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扩大农业学大寨的成果，还为了推行农业生产机械化，县上拨给每个公社几台20马力拖拉机的购买指标，县财政给每台拖拉机补贴1000元人民币。也许是出于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县上发了话：拖拉机驾驶员原则上要求是女性。

为了扩大农业学大寨的成果，还为了推行农业生产机械化，县上拨给每个公社几台20马力拖拉机的购买指标，县财政给每台拖拉机补贴1000元人民币。也许是出于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县上发了话：拖拉机驾驶员原则上要求是女性。

因为公社“蹲点”，所以三里洲大队理所当然地分到了一台拖拉机购买的指标。

拖拉机给三里洲大队带来小小的动荡。

遇到的第一个麻烦是谁出钱购买拖拉机。甘支书要九个生产队平摊一台拖拉机的钱，但队长们都不同意，有的说没有钱，有的说我们不需要拖拉机，还有人说自己队里没有人会摆弄那玩意儿。最后甘支书下令：大队加工厂负责购买，出大头，大队公积金出小头。

拖拉机买回来了。除开黑色的轮子，一身通红，十分喜气，但谁使用拖拉机又成了新的问题。

六七十年代的农村青年

大队加工厂虽然出了一大笔钱，但不愿意使用。加工厂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已有榨油厂、粮食加工厂、轧花厂、缝纫店、理发店等十来个单位，这些单位收入可靠，稳赚不赔，而拖拉机只是一个“裸机”，还需配套犁、耙、播种机、收割机等农具，需要大笔银子，关键是花费银子后不能产生效益，公社农机站的惨淡经营已经做出了榜样。因为三里洲讲究精耕细作，所以许多活路拒绝机械操作：棉麦套种的麦子根本不能使用收割机收割，播种机播种小麦把田头地角弄得一团糟，生产队要额外进行手工补种，拖拉机中耕或压死田头的棉花，或把正在茁长成长的棉花连根拔起。公社农机站的拖拉机一直闲置，时不时下田耕地，靠的是公社干部的行政命令和农机站站长的私人关系。

养猪的女知青

加工厂讲出自己的理由，甘支书不得不再集合生产队长开会。队长们自然是推来推去，会议不欢而散。队长们有自己的想法：大队加工厂出了钱，以后拖拉机肯定要拉公差，白干活不给钱；再说，一个生产小队养不起一台二十马力的拖拉机，光烧油就是一笔大开支，何况购买柴油还要计划，一台“6—8”马力柴油机就足够了。扯来扯去，最后公社蹲点干部发话：拖拉机给三里洲村，不要也得要！公社革委会大声质问：三里洲五队不搞机械化谁搞？三里洲五队的妇女不顶半边天谁顶？

甘队长是精明人，与大队干部讲了两个条件：第一，三里洲五队不要拖拉机的产权，接受拖拉机可以，但拖拉机不能派公差，不能白干活不收钱；第二，像其他大队那样，对拖拉机进行改装，让拖拉机能够抽水打麦子碾米。大队干部答应了甘队长的条件。

拖拉机在大队是烫手的山芋，但在三里洲村却成了香饽饽。谁当拖拉机手成了另一种问题。

三里洲村人都觉得人民币上画的女拖拉机手神气、风光，但从未想过自己村里有女人开拖拉机。三里洲村的女孩从来不敢想象开拖拉机之类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机会居然从天上掉下来了，因而大家心里都莫名其妙地痒痒起来，都跃跃欲试。

人民币上的女拖拉机手

竞争拖拉机手，比上次入选铁姑娘战斗队的竞争还要激烈。有话份的人们提出了种种竞选条件。有人向着冬雪说话，说女拖拉机手必须是读过中学的，但马上有人反对，说：开拖拉机光凭学问不行，还要力气，还须吃苦耐劳。——话中有话，一下子就把推选冬雪的人怼了回去。别有用心的人又说开拖拉机的女孩将来要嫁在本村，但这个条件马上被否定，人们说嫁到哪里，那是以后的事情，不能作为候选条件。不过人们在根红苗正这一条件上达成共识。

甘队长带着革命群众的意见与蹲点干部反复磋商，最后拟定遴选拖拉机手的三个基本条件：一是出生于贫下中农家庭，二是至少读过三年书，三是有力气启动拖拉机。用这三个条件一套，有十来名女孩入选。

生产队群众大会

事实证明，是否有力气启动拖拉机，成为最后谁当拖拉机手的硬杠杠。

测试在禾场上进行。有人丢下手中的活计前去围观，完全不在乎队长的厉声呵斥。

看到人多势众，胆小的女孩临场退却，最后只有五六个女孩上场。加工厂派来的人先示范：把一根小绳子绕在拖拉机启动机上面的一小轮子上面，然后用力拉扯，小机器屁屁屁地启动，接着再拨动一个小把柄，启动大机器。

用小绳子拽扯启动机这个动作需要右臂的爆发力，几个文气女孩的臂力不够，扯得动绳子但拉不响机器，红着脸跑了，还有一个女孩拉响了启动机，但被那屁屁屁的响声吓蒙了，最终未能启动大机器，有人笑着说这个胆量开不了拖拉机。最后合格的只有三个女孩：娇娇、冬雪、桃英。

新生事物

接下来是最具挑战性的测试：直接用大摇把启动拖拉机。事实上这种测试已经超出了女性的生理极限，但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甘队长期待的是仅有一个女孩通过测试，否则，三里洲村又要干大仗了。

加工厂派来的人先示范：左手握住机器上的一个小手柄，右手握住摇把旋转。做示范的师傅说：关键是右臂用力摇活机器，左手在机器转速最高的时候扳下手柄，放下手柄后右手还要拼命摇两三圈。冬雪见过世面，不怯场，主动要求第一个测试。她把握住了要领，可惜气力不够，扳下小手柄后就摇不转了，机器咳嗽一声，吐出半口黑烟，不动了。娇娇更秀气，根本摇不转机器，红着脸退下场。

桃英上场了。她岔开双腿，摇动机器时全身用力，身子上下起伏，那奔放的架势显现男人的粗犷与张扬。她摇活了机器，喷油嘴发出噗噗的喷油声，有节奏的声音十分动听。她在自己力量的最高点时扳下小手柄，随后左手飞快地落在摇把上，双手握着摇把，身子又起伏了三下——又摇了三圈，这是最关键的三圈，机器吐着黑烟吼叫起来，人们鼓掌欢呼……

做示范的师傅摇着头，自言自语：少见少见，两条胳膊摇机器，腰受得了？

没有任何争议，桃英当选拖拉机手。

来源：老周闲游/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