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手机递给周明,指着屏幕上的转账成功页面,声音有点发干,“小周,你看,一万一千块,已经过去了。”
我把手机递给周明,指着屏幕上的转账成功页面,声音有点发干,“小周,你看,一万一千块,已经过去了。”
周明,我的新保姆,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拘谨地站着,双手在洗得发白的裤子上搓了搓。他探过头,只扫了一眼,就赶紧把头缩了回去,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收到了,王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我的手还有点抖。一万一,对我一个退休教师来说,不是小数目。这几乎是我全部的退休金了。
手机“嗡”地一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儿子李伟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妈,您真把钱给他了?”电话一接通,李伟压着火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一个男保姆,一万一?您是不是被人骗了?”
我攥紧了电话,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周明,他正熟练地把刚买的排骨焯水,准备炖我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那宽厚的背影,看起来踏实又可靠。
“他看着不像坏人。”我底气不足地辩解。
“不像?坏人脸上写着字吗?”李伟的声音拔高了,“您就是太好心!我跟张莉早就说了,给您找个钟点工,一天来几个小时就行。您非不听,自己做主找个全天住家的,还是个男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钟点工?我上个月在卫生间摔了一跤,躺在冰凉的地砖上,喊了半个小时才被对门邻居听到。你们两口子呢?一个在出差,一个在加班,第二天才赶回来。从那以后,我晚上睡觉都不敢关门。
我需要的是一个家里随时有人的踏实感,而不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打扫。
“好了,人已经请了,合同也签了。”我疲惫地说,“钱是我自己的,你们别管了。”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客厅里,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在数着我的孤独。窗外,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暖暖的光照进来,却没有一丝温度。
周明端着一碗热气腾셔的汤走出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王老师,先喝碗汤暖暖身子。排骨炖得很烂了,您牙口不好,正好吃。”
那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玉米的清甜,一下子钻进了我的鼻子。我看着碗里漂着的几粒翠绿的葱花,心里那块被儿子的话冻住的地方,好像悄悄融化了一角。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汁鲜美,温度正好。周明就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关切。
我心里暗想,也许,这次我没有信错人。可李伟和张莉的话,又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深处。这一万一千块,买来的究竟是孝顺,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章 一碗暖心的阳春面
周明来家里的第一个星期,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现在,每天早上六点半,厨房里准时会响起轻微的动静。等我七点钟起床,小米粥已经熬得软糯,旁边还配着一小碟他自己腌的爽口小菜。
他话不多,但手脚勤快得让人心疼。地板被他擦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的几盆花也像是被施了魔法,叶子绿得发亮。他甚至把我那些泛黄的老照片一张张取下来,用软布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再挂回去。
我心里那杆怀疑的天平,正一点点地向信任倾斜。
这天中午,我没什么胃口,就说随便吃点面条吧。周明听了,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厨房。半小时后,他端出来一碗阳春面。
那面一端上来,我的眼睛就湿了。
清亮的汤底,几根碧绿的青菜,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最上面撒着一层细碎的葱花。这正是我老伴儿生前最拿手的做法。他走后,我再也没吃过这个味道。
“你怎么会……”我哽咽着问。
周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您相册里,有一张您和叔叔在厨房的照片,叔叔就在做这个面。我就猜您可能喜欢。”
我愣住了。那张照片夹在相册最不起眼的角落,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他一个外人,怎么会观察得这么仔细?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就是这个味道,一点没差。我的眼泪“啪嗒”一下掉进了碗里,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暖。
我吃得很慢,仿佛吃的不是面,而是过去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周明就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给我递纸巾,也不多问。
我心里默默地想,这钱花得值。别说一万一,就是两万,能买来这份体贴和用心,也值了。儿子女儿给的钱再多,也买不来这份陪伴。
周末,李伟和儿媳妇张莉提着水果来了。
一进门,张莉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穿着干净围裙的周明身上。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家里可真干净啊。周师傅,辛苦了。”
“应该的。”周明憨厚地笑了笑,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厨房。
“妈,您看您,脸色都红润了。”李伟坐在我身边,话却是说给张莉听的。
张莉没接茬,她走到厨房门口,状似无意地问:“周师傅,听我妈说您是安徽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我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盘问的口气,像审犯人似的。
周明正在洗水果,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是,老家是安徽的。爱人在家照顾老人,孩子在外地打工。”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可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他说“爱人”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了一些。
张莉“哦”了一声,又问:“那您怎么想到来北京做保姆呢?还是照顾老人,这活儿可不轻松。”
“北京挣得多。”周明回答得很实在,“家里需要用钱。”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我知道儿媳妇是为我好,怕我被骗。可她这种不信任的态度,让夹在中间的我很难受。
晚上,他们走后,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夜深了,我起夜上厕所,路过周明房间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压低了声音的通话声。
“……钱还差多少?你别急,我这边正想办法……嗯,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你放心,下个月工资一发,我就给你打过去……”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愁绪和疲惫。我心里一紧,悄悄退了回去。
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多钱?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周明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和他电话里焦急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不断交替出现。他对我这么好,会不会……真的只是为了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我心里发冷。
第二章 不请自来的“亲戚”
第二天早上,周明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越是平静,我心里就越是打鼓。
吃完早饭,我试探着问:“小周啊,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要是手头紧,你跟我说,我……”
“没有没有。”周明立刻打断我,连连摆手,“王老师,您别多想,家里没什么事。我能处理好。”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没底。
我心里装着事,一上午都有些恍惚。午睡起来,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周明在阳台侍弄花草。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周明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得有些俗气,一看见周明就大着嗓门喊:“哎呀,明子,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换手机号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我愣住了,这是谁?
周明脸色一变,立刻把她拉到门外,压低声音说:“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
“我不来?我不来你那钱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老婆在医院躺着,每天都是钱!你倒好,躲到这大城市里享福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老婆?在医院?
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大姐,你小点声!钱我一定会还你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女人不依不饶。
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门口。周明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那个女人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凑过来说:“阿姨,您就是明子的雇主吧?我是他表姐。这小子,老实巴交的,就是死脑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您说一声。”
我看着周明,他低着头,嘴唇紧紧抿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对那女人说:“有话进来说吧。”
“不了不了。”女人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他。明子,我下个月再来,你可得把钱准备好啊。”说完,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门关上,客厅里一片死寂。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
“王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周明低着头,声音沙哑。
“她……是你表姐?”我问。
周明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是……远房的。”
“你爱人,生病了?”
他又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他隐瞒了家庭的困境,这让我觉得不舒服。可他那副愁苦的样子,又让我不忍心责备。
我心里叹了口气,想,谁家还没本难念的经呢?只要他不是存心骗我就好。
这件事像一根小刺,扎在我心里。晚上,张莉打来电话,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白天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什么?亲戚找上门要债?”张莉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妈,我跟您说什么来着?这人来路不明!这就是个套路!先对您好,博取您的同情和信任,然后就该编故事借钱了!您可千万别上当!”
“他没跟我借钱。”我辩解道。
“那是现在没借,早晚的事!”张莉的语气不容置喙,“您等着瞧吧!这事没那么简单。我明天就找人去他老家打听打听,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挂了电话,我的心更乱了。我走到周明房间门口,想跟他说点什么,却看到他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很旧的黑白照片,看得出神。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周明,和一个笑得很甜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很健康,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个生病的“爱人”,会不会根本就是他编造出来的?他来我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悄悄退回房间,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照得我心里一片冰凉。
第三章 一张尘封的房产证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周明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他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但我总觉得不自在。张莉的话,那个“表姐”,还有那张旧照片,像三座大山压在我心上。
我开始留心他的一举一动。他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打一个电话,总是走到阳台上,关上门,说得很小声。他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看着一个方向发呆,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忧愁。
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贪恋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另一方面,我又害怕这温暖背后,是一个我无法承受的陷阱。我活到七十岁,什么没见过?可偏偏在人心这件事上,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天,我洗完澡出来,觉得卫生间地滑,就跟周明念叨了一句,说想在墙上装个扶手。
“这个简单。”周明立刻说,“王老师,您家有工具箱吗?我给您装上,不用花钱请人了。”
“有,在储藏室里,一个红色的铁皮箱子。”
周明进了储藏室。那里面堆满了我和老伴儿几十年的杂物,很少收拾。只听见里面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周明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王老师,工具箱压在最下面了,我得把上面的东西先搬出来。”
我点点头,没在意。
他把纸箱放在地上,刚一松手,纸箱的底就破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掉了出来。大多是些旧书、旧相册,还有几个落满灰尘的证书。
一张牛皮纸封面的红本子,从一堆旧物里滑了出来,正好停在周明的脚边。
是我的房产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周明也愣住了,他弯下腰,捡起那本房产证,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我。就在他递过来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在“王兰”两个字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
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渴望?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接过房产证,指尖冰凉。
“王老师,这……这是您的房子吧?地段真好。”周明像是随口一问,眼睛却还盯着我手里的红本子。
“嗯,我和老伴儿单位分的。”我含糊地应了一句,心里却警铃大作。
我心里乱极了。他看到房产证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难道他的最终目的,是我的房子?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他装好扶手,我试了试,很稳固。他干活还是一如既往地利索、漂亮。可我看着他,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感激和温暖,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猜疑。
我把房产证和我的银行卡、存折都锁进了卧室最里面的抽屉里。我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退休金卡交给他,让他负责买菜。虽然他每天都记账,一分不差,可万一呢?
我心里默默地想,也许,是时候该考虑辞退他了。不管他是不是骗子,这种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不了。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张莉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气。
“妈!我托人打听清楚了!那个周明,他根本就是个骗子!”
“怎么回事?”我心里一紧。
“他老婆根本没生病!好好地在老家呢!倒是他自己,前几年在外面做生意赔了本,欠了一屁股债!他来北京,就是为了躲债,为了捞钱!那个上门要债的,根本不是他什么表姐,就是个放高利贷的!”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
“妈,您千万别信他,他……”张莉还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着什么,可信号突然变得断断续续,最后“沙”的一声,断了。
我握着没了声音的手机,手脚冰凉。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对我的好,他对我的体贴,都是演出来的。他的目的,就是我的钱,我的房子。
我抬头,看到周明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他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王老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看着他那张依然显得憨厚老实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第四章 深夜里的争吵声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看着周明,那个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和踏实的男人,现在在我眼里,成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他每一个关切的眼神,每一句温暖的话语,都像是在精心算计。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果盘,冷冷地说:“你放那儿吧,我不想吃。”
周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态度会这么冷淡。他默默地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转身回了厨房。
那一整天,我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我心里煎熬无比。是立刻把他赶走,还是等李伟他们回来再处理?我一个老太太,万一他恼羞成怒……我不敢想下去。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隔壁周明的房间里,又传来了打电话的声音。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激动和争吵。
“……我说了我没骗你!钱我一定会凑到的!……手术费?我知道!我天天都在想办法!……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对方挂了电话。接着,我听到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悄悄走到他门口。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我凑过去,从门缝往里看。
周明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他坐在床边,背佝偻着,像一座被压垮的山。他一遍遍地划着手机屏幕,看的,还是那张他和那个年轻姑娘的合影。
我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一个骗子,会流露出这样绝望的眼神吗?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我立刻退回房间,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
只见周明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这是他来我家后,我第一次见他抽烟。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烟头的火星在他指间忽明忽暗,映着他满是痛苦和挣扎的侧脸。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喃喃自语:“你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能救你的……”
我的心彻底乱了。张莉说他老婆好好的,可他这个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楼下突然传来汽车的刹车声。紧接着,我听到了李伟和张莉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
他们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妈!”李伟一进门就冲到我房间,“您没事吧?”
张莉则直接冲向了周明的房间。
周明听到动静,从阳台走进来,一脸错愕。“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再不来,我妈就要被你骗得连房子都没了!”张莉叉着腰,一脸怒气。她手里扬着一张纸,“周明,我查到了!这是你去年在法院的失信记录!你欠了外面三十万的赌债!”
周明看到那张纸,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伟挡在我面前,指着周明,“你接近我妈,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骗她的钱去还赌债?”
“我没有!”周明的声音在发抖,“我没有赌博!那笔钱是……”
“是什么?”张莉步步紧逼,“是你做生意赔的?还是你老婆生病了?你编!你接着编啊!”
一场激烈的争吵,就在我家的客厅里爆发了。李伟和张莉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句句都打在周明的要害上。而周明,除了苍白地重复“我没有”,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头痛欲裂。
“够了!”我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我指着周明,声音颤抖着说:“你走吧。工资我一分不少你的,你现在就走。”
周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好。”他哑着嗓子说,“如果你们不信我,我走。”
他转身走进房间,开始收拾他那几件简单的行李。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第五章 银行卡的秘密
周明的东西很少,一个旧帆布包就装下了所有。他拉上拉链,拎着包,走到门口,没有再看我们一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等一下!”我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看向我。李伟和张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反对。
我走到周明面前,从兜里掏出我的退休金卡,塞到他手里。“这里面的钱,你先拿去用。”
“妈,你疯了!”李伟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把卡抢回去。
我死死地护住周明的手,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相信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刚才在门缝里看到他绝望的眼神;或许,是他被冤枉时那份无力的辩白;又或许,只是因为那碗暖到我心底的阳春面。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再信他一次。就当是一场赌博,赌我这七十年的看人眼光,没有错。
周明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又抬起头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老师……”他的声音哽咽了。
“你拿着!”我加重了语气,“去把你的事办了。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妈!”张莉尖叫起来,“您这是引狼入室!他拿着卡跑了,您上哪儿哭去?”
“这是我的钱,我的家!”我转头瞪着他们,“你们要是再逼我,就都给我出去!”
李伟和张莉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明看着我,又看看一脸警惕的李伟和张莉。他紧紧地握着那张银行卡,像是握着千斤重担。
最终,他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老师,谢谢您。”
说完,他没有再做任何解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那声音,像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完了,完了!”张莉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妈,您这下可把家底都送出去了!”
李伟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糊涂!真是老糊涂了!”
我没有理他们。我走到窗边,看着周明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夜色里。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沉了下去。
我真的做对了吗?我把我的全部积蓄,交到了一个背景不明、被儿子儿媳认定为骗子的人手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周明没有回来。
李伟的手机响了,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地把手机递给我:“妈,您自己看吧!您的卡,在市中心医院的提款机上,取了一万块钱!”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报警吧。”张莉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还来得及。”
李伟拿出手机,手指在“110”三个数字上悬停着。他看着我,等我做最后的决定。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是骗局,终究还是骗局吗?我这辈子攒下的信任和善良,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第六章 真相大白
“再等等。”我睁开眼,声音嘶哑地说。
“还等什么?”张莉几乎要跳起来,“妈!钱都被取走了!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我说,再等等!”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李伟和张莉看着我,不再说话。客厅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是在对我进行无情的审判。
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真的看错了人,不愿承认自己晚年的这份温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
就在我们三个人都快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们三个人都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李伟一个箭步冲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回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是……是他!”
他猛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周明。
他看起来比走的时候更加疲惫,眼窝深陷,手里却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些蔬菜和肉。
“王老师,家里的菜不多了,我买了点回来。”他把购物袋递给目瞪口呆的李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和一张医院的缴费单,一起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卡里取了一万块,这是缴费单。”他指着单子上的名字,“收款人是我爱人,林晓燕。她得了尿毒症,一直在等肾源。今天晚上,医院通知说有合适的肾源了,手术必须马上做,要先交一万块押金。”
他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张黑白照片,放在缴费单旁边。
“这是我和晓燕结婚时的照片。她生病以后,不让我拍她,说不想让我记住她憔悴的样子。”
他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张莉之前给他看的那份失信记录。
“这个,也不是赌债。是前几年为了给晓燕治病,借的高利贷。利滚利,滚到了三十万。那个上门来的女人,就是放贷人的妹妹。我不是不想解释,是怕你们不信,怕给王老师您添麻烦。”
周明抬起头,看着我们,目光坦然而清澈。
“我来北京做保姆,挣一万一,不是为了自己享福。每一分钱,都是寄回去给她治病的。张莉同志去我老家打听,说我爱人好好的,那是我妈。我怕老人家担心,一直没敢告诉她晓燕的真实病情。”
客厅里,一片寂静。
李伟和张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我拿起那张缴费单,看着上面“林晓燕”的名字,手抖得厉害。原来,我听到的那些争吵,看到的那些痛苦,全都是真的。
而我们,却用最刻薄的猜疑,去伤害一个为了拯救爱人而苦苦挣扎的男人。
“对不起……”张莉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李伟的脸涨得通红,他看着周明,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走到周明面前,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
“孩子,”我拉起他粗糙的手,“苦了你了。”
周明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这个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在这一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第七章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有睡。
周明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他和妻子的故事。他们是青梅竹马,从校服到婚纱。妻子生病后,他卖了房子,借遍了亲戚,最后才走了高利贷这条路。他来北京,就是想挣快钱,给妻子挣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说,他之所以对我这么好,不全是为了工资。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是一名教师,温和又善良。他想,如果他不在家,也希望有个人能像他照顾我一样,去照顾他的母亲。
李伟和张莉低着头,沉默地听着,脸上的愧疚越来越深。
天亮的时候,李伟站起来,走到周明面前,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
“周大哥,”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周明,“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和张莉的一点积蓄。密码是六个八。你先拿去给嫂子做手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就当……就当我们替我妈,还你一份情。”
周明愣住了,连连摆手:“这不行,这我不能要!”
“你必须收下!”张莉也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是我们误会了你,是我们小人之心。这钱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等你以后宽裕了,再还给我们。”
我看着我的儿子和儿媳,心里百感交集。他们虽然有市侩和多疑的一面,但心底的善良,并没有被生活磨灭干净。
最终,周明收下了那张卡。他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只是又一次,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那天起,我们家好像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变化。
周明依旧是那个尽职尽责的保姆,但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外人。他会跟我们聊他妻子的病情,会跟我们分享他儿子的近况。他成了这个家真正的一份子。
李伟和张莉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们不再是例行公事地看望,而是真的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听我讲讲过去的事。他们会主动问周明需不需要帮忙,张莉甚至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周明理清了那些复杂的债务关系。
我们家,因为一个外人的闯入,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和睦与温暖。
半个月后,周明妻子的手术非常成功。他在电话里跟我们报平安的时候,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又过了一个月,周明向我辞行。他要回老家去照顾妻子了。
我心里舍不得,但我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去守护。我把这个月的工资,连同我卡里剩下的几万块钱,一起塞给了他。
“王老师,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他执意不收。
“这不是给你的。”我笑着说,“这是我给晓燕的红包,祝她早日康复。你呀,也别叫我王老师了,以后,就叫我一声王姨吧。”
周明的眼圈又红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着喊了一声:“王姨。”
我送他到楼下,看着他坐上回乡的火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我坐在沙发上,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碗阳春面的香气。
我明白,我当初花一万一千块,请来的不是一个保姆。我请来的是一份人间的真情,是一面映照出我们所有人内心善恶的镜子。它让我们看清了什么是猜忌,什么是信任,也让我们最终懂得了,一个家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房子,而是那份超越血缘、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理解和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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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