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嘿，毛瘪仔，不错啊，还晓得玩智能手机了哈”。清明回乡下老家扫墓，碰到五宝正坐在桌子旁用智能手机刷短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儿子嫌弃了的手机，给我用了，我正在学用呢”。他放下手机，示意我坐下。得知他最近找了一份在县城中学当保安的差事，工资不高，月薪1500元，够

两碗猪血唤人生

“嘿，毛瘪仔，不错啊，还晓得玩智能手机了哈”。清明回乡下老家扫墓，碰到五宝正坐在桌子旁用智能手机刷短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儿子嫌弃了的手机，给我用了，我正在学用呢”。他放下手机，示意我坐下。得知他最近找了一份在县城中学当保安的差事，工资不高，月薪1500元，够他个人的烟酒钱开销了。他笑着说，子女都出来工作了，没什么负担了，自已年纪也大了，找份轻松点的工作，打发时间，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经济上不增加子女负担，生活上过得充实点就行。我想，这正是大多数普通中老年人的想法，也是他们晚年所追求的理想生活。说起五宝，他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一）调皮鬼的读书噩梦五宝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 ，“毛瘪”是五宝的诨名，在我们水西农村，似乎每个孩童都有一个不雅的“雅号”。五宝长我几岁，我们是邻居，他母亲与我母亲有点远亲关系，性格相似，俩人好的比亲姐妹还亲，因此，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处得相当好。在我家长期困难的时候，他家接济我家不少。他母亲人又慈祥，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我吃，五宝穿不了的衣服也拿给我穿。在我小时候，他母亲在我心里除了我娘外，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亲切地称呼她为“表婶”。五宝小时候除了读书，其他样样精通，什么捕渔啊，捉蜻蜓啊，玩游戏啊，讲故事啊，带兵打仗啊，简直就是我们这群孩子的王，我们几乎每天都是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转。说到读书的事，他就脑壳痛。小学读了八年，留了三个级，常常连书包都找不到。新发的课本，还没几天，就缺页少纸。上课不是跟同学打架，就是与女老师怼着干。读到校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读下去嘴上都快长毛了，赶紧给他发了一张小学毕业证，打发他上初中了。到了初中，依然陋习不改。早上睡到熟饭起，到了学校，人家已经上完一节课了。教室后面罚站的学生，他是常客。要么就是上课打瞌睡，要么就是在上学路上捕鸟捉泥鳅。老师讲课如同听天书，考试成绩更是一塌糊涂。对于这种调皮捣蛋的差生，老师是不想管也不愿管，听之任之。书是实在读不下去了。到了初二年级上学期，人家已经开学上了一星期的课了，他还没去学校报名。父亲打他也不去，母亲哄他也不去，橫竖就是不去读书。没办法，表婶要我妈把我当老师的大哥叫回来，给他讲道理，并连捧带揍拉他去学校。在出村口的石板桥上，五宝带着哭腔说，细苟哥，我知道读书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们要我读书是为了我好，可我实在是读不进去啊，一进教室就头晕，一打放学铃就精神百倍，我生来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啊！话说到这个份上，读书之事只好作罢。现在每次大家坐在一起回忆小时候的读书趣事时，五宝总是会感慨地说起这次难忘的劝学往事。

（二）两次“神操作”逃离苦差 书没得读了，人也长到十五六岁了。表婶对他说，崽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出去学门手艺，长大了好混口饭吃啊。五宝打小就没吃过苦，好吃懒做惯了，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出去做活路，但天天窝在家里吃闲饭不做事又不好意思，于是就免强答应了出去学门手艺混饭吃。因为我们水西人多田少，村上做木工、蔑工、泥瓦工的师傅多的去了。表婶看他年纪小，刚出道 ，就在本村找了一个蔑匠师傅带徒，定于三天后去水东一带做蔑工。到了临行出远门的那天，表婶早早起来煮好一碗面条加四个荷包蛋。儿行千里母担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听师傅的话，好好学艺，保重身体。吃饱喝足后，五宝挑着师傅的蔑匠家伙，跟在师傅后面，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恍恍悠悠地来到了十五里开外的西沙埠渡口，等渡轮过河对面去。等了一会儿，也许是早上吃撑了，五宝突然内急要上大号。师傅说，快去快回，轮船马上就要开了。五宝想，我本来就不愿去学艺，轮船开走了不是更好，省得去了。于是就打起了挨时间的主意来，蹲在厕所里就是不出来。师傅在码头上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徒弟的身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到了时间，船不等人，等五宝从厕所出来时，渡船已经开走了。师傅气得肺都快炸了，黑青着脸说，走，回家去，今天没船过渡了。也许是第一次带他出来做徒，师傅没有过多地责骂他。五宝心里偷偷地笑了。过了几天，师傅约定再次带他出门做工。早上起来，表婶已煮好了面条，这次没有放鸡蛋，毕竟是第二次了。五宝看到碗里没有放他心仪的荷包蛋，不高兴了，哄着表婶说，妈呀，吃了荷包蛋，我才更有劲出去做事啊。表婶怕他又节外生枝，再次加了四个荷包蛋。在去西沙埠渡口的路上，师傅语重心长地说，学徒要吃得苦，学好了手艺好了你一辈子。五宝听到这句话，仿佛又忆起了我哥劝他去读书的那句话：读好了书会好了你一辈子。但他还不懂事，还听不懂这几句话的深刻内涵，反而觉得可笑，甚至觉得可恶。他一路都是在挖空心思在想主意怎么逃避，又要那么的合情合理。到了渡口码头等轮船的时候，师傅正和一个也去水东做手艺的老熟人在攀谈蔑路行情。五宝坐在滚烫的码头上，眼睛盯着打着旋窝的河水。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心里产生。他乘师傅正在全身心聊天的时候，偷偷将做活路的蔑刀扔进了赣江河里，河面上连泡都没冒一个，蔑刀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他故意大声地喊，师傅，师傅，蔑刀掉进河里啦。气得师傅捶胸顿足：“连吃饭的家伙都丢失了，还咋出去干活哩？回去算啦，你这个徒弟我带不了，另请高明吧。”五宝想到自已两次天衣无缝的逃避计划，为自已的聪明才智暗自高兴。

（三）脑洞大开的“无本生意” 过了两年，五宝全家过上了好日子。五宝头脑灵活，每天都想着法子在玩，也在想着法子挣钱。夏天，他自制木箱，用一床烂棉被剪成四块，铺在箱里保温，贩起了冰棒卖。他上午早早来到墟镇上“鸿发”冰棒厂，批发价3分钱一根，卖出价是5分钱一根。早上从店里赊账，晚上卖完再结账，做着零风险、高利润，无亏损的无本买卖。每天冒着高温，顶着太阳，田间地头，走村串户，整个夏天下来，能赚个三四佰元。天气转凉后，他又卖起了自制的口哨。他根据用树叶吹响发音的原理，用废弃的饼干铁皮桶，剪成大小合适的若干小块，把两块铁皮做成括符形，中间放一小块塑料薄膜片，再用胶布扎紧，放在嘴巴里就能吹出悦耳的声音，想吹什么歌就能吹出什么歌出来，很受孩子们的欢迎。3毛钱一个，一天也能卖到3—5块。卖了一段时间，附近十里八乡都转遍了，小孩子对这口哨玩意儿也没新鲜感了。口哨卖不出去了，怎么办，总得要寻点活路挣钱。有一天，他在枫江墟镇上瞎逛的时候，发现一种铅锡合金的金属条，熔度低、有粘性，但易碎。商机来了，他先买了一小块拿回家做试验，发现可以补锅、补碗，适合于粘补金属类、瓷器类等生活用品。于是他带着他的兄弟，每天起早探黑，下乡干起了粘补锅碗的手艺。可惜好景不长，因为铅锡金属的脆性，粘接的东西不牢固，修好后用不了多久又会烂掉，乡下人再也不相信他们的修补技术了。后来，他又发现修理钟表、收音机好赚钱又快活。自已没技术，不会修怎么办，没关系，这个难不到他。他在墟街上摆个修理摊位，接到业务后，说修好要段时间，叫人家先去街上逛逛，买好东西再来拿。等人家刚一走，他就赶紧拿到隔壁修理摊找师傅修理。师傅修好后要2块，他管别人要3块，赚个1—2块的中间价。当然，做这个好景也不长，毕竟不是自已的技术，但他总是会想着法子找到下一个赚钱门路。那段岁月，是五宝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五宝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大家都跑到他家来看他的发明创造。我记得当时他家的木板墙上花花绿绿张贴着邓丽君、米雪等港台歌星的大型艳照，看着人都脸红。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着“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等港台流行歌曲，听得人都想睡。时尚的生活与我们普通农村家庭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我们还在披星戴月饿着肚子从田里劳作回来，他就已经吃完晚饭洗完澡，身上洒着香喷喷的花露水，躺在竹椅上，边听流行音乐边摊凉了，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有一天，他从一本小说《金陵春梦》中找到灵感 ，把自已的名字”欧阳五宝“改成”欧阳春梦“，向往着像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过上灯红酒绿、金钱美女的上流生活，做起了春秋大梦。”欧阳春梦“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他一段很长的日子。

（四）两碗猪血的“羞辱”时刻随着时代的变迁，农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收入年年增长，家家户户都买上了电视机、摩托车等家电产品，生活大有改观。相反，五宝家的生活水平反而不进且退了，不再是村里年轻人羡慕的对象了。过了几年，他的兄弟们已娶妻生子，父母也相继去世了。由于没有一门正经手艺，五宝成了村里整日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到了谈婚娶妻的年龄，女方一听他的家庭条件，也没哪个愿意嫁给他。表婶临终之前对他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五宝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到了九十年代初，五宝跟随打工大军，来到了广东沿海一带开放城市打工，终因一没文化，二没技术，三又吃不得苦，做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在广东混了几年后，又光身一人回来了。人总是要活的。在农村没有土地，五宝便来到了县城，城里活命的机会总是要多些。在工地上，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媳妇是农村的，也是来县城工地上做小工。30多岁了，终于解决了人生大事，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了。后来踩过黄包车，开过炒粉店，摆过修鞋摊，终因赚钱不到，没有耐心而做不长久，小孩也接连生了三个。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生活压力巨大，甚至有时还要借钱度日，生活那是过得相当糟心。他老丈人也是天天骂他不争气，东打东不成，西打西不就，害得他女儿跟着受苦受累。老婆也是经常以泪洗脸，五宝在家人面前也是惭愧的抬不起头，不怪别人，要怪只怪自已没本事，害得老婆子女跟着自已受罪。有一次，老丈人家杀了一头猪，老婆告诉他去走走，看娘家能不能看在小孩的份上，给2斤肉带回来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结果，五宝一到岳父家，丈母娘早躲到地里干活去了，老丈人从碗厨柜里端出两碗猪血放到餐桌上说：“肉全部买光了，就剩两碗猪血了。”意思是说你爱吃不吃，肉是没有吃。五宝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却在滴血。真是人穷志气短，人穷狗也嫌啊。天啦，什么时候是个出头之日啊。

（五）逆袭受到这次奇耻大辱后，五宝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开始走上了高速公路。在他45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县城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实木门厂。合伙人负责管生产，五宝负责管销售。起初生意并不怎么好，门的质量不过关，退货率高，产品卖不出。一年后，合伙人提出散伙，这下可好，正合五宝之意。五宝经过一年的摸索，已经掌握了门厂从生产到经营这一整套的管理流程，早就想单干了。他以极低的价格，一个人把木门厂盘下来，合伙人为了尽快脱身，也不计较这点得失。2010年代，是最红火的时候。五宝凭着他敏锐的商业头脑和灵活的营销思路，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每天起早贪黑，即要管车间生产，又要上工地推销。生产和销量月月攀升，年年赚得盆满钵满，日子过得如芝蔴开花节节高。不到一年，就还完了以前所有的欠债，五年后，在城里又是买店辅又是建私房。前几年，还到乡下自家老宅基地上建了一幢别墅。翻身不忘本，他接济那些当初困难时帮助过他的人。他对老丈人一家也不计前嫌，极尽孝心，除了给钱给物，还帮老丈人家装空调买冰箱等家电，改善他们的晚年生活。两位老人逢人就夸五宝这位姑爷好，有良心。五宝后来经常开玩笑给我们说，是老丈人的那两碗猪血打醒了他，他不但不恨他，相反，还得感激他。大人没有错，错得是自己。是老丈人看似发狠的举动，使他后来矢志不渝，奋发图强，才过上了今天的美好生活。最近几年，他又果断地选择全身而退，做起了保安职业，知进知退，淡然面对。几个子女也都很争气，后来都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我想，这恐怕与他个人的亲身经历教育子女分不开吧。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五宝的人生经历正是应合了这句话的深刻内涵。莫欺少年穷，莫怨人间苦，总有出头日。人生困难时不要泄气，得意时不要忘形。只有靠自已努力拼搏，才能赢得精彩人生，实现自已的青春梦想！— END

来源：会飞的虎带你看世间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