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瓷砖泛着冷光，我蹲在菜篮前择菠菜，客厅里又炸开婆婆的大嗓门："敏敏你看，佳佳昨儿给我织的毛裤多俊！枣红颜色衬得我年轻十岁，针脚密得跟机器轧的似的。"
厨房瓷砖泛着冷光，我蹲在菜篮前择菠菜，客厅里又炸开婆婆的大嗓门："敏敏你看，佳佳昨儿给我织的毛裤多俊！枣红颜色衬得我年轻十岁，针脚密得跟机器轧的似的。"
手里的菠菜叶被我捏得蔫头耷脑。上周我刚给婆婆织了件灰毛衣，她摸两下就皱眉头："这颜色跟老树皮似的。"转身就塞衣柜最里头，倒把佳佳的毛裤宝贝似的穿在身上。
"对了，今早佳佳特意给我熬了南瓜粥，"婆婆的声音又高了两度，"说老年人喝这个养胃。哪像你嫂子，天天煮白粥，寡淡得能照见人影儿。"
菠菜"啪嗒"掉在地上。厨房门虚掩着，我看见婆婆举着手机跟小姑子视频，眼角的皱纹笑成花："敏敏你说，你嫂子把我接来住是情分，可就是嘴笨不会疼人。哪像佳佳，嘴甜得跟抹了蜜......"
我弯腰捡菠菜，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刚嫁过来时，周明他爸走得早，婆婆拉着我的手摸手腕："小芸这手巧的，比亲闺女还贴心。"可自打小姑子嫁了开装修公司的老公，婆婆嘴里就只剩"佳佳这好""佳佳那妙"。
"妈，您别总说小芸。"周明从卧室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儿子乐乐的数学卷，"她每天五点起来熬粥，送乐乐上学，下午还得去超市上半天班......"
"你懂什么！"婆婆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摔，"佳佳早上能陪我遛弯儿，能给我梳头发，能......"
"能给您买金镯子？能给您请保姆？"我直起腰，蔫菠菜在手里攥出水，"上回乐乐发烧，我说送医院，您非说'佳佳家孩子贴退热贴就行'；上个月您高血压犯了，我熬三天小米粥，您说'佳佳熬的天麻鸽子汤才补'；昨天我买的钙片，您转手塞给佳佳，说'小芸买的药太苦'......"
客厅静得能听见挂钟滴答。婆婆脸涨得通红，周明赶紧拉我胳膊："小芸，妈刚搬来......"
"搬来半个月，您挑了十五天刺！"我把菠菜扔进菜篮，水珠溅在婆婆腿上的新毛裤上，"您要真嫌我不好，明天就回乡下！"
婆婆"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刮得地板吱呀响："回就回！省得在这儿招人嫌！"
那晚我蜷在被窝里睡不着。周明在客厅陪婆婆说话，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透进来："敏敏说佳佳又怀上了，要是再生个大胖小子......"
凌晨三点，我摸到枕头下的长途车票。这是上周超市盘点时我特意请半天假买的，本来想等婆婆住顺了再提，可今晚这些话像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疼。
天刚蒙蒙亮，我轻手轻脚收拾婆婆的行李。衣柜里那件灰毛衣被我叠得方方正正，塞进箱子最上层。床头柜抽屉里，我悄悄放了两千块——上个月发工资，我特意多存了五百。
"小芸......"婆婆站在卧室门口，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桃，"你这是......"
"周明今天跑长途，我送您回去。"我把行李箱推到她脚边。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下楼时她突然拽住我袖子："那毛衣......我昨儿翻出来了，挺暖和的。"
我低头帮她系围巾，鼻尖发酸："您在乡下住得惯，我跟周明周末就去看您。"
长途车站的广播嗡嗡响着，婆婆坐在候车椅上盯着车票发愣。我掏出手机转账："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您别省着，想吃啥买啥。"
"小芸......"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就是看佳佳过得好，心里不得劲......"
我蹲下来帮她理裤脚："妈，您过得好，我们才高兴。"
汽车鸣笛时，婆婆往我手里塞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半袋晒干的梅干菜——我怀孕那会儿，她从乡下背了十斤，说"煮肉香"。
"路上吃。"她抹了把脸，"到了给我发消息。"
车开出去老远，我还看见她站在站台，身影越变越小。周明电话打进来，我吸了吸鼻子："妈回乡下了，她自己想回去的。"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问过她了。"我望着窗外飞掠的梧桐树，"她住不惯。"
下午在超市理货，张姐凑过来："听说你婆婆回去了？"
我低头摆酱油瓶，瓶身映出发红的眼睛："嗯，住不惯。"
"其实上回我在菜市场碰到她，"张姐压低声音，"她跟人唠嗑说'我大儿媳实在，就是不会来事儿'。"
手里的酱油瓶差点摔了。张姐拍拍我肩膀："老人都这样，总觉得别人家的月亮圆。"
晚上回家，乐乐举着数学卷扑过来："妈！我考了98分！"
我蹲下抱他，奶香味儿裹着他的话钻进耳朵："奶奶说，等我考好了，要给我买变形金刚！"
我愣住了。婆婆走那天，乐乐抱着她哭："奶奶别走，我考100分你就不走了对不对？"
原来她不是只记得佳佳的好。
半夜周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你今天怎么了？"
我望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有些话，说的人可能随口一说，听的人却要记好久。"
他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均匀。我摸出手机，打开和婆婆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妈，您爱吃的梅干菜我买了，等您回来。"
窗外起风了，窗帘哗啦作响。我突然有点后悔——要是没买那张车票，现在是不是还能听见婆婆念叨"佳佳又给我买了新围巾"？
可那些藏在唠叨里的刺，什么时候才能拔干净呢？
来源：小鱼说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