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市市场监管局局长周志国把烫金请柬摆在茶几中央时,水晶吊灯的光在红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请柬右上角印着烫金的 “囍” 字,新郎栏写着 “周天宇”,新娘栏是 “林晓冉”—— 他唯一的儿子,下周就要结婚了。
市市场监管局局长周志国把烫金请柬摆在茶几中央时,水晶吊灯的光在红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请柬右上角印着烫金的 “囍” 字,新郎栏写着 “周天宇”,新娘栏是 “林晓冉”—— 他唯一的儿子,下周就要结婚了。
“老周,这请帖是不是该给张副市长送一份?” 妻子王丽芬用镊子夹起颗樱桃放进果盘,瓷盘边缘的缠枝纹和请柬上的花纹遥相呼应。周志国端起紫砂壶抿了口茶,茶梗在杯中沉沉浮浮:“他上周刚退居二线,就别打扰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王丽芬悄悄把写着 “张启明” 的信封塞进抽屉,那是早就备好的礼金袋。
书房的电话响得突兀。周志国抓起听筒,是办公室主任小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殷勤:“周局,婚礼的烟酒我托人从省城捎回来了,都是您指定的飞天茅台和软中华...” “说了不用这么铺张。” 他打断对方,手指在请柬上敲打,“原定的二十桌减到十五桌,只请家里亲戚和老同事。” 小李在那头支吾着:“可是... 发改委的刘主任刚才还打电话问,要不要预留主桌...”
挂了电话,周志国拉开书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藏着本泛黄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他和王丽芬的结婚照。1988 年的黑白照片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她梳着齐耳短发,背景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照片下面压着张字条,是老父亲写的:“婚礼从简,人心要实。”
儿子周天宇推门进来时,周志国正对着婚宴菜单出神。“爸,晓冉说想在婚礼上播放我们去支教的视频。” 小伙子穿着件印着 “希望小学” 的 T 恤,袖口磨出了毛边 —— 这是他去年在山区支教时穿的衣服,林晓冉就是那时认识的同伴。
“胡闹。” 周志国把菜单拍在桌上,“婚礼上放那些穷山沟的画面,像什么样子?” 周天宇的肩膀垮了下来:“可是晓冉的父母都是农民,她想让家人看看我们做的事...” “她父母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王丽芬端着水果进来打圆场,“我让小李在温泉酒店订了套房,让他们提前两天过来休整。” 周天宇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时 T 恤后背的破洞露出块泛红的皮肤。
婚礼前三天,周志国在局里值班。凌晨两点,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是信访科的老张:“周局,城西菜市场的商户又在闹事,说我们偏袒连锁超市...” 他披上外套往外走时,走廊的公告栏前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在抄写投诉电话。路灯的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握着支快没油的圆珠笔 —— 像极了三十年前的王丽芬,那时她也是这样,在工厂门口等着加班的他,手里攥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处理完纠纷回到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周志国轻手轻脚推开儿子的房门,发现周天宇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张支教学校的合影。照片里的林晓冉扎着马尾辫,正在给孩子们分发课本,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像镀了层金边。桌角的笔记本上写着行字:“婚礼预算节省的钱,够给学校买五十套课桌椅。”
婚礼前一天,周志国去酒店查看场地。婚庆公司正在布置 T 台,粉色的纱幔从天花板垂下来,像片泛滥的云霞。“周局,您看这水晶路引是不是再加点灯?” 经理拿着效果图跟在后面,“林小姐的舅舅说,他们那边的习俗是越亮堂越好...” 周志国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舞台背景板:“把那个‘百年好合’的 LED 屏拆了,换成孩子们画的画。” 经理的脸僵了:“可这都是按合同...” “我加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傍晚的喜宴彩排上,林晓冉的父母拘谨地坐在角落。老汉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袖口盖住了半只手,是周天宇昨天特意带去商场买的。“叔,婶,尝尝这个虾饺。” 周志国端着点心走过去,发现老汉的皮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 —— 他们今早五点就从乡下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
“周局长,” 老汉搓着手站起来,手里攥着个红布包,“俺们也没啥好东西,这是晓冉她妈种的花生,纯天然的...” 红布包里露出张存折,上面的数字是两万块 —— 周志国知道,这是他们家全年的收入。他把存折塞回去,剥开颗花生放进嘴里:“比城里买的香多了,明天让晓冉多带点回去。”
婚礼当天的清晨,周志国在衣柜里翻出件深蓝色中山装。王丽芬进来帮他系领带时,发现他眼眶泛红:“你爸要是还在,肯定会说你现在官做大了,脾气也长了。” 镜子里的男人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三十多年的风霜。他突然想起儿子昨晚说的话:“爸,晓冉她爸说,最贵重的彩礼是对女儿好。”
宾客陆续到场时,周志国站在酒店门口迎客。发改委的刘主任递来个厚厚的信封:“周局,恭喜恭喜,这点心意...” 周志国笑着推回去:“今天不收礼,喝杯喜酒就行。” 身后传来争执声,是小李正拦着个提着礼盒的商人:“张总,周局说了,您的工程验收合格,比送啥礼都强。”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周志国牵着林晓冉的手走上红毯。女孩的婚纱是租来的,裙摆上还沾着点粉笔灰 —— 今早她还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当交换戒指的环节,大屏幕上突然播放起支教视频:周天宇在给孩子们修课桌,林晓冉在黑板上写字,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台下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周志国看见张副市长坐在后排,正用手帕擦眼角;林晓冉的父母互相搀扶着,眼泪滴在崭新的西装上;最角落的桌子旁,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举着画,上面写着 “谢谢周叔叔林阿姨”。
敬酒环节,周天宇端着酒杯走到父亲面前:“爸,谢谢您。” 周志国的手搭在儿子肩上,突然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以后好好对晓冉,”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别忘了今天这些孩子的笑脸。”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新人紧握的手上,那枚银戒指 —— 是孩子们用易拉罐做的 —— 在阳光下闪着朴素的光。
宴席过半,周志国悄悄溜到后厨。厨师正忙着打包剩菜,他让师傅多装几个饭盒:“送给门口的环卫工人。” 走廊里遇见林晓冉的母亲,正把没开封的烟酒往包里塞:“带回家给晓冉她爷尝尝,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酒。” 周志国帮她提着重物,听见她念叨:“城里的婚礼真热闹,就是太浪费了...”
送客人离开时,周志国在停车场遇见个熟悉的身影。是退休的老局长,拄着拐杖站在车旁:“志国,你今天这事办得地道,像你爸的儿子。” 老局长的手里拿着本相册,翻开是张老照片,年轻的周志国站在菜市场门口,正在帮商户推车,汗水浸湿了衬衫。
夜色渐浓,周志国坐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地上散落着气球碎片和彩带,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槟的甜香。王丽芬递来杯温水:“儿子说,他们明天就去山区,把省下来的钱给孩子们买新课桌。” 他望着舞台背景板上的画,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画的,画面里有两个牵手的小人,头顶是大大的太阳。
周志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官的,别让人戳脊梁骨,也别让家里人受委屈。”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铺成条银色的路,像极了三十年前他牵着王丽芬的手,走在回家的小巷里,脚下的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拿起手机,给儿子发了条短信:“注意安全,替我向孩子们问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传来鞭炮声,零星的火光在夜空中绽放,像无数双眼睛在微笑。这场来自局长父亲的婚礼,没有奢华的排场,却有着最珍贵的心意,在岁月里静静流淌,如同他走过的人生路,朴素,却踏实。
来源:十洪都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