疯了一般冲过去抱住昏厥的妈妈,然后扭头对着司机大声咆哮。
“掉头!回别墅!”
“把所有医生都给我叫来!”
他的声音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镇定自若。
哥哥傅明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
他手指着我,嘴唇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问自己的父亲。
“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会儿看看报告,一会儿又看看我,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是谁?”
傅行知双眼通红,第一次对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儿子大声咆哮。
“她是你亲妹!”
那声音仿佛是从血里挤出来的。
“是我把你弄丢的亲妹妹!”
傅明轩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她是个又脏又哑的野孩子!”
傅行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看清楚了!她是你亲妹妹!”
回去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妈妈躺在后座,人事不省。
傅行知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开得又快又猛。
傅明轩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流着泪。
而我坐在他们中间,宛如风暴的中心,安静得有些诡异。
车门被猛地粗暴拉开。
我被从冰冷的车里抱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被带进了那栋明亮又温馨的主屋。
但迎接我的并非温暖的怀抱。
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冰冷的医疗仪器。
他们围着我,在我身上做各种检查,抽血,仿佛在研究一个珍贵却又脆弱的怪物。
我听着他们讨论我营养不良和身上的旧伤。
“肋骨有陈旧性骨折。”
“长期饥饿导致胃部功能萎缩。”
我麻木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响。
傅行知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墙壁上的白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往下流,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对着身边最信任的管家大声嘶吼。
“查!”
“给我查!当年所有经手这件事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恨之入骨的恨意。
“把那个打断手脚的人贩子也给我找出来!我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6
我从那又暗又潮、满是霉味的工具间,被挪到了别墅二楼那间最大、最好看的公主房。
房间里,那些昂贵玩具堆得像小山一样,好多我压根儿都没见过。
衣柜里,各式各样漂亮的公主裙挂得满满当当。
房间正中央,有个精致的音乐盒,打开后,一个穿着裙子的玩偶欢快地旋转跳舞。
音乐挺好听,可我才听了一秒,就赶紧把它合上了。
管家还打算教我摆弄一辆遥控汽车。
他在我面前操作着,小汽车在地板上“嗖”地一下跑得飞快。
我就静静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管家最后放弃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我伸手摸了摸裙子那丝滑的布料,又像被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我只敢蜷缩在房间最远的那个角落里。
这些东西,让我心里直发怵。
妈妈醒来后,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她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我偶尔能听见她房间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有时候还有东西被摔碎的声响。
管家说,她每天都在里面哭,精神都快撑不住了。
她没法面对自己亲手虐待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这个残酷事实。
傅行知开始笨手笨脚地试着对我好。
他亲自端来我从未见过的、放在漂亮盘子里的精致饭菜。
那饭菜香气扑鼻,可我却不敢吃。
我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他掐着我脖子的恐怖模样。
我害怕得直往后退。
他把勺子递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饭菜刚一进嘴,我的胃就一阵难受。
我没忍住,“哇”地一下,全吐在了他那昂贵的西装上。
他一下子愣住了,管家想上前收拾,他摆了摆手。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和自责。
哥哥傅明轩对我充满了敌意和嫉妒。
他觉得是我抢走了爸爸,是我让妈妈这么痛苦。
他偷偷溜进我的房间,用剪刀把我所有的新裙子都剪得破破烂烂。
他还趁我不注意,在我喝的水里撒了盐。
我喝了一口,被那股怪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带着报复后的得意。
后来他又跑进来,假装“不小心”把我的水杯撞倒了。
杯子“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
他冷笑着说。
“连个水杯都拿不稳,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傅行知发现后,第一次严厉地惩罚了傅明轩。
他把傅明轩最心爱的钢琴没收了,还罚他一个月不能出门。
那是他第一次对傅明轩发这么大的火。
父子之间出现了很大的隔阂。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全是山里那个被打断手脚的“爸爸”。
还有妈妈抓起石子,狠狠朝我头上砸来的样子。
我常常在深夜里突然惊醒,发出无意识的呜咽声。
一天夜里,傅行知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哭声,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想学着像个父亲一样,抱抱我,安慰安慰我。
可他的手刚一碰到我的肩膀,我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想起了他掐住我脖子时的威胁,想起了他说要把我送回去的话。
一股温热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失禁了,弄脏了他那价值不菲的西装裤。
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面对我的恐惧和家里这一团糟的局面,傅行知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那种就算有再多的权力和金钱,也无法解决的无力感。
他退出了房间。
他没有离开,就静静地坐在我冰冷的房门口。
坐了整整一夜。
他的背影,满是疲惫和绝望。
7
家里特意请来了业内顶尖的家庭心理医生。
医生想要对我进行心理疏导,极力想让我开口表达。
她轻声细语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说着,她拿出一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打算送给我。
这洋娃娃身着蕾丝裙,一双眼睛是蓝色玻璃材质的,漂亮极了。
她尝试着把娃娃放到我手中。
我没伸手去接,任由娃娃掉落在我和她之间的地毯上。
接着,她又拿来画笔和纸张。
“能不能画一幅画呀?画什么内容都可以的。”
可我对所有陌生人都怀着极高的警惕,防备心极重。
我只是紧紧抱着膝盖,眼睛盯着那个娃娃,始终一言不发。
一个星期天的午后,我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头顶那盏硕大的水晶吊灯,不知怎的,突然坠落下来。
“哐啷!”
伴随着一声巨响,水晶灯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摔得七零八落。
刹那间,四周安静得可怕。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动的声音。
紧接着,我的尖叫打破了这片死寂。
我瞬间崩溃了,尖叫着,手脚并用,慌乱地爬到桌子底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的嘴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我背好了,妈妈,有奖励。”
“我背好了,有奖励。”
我这失控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管家、傅行知,还有刚从楼上下来的傅明轩。
这是他们头一回如此真切、如此直接地看到,那些虐待在我心里留下了多么难以磨灭的伤痕。
一直躲在楼上房间里的妈妈,听到了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终于匆匆忙忙地冲了下来。
她看着蜷缩在桌子底下的我,身体不停地颤抖。
最后,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隔着桌腿,朝我伸出手,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对不起。”
她的声音哽咽破碎。
“宝贝,妈妈的宝贝,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她试图爬过来,膝盖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出现,让我的反应愈发激烈。
我一看到她的脸,就想起朝我砸来的石子,想起她狠狠踹在我肚子上的那一脚。
我用头疯狂地撞击着身旁的桌腿。
砰,砰,砰。
直到额头开始流血。
“快!把她弄出来!”
傅行知和傅明轩急忙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我从桌子底下拉出来,又生怕弄伤我。
傅行知绝望地对我许下承诺。
“宝贝别怕,爸爸给你买糖吃,爸爸带你去玩。”
这些话显得那么空洞无力,根本无法给我带来丝毫安慰。
傅明轩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害怕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妹妹,别这样,别撞了。”
最终,傅行知只能让管家强行把情绪崩溃的妈妈拖走。
他自己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不怕了,爸爸在这儿。”
“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医生给我注射了镇定剂。
我在昏睡中,依旧紧紧地攥着拳头,眉头紧紧皱着。
傅行知一直守在我的床边。
他看着我额头上新添的伤口,看着我手臂上还未拆掉的石膏。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我的脸,手却在半空中不停地颤抖。
最后,他轻轻掰开我紧握的手,发现我手心里攥着一颗圆圆的小石子,是我从山里带回来的。
他没有把石子拿走,只是重新把我的手指合上。
他眼中的痛苦,仿佛要将他自己彻底淹没。
8
傅老爷子身体康复后,回到了那座豪华别墅。
当他听说我手臂骨折,竟是傅明轩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造成时,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把傅明轩喊到了书房,随手关上了门。
我在外面,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老爷子那严厉的质问声。
“你推她下楼的时候,就没想过她可能会死吗?”
过了好久,傅明轩才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
老爷子也跟着出来,举起手里的拐杖,使足了劲儿,狠狠地朝傅明轩背上打去。
“出生!”
傅明轩被打得往前踉跄了一下,却连躲都不敢躲。
老爷子手指着他,气得火冒三丈。
“你享受着傅家的一切,却对一个历经苦难的亲妹妹下这么狠的手!你读的书都白读了吗?”
“傅家的子孙,可以骄傲,但不能没了良心!”
他让管家拿过来一叠资料,“啪”地甩在了傅明轩脸上。
照片散落了一地。
那全是我之前在山里受苦的照片,还有那个养父被打断手脚后的相关资料。
“你给我看仔细了!”
老爷子指着照片,大声怒喝。
“看看你亲妹都遭受了什么!”
傅明轩在确凿的证据和爷爷的威严面前,终于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残忍。
他看着照片里那个瘦得皮包骨头、满眼惊恐的我。
又看看我胳膊上打着石膏的模样。
他羞愧地低下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
老爷子做主,让人把傅明轩最心爱的那架三角钢琴给卖了。
傅明轩冲到老爷子面前,第一次开口求饶。
“爷爷,别卖我的钢琴,我错了,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老爷子冷冷地盯着他。
“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我看到搬家公司的人把那架漂亮的钢琴搬走。
搬运工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琴键,发出一个单调又难听的声音。
傅明轩就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说。
老爷子把卖掉钢琴的所有钱,都以我的名义,捐给了山区儿童援助基金。
这是对他的惩罚。
从那天开始,傅明轩变了。
他开始笨手笨脚地,试着照顾我。
他会每天早上,悄悄在我房间门口放一盒热好的牛奶。
他还会把他自己珍藏的玩具机器人放在我门口,可第二天发现那机器人还好好地在那儿,动都没动。
我做噩梦的时候,他不敢进来,就只在门外默默地守着。
有一次,他又看到我在院子角落里,偷偷哼那首山里的摇篮曲。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
他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走过来。
他拿出了他的小提琴。
他为我,拉了一首真正温柔、平和的摇篮曲。
琴声很轻,很柔和。
拉完之后,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没有回应他,但也没像往常一样跑开。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没有冲突的相处。
不远处,傅行知和老爷子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欣慰。
这个家里的冰冷氛围,似乎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9
妈妈在屋子里待了好长一阵子,才终于愿意走出来。
经过好些日子的治疗,她的情绪平稳了不少。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失控、大吵大闹,也不再一味地逃避现实。
她开始每天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离我远远的,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装作没察觉,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好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走到院子里去,她会透过玻璃窗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拿起一本书翻阅,她会吩咐管家也给她拿一本过来。
这是一种无声且略显笨拙的模仿,是她想要靠近我却又不敢迈出那一步的试探。
她不说话,也不靠近我。
她开始尝试着做饭。
她让管家从山里寻来了我小时候唯一能吃到的那种野菜。
她把那些野菜细细剁碎,熬煮成糊糊状。
她做出来的味道糟糕透顶,又苦又涩,和我记忆里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每天都试着调整口味,有时加点盐,有时加点糖,可味道总是怪怪的。
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做,每次都自己先尝一大口,然后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有一天,她终于鼓足了勇气。
她端着那碗墨绿色、散发着奇怪气味的野菜糊糊,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我面前。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因为我确实饿了。
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碗里的糊糊都快要洒出来了。
她在我面前蹲下,声音颤抖着说道。
“宝贝,妈妈,给你做了吃的。”
她把碗往前递了递。
“你尝一口,好不好呀?”
我看到她凑近的脸,身体瞬间就僵住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墙上。
她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她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跪坐在那里,端着那碗渐渐变凉的糊糊,神情呆滞。
她没有再勉强我,只是轻轻地把那碗糊糊放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又粗又重、锈迹斑斑的铁链。
是我在山里见过无数次的,曾经拴了她好多年的那条铁链。
她把铁链,还有一把小锤子,一起递到了我面前。
铁链碰到地板,发出沉闷的“哗啦”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我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真不是人。”
她的声音里满是卑微的哀求。
“妈妈有罪,妈妈该死。”
“你打妈妈,你拿这个打妈妈,就像他当年打妈妈一样。”
她抓着我的手,想让我握住那把锤子。
“打妈妈吧,打了妈妈心里才会好受些,不然妈妈真的要疯了。”
“让妈妈还清欠你的,求你了,你打妈妈一顿,我们就两清了好不好?”
我看着那条冰冷的铁链。
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她的,也仿佛是我的。
我的心口堵得慌,难受极了。
我没有接过那把锤子,也没有去碰那条铁链。
我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我从她身边跑开了。
我只想逃离她那种让我喘不过气的悲伤。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失声痛哭的声音。
傅行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
他轻声对她说。
“别吓着她了。晚晚,我们不能再吓着她了。”
他看着我逃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对她说。
“慢慢来,我们欠她的,得用一辈子来偿还。”
10
一年时光悄然流逝。
在持续不断的心理疏导和家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我渐渐不再整晚被噩梦纠缠。
甚至在管家递东西给我时,我能轻声说出“谢谢”。
某天,傅明轩在练习小提琴,突然,一根琴弦“嘣”地断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却没像从前那样情绪崩溃。
他停下动作,紧张地盯着我。
我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也愿意和哥哥傅明轩并排坐在沙发上,听他为我拉奏曲子。
我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他们似乎已经慢慢适应了。
我的生日如期而至。
傅行知为了弥补我缺失的童年时光,包下了整座游乐园。
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各类游乐设施应有尽有。
巨大的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不自在。
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想尽办法逗我开心,让我露出笑容。
傅行知还跑去玩投篮游戏,赢了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泰迪熊。
他把熊递到我面前,我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大熊有着黑色的玻璃眼珠,咧着嘴空洞地笑着,让我心里直发毛。
最后,那只大熊被尴尬地搁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傅明轩也试着来哄我。
“妹妹,旋转木马一点都不吓人,我陪你一起坐好不好?”
见我摇头,他又小声对爸爸说。
“爸,妹妹好像不喜欢这么大的东西。”
可我看着那些庞大又喧闹的游乐器械,眼里只有恐惧。
那一天,我一声不吭,一个游乐项目都没玩。
晚上,傅行知坐在我的床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失落神情。
他蹲下身子,第一次用和我平视的角度看着我。
他问我,想要什么奖励。
还说只要我开口,不管什么他都给我。
“奖励”这两个字,让我微微失神。
我沉默了许久许久。
我走到窗边,手掌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我抬起手,指向窗外。
不远处的大街上,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正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撒娇。
她不小心摔倒了,爸爸立刻把她抱起来,温柔地拍掉她膝盖上的灰尘。
我看了好久好久。
我回过头,看着傅行知。
用这一年里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沙哑的嗓音,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我想……上学。”
傅行知一下子愣住了。
一旁的妈妈和哥哥也都呆住了。
我能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他们为我准备了数不清的珠宝首饰,准备了没有限额的黑卡,还准备了公司股份。
他们想把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都给我。
却万万没想到,我想要的,只是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
妈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也不是因为悔恨。
那泪水里,饱含着太多复杂的心疼,还有一丝欣慰。
她走过来,蹲在我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
她第一次,稳稳地牵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甩开。
故事的最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傅行知和妈妈一起,送我走进了小学的校门。
我背着崭新的书包,穿着整洁的校服。
在校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的眼眶都红红的,却都在努力冲我微笑。
妈妈伸手想帮我整理一下衣领,又有些犹豫。
我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才迅速帮我弄好,然后收回了手。
我转回头。
迈着虽然还有些胆怯、但却无比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那群在阳光下嬉笑打闹的孩子们。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看见我,好奇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那是我为自己挑选的,第一个“奖励”。
来源:霜霜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