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一点,青梅街街巷的左岸清吧里,我上身穿着白T,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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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青梅街街巷的左岸清吧里,我上身穿着白T,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洞
牛仔裤架着电吉他在台上主唱。
明明灭灭的灯光来来回回,坐在台下的许安点了一杯果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右手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弹唱着寂寞的歌,眼里清冷的眸光越过他,不知道落在了谁人身上。
1
许安喜欢我,我知道。
我偶尔会捏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一脸惋惜地冲他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么英俊的男孩子,怎么就被我收了呢?
他故作害羞地扭扭捏捏,冲我抛一个媚眼,“妞妞最喜欢姐姐了,妞妞要跟姐姐在一起一辈子。”
他说完,双手怀抱着我的腰拱着身子往我怀里钻,我叹气,在这一瞬间真恨不得自己能长得牛高马大的,好拥他入怀,为他遮风挡雨。
像极了岁月安好的样子。
2
我称呼许安为妞妞。
在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之前很长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我恐婚,恐恋爱,恐结婚生子。我惊恐到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却始终脱不了单,母胎单身26年专业户。
每每有人跟我告白,我都会下意识地拒绝,然后远遁。
这好像成了一种本能,似乎成了一个我迈不出去的劫。
我知道许安喜欢我。
我也喜欢他。
因为疫情,我被封控在家里。我们每天通电话,我把手机扩音打开,毫不影响我做饭,练瑜伽,洗床单,晒被子,拖地。
凌晨三点多,我打着哈欠说困了,他恋恋不舍,继续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转移另外的话题,待
再听到我打哈欠的声音,他再含着不舍的语调,跟我说晚安。
我丢开手机,一秒入睡。
一轮疫情过去的时候,我骑着青桔走在草长莺飞的三月里。杨柳条抽出了嫩黄色的新芽,春日和煦,微风轻拂,我带着耳机跟许安说,许安,如果你有一天喜欢我了,一定不要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他愣了一下,随即乐不可支地点头,他说,好呀好呀。
我也笑,唇角上扬,眉眼弯弯。
可是,我还是怕自己会跑。
无数血泪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我跑了,十头牛都拉不了我回来。
我不但回不来,我还会对这个男孩心理性,生理性地觉得恶心。
我皱着一张小脸,很是纠结地问许安,我是不是同性恋呢?
他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很认真地回答我,“姐姐,不管是不是同性恋,自己活得开心就可以了。”
我又拧着眉头问他,“你是不是女孩呀?”
他眉目舒展开,如振翅欲飞的鸟,唇畔带笑,如同初冬霁雪,“姐姐,我就是女孩呀。”
“你叫妞妞吗?”
“对,我叫妞妞。”
后来,他给我打电话,我接通后,我问,谁呀?
他喊我,“姐姐。”
我言正义辞地说,“你应该说,姐姐,我是妞妞,我才能知道你是谁呀。”
我刚说完,他挂了。
又打了过来,我刚刚接通,他一开口,语调欢快,“姐姐,我是妞妞。”
无法想象电话那头他的谄媚样,我扑哧一声就笑了。
他每次都喜欢嘟着嘴巴喊,“姐姐,我是妞妞。”
“姐姐,你不要不理妞妞,好不好?”
对了,我跟他同年。但是我比他早出生了三天。
我们认识第一天,我怕他对我有啥不正当的想法,先逼着他喊我,姐姐。
3
但是这姐姐的称谓最终也没能挡住这吱吱吱一路疯狂生长的爱情火花。
好像是言不正,名不顺的一种恋爱,又好像是很顺其自然的,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早上偶尔会早早买好了早餐,站在楼下等我下来,一起等公交,一手向上伸直了拉着公交上的扶手环,一手隔空半虚抱着我的腰,防止别人冲撞到我。
有时候会有座位,一起并排着坐,我闭上眼睛,睡得舒坦。
头慢慢滑向玻璃窗,他会小心翼翼的把我的头扶向他的肩膀上,一动也不敢动拘谨地坐着。
他也会从羊城的东边跑到西边,只为了给我买一份我爱吃的牛杂水。
再横跨半个城市气喘吁吁地送到我手上。
夕阳柔和地照向西山的时候,他会偷偷地站在离公司不远的拐角处,等我从办公大楼出来,
在我耳后神出鬼没地轻声喊,姐姐,我是妞妞。
我被吓得一激灵,没差点把我给原地送走。
一路打打闹闹。
月上柳梢头,他早早地送我到左岸酒吧,点一杯果汁坐在台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台上的我。
偶尔,会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变出一束鲜花,红着一张老脸双手捧着走到台上给我赠花。
我拿着话筒说谢谢。
他像得到了糖的孩子,振臂高呼,“姐姐,妞妞爱你!”
我:“......”
大型社死现场。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新的一轮疫情来临,左岸酒吧被封控了。
我晚上可以暂停兼职了。
他偷偷给我捯饬出一个丑不拉几的蛋糕,烛光摇曳,许安坐在我对面用手轻轻合上我的双眼,
他说,“姐姐,你许愿。”
我闭上眼睛,无比虔诚地想,“愿我身边的人,愿我的家人顺遂平安。愿我可以早日凑齐房子首付。”
就在我要睁开双眼的时候,他从前面探过身来,快速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似乎是在一瞬间,像是带着电流电入到心扉的感觉,这是我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我很是震撼,呆愣愣地看着他,他琥珀色澄澈的双眸像是无辜到了极点,他说,“姐姐,生日快乐。”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好半天反应过来,心里偷偷地笑了。
我想,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生日。
春光灿烂,百花齐放。
我打开手机上的手机银行,给他展示我的所有资产,我满目期待地看着他,“妞妞,我们一起努力赚钱凑首付好不好?”
他一下子抱住我的腰,把清瘦的身子使劲地往我怀里钻,我听到男孩喉头哽咽的声音,“姐姐,我听你的。”
我摸摸他的头,温柔且充满力量地告诉许安我的两个要求,一,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二,房产证下来的时候,一起去领结婚证。
男孩子松开环抱着我的手,似乎是在一瞬间长大,他深情而专注地看着我,肃穆得像是起生命之誓:“姐姐,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没有遇上许安以前,我一天有时候会打好几份工作,一份正职,加上兼职。
我想,如果最后还是单身,就自己给自己一个归宿。
不需要多大的一个小巢,但是我可以安装上暖色系的灯光,它足够温馨。
它可以让我在这个漂无所依的城市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不再颠沛流离,不用再一个人反反复复地被房东因为房子被承包给二手房东而赶出来。
许安问我,姐姐,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眯起眼想了很久,我说我还想在婚前去荷兰看大风车,看漫山遍野的郁金香。
他听了,双眼放光的抱着我,“姐姐,我们一起去荷兰。”
我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像是暗夜里璀璨而无声的烟花,但是我侧耳倾听,能听到幸福的配乐。
许安,谢谢你,给我一个地老天荒的眼神,我还你一份绵绵爱意与执子之手。
从此以后,一日两人三餐四季。
4
许安是一个极为温柔的男孩。
我无数次看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内心感叹我怎么就捡到了宝。
我不喜欢正餐,但是我喜欢吃街头小吃。他陪着我,从街头吃到街尾,看着我吃得心满意足,他左手抱着铁板鱿鱼,右手提着青椰,还得拿着纸巾不时地给我擦擦沾了油的嘴边。
我喜欢吃石榴,他一颗一颗剥好了装在盒子里让我带去上班做下午茶。
我喜欢吃哈密瓜,他细心地把哈密瓜切成果粒,装在小碗里,再在上面倒上酸奶,端给正在沙发上看剧的我。
我无意中说一句想吃海鲜粥,他听到了心里去,在下班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一个一个挑好海鲜,回家给我熬海鲜粥。
我下班早了,会一边做饭一边掐好他回来的时间,像阵旋风一样飞奔下楼,张开双臂大老远地扑跳进他怀里。
他先是惊喜地笑,继而一把抱住我,原地转好几圈。
周末,我兼职给工厂招临时工,需要大街小巷的贴招工信息,但是又怕城管过来赶。
他陪着我,拿着厚厚的一踏广告纸,我眼神落在哪里,他默契地快速展开广告纸,我快速涂上胶水,他哧溜一下把纸给贴到墙上去。
像极了两个神经兮兮在干坏事的人儿。
很中二,很快乐。
还很踏实。
他骑着小电驴过来带我兜风,我看着车后面的架子。
我知道他在有空的时候偷偷去送外卖,但是我没有戳穿他。
他只是初中文凭,能想得到的兼职不多。
5
日出月落,时光摇晃。
我们的积蓄终于水涨船高到足够首付。
某日,我在厨房挥着勺子做晚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弯下腰来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眼里噙笑,笑声温柔,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姐姐,这个五一假,我带你回家去见我妈妈吧?”
我手起铲落快速翻炒锅里的菜,干脆磊落不带一丝犹豫,“好呀。”
他抱着我的腰身,轻轻地摇晃,继续撒娇,“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我弯着眉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我们好像快要踏入婚姻的殿堂了呀,我们也终于快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我知道他也很憧憬。
无数次,我们一起手牵着手走着,看到对面的老头老太太互相搀扶着走,他都会满脸认真地跟我说,“姐姐,我似乎看到了我们老了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他在迫不及待地想与我白发齐眉。
6
我们大袋小袋的出现在许安妈妈家的门口,我还是临时怯场,磨磨唧唧地不敢按铃。
许安看了觉得好笑,却也能体谅,不断地给我打气,“妈妈很和善的,她都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我们回来吃呢。”
我深呼吸,终于站定在门口处。
许安妈妈过来开门,许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大声地喊,“妈,我和木晚回来看你啦。”
我局促不安地笑,乖巧地喊,“伯母。”
她瞥我一眼,侧过身让我们进门,“等你们回来做饭呢。”
许安像是有点失望,但是很快又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妈,那等我给你大施身手做大餐。”
我感受到她的目光又扫过我,停顿半响,不带任何情绪地嗯了一声。
放下东西,许安转身就踏入了厨房,他熟练地系好围裙,我站在他边上,想帮忙备菜。
他背对着客厅,笑着用口型跟我对话,“不要紧张。”
我刚想回他,“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口型做到一半,就听到了伯母在厅里叫我,“木晚,你出来一下。”
我有点愣住,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现在不想跟伯母单独呆在一起。
许安已经推搡着我走了出来,“你们两个看看电视,唠嗑唠嗑,我一会就能做好。”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伯母不带任何情绪的声线却响了起来,“木晚,我们聊聊。”
我讪讪地点头,乖巧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木晚,一个女人,要自爱,要懂羞耻。”
“都还没有结婚,就上赶着跟男人睡了,还同居,臊不臊得慌。”
我忙不迭的点头,心里思忖着她是在跟我拉家常,聊八卦。
伯母话锋一转,“木晚,如果你有小孩了呢,还怎么举行婚礼?”
我一下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伯母,你放心,我跟许安没有同居。”
她轻嗤一声,“没同居,睡过了也一样是恬不知耻。”
眼泪是瞬间充盈眼眶,屈辱,愤怒。
我低着头,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滴落下来。
伯母眼神紧紧地盯着我,像是我的样子印证了她的猜想。
“结婚以后,你要早起给许安做早餐,他早上喜欢吃鸡蛋煎饼,配牛奶。中午要给他做四菜一汤,晚上可以简单点,三菜一汤也少不了。”
我求救的目光转向厨房,却听到许安在厨房里炒着菜哼着欢快的歌曲。
我狼狈地站起来,跟伯母说我去趟洗手间。
刚转过身,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向下掉。
我自己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用清水一遍一遍地扑洗着脸。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双眼空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谈恋爱,因为心病。
我七岁那年,爸妈离婚。
他们离婚前夕,我从外面玩耍回来,一推开家门,看到爸爸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沙发上裸体相诚,他们白花花的肉体叠合在一起晃花了我整个成长时期对于爱情对于异性的正确认知。
我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呕吐,却还是呆愣愣地站着,看他们不断耸动的肉体,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
女人在瞬间尖叫一声,扯过边上的衣物挡在身前。
爸爸也随手拿过一件裤衩胡乱套上,他气急败坏地走过来,“啪”冲着我的右脸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接近异性。
那两具交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肉体似乎被烙印在我年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很努力地自救,我渴望正常的恋爱,一遍遍,却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一直到许安的出现,他极其耐心地陪在我身边,温柔地敲打着那困住我的壁垒,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那无形的桎梏。
我以为他是我的天使,是射进我生命里的那束光。
那,许安妈妈呢?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泛红。
7
许安在门外梗着脖子喊,“木晚,开饭了。”
他的声音那么欢快,我很是困惑,他妈妈不喜欢我,他不知道吗?
眼泪又划过脸颊。
饭桌上,或许是气氛太沉,许安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瞄一下他妈妈,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
他几口扒拉完碗里的饭粒,左手垂下来在桌子下拉着我的手,他捏一下,嘴角又含着笑,戏虐地看着我。
饭后,许安站起来就要收拾碗筷,被伯母不悦地制止,她直接点了我的名字,“木晚,你去洗碗。”
她像是嘲讽,“饭前不会做饭,饭后也不会刷碗吗?”
许安看他母亲一眼,似是有意为我辩解,“妈,你不要这么说,木晚不是这样子的人。”
“那是什么样子的人?”
我端起碗碟,像是逃一般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安安,你还年轻,你找老婆要悠着点。你自身条件这么好,想要什么样的老婆还怕找不到?轮得到这样子的贱货?”
我刷着碗,眼泪一滴一滴滴进洗碗盘里。
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气后,我走出厨房。
拿出自己的包包,礼貌地跟眼前的女人告别:“伯母,天色晚了,我先回家。我妈妈严格要求我在婚前不能在男人家里过夜。”
她像是被噎了一下,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许安走过来就要拉住我,却被他母亲给厉喝了一声,他讪讪地松手,摆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姐......,木晚,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我们订的是明天回苏城的高铁啊。”
“我现在回去,我妈喊我回家过夜。”
我打开门,步履匆忙地走进夜色里。许安似是要追出来,身后却重重地响起了砸瓷器的声音。
我说不清自己是想着许安追出来,还是不想。
不重要,因为最后他也没有出来。
夜越来越深,我一个人蜷缩在高铁站冷冰冰的不锈钢座椅上。
许安的信息不断地涌入手机,我冷眼看着,却是无动于衷。
8
我回到苏城住处的时候,看到许安早已等候在宿舍门口。
是的,我一直都管这住处为宿舍,我一直一直盼着我的家,在没有家以前,所有的住处都不过是一方落脚之地,我还是那根浮萍,随波逐流,随风飘摇。
我渴望一个家,渴望一个归宿。
从小就渴望。
身有所依,魂有所归,心有所属。
我曾经无数遍地想象,我跟许安温馨的小窝。
有一个阳台,有一个飘窗,洁净的厨房,不大的餐厅,敞亮的大厅与卧室,暖暖的灯光铺盖下来,我们相依相偎在一起。
或许还有一个宝宝,我拿着拨浪鼓在她跟前咚咚咚地轻摇,她对着我笑得眉眼弯弯,牙牙学语。
熬过岁月的殇,研磨时光赐以的明媚。
许安看到我,紧张地站了起来。
他站前一步,薄唇张了张,喊了一声姐。
他双手往前伸着,习惯性地要过来接我的包包,被我侧身躲过。
他跟随着我进门,一步一步地缠住我,要我跟他说说话,他像是无以名状的委屈,“姐姐,你不要不理妞妞,好不好?”
我站定,双眼似乎要望进他的眼睛深处去,“你跟伯母说我们同居了?”
他一愣,继而摇摇头,“姐,我没有说过。我们说好了至少等领证啊。”
他委屈而又无辜,我却是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妈妈说我婚前同居,恬不知耻。”
许安看着我,眼里神色复杂,他急急为那初见我一面就百般羞耻我的女人辩解,“或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妈妈不是这样子的人。”
呵呵,是误会吗,还是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如此羞耻一个自己儿子第一次正式带回家的女孩?
许安双手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姐姐,给我点时间,我会跟妈妈解释清楚的,好不好?”
我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好,你先去解释吧。”
9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似乎是跟许安进入了单方面的冷战阶段。
他过来时,我还是会给他开门,他进来后还是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跟我絮絮叨叨,我冷眼看着他唱独角戏,内心却是无比悲戚。
我冷冷地开口,“婚后,你会带你妈妈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他走过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头发上面,闷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姐,我就一个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就走了,是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大我的。我以后,也肯定要给她养老的。”
“那你找别的姑娘成家,好不?”
我始终,始终忘不了她在背后说我贱货的样子。
“姐,不好。”他蹭蹭我的脸,“姐姐,妞妞只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妞妞只想你做我的新娘,全世界最美最美的新娘。”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姐,给妞妞一个机会好不好?”
“姐,你舍得不要妞妞了吗?”
我心乱如麻。冲动让我想分分钟踹开他,但是在一起时点点滴滴欢声笑语的回忆也席卷而来,我知道我放不下。
10
我们说好端午节会再次回他乡下。
早上,我被门铃声吵醒,昏昏沉沉地起来给许安开门,他惊呼出声,“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摸摸我的额头,“姐,你发烧了。”
我倚着墙,无力地回答,“那可以不回你家了吗?”
他轻轻地抿唇,“姐,我先去给你买退烧药。”
第二次踏入许安家门,许母早早在门前等候,她饱经风霜的一张脸阴沉着,不见任何情绪。
许安揣揣不安地喊了声妈妈。
她颔首,让我们进门。
桌上的饭菜已经做好,我和许安洗了手围坐下来开饭。
气氛依旧沉闷,许安像是试探性地往他妈妈的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腩,“妈,你最爱吃的鱼腩。”
许母趁机放下碗筷,语气肃穆,“木晚,我当着许安的面跟你说,我不是不同意你嫁入我家门。”
许安像是喜出望外,瞬间坐直了腰,眼巴巴地看着他母亲,等待下文。
“但是我有一个前提,你们先生小孩,如果第一胎是男孩,就再结婚。”
我好像是被瞬间给呛到的。
第一次见面,说我不知羞耻,未婚同居。
在确定没有这个事以后,又喊我先给许家生一个男孩,才有资格踏入许家的家门?
许母是活在封建社会,还是阶级社会?
这自私得,以为外面的世界应该唯我独尊了吧。
我撂下筷子,用纸巾擦一下嘴角,直视着坐在对面自我感觉高高在上的女人,“伯母,或许,我没有那个福分踏入许家的门槛,”我顿了一下,再缓缓开口,“祝你早日找到门当户对的儿媳妇。”
她似是感觉自我权威被我给挑战了,嘴唇嗫嚅,接着重重地啪了一下桌面,“你母亲没有好好教你应该怎么跟长辈说话吗?”
我看一眼许安,他似乎是被他妈妈的怒火给惊到了,忙不迭地走到她面前,拿过她的汤碗舀一碗鸡汤,再给她顺气,“妈,有话好好说,别气着了。”
我强硬按压下内心如火山喷发式的欺辱感,迎着许母的怒气与许安四目相对,“许安,对不起,是我命里福气浅薄。”
许安又要过来拉我的手,许母看到了,倏地站起身,扔下一句,“没眼看。”带着滔天的怒气往门外走。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看着许安转头去追他的妈妈,看着自己像是无缘无故犯了什么滔天罪孽一样。
我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出门去,咔嚓,门已经锁紧。
我心里像是自嘲般的笑,许安,原谅我。
也放过彼此吧。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始终是缘浅,难以相守。
11
我浑浑噩噩地抵达高铁站,让柜台帮忙改签到最近回苏城的班趟。
早上吃的退烧药并没有很大的效果,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烫得吓人的体温。
许安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手机放在包包里,不断嗡嗡嗡地响起,我终于耐不住我的火爆脾气接起电话,我还没有来得及撒气,许安早已急急地开口,声音似乎就要带上哭腔,“姐,你现在在哪里,你可以快来医院吗,妈妈出车祸了,在抢救。”
我一下子有点哑口无言,他等不来我出声,又急着喊,“姐,姐,妞妞有点害怕,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我终于寻回自己的声音,我听到自己说好,让他把定位发给我。
匆匆打车,回到乡镇医院。
长长的廊道,我远远地看到许安。
刚好抢救室的大门打开,有一个医生从里面冲了出来找病人家属,我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快步走到他身边。
他很快地抬头看到我,焦急的眼色一亮,“姐,你血腥是AB型,可以给我妈妈输血吗?”
我站定脚步,看着他沉默。
他又焦急起来,“姐,刚刚医生说直属家属不能输血。”
站在他边上的医生也朝着我看过来,“是亲姐的话,也......。”
“医生,她是我女朋友。”对话被迫不及待地打断。
我望着许安,望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生,心里的难过突然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扭过头去问医生,“我今天早上发烧了,吃了退烧药,中途稍微退烧一点点,但是现在也还是烧的厉害,可以捐血吗?”
医生只是听到一半,冲我摇摇头,长腿一迈,快步走开了。
我看向许安,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亦步亦趋地跟上医生的步伐。
我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回来这里的意义在哪里。
12
许母被伤的凶险,她在路上急吼吼地走,拐弯的时候没有看到车,车把她给撞倒在地,刚好地上有精锐的小石子扎进了大腿的大动脉。
她还躺在里面,许安已经回到我身边。
他喊一声姐,眼神飘忽,似是无处安放一样。
我用发烫得厉害的手握着他的手,等他说完整句话,“姐,等妈妈醒了,你就先回苏城,好不好?”
我笑,把他的手握得更用力,“要好好的。”
“抢救中”三个猩红猩红的字熄灭掉的时候,许安大步向前,我悄无声息地向后。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别,我听见绝望如罂粟一朵一朵地在胸膛处恣意摇曳。
我想起有一次许安因为工作要出差两天,我那天刚好也是感冒发烧,夜里他给我打电话,听着我浓浓的鼻音,心疼得不行。
我大大咧咧地安慰他,就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妞妞,你要努力赚钱。
他沉默一下,声音有点哀伤,“姐,如果没有你了,就算我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我那时被他逗笑得滚倒在床上,乐不开吱地拿他的难过开刷,“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放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我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跟那人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一定要给这个承诺加上一个期限的花,希望是一万年。”
他声音有点暗哑,他说,“姐,我恨不得能代替你去疼。”
13
回到苏城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
我自己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到酒吧驻唱。
唱寂寞的歌,唱艳丽的歌,唱空荡荡的歌。
很多很多个深夜,我从酒吧出来,站在人行天桥上,俯视马路上排成队的猩红猩红的小车尾灯,曲曲折折,蜿蜿蜒蜒伸向远方,就感觉那场闹剧像是做了一个梦。
许安的再次出现也像是一个梦。
凌晨一点,清吧里正处于最旺的时候,我上身穿着白T,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洞
牛仔裤架着电吉他在台上主唱。
我右手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瞥了他一眼,感觉似乎是在梦境里。
我继续弹唱着寂寞的歌,眼里清冷的眸光越过他,落在最初相见的许安身上。
那天夜里,酒吧老板过生日。他左拥一个美女,右抱一个美女,再大手一挥,“都给爷喝!今天全部免单,不喝就是不给爷面子!”
有对我存了心思的客人一直在对我劝酒,推诿不得,两杯洋酒下肚,我已经半醉。
硬撑着力气倚在酒吧门口喊车,那客人走了过来,就要对我上下其手。
许安路过,我喊住他,跟客人说,“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了。”
许安愣住,默默地走过来,星辉下,他低下头来看我,我看着他的眼神,纯粹得如同夏日午后的蓝天。
我突然就缠上了他,“可以把我送上车吗?滴滴还有五分钟左右就能到。”
他点头说好。
他把我送上车,把我送下车,送至宿舍门口。
我想念的,是曾几何时,他那双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
我想念的,是一直站在我身边,很坚定地选择我的许安。
他无数次拥我入怀,半是撒娇,“姐姐,姐姐,我们老了以后,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执子之手,相互搀扶。
可是如今,我们彼此早已千疮百孔。
14
他再度回到我身边,以一个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姿势。
夏日的风乘着半丝哀思飘洋过海,吹散六月的离愁。树荫葱郁,蝉鸣声声,我如初见时那般昂头望进许安干净的眼眸里,“许安,我们分手吧。”
他嘴边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枯萎在路途上,“姐,我不要。”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我伸出手摸摸他宽厚的手掌,这双手,曾无数次给我洗手做羹汤,给我吹发洗衣。
我曾很执拗地认为,他会是我一生的归宿。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里可以拿命去救赎的人儿。
后来才发现,男孩,在他母亲眼里,至死是小孩。
他母亲,在他眼里,才是那个可以拿命去救赎的人。
可是,如果结婚了,是我用一辈子陪伴在他身边。
我无意与他母亲争夺什么,怎奈她视我如同天敌抢走她十月怀胎生育下来的孩儿一样。
我不愿,婚后由他赐予生活一地鸡毛。
活着,有时候真的本身就足够艰难了。
放过自己,放过他,也放过他母亲,还彼此一份自由。
以后,何去何从,各有归途。
“许安,如果你还来找我,我就另外搬房子了。”
“姐......”他垂眸看着我,眼里哀伤如海浪般翻涌。
我扬起唇角对他笑得灿烂,“许安要乖,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15
时间过去两年,我再一次恋爱,对方是大我五岁的一个男生。
因长期日夜赚钱,我在凌晨驻唱回家路上突发心肌炎倒地被他送往医院,到了医院后,他跑
前跑后地给我排队缴费,陪床。
出院后,我加了他微信,偶尔两人一起吃饭。
他话并不多,一米八多的身高,却瘦削得厉害。
他坐在我对面,神态自若地夹菜,吃饭,有时候会很自然地拿过我的汤碗,他用勺底把汤上面漂浮的那层油轻轻荡开去,再给我舀汤。
会给我夹我爱吃的肉。
我看着他,也随着他的自然而慢慢放松下来。
吃完饭后,他递给我一个平安符,“呐,今天刚好路过庙宇,想到你经常要走夜路,你随身戴着吧。”
我接过,放进包包里的夹层内。
我笑,“大恩不言谢。”
他端详我一会,再度开口,“要不,就把酒吧的那份工作辞了吧,赚再多的钱,丢了健康,始终不好。”
我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却拿出了他的房产证,顺着桌面推到我面前,“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你名字加上来。”
我心里震惊,面上却始终不露声色,思忖半秒,我笑着拒绝。
他也不急不恼,依然是时常约我一起吃饭。
吃完饭,会两个人到处溜达散步,有话说的时候会聊几句,没有话聊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走着。
竟然是很奇异的舒服。
一日,我们散步的时候,路过一栋居民房,他站定,双手插兜,跟我颔首,“上去坐坐吗?”
微风拂过,吹乱我的长发,我笑着说好。
却不料是他父母的房子,两老看到我们过来,惊喜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阿朗带朋友回来啦?”
我转头看他,他也笑,“楼下经过,上来喝杯茶。”
他父亲听了,连连要去沏茶,我看到老人家开心得好像双手都不自然了。
我掩着嘴偷偷地笑,很自然地走过去在茶几边上坐下,“伯父伯母不用客气的,第一次来,没有买点东西就上来了,挺不好意思的。”
伯母笑容满面,“你们上来喝茶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带什么东西呢。”
16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似乎是心有感应地打开手机,黑暗里荧屏发出微弱的光亮。
我翻开许久不曾打开的许安的朋友圈。
他刚好更新,定位在荷兰。
我看到漫山遍野的郁金香迎风摇曳,他站在大风车下抬头仰望天空。
他配了文案,对不起。
黑暗里,我突然间泣不成声。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