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家国与亲人之间,总得有人站出来。可到底什么叫担当,什么叫无可奈何,你要是没经历过,那真不敢随便下结论。这事我是在北京亲耳听老先生讲的,就在潘家园的一间老宅子里。满墙的老照片,一张张像是错落在时间缝隙里的影子,细看下去,个个英俊、优雅,像是某部老电影里的主角。那
家国与亲人之间,总得有人站出来。可到底什么叫担当,什么叫无可奈何,你要是没经历过,那真不敢随便下结论。这事我是在北京亲耳听老先生讲的,就在潘家园的一间老宅子里。满墙的老照片,一张张像是错落在时间缝隙里的影子,细看下去,个个英俊、优雅,像是某部老电影里的主角。那些人,是他的爷爷,父亲,还有他身上流着的林家血脉。
其实,照片只是个引子,真要说故事,那还是要从哪天凌晨敲开家门的恐惧说起。台湾基隆港,灯火还没熄呢,杂乱的广播、警察的口哨、特务那种闲不住的眼神……人群里每个人都低着头假装自己再普通不过。可沈保珠啊,她稳稳拎着箱子,皮鞋干净,裙子整齐,妆淡淡的,有点像出门游玩的大小姐。那点冷静,说实话,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装的。手心早就湿透了。
她是咱家的顶梁柱,也是我妈。这就是我出身——这样动荡的一个家。1946年,全家挤上一艘返台的轮船。那年头台湾正闹腾得厉害,父亲拿了个“训导营警官”的职位,天天和那些无处去的年轻人打交道。可就是想脚踏实地干点事,也是说扔就扔。照人家话说:一天没报到,人就下岗。父亲失业,家里米缸见底,母亲拿出那点外婆留给她的救命钱,顶着压力开了个皮鞋店。你说那真是做生意?其实那才是共产党在台北的联络据点。
你可别以为照片外头都是风平浪静。灯光底下,两口子摊开收音机,半夜三更,一笔一划抄着新华社的新闻。父亲还老在地图上插旗子,红色的小旗在不断靠近台湾。那会儿我小,觉得好玩,爹笑着说:“以后你就明白了。”他想啊,有朝一日,那根红旗也能插在自己家门口。
可哪有那么容易。1949年,台湾成了“最后的堡垒”,整个岛开启了几十年的戒严。外边枪声,家里还得生孩子,我二妹小青就是那时生的。命运就这时候没打招呼地来了个急转弯。母亲怀着二妹时身体差得不行,吃啥吐啥,家里没人帮得上,她得自己熬。小青一生下来,妈就倒下了,奶水也没有了——只好雇了个奶妈。
说来也巧,这奶妈自家仨儿子,没闺女,把小青当宝。父亲也让人帮她三个儿子送教会学校,学都免费,米饭管饱。就这么的,奶妈成了家里一分子,情分浓得简直拧不开。可谁成想,这段情分,未来竟成了悲剧的引子。
小青才满月,岛上突然大搜捕,父亲的名字赫然在追杀名单上。警报响的时候,家里才短暂聚餐——母亲烧一大桌子菜,大家围坐。可饭还没消化完,凌晨一通急敲门打碎了美梦。宪兵破门而入,父亲镇定得让我佩服——好像一切尽在掌控,其实屋里每个人的心全提到嗓子眼。屋里搜了个底朝天,找到几样“证据”,父母全被架走。
父亲被拷打得死去活来,母亲被先放回,可宪兵安排了特务长住监视。日子苦到什么程度呢?母亲气到豁出去,拎着特务去警局闹,眼里就是要豁命。局里头显然也没见过这么拼的女人,只能让她走——可自由没几天,宪兵还是把她再带去了机关。
讲到这里,我其实都记不清自己那时候哭还是没哭,只想着妈妈答应我们“一会儿就回”。她笑着安慰我们,其实自己心里清楚,没准这次就出不来了。路上意外见到父亲,没几句话的功夫,父亲只说了几句“照顾好孩子”,仿佛一切已尘埃落定。
家就这么一下子没了经济支柱,三姑、奶妈带着我们勉力支撑。三姑,说句实在话,从小精神就有问题,自己都难照顾自己,可她就是死守家门,不让人欺负。我们讨饭吃,喝卖剩的面糊糊。我至今记得手指砍伤的那次,纸条带回狱中,母亲哭得眼都肿了。
要说林家以前的光景,真不比一般富贵人家差。我爷爷,林祖密,雾峰林家第七代,清末自愿放弃日本籍,卖掉家产支持福建开发。家风里头就一句话:国比家大。祖父被军阀杀害后,林家虽然落难,但骨头还横着。父亲执意去南京读书,是祖母硬着心帮他筹的钱。后来遇到母亲,从同窗聊梦想的兄妹,渐渐变成了彼此的唯一。
命运总爱捣蛋,说好了一辈子共度,却赶上战争。父亲上了黄埔,扔下画笔奔跑在炮弹乱舞的战场。有段日子,家里收不到信,大家都以为凶多吉少——结果等父亲瘦脱形地回家,连我都快不认得他了。
战争赢了又如何?部队改编,他成了编外,伤病无靠,讨饭回重庆,投奔二姑。二姑已经是共产党的忠实信徒,父亲耳濡目染,也被拉了过去。再后来,全家就这样跌跌撞撞卷进了风口浪尖。
国民党败退台湾,父亲的共产党身份掩藏在红皮鞋和小旗子里,以为能撑得过,就能看到胜利。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次搜捕,父亲终究还是挺直了脊梁倒在刑场。他那天高喊母亲名号时,敢情是真的要最后看一眼这个家。
你问我母亲后来怎么样?她抽烟,一天能抽掉几十支。痛到极处,哪还有眼泪。可最后,她也没被痛打倒。把父亲托付的“好好拉扯孩子”挂在嘴边,一步步带我们逃亡到大陆。可小青,还是留给了奶妈——世事艰难,母亲赌解放台湾不会太久,想着来日再接。
谁料这一别,三十年。小青在台湾的苦,说多沉都有。砍香蕉砍瞎了一只眼,卖水果、捡垃圾,和六个表弟妹打过一辈子的苦工。被亲妈遗弃的怨气,直到她见到母亲才算消解。
八十年代,两岸松动。母女终于拥抱在香港机场。小青哪儿都不肯走,割舍不了台湾的亲人。母亲也只能放手,叮嘱她活好自己。
母亲终于病倒,临终前还念叨着小青。小青哭着说:“妈妈呀,苦等大半辈子,才见几面,你怎么就不在了呢?”每个人都等着再团圆,可事实嘛,谁又说得清呢?
林家的男人们,总说国比家大。可林家的女人们,拼尽一世力气护着一个“家”。她们也许没有活在史书里,却撑过了最长最苦的夜,才让家国抵达今天。
说到底,什么叫“无愧于心”?有的人用命去选,有的人用一辈子的疼痛和守护去选。你怎么看呢?
来源:木子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