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日,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团队公开证实,人类是从鱼进化而来的,从鱼到人需要近五亿年的进化过程,先后经历了最早的无颌类演化变成有颌类、肉鳍鱼类,之后登上陆地变成两栖类和哺乳动物,最终演化成人类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2025年09月22日16:35
一
“近日,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团队公开证实,人类是从鱼进化而来的,从鱼到人需要近五亿年的进化过程,先后经历了最早的无颌类演化变成有颌类、肉鳍鱼类,之后登上陆地变成两栖类和哺乳动物,最终演化成人类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陈清北边刷着这条热搜,边问爷爷,“爷爷,听说人是从鱼进化来的,是真的吗?”
“鱼是没有故乡的,和住在楼房里的人一样,在明晃晃的玻璃中吃喝拉撒,生老病死。”
当陈老汉给正在看手机的孙子说这些话时,他已经换完了鱼缸里的水。
报道称,本期《自然》杂志发表了相关学术论文,为有颌类的崛起与最早期辐射分化提供了确切证据,改写了“从鱼到人”的演化史。
“鱼是不是人类的祖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条鱼再也回不了家了。”陈老汉俯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缸,看着刚换完水的鱼自顾自的说道。
鱼是去年孙子清北在花鸟鱼市场给他买的,本着养单不养双的说法买了五条,后来陆续死了几条,现在就剩这一条独苗了。
这条鱼在五条鱼中既不是体型最大的,也不争抢好斗,总是跟在所有鱼的后面,游来游去。喂鱼食的时候,其他鱼总是在鱼食即将洒落在水面的时候张大嘴奋力拼抢,它却在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偶尔漂游过来的鱼食,然后慢吞吞地吃掉,感觉和他现在的状态差不多。所以陈老汉总是害怕它最先饿死,没想到别的鱼一条条死了,它竟然还活着。
某日天气放晴,日薄西山,陈老汉喂鱼的时候,赶巧一束柔软的光线边透过鱼缸照到那条鱼的身上。于是,陈老汉给便给这条鱼取名“红霞”。
为此,孙子戏谑道:“爷爷,我听过给狗取名字的,给猫取名字的,但是给一条鱼取名字的,你还是第一个。”
“红霞”全身金黄,鳞片闪烁光泽,每一片都好似一枚小小的金币,在衰老的晚霞中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它的眼睛是黑色的,宛如两颗晶莹的宝石,透出深邃的光亮。它游动时,尾巴像一把金色的扇子,轻盈地摆动,优雅至极。“红霞”的生活习性颇为独特。它似乎更喜欢在清晨游动,每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鱼缸上,“红霞”就开始了它的晨练。它绕着鱼缸边缘游动,时而疾驰,时而缓游,仿佛在晨光中舞蹈。到了傍晚时分,它便安静下来,静静地待在缸底,似乎在享受一天的宁静。这和陈老汉的作息保持着一致,这也是他独爱这一条鱼的原因。
越到后面,陈老汉越觉得这条鱼与自己有缘,甚至怀疑它真的来自家乡的河流。他经常在梦里迷迷糊糊听到浑浊的水声一遍遍从耳边流过,而“红霞”在故乡的夜晚中慢吞吞地游着,就像在鱼缸里一样不争不抢,随性漂游。有时候,他变成了“红霞”,说不出话,在清凉凉的河水中一遍又一遍地漂游着。
“或许有一天,可以让它回家。”陈老汉念叨着。
医院外拥挤的车辆像海水中集结的鱼群,蓝色的等待让时间漫长。
这已经是陈老汉这个月第七次去医院抽血化验。
人满为患的窗口,弥漫着消毒液的气味,那些忧郁的眼神,搀扶的身体,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感觉每抽一次血就是在他已经所剩不多的生命里按一次快进键。
虽然他在这个热闹的人世间度过了八十个春秋,三万个日夜在他日渐衰老的身体上刻满了印记,像岸边的礁石已无多少清澈的回响,但他依然不舍,这种感觉在他做完心脏起搏器的手术之后愈发强烈,烦躁的情绪和对身体的留恋,随着这个炎热的夏日一起在心里慢慢滋长。
主治医师给他说:“华法林改成3/4片,凝血值保持在2—3之间,1周后凝血值如果低于2,华法林就3/4片和1片每天交替口服。”陈老汉很不乐意的点了点头,装上心脏起搏器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抽血,医生会根据凝血值来调整华法林的药量。
每次从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出来,陈老汉都要加快脚步,然后抱怨上几句,叹气说:“死又死不了,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真的是每次都白跑了趟数。”边说边像销毁证据一样把挂号单丢进垃圾桶。
有时候,他的这种烦躁表现得很固执,让儿子们摸不清老头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陈老汉算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他爱讲笑话,爱听音乐。什么秦腔、京剧、钢琴曲都能听得有滋有味,动不动自己也哼上两句。他常对自己孙子用方言里一句调侃的话说笑道:“阳间世,世阳间,麦子黄了嫑恼煎(不要烦恼)。”
但自从在身体里面装了个“铁疙瘩”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忧郁和烦躁。一有不适,就叫孙子赶紧问医生,哪怕是几声轻微的咳嗽他都紧张得要命,可每次去医院他又拖拖拉拉,眉头紧皱,好像又害怕自己被治好以后,就没人关心他一样。这种矛盾的心理缠绕着他,覆盖着他,让他的身体日渐迟缓。
窗外的黄河水日夜翻滚,看着奔腾的河水,陈老汉两眼发呆,一待就是半天,以至于老伴以为他老年痴呆了,悄悄走过来在耳边喊一声:“陈老师。”
他头也不回的说到:“我没聋。”
而后继续望着窗外这一小块山河在城市的霾气中若隐若现,他在想自己很快也就和这些霾气一样消散在这座城市之中,眼前日夜奔赴的河水会为他送行,到时候什么起搏器,什么华法林,各种长相差不多的药片都会像那些鱼一样从他身体里漂游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他心里偷偷笑了起来,脸上却无变化,因为他看到老伴像一位认真听课的小学生正盯着他。多少年了,这个老学生一直陪伴着他,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陈老汉一直克制着,心想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这种“消失”的喜悦。
以前,无论通过说话还是表情,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心里的想法,哪怕是一个荒诞的梦境。现在老了,反而想给彼此一份清静。
刚才的一声陈老师,他听得清楚。自从特殊时期因为成份问题被打回原籍种地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反倒是这个一字不识的老学生叫了他一辈子的陈老师。
人老了会陷入回忆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特别是午后慵懒的光线迟缓的擦亮每一寸苍老的皮肤时,回忆就如梦境般伴随着这种清澈的眩晕而来。
往事如雪,覆盖着每一个追寻的脚印。
老伴的一声陈老师,将他拖入1980的那个冬天,那是他历经波折之后第一次踏入教师招聘的考场,也是最后一次。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12月20日一个寒风刺骨的早晨,他抱着改变命运的决心和卷土重来的勇气,拿着考号为070107的准考证走进了考场。
那时他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年过四十的地道的老农民,他如困兽在泥潭中做着最后的挣扎。但命运并没有垂青这个面朝黄土的中年男人。
此后,他和这沟川里的“失败者”一样,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身上。虽然儿孙们已接过他手中的接力棒,但他望着万重高楼后的远山,心中仍有些许的不甘。
二
“王医生您好,我爷爷最近有点浮肿,特别是脸上很明显,尿量也有点少,并且老是感觉很疲惫,平时在小区院子里能走两大圈,现在走半圈就得休息一会,累得不行,我已经在网上挂上号了,我明天来您再看一下吧。”孙子正在给主治医生打电话。
听到又要去医院,陈老汉烦躁起来,嘴上嚷着再也不看了,每次换药都是这样,看来看去还是要吃药,吃了也不见好,这些医院就是骗钱的,和那些给老年人推销产品的商贩差不多,就是忽悠你源源不断地从他那里买药。
说起忽悠,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孙子说:“我们楼下小宝他爷爷,以前走路好好的,就是背稍微有点驼。有一次,小区门口来了个买拐杖的,说他的拐杖有多少种功能,什么科技打造的,老年人就应该人手一个,以防万一。最后小宝爷爷买上了,刚开始感觉还挺好,后面时间长了,他没了拐杖路都走不来了,背也比以前更驼了。”
孙子边给鱼喂食,边听他说了一大堆。
“现在好了,没人和你抢了,自由自在,多活两年吧。”陈老汉看孙子不搭理他,又凑到鱼缸对“红霞”自言自语道。
“那天我看《动物世界》,一头小牛犊被几只狮子围攻,眼看就要从牛群中追赶出来,老牛就拼命的用牛角护着咆哮起来,最后一大群牛也冲了过来,把狮子赶跑了。有时候想想,动物还是挺有‘人性’的。不像现在新闻上经常报道的,什么碰瓷、讹人,故意伤害之类的。”陈奶奶看到爷俩都在看鱼,插话道。
陈奶奶不认字,所以老汉会经常给她读报纸、讲解电视剧情、分析国际形势。因此,陈奶奶知道的新闻和国际大事那要比孙子们详细和及时,再加上她善于用方言讲故事,往往会对评论的事件加上自己的经验判断,变得生动有趣。
“哎,我们那个时候的生活条件虽然不好,但人都还可以,讲个情义。现在不行了。”陈奶奶继续说道。
“别那么悲观,我看给我看病的这个王大夫人就不错,要是换做其他人给你做完手术就完事了,人家王大夫一直关心着我的病情,还和清北加了微信,有问必答,这样的人也难得。”陈老汉打断老伴的感慨做了总结发言。
“爷爷,王大夫人确实不错,他之所以和我聊得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是个文艺青年,我们平时也偶尔交流一下。”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你们是文友了。”陈老汉笑着说道。
“明天估计又要抽血,早点是不能吃了。”晚上陈老汉一直翻来覆去没睡好。老伴说:“不就是去医院做个正常的检查嘛,都去多少次了,你焦虑什么呀。”
陈老汉没吱声,双手展开缓缓的放在凉席上,肚子一呼一吸,像极了一条漂浮的鱼。陈老汉转念一想,哪天他要是和鱼一样漂起来,那可真就回不了家了。
当这个念头飘过的时候,陈老汉自己都有点惊诧,竟然会有点害怕。自己要强了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一次是在12岁的时候,父亲暴病而亡,当然“暴病而亡”这个词语是他后面从书里面看来的。
父亲起初是腰间长出来一个瘤子,没怎么管胡乱擦了点药膏,后来随着疼痛的增加,瘤子越长越大,他的肚子像鱼肚一样一起一伏,只能平躺着,四处寻医无果,最终在自家的土炕上去世了。
父亲去世时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家里一下没了顶梁柱。像鱼一样鼓起的肚子成为了陈老汉的童年阴影,他第一次感到那种漫无边际的恐惧。
也是这一夜,作为家中唯一的男性,他开始接过父亲手里的重担,开启了他漫长的一生。此后,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他都没有怕过,知难而退成为他的生活哲学,他学会了宽容、忍耐和保持乐观。常开玩笑对孙子说:“你太爷活了我的三分之一,比起他,我赚大了。”
三
早上九点,医院里早已人山人海,陈老汉跟着孙子在人群中穿行,有抽血的,有化验的,也有缴费的。
他们来到了一楼电梯口,孙子让他稍微等一下,然后熟练地穿过人群,来到了拐角处的自助打印机前。
他看到孙子正在排队打印挂号单。
孙子名叫陈清北,本来按照家谱的辈分,他应该是“生”字辈,原名叫做陈生喜,陈老汉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响亮,有点老气,便把孙子的名字改为陈清北,一来他找人看过孙子的生辰八字,五行缺水,刚好“清”字带水;二来清华北大有一个特别好的寓意,叫着也顺口。现在儿子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这个还在上学的孙子,一直跑前跑后照顾着他和老伴。
因为是周一,医院人特别多。陈老汉在等着孙子取号的间隙,坐在椅子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想起小孙子还在穿开裆裤时,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跟着他一句一句读唐诗,那时的光线新鲜生动,散发着夏日青草的气息。每当读到这句“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时,他就会问:“爷爷,紫色的烟到底是什么烟,竟然会从书中飘来。”这个问题也困扰了老汉整整一下夏天的早晨。
彼时的老汉刚六十出头,身无病痛,用方言读起诗来依然能“摇头晃脑”,韵味十足。沸腾的茶水,清脆的鸟鸣,夏日温柔处充满诗意的人生,这个生动的场景时常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而如今,已入耄耋之年,摇摇晃晃的声音显得力不从心,植入体内的那块“铁疙瘩”——心脏起搏器,已经告诉着他时间的苍老。由此支配他的不再是生活,而是按时的药片和少量的开水。
陈清北取上号走了过来,我们是8号。
老汉的思绪也随之被打断。
他们坐着电梯到了23楼,出电梯后右拐第二间办公室就是王医生的办公室。今天是周一,王医生作为主任医师刚好在坐诊,其他时间根本找不到他,听说他每天都要做好几个心脏起搏器的手术,平时都在手术台上下不来。
门外一群人在排队,像食堂门口打饭的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条子,乱哄哄地拥挤着,时不时张望着,探听前面的动静,但凡走出来一个白大褂,就恨不得是自己亲戚一样,望眼欲穿。
门口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一长串名字。一位小护士喊道:“大家看着手里的号,按顺序进去问诊。”
过了许久,7号进去了,陈清北扶着陈老汉慢慢向门口挪动,迟迟等不到7号出来。
孙子靠近门口一听,原来进去的这个老太太不光是看病的,她主要向医生反映社保问题,说她的社保一直报不下来。
老太太一手提着买菜的布袋,一手半抱着王医生的胳膊说:“大夫,你看你门口这么多人找你,你应该也是一个领导。你们都是当官的,应该都能说上话,你就帮我问一下吧,我下次来你这里多开点药就是了。”要是换做其他医生,这个时候早把老太太劝退出来了。
但王医生也很无奈的向她解释这个不归他们管,他只负责看病之类的。说了一大会才把老太太哄出来。
陈老汉一进门,王医生便大声招呼道:“陈老爷子来了嘛,最近怎么样,先坐,先坐。”
陈老汉也像老顾客一样坐了下来,“最近好着呢王大夫,就是感觉有点乏,本来不想来,孙子硬是挂了你的号过来看一下。”
“不舒服了就过来看一下,你的情况孙子已经给我说了,我看您脸上也有点浮肿,我感觉可能是心脏其他的问题,因为您心脏起搏器的手术很成功,上次来也检查过起搏器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吧,我给您开个单子,让孙子带您去做个心电图,完了您拿着心电图到门诊5楼心内科去找一下一个叫孙博的大夫,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治疗心力衰竭的专家,我给他把您的情况说一声,您看完了我们再联系。”
陈老汉没听明白,但看到旁边的孙子一直在点头,也就没说啥,对王医生说了声:“好的,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从王医生办公室出来,陈老汉终于舒了口气,让陈清北给老伴打个电话告诉一声自己没啥事,孙子说:“做完心电图再打吧。”
老汉固执地说:“没事,先说一声,不然那个老奶奶又不吃不喝的等着呢。”
四
“王医生,今天按照您的要求去带爷爷做了心电图,孙博医生开了药。我把心电图发您微信了,您再帮忙看一下。”
人是越老越惜命。
陈老汉自己担心有病之后,让孙子经常联系王医生。从咳嗽到气喘,每一个细节都被陈老汉视为病情加重的征兆。
回到家陈清北给王医生发了一条短信,因为王医生平时特别忙,电话经常接不上,所以一般有事陈清北就会发短信或者微信。
“就这三种药吗?”
“嗯嗯。”
“爷爷最近主要症状还是疲惫,胸闷。”
“最近吃没吃上次开的呋塞米和螺内酯?”
“那两个药没吃好久了。因为爷爷吃的药太多了,所以停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其他的药都按时吃呢。”
“那就先把孙博开的那三个药吃上。”
“好的,好的。”
“王医生五一快乐。刚在网上挂号准备下周一给爷爷再看一下,但看了五一都没号,最近爷爷一切正常,现在吃的药如下,麻烦您再看一下。
美托洛尔(47.5mg)一天一片
法华林(2.5mg)一天一片
地高辛(0.25mg)一天半片
螺内酯(20mg)早晚各一片
呋塞米片(20mg)早晚各一片
拘缘酸钾早晚各一包
疲惫症状减退,明显消肿了,大小便正常,其他一切正常。”
“抱歉,假期在家手机静音状态。爷爷的口服药呋塞米和螺内酯改为每天都一次,一次一片,枸橼酸钾每天一到两次。其余不变。有气短加重再恢复三个药为每天两次,同时加用单硝酸异山梨酯缓释片。”
“好的王医生,谢谢。”
“王医生,早上好,我爷爷的血压最近一直低,昨天他说有点晕,今天高压90,低压50,现在高血压的药吃的是5mg的苯磺酸氨氯地平片,之前一直吃的是47.5毫克的琥珀美托洛尔和20毫克的替米沙坦,三个月前换药后吃琥泊美托洛尔一样,替米沙坦换成5毫克的氨氯地平了,我们需不需要调整一下高血压的药。”
“先买一盒非洛地平缓释片,5mg每片规格的。苯磺酸氨氯地平片暂停一下,换成非洛地平缓释片5mg,每天一次,每次5mg,口服。”
“王医生,换回20mg的替米沙坦可以不,因为之前一直吃的是替米沙坦,5月17号孙博医生说之后换成了氨氯地平。”
“当时为什么把替米沙坦换成苯磺酸氨氯地平片了?”
“好像是因为咳嗽吧。”
“那就替米沙坦还是不能用,先用非洛地平缓释片吧,比苯磺酸氨氯地平片要弱一点。买波依定,就是非洛地平缓释片的另外一个名,这个是进口原研药。”
“好的谢谢王医生。”
像这种交流已经成为了陈清北的日常。一般这个时候陈老汉就会在阳台上静静地坐着,听老伴聊一些过去的人或事。他像只慵懒的猫在一旁晒着阳光。
更多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盯着鱼缸里的“红霞”发呆。
陈清北每一次浏览这些聊天记录,仿佛看到陈老汉像鱼一样,从他的身旁漂游而过。
五
“红霞”突然一动不动,翻着肚子像只羊皮筏子在水面上漂游着。
这一天,陈老汉盯着鱼缸看了好久。
他用手摸了摸飘起来的鱼肚,感觉软软的,恍惚间竟有一丝人的温度,像父亲下葬前一天的夜晚,他哭着偷偷摸过的父亲的肚皮一样。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也快要飘起来了。
不,他还不能像鱼一样自由,他会像一只被遗弃的老陶罐一样,深埋地下,而大地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另外一口鱼缸而已;他深埋于此,不过是回到了属于他的河流之中。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做一只漂游的鱼也挺好,翻着肚皮,两脚朝天,顺其自然。
就是在这天夜里,陈老汉突然脑梗,被120送到了急救室。
凌晨4点做了脑梗塞取栓手术,整整两个小时,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左侧偏瘫中风,从手术室直接送到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进去探视,每天晚上护士都让家属回去,也不要在楼道逗留。
但陈清北不想走,他觉得爷爷一个人在里面会害怕。他如果在外面待着,或许爷爷就能感应到,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在场。于是,他从家里面带了个瑜伽垫,因为晚上下班后重症监护室的这一层没人,他就把瑜伽垫铺在靠近电梯的窗户边上,夏天也不冷,就直接躺在瑜伽垫上守夜。
每天晚上他凌晨两点躺下,有时候电梯哐当一声就把他吓醒了,医院晚上还是挺阴森的,特别是重症监护室外面,声控灯灭之后,一个人都没有,怪瘆人的。早上四五点电梯就陆陆续续的开始上人,虽然不是到这一层的,但他也就没有了睡意。
就这样,陈清北在重症监护室的电梯口睡了五天。
每天晚上他都想着梦里面能梦到爷爷,这样他就能感应到,躺在里面也不害怕了。但没有梦到过一次,早上他去问护士,爷爷什么时候能出来,护士每次都不耐烦的给他说:“还在观察中,不知道具体时间。”
在第六天的晚上,他躺下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他好像听到了爷爷在喊他,他寻着声音走过去,没有人,但声音还在。他一转身,发现“红霞”就在不远处的水里面侧躺着,它变得大了许多,以至于水太少,根本无法让它游起来。
这是他又听到爷爷的声音,但四下还是没人。
他突然感觉声音是从红霞嘴里面发出的。
他走进一听,但又听不到。
他没想到“红霞”会变得这么大,越走近变得越大。
它好像是被水泡大的,因为越靠近,“红霞”周围的水就越少。
他又听到爷爷的声音。这次它确定声音就是从“红霞”的嘴里发出来的。
很微弱的两声:“救它,救它。”
他走近一看,“红霞”突然长出了胡子。
陈清北被吓到了,他用尽力气喊了一声:“爷爷,我来了。”便从梦中惊醒了,声控灯亮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手机是凌晨三点二十七。窗外正刮着风,好像要下雨。
陈清北突然着了魔似的往家跑。
进门打开灯,跑到鱼缸跟前,“红霞”竟然没有死,这几天大家都守在医院,忽略了它的存在。它竟然奇迹般的又翻过了肚皮,游了起来。
陈清北立马找了个小点的鱼缸,把“红霞”用手摸了出来,慢慢放了进去,然后撒了点鱼食,找了个手提袋,提着“红霞”往医院走。
等他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雨没有下来,但天阴的很重。
他把红霞放到窗台上,等着护士上班。
家里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准备让陈清北回去休息,他们换班。
这时,主治医生突然说:“陈文昌的家属在吗?”
大家赶紧走了过去。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老爷子可能要拉回家了。”刚说完这一句。
“哇”的一声,陈清北哭出声来,靠着楼道的墙瘫软了下去。
后面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感觉头里想进了水一样,嗡嗡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老汉像一条翻着肚皮的鱼从重症监护室推了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他的腮帮子已经陷了下去,但是发白的胡子好像没怎么长。虚弱的翻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陈清北握着这双牵过他无双次的大手,只感觉到有一点点回应,让他诧异的是手的温度竟和“红霞”的身体一样冰凉。
大家小心的推着陈老汉往电梯口走,陈清北赶紧把窗台上的“红霞”带了过来,在陈老汉的耳边敲了下鱼缸,“红霞”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有感应似的,开始撞击着鱼缸,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冲撞,陈清北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到了鱼缸里。
陈老汉抬了抬眼皮。从看到“红霞”开始,他整个人仿佛从痛苦的肉身中飘浮起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完。
回到家的第二天,陈老汉走了。
床头柜上“红霞”在鱼缸里独自游来游去。
下葬那天,陈清北问了一句:“王医生,您养鱼吗?”
他没等王医生回复,就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死而复活的“红霞”,也被他带出了鱼缸,放到了故乡的河里。
夕阳洒在河面上,河水翻滚着小小的波浪,波光粼粼,仿佛给河水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红霞”拖着细长的身体顺流而下。它的鳞片闪着淡淡的金光。阳光透过河水,照在它身上,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快速而优雅地在水中穿梭。河水轻轻地抚摸着“红霞”的身体,它顺着水流游动,仿佛已经练习了无数次,早已习惯了这趟回家的归程。
陈清北站在河边,目光紧随“红霞”的身影。他看到“红霞”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像一只疲倦归来的鸟儿一样,轻轻地落入了水中。
作者简介:王顺天,笔名阿天,山东大学文学博士在读,第五届甘肃诗歌八骏,第37届大众电影百花奖评委,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凉州文化研究院兼职青年研究员,积石山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飞天》等刊物。著有诗集《轻微之美》,出版文学评论集《流动的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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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何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