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一阵阵地疼。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转账金额,贰拾万元整。收款人,王建军。
引子
“建国,这钱是怎么回事?”我举着那张银行回单,手指都在发抖。
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一阵阵地疼。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转账金额,贰拾万元整。收款人,王建军。
王建国是我丈夫,王建军是他弟弟。
丈夫王建国刚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他看见我手里的单子,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了,像冬天窗户上结的冰霜。他没敢看我的眼睛,伸手拿毛巾胡乱擦着头,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惠敏,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一股心虚。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烧得我嗓子眼都发干。“解释?二十万!这是咱们给女儿晓雅上大学攒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动的,你忘了吗?你跟我商量过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重重地砸在客厅安静的空气里。
王建国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叹了口气,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搓着。
“妈让给的。”他低着头说,“建军要开个小饭馆,周转不开。妈说了,建军的生日尾数是六,那是大顺的命格,生来就是干大事发大财的。咱们帮他这一把,以后肯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还能沾光。”
又是这套说辞!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婆婆张桂兰就信这个,天天把“人好不如命好”挂在嘴边。她说王建军的生日尾数是六,大吉大利;我女儿晓雅的生日尾数是四,听着就不吉利。她说生儿子有钱,生女儿是福气,可这福气在她眼里,好像一文不值。
我气得发笑,笑声里带着哭腔:“王建国,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那是二十万,不是两千块!万一打了水漂怎么办?”
“不会的!”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妈找人算过的,准没错。建军是咱亲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再说,妈都发话了,我能不听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此刻的脸上写满了愚孝和盲从。那二十万,是我这个中学老师,一堂课一堂课攒下来的,是他那个小科员,一份工资一份工资存下来的。那里有我们对女儿未来的全部期望。
我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回单,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我心里清楚,这笔钱,恐怕不是“借”出去那么简单。这道坎,也不是二十万块钱那么简单。它像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缝,横亘在我们夫妻之间,深不见底。
我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丈夫焦躁的踱步声,心里一片冰凉。墙上挂着的结婚照里,我们笑得那么灿烂。可现在,那笑容看起来无比刺眼。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地问:这日子,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一个人的命,真的由一个数字决定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这个家,可能要变天了。
第一章 墙角的裂缝
事情要从三天前那顿晚饭说起。
那天是周末,婆婆张桂兰提着两只活鸡,非要我们全家回老房子吃饭。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艾草味,婆婆说是在给我们“去晦气”,迎好运。
饭桌上,小叔子王建军也在,他穿了件崭新的夹克,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一个劲儿地给婆婆和我丈夫建国夹菜。
“妈,哥,你们就瞧好吧。”建军喝了口酒,满脸红光,“我那个饭馆的位置,大师都看过了,是聚宝盆的风水。再加上我这命格,生日尾数是六,六六大顺,想不发财都难!”
婆婆听得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就是!我早就说了,我们家建军的命最好。不像有些人,命里带衰。”她说着,若有若无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作声,默默地给女儿晓雅夹了一筷子青菜。晓雅正读高三,学习紧张,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只顾埋头吃饭。
我以为这只是婆婆的日常念叨,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酒过三巡,婆婆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了口。
“建国,惠敏,”她看着我们,“建军开饭馆还差一笔启动资金,大概二十万。你们也知道,我这点养老钱,都给他凑上了,还差一大截。你们当哥嫂的,得拉扯他一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二十万?她真敢开口。
我刚想说话,建国抢先开了口,他面露难色:“妈,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晓雅明年就上大学了,那笔钱是专门给她攒的,动不了啊。”
“什么动不了!”婆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敲。“晓雅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建军不一样,他是我们王家的根,他发了财,你们脸上不也有光吗?这钱算借的,等饭馆开起来,第一个就还你们!”
王建军也赶紧帮腔:“是啊,哥,嫂子,就周转几个月。我保证,年底连本带利还给你们。到时候,我给晓雅包个大红包!”
他的话听起来那么轻飘飘,像秋天的落叶,一点分量都没有。我看着他那张油滑的脸,心里一百个不相信。建军这些年干过什么正经事?贩过水果,开过出租,没一样能坚持下来的。
我心里盘算着,这笔钱绝对不能借。这不仅是女儿的学费,更是我们这个小家的底气。我不能拿女儿的未来去赌小叔子那个虚无缥缥的“好命”。
内心独白之一:我当时握着筷子的手,指节都发白了。我看着婆婆那张不容置喙的脸,看着丈夫左右为难的神情,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是个儿媳,我的意见就无足轻重吗?那二十万,是我多少个深夜备课、批改作业换来的辛苦钱,凭什么要为一个虚无的“命好”就拱手让人?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妈,建军要创业我们支持。但这二十万,确实是晓雅的教育基金,早就规划好了的。要不,我们先拿两万出来,应应急?”
我以为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没想到婆婆把眼一瞪,声音陡然拔高:“两万?你打发要饭的呢?李惠敏,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王家好?你别忘了,你生的是个女儿,以后养老还得靠建军!”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敲得我心烦意乱。晓雅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放下碗筷,小声说:“爸,妈,我吃饱了,回屋写作业了。”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看着丈夫,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王建国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喝酒,把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他眉头拧成个川字,显然内心也在天人交战。
内心独白之二:建国当时在想什么呢?我猜,他一边是母亲的强势,一边是妻子的期盼,他像被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或许也觉得母亲的要求不合理,但“孝顺”两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不敢违逆母亲。他可能在想,也许弟弟这次真的能成呢?也许妈说的是对的呢?这种侥幸心理,最终会害了他,也害了我们这个家。
那顿饭,最终在婆婆的摔筷子和建军的唉声叹气中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我跟建国一路无话。我以为这件事暂时搁置了。我天真地以为,他会站在我和女儿这边。
可我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他就背着我,把那笔凝聚了我们半辈子心血的钱,转给了他那个“命好”的弟弟。
女儿晓雅从房间里出来喝水,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我们,她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她没说话,默默地回了房间。我听到她房间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一刻,我感觉墙角不只是裂开了一道缝,而是快要塌了。
内心独白之三:我靠在门上,浑身发冷。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我和建国刚结婚时,租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但心里是热的。他说,惠敏,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可现在呢?他亲手把我们家的基石给抽走了。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我们这么多年的信任和扶持,竟然抵不过一个算命先生的胡说八道。
第二章 无声的饭桌
自从那天晚上我发现转账单后,家里的空气就变得像铅一样沉重。
我和王建国陷入了冷战。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下班回来,不再像往常一样喊我一声,只是默默地换鞋,然后把自己关进书房。
饭桌成了最煎熬的地方。以前,我们一家三口总是有说有笑,晓雅会讲学校的趣事,我会说说班上学生的调皮事,建国则会分享单位里的新闻。可现在,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
我给他盛饭,他会低声说一句“谢谢”,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我给他夹菜,他会默默吃掉,眼神却始终不与我交汇。这种沉默,比大吵一架更让我难受。心像被一块湿抹布捂住了,透不过气来。
晓雅夹在中间,也变得小心翼翼。她看看我,又看看她爸爸,几次想开口说话,最后都把话咽了回去。孩子的敏感,让我更加心疼。
这天晚饭,我做了建国最爱吃的红烧肉。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可我的心却是凉的。我想用这熟悉的味道,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
“吃饭了。”我把菜端上桌,轻声说。
建国和晓雅默默地坐下。建国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爸,好吃吗?”晓雅试探着问。
“嗯,好吃。”建国点点头,却没有看我。
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熄灭了。他不是不知道我的用意,他只是在逃避。
内心独白之一:我看着他埋头吃饭的侧影,心里五味杂陈。我气他,怨他,可更多的是失望。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呢?他宁愿选择沉默,选择逃避,也不愿意和我共同面对。他是不是觉得,只要不谈,这件事就能过去?他把我想得太简单了,也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二十万,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就在这时,建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是婆婆打来的。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建国在不断地“嗯”、“好”、“我知道了,妈”。他的腰微微弯着,是一种习惯性的顺从姿态。
挂了电话,他走回饭桌,脸色更加难看了。
“妈说,建军的饭馆下周就开业了,让我们到时候都过去热闹热闹。”他声音干涩地说。
我没说话,只是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像是数着我的绝望。
“惠敏,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他终于肯正视我了,但眼神里满是疲惫,“事已至此,你就别再想了。妈说了,建军这次是认真的,肯定能成。”
“别再想了?”我放下筷子,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王建国,那不是二十块,是二十万!那是晓雅的大学学费!你说让我别想了?”
我的声音有些失控,晓雅被吓了一跳,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压下火气,深呼吸了一下。我不能在孩子面前这样。
“爸,妈,”晓雅小声说,“钱的事情……你们别吵了。大不了,我不读那么好的大学了。”
听到女儿这么懂事的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攥紧了围裙角,强忍着泪意,对晓雅挤出一个笑容:“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学必须上,而且要上最好的。钱的事,爸妈会解决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王建国的。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承诺。
可他只是再次低下了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会的。”
这顿饭,最后又不欢而散。
晚上,我接到了学校教导主任的电话。
“李老师啊,有个好消息。”主任的声音很热情,“市里有个优秀教师的评选,学校研究决定,推荐你去。你准备一下材料,下周一交上来。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评上了对你以后评职称有很大帮助。”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在工作上,我一直兢兢业业,带的毕业班成绩年年名列前茅。这个荣誉,我盼了很久。
可此刻,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的心里被家里的事塞得满满的,像一团乱麻,哪还有心思去准备什么评选材料。
内心独白之二:挂了电话,我坐在书桌前发呆。桌上摊着学生的作文本,红色的批改痕迹,是我心血的证明。在学校,我是受人尊敬的李老师,是学生的榜样。可一回到家,我却连自己的家庭都经营不好,连女儿的学费都保不住。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那个优秀教师的荣誉,此刻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讽刺。
我试着给小叔子王建军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饭馆筹备得怎么样了,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我们的钱用在了哪里。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我又打了一遍,这次,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慢慢爬上我的心头。我攥着手机,手心一片冰冷。
我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王建国正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脸。他没有在工作,而是在看一个股票行情软件,红红绿绿的曲线在我眼前晃动。
他想干什么?想靠炒股把那二十万赚回来吗?
内心独白之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很悲哀。他不是不想解决问题,只是他选择了一条最不靠谱的路。他不敢去面对他的母亲和弟弟,却妄想通过投机取巧来弥补他的过错。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总想着下一把就能翻本。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原来已经这么远了。
第三章 第一场雪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转眼间,就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给整个城市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被子。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却一点暖意都没有。
王建军的饭馆开业日期早就过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婆那边也不再打电话来催我们去庆贺了,这很不寻常。
我给王建军打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或者直接关机。
家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我和王建国几乎不说话了,他每天下班回来就扎进书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我知道,他炒股亏了钱。我们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这天下午学校没课,我跟主任请了半天假,决定亲自去看看王建军那个所谓的“饭馆”。地址是上次在婆婆家吃饭时,他得意洋洋说过的,在城西的一个新建的商业街。
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找到那个地方。雪越下越大,冷风裹着雪粒子,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商业街很冷清,很多店铺都还空着,门上贴着“招租”的广告。我按照王建军说的门牌号,来来回回找了两遍,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铺面。
卷帘门紧紧地拉着,上面积了一层薄雪,旁边墙上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褪了色的“旺铺招租”的纸条,看起来已经贴了很久了。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正在装修的饭馆。
我站在雪地里,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这冬天的风雪还要冷。
内心独白之一: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一遍遍地看那个门牌号,希望是自己找错了。可那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不会错的。我甚至能回想起王建军当时吹嘘的样子,他说这里人流量大,风水好。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一个用亲情和迷信编织的、吞噬了我们家全部希望的骗局。
我的手冻得通红,几乎握不住手机。我颤抖着拨通了王建国的电话。
“你在哪?”我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愤怒,有些发抖。
“我……我在单位加班。”他支支吾吾地说。
“你马上到城西商业街来,A区106号。我在这里等你。”我说完,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我在那个空无一人的铺面门口,站了将近一个小时。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融化后又结成冰,我却感觉不到冷。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王建国赶来的时候,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惊慌。他看到我像个雪人一样站在那里,看到那扇紧闭的卷帘门,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惠敏,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王建军的家人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我是他嫂子,你有什么事?”我心里一紧。
“他欠我们公司五万块钱,人躲着不接电话。我告诉你们,三天之内要是再不还钱,我们就按他留下的家庭地址找上门了!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什么钱?他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我追问道。
“什么钱?澳门赌场的筹码钱!他以为我们是慈善堂啊?”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句,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澳门……赌场……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手一软,手机掉在雪地里。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开饭馆,什么周转资金,全都是谎言!那二十万,根本不是用来创业的,而是被他拿去填赌博的无底洞了!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王建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冰冷的雪水,流过我僵硬的脸颊。
“王建国,”我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这就是你那个‘命好’的弟弟!这就是你妈说的我们王家的‘指望’!你现在满意了吗?”
王建国彻底傻了,他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我们两个人,将这个残酷的真相,彻底掩埋。
内心独白之二:那一刻,我对王建国的失望达到了顶点。我恨他的愚孝,恨他的软弱,更恨他的自欺欺人。他毁掉的不仅仅是二十万块钱,更是我们之间二十年的信任。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无尽的悲凉。这个家,被他亲手推向了悬崖。
我没有再理他,弯腰捡起雪地里的手机,转身就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不能再指望他了。这个家,得靠我自己撑起来。
内心独白之三: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反而异常清醒。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我想到了女儿晓雅,想到了她对未来的憧憬。我不能让她失望。我想到了学校那个优秀教师的评选,我之前放弃了,但现在,我必须去争取。那不仅是一个荣誉,更是我的尊严,是我能抓住的、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
第四章 尊严的代价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了学校。同事们看到我,都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说是没休息好,勉强挤出笑容应付过去。
王建国也一夜没回。我猜,他去找他妈和他那个好弟弟了。
我没心思管他们。我坐在办公桌前,拿出那份优秀教师评选的申请表,一个字一个字地填起来。我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教学成果、获奖证书、学生感言都整理出来。这是我的阵地,我不能丢。
教导主任看到我交上去的厚厚一沓材料,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老师,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好好准备,下周有个公开课评比,是评选的重要环节。”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白天上课、备课,晚上整理材料、准备公开课。我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去想家里的烂摊子。只有在讲台上,面对着几十双求知的眼睛时,我才能暂时忘记烦恼,找回自己的价值感。
学生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他们上课比以前更认真了,作业也写得格外工整。有个叫张悦的女孩,在周记里写道:“最近感觉李老师很辛苦,眼睛里总是有血丝。但她讲课的时候,眼睛里像有光。我想,这就是老师的匠心精神吧。”
看到这段话,我的眼眶湿润了。原来,我的努力,孩子们都看在眼里。这份理解,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然而,家庭的危机并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消失。
周五晚上,我正在准备公开课的课件,王建国回来了。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身上还带着一股烟味。
他没有进门,就站在门口,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惠敏,”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抬头,继续敲打着键盘,冷冷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去找过建军了,他躲着不见我。妈……妈也不信,她非说那是骗子打来的电话,说你就是不想我们家好,故意咒建军。”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疲惫。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他。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我能怎么办!”他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那是我妈!是我亲弟弟!我能把他们怎么样?钱已经没了,你让我怎么办?”
“王建国!”我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吗?错的是你的愚蠢和盲从!你为了你那可笑的孝顺,毁了我们这个家,毁了晓雅的未来!”
我们的争吵声惊动了在房间学习的晓雅。她打开门,看着我们,眼睛里满是惊恐。
“爸,妈,你们别吵了……”她带着哭腔说。
看到女儿的样子,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建国,我们谈谈吧。”我坐回椅子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这日子如果还想过下去,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内心独白之一:看着他那副样子,我心里其实也有一丝不忍。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但我知道,我不能心软。如果这次我轻易原谅他,他永远也长不大,永远也学不会承担责任。有些坎,必须让他自己迈过去。为了这个家,我必须狠下心来。
我们谈了很久。我提出了我的要求:第一,他必须想办法把钱追回来,或者自己打工还上,不能动用家里剩下的一点积蓄。第二,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必须由我掌管。第三,他必须亲自去向女儿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婆婆的电话又打来了。王建国按了免提。
“建国啊!你可算接电话了!你那个媳妇是不是又跟你闹了?你别听她的!我告诉你,建军的命硬着呢!这点小坎坷不算什么!你可不能跟她一条心啊,不然我们王家的财运都被她败光了!”婆婆尖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王建国听着电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这次如何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妈,你别再说了。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惠敏和晓雅。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用您操心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明确地违逆他的母亲。
内心独白之二: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悲哀。他终于迈出了反抗的第一步,但代价却是如此沉重。我们这个家,被他母亲的偏执和迷信搅得天翻地覆。我不知道他这份觉醒能持续多久,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信任一旦破碎,再想粘合,也会留下满是裂痕。
周末,我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准备公开课。王建国默默地承担了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周一,公开课的日子到了。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评委和听课老师,还有我班上的学生们。我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我深呼吸,想起了张悦周记里的那句话,“眼睛里像有光”。
我笑了。我告诉自己,李惠敏,你不仅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你更是一名优秀的教师。这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尊严所在。
我开始讲课。我讲的是一首古诗,我没有照本宣宣科,而是结合自己的经历,讲了诗里那种身处逆境却不屈不挠的精神。我讲得声情并茂,学生们听得入了神,评委们也频频点头。
那一刻,我找回了自信。我知道,无论生活给了我多少磨难,只要我站在这里,我就是最好的自己。
内心独-白之三:讲台下的掌声响起时,我感觉自己重生了。这份工作的意义,不仅仅是谋生,更是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给了我一束光,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好命”,不是由一个生日数字决定的,而是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尊严,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换来的,谁也拿不走。
第五章 各自的路
公开课非常成功,我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市优秀教师的称号。学校的宣传栏里贴上了我的照片和事迹,同事们向我道贺,学生们也为我骄傲。
这短暂的荣誉,像一针强心剂,让我暂时忘却了家里的烦恼。
但生活终究要回归现实。
王建国真的变了。他开始找各种兼职,下班后去开网约车,周末去做临时搬运工。他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回家倒头就睡。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但不再是充满怨恨的沉默,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距离。
他用行动在赎罪,而我,则选择了用工作来填满自己的生活。我们就像两条并行的轨道,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却再也无法交汇。
一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个月挣的,三千二百块。”他声音沙哑,“我知道离二十万还差得远,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接过信封,很薄,但很重。我没有数,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期盼,似乎希望我能说点什么。但我什么也没说。有些伤口,不是靠钱就能愈合的。
内心独白之一:我承认,看到他那么辛苦,我心里也不是没有动摇。我甚至有过一丝冲动,想告诉他“算了吧,我们一起扛”。但我忍住了。我知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责任的问题。他必须独自走完这条赎罪的路,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我现在的冷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能有一个更稳固的未来。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衡。
直到有一天,王建国告诉我,他要出差一段时间。
“去哪?”我问。
“南方的一个城市。”他眼神有些闪躲,“单位有个项目,要去那边跟进一下。”
我没有多问。我们之间,已经失去了追问对方行踪的亲密。
他走后,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我和晓雅两个人。
没有了争吵,没有了压抑的沉默,空气反而轻松了许多。晚上,晓雅写完作业,会跑到我房间,跟我聊聊天。
“妈,你最近是不是开心了点?”她趴在我的床边,仰着小脸问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工作顺利,当然开心了。”
“妈,其实我都知道了。”她忽然说,声音很轻,“关于……小叔和那笔钱的事。”
我心里一惊,看着她。
“那天你们在客厅吵架,我都听到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理解,“妈,你别太辛苦了。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爸他……其实也很后悔。”
女儿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心。我把她搂进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却忽略了身边这个小小的、却无比温暖的支持者。
内心独-白之二:抱着女儿柔软的身体,我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坚强,在这一刻瞬间决堤。我一直努力在孩子面前扮演一个无坚不摧的母亲,却忘了她也在悄悄长大,用她的方式来体谅我、支撑我。家庭的力量,不仅仅是夫妻之间的扶持,还有来自下一代的理解和爱。那一刻我明白,为了晓雅,我也要努力修复这个家。
那天晚上,我和晓雅聊了很久。我第一次像朋友一样,跟她谈起了我和她爸爸之间的问题。我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晓雅安静地听着,最后说:“妈,我相信爸爸会改的。他只是……太听奶奶的话了。”
是啊,问题的根源,还在婆婆那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王建国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背景音很嘈杂。
“惠敏,我……我可能要晚点回去了。”他说。
“项目不顺利吗?”我随口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我不是出差。我来找建军了。”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我打听到他躲在这里。惠敏,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把钱要回来。这是我欠你和晓雅的,我必须自己讨回来。”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坚定。
这不再是逃避,而是主动面对。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但我知道,他正在走上一条正确的路,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艰难却充满希望的路。
内心独-白之三:他的这个电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我对他,第一次有了除了失望和怨恨之外的情绪。或许,我还应该对他抱有一丝期待。一个男人真正的成长,也许就是要经历这样一次彻底的破碎和重建。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结局,但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这个家一个机会。
第六章 迟来的真相
王建国走了半个多月,杳无音信。
这期间,婆婆张桂兰病倒了,住进了医院。是邻居打来电话通知我的。
我接到电话时,正在给晓雅准备晚饭。我犹豫了。说实话,我心里对她充满了怨恨。是她的偏心和迷信,才导致了我们家今天这个局面。
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我脑海里,却浮现出她以前对我的点滴好处。我刚嫁过来时,她也曾手把手地教我做饭;我怀孕时,她也曾熬了一宿一宿的鸡汤给我补身体。
人,终究不是草木。
“妈,你怎么了?”晓雅看我拿着电话发呆,关切地问。
“你奶奶……病了,在医院。”
晓雅沉默了一下,说:“妈,我们去看看她吧。她毕竟是爸爸的妈妈。”
女儿的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关了火,带着晓雅去了医院。
病房里,婆婆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扭过头去,不看我。
“妈,你怎么样了?”我走上前,轻声问。
她没理我。
我也不生气,默默地给她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晓雅则乖巧地给她削苹果。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照顾她。喂她吃饭,给她擦身,陪她说话。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和沉默,到后来慢慢地,也会回应我几句。
这天晚上,晓雅回学校上晚自习了,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婆婆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惠敏,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正在给她掖被角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偏心,觉得我迷信。”她叹了口气,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其实……我不是真的信那些东西。”
我惊讶地看着她。
“你公公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建国和建军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怕啊,我怕他们没出息,怕王家在我手里败了。有一年,建军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我到处求神拜佛,有个算命的瞎子告诉我,建军的命格好,是大富大贵的命,但年轻时有坎坷,需要家里的贵人帮扶。他还说,他的生日尾数是六,是吉数。”
内心独白之一: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震。我一直以为她的迷信是源于无知和偏执,却没想到背后藏着一个母亲如此深沉的恐惧和期盼。她不是在信一个数字,她是在信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承诺,一个能支撑她走过艰难岁月的希望。我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忽然就有些释然了。
“从那以后,我就把这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婆婆继续说,“我总觉得,只要我信他,只要我帮他,他就能好起来,我们王家就能好起来。我不是不疼建国,也不是不喜欢晓雅。只是……我太怕了。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建军身上,是我……是我把他给惯坏了。”
她说着,老泪纵横。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都过去了。”我说。
她抓住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冷而颤抖。“惠敏,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你是个好媳g妇,是我老糊涂了。”
这是我嫁到王家二十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真诚的道歉。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们婆媳俩,在那个安静的夜晚,第一次真正地敞开了心扉。多年的隔阂与误解,在这一刻,终于冰雪消融。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王建国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妈,惠敏。”他看到我们俩握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
“建国,你回来了。”我站起身。
他走进来,先把一个背包放在地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递给我。
“这是什么?”
“我找到建军了。”他说,“他把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逼着他去自首了。这是派出所的报案回执。钱……是要不回来了。但是,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回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建国,那你……”
“我没打他,也没骂他。”王建国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我只是告诉他,他毁掉的,不只是钱,是一个家对他的信任。惠敏,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从今以后,这个家,我来扛。”
内心独白之二:他变了。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子,不再是那个遇到问题就逃避的丈夫。他眼神里的坚定告诉我,他经历了一场真正的蜕变。虽然我们失去了二十万,但我好像……找回了一个丈夫。
他走到病床前,看着他母亲。
“妈,以后别再信那些了。我们家的好日子,得靠我们自己踏踏实实地挣,不是靠一个生日数字。”
婆婆看着他,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进病房,照亮了我们一家人劫后余生的脸。
内心独-白之三:那一刻,病房里很安静。我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看着婆婆悔悟的泪水,心里百感交集。一场巨大的家庭风暴,似乎终于要过去了。虽然留下了满目疮痍,但也让我们每个人都看清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许,这就是成长吧,无论是对建国,对婆婆,还是对我自己。
第七章 暖阳入户
王建军因为涉嫌诈骗亲属财产,被判了刑。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但谁都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我们家的生活,在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地震后,开始缓慢地重建。
王建国比以前更努力了。他白天在单位兢兢业业,晚上和周末的时间,都用来开网约车和送外卖。他不再抱怨,也不再唉声叹气,只是默默地用汗水来偿还他犯下的错。
每个月底,他都会把挣来的钱,一分不差地交给我。
“惠敏,这个月挣了四千五。离还清你的钱,又近了一步。”他把钱递给我时,眼神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实的安宁。
我把钱收下,然后会给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卧上两个鸡蛋。
“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是冰冷的隔阂,现在是一种温情的默契。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婆婆出院后,也像变了个人。她不再提什么“命好命坏”,也不再念叨那些生日尾数。她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每天帮我做做家务,接晓雅放学,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饭桌上,她总是先给我和晓雅夹菜,嘴里念叨着:“惠敏工作辛苦,多吃点。晓雅学习累,多补补。”
有时候,我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
晓雅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很好,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了。学费的问题,因为我评上了优秀教师,奖金加上学校的补助,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部分,王建国用他兼职的钱,也给凑上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们一家人,包括婆婆,都激动得流了眼泪。
王建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低声说:“惠敏,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这个家。”
我摇了摇头,眼泪滑过脸颊。
内心独白之一: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烟消云散了。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劳累而略显佝偻的背,我知道,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悔改和担当。家是什么?家不是一帆风顺的港湾,而是一艘能在暴风雨后,彼此扶持着修复前行的小船。我们失去了钱,却找回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送晓雅去大学报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阳光透过火车的窗户,暖洋洋地照在我们身上。
晓雅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妈,我觉得我们家现在真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真好。
王建国坐在我们对面,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婆婆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晓雅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火车缓缓开动,载着我们的希望,驶向远方。
生活,就这样在平淡而真实的日子里,缓缓流淌。
转眼间,又是一年冬天。
这天是周末,外面飘着小雪。我正在厨房包饺子,王建国在客厅拖地,婆婆戴着老花镜,在给晓雅织毛衣。电视里放着新闻,屋子里弥漫着饺子馅的香味和淡淡的暖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亮堂堂的。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
内心独白之二:什么叫“晚年最辉煌”?我以前不懂。我以为是拥有很多钱,拥有很高的地位。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辉煌,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而是经历了风雨之后,一家人还能像这样,围坐在一起,包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是彼此的理解,是相互的扶持,是这平淡日子里,每一寸温暖的阳光。
“惠敏,饺子包好了吗?我肚子都饿了。”王建国拖完地,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就快好了,馋猫。”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轻声说:“惠敏,有你真好。”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头发里也夹杂了几根银丝。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也刻下了成长和担当。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
人好,真的比命好更重要。因为好的人,懂得珍惜,懂得悔改,懂得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好命。至于那些生日尾数,生儿生女的福气,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福气,是风雨同舟,是劫后重生,是此刻这满屋子的饺子香,和身边这个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的人。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辉煌的晚年。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