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志愿军第二十军第六十师第一七九团一营在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中，担任阻击美陆战第一师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增援被围美军的任务。这是该营副政治教导员杨石毅战后整理的日记摘录。“咸南”即“咸镜南道”，指的是长津湖地区。
原信阳陆军学校校长杨石毅然
杨石毅咸南战役日记
原编者注：志愿军第二十军第六十师第一七九团一营在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中，担任阻击美陆战第一师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增援被围美军的任务。这是该营副政治教导员杨石毅战后整理的日记摘录。“咸南”即“咸镜南道”，指的是长津湖地区。
（一）战斗前夕
在南星洞的生活越来越艰苦。不管怎样艰苦，大家仍愉快的准备迎接战斗任务的到来，上级在忙于了解敌情，找寻战机，我们在忙于巩固、提高士气。
当时的形势很紧张。麦克阿瑟发起的所谓“结束朝鲜战争，回家去过圣诞节的总攻势”，竟敢盲目的将20多万炮灰集中起来，摆开了一条长蛇阵，向着鸭绿江推进，东路已近惠山，西路已近新义州，中路已近楚山，但进军的速度却又表现了贼胆心虚。
我们的战机将成熟。团委书记（团政委）张政委在18日上午召集连以上干部作了战斗动员报告。大意是这样的：这次战斗，我们二十军担任了最光荣而艰巨的“斩蛇腰”任务。因为敌人摆开了前实后虚的长蛇阵，我们就要斩断它，让麦克阿瑟在地图上将目标中国的箭头改一下，改为目标海洋，目标釜山。但不可否认敌是近代化的机械化装备，比起我们手里的步枪、刺刀、榴弹（手榴弹）、炸药强得多。但是朝鲜的气候，地形，特别是这次作战的地形对机械化是不利的，何况我们有百倍的信心去战胜任何困难，我们都是有着高度政治觉悟，阶级观点的人民战士。上级首长号召我们，只要在战术手段上做到“一稳三要四快”，就一定能战胜钢铁，一定能消灭美国到朝鲜来的“免费旅行家”。最后，张政委提出“我们要打好出国作战的第一炮”的口号，标志着上下一致的决心。
听了政委的报告后，连、排干部忙于研究教育“一稳三要四快”的战术手段，部队在响亮的“打好出国作战第一炮”的口号下进行了间接性动员。
同志们明确了“斩蛇腰”的战斗任务后，大家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紧张而愉快的气氛，这样表现并不是他们有所顾虑，而是表现出他们的内心真在盘算着：我如何将在鸭绿江北岸宣示的誓言贯彻到出国作战中呢？我知道战斗是出生入死的场所，但如何去找个死后“美名不朽”，生时“立功受人敬”的战机，向党、向毛主席、向祖国人民表现我的忠实呢？有着这种内心斗争的同志，他们的脸上是紧张而愉快的，这点我是过来之人，所以知道的。但是不是在部队里能一概而论呢？不，每一次战斗动员后，也会有极少数极少数的同志产生可耻的保守思想，这种同志当时的脸上决不是紧张而愉快的表现，而是垂头丧气，装病装傻，或者是无穷的乐观表现，以此来麻痹领导和群众的警觉。但当时我们营里，我所见的都是前者的表现，没有一个后者的表现。
我那亲密的战友，青年团员徐忠启同志，他就是许多自动的打报告，要求给予艰巨而光荣任务的人之一。他得到连首长的允许后亲自将报告条子交给我，上面写着：“……要求上级大胆给我战斗任务，不管怎样艰巨，我们有决心去完成。如果我为中朝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请上级根据我的表现批准我入党……”我看完后，伸出左手紧紧的握住他的右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有力地说出“很好”二字。
花蕊大的雪球纷纷飞在廿四（1950年11月24日）的深夜，我们出发了，哪里有敌人，哪里是未来的美国兵坟场？对，我们就是向着这个方向，翻越了海拔两千两百米的雪寒岺，又通过柳潭里，进入前哨阵地——食里。各连送来的宿营报告，没有一个掉队的，这使我多么高兴啊！
就在那里我们又进行了战斗直接动员，将上级传达下来的作战对象的情况告诉了部队，使同志们明确了：我们的（作战）对象是美国的海军陆战一师，美国自称出国过三次，具有一百多年建军历史的“皇牌军”。
听！枪声已四起，炮膛已吼叫，战斗在11月27日打响的。
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经过要图
（二）二十七位烈士永垂不朽
27日晚我团主要任务是：出击乾磁开，切断南北敌人的联系，保证兄弟部队顺利歼灭下碣隅里一线的美陆战一师。本营担负团的主攻任务，但想不到刁滑的敌人为了逃避他的被歼命运，早已溜走了。我们在深夜10时许到达攻击出发点东洞，迅即整装，向指定方向开始搜索前进，却扑了个空，12时左右，我们一枪也不开的占领了乾磁开，只得撤回东洞附近的高山隐蔽待命。28日敌人乃无丝毫动静，在我们的头顶上只有成百架的飞机在盘旋，轮番的轰炸扫射着我们附近的山路、村庄，同志们看着它嘲笑的说：“拉你的肚子吧，老子在这里睡觉。”天黑了，我钻进了石缝，和通讯员统铺，由于疲乏之故，竟不知冷的甜睡了一晚。黎明时接到了转移的命令，我们被窝内坐起来，只见被上堆积了五六寸厚的白雪，我离别了热被窝就打起抖来，因为晚上没敢脱衣睡的缘故，但却自言自语地哼起顺口溜来了：
白雪当被盖，松针当地毯，
冷被挡寒气，地毯软又软。
天然岩石缝，胜过防空洞，
二人打统腿，甜睡了一晚。
一切为祖国，甘心这样干，
艰苦是荣誉，丰富我自传。
哼着哼着通讯员把背包打好了，他站起来对我笑个不停，我当他笑我哼的那一套了，因此也随他微笑起来，谁知他越笑越狂，伸手指着我的头，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追问他笑什么呢？他就压低了笑声说：“喜儿在山洞里住了三年才变成了白毛女，你只住了一夜就变成白毛男啦！”他又笑了。我觉悟了，原来我的头鬓上有雪，因为我人长，睡觉时盖了个脚就露了头，结果面孔躲在被里，头发还飘在被外，因此头发上也有了雪，已经冻了似的，起来的时候顺手戴上了帽子，就哼起来，弄得他笑疼了肚皮。
拂晓时我营接手了二营阵地，忙于布置火力，兵力。决定：一连向北固守1182.1高地，二连在该高地的东南方进驻一个排的阻击阵地，命二连八班担任警戒任务，在路旁监视南北敌人的动情，并须迅速破坏桥梁（当时三连归团直接指挥，固守在1478.5高地）。那时情况是这样的：在下碣隅里的敌人已被五十八师包围了，但在一七八团和我团二营的阻击下，敌人屡攻屡败。古土水的敌人企图救援下碣隅里突围，但在一七八团二营的英勇阻击下，敌人屡攻屡败，我们的 1236.5高地仍屹立未动，横挡着他们。而敌人在这阵地前丢下了大批尸体。我们奉令接替了二营后，争取着一切时间积极加强工事，为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而作好准备。
太阳偏西了，古土水（应为古土里）的敌人又聚集了，近百辆汽车和坦克向我们进犯，2时光景，敌人的坦克接近了二连八班的阵地。英勇的健儿们，镇定地等到它只离100米远之际，奋不顾身，老虎似的跑出了战壕，与敌人的坦克纠缠厮杀起来，在这紧急关头二连七班也主动地从侧面运动上来，配合了八班的反击，他们连寿副连长、华排长、宣排副共27名参加了战斗。他们将坦克放过去，把敌人汽车上的步兵截住了，没有一辆能前进一步，弄得敌人进退两难。其中第三、第四辆汽车上的敌人下了车，沿着公路两侧扑向勇士们来，猛烈的火力扫射着勇士们，企图逼使他们让路。但是，任敌人火力再猛，勇士们始终没有被压制，真正表现了中华儿女的特色，和共产党员、青年团员、革命军人的高贵品质。勇士们与数倍于己、火力优势的敌人激战了两小时，毙了于己三倍以上的敌人，击毁汽车一辆，企图逼我们让路的敌人反被逼着回去了，赢得了时间，使兄弟部队顺利歼灭了富顺里的敌人。然而，我们七、八班的同志，27位勇士，全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壮烈地殉难了。
恶战结束后，我和许多同志去看了一下，我看到了这些情形。八班的阵地在山脚下，离公路只七八十公尺，他们挖的都是散兵坑。他们为反坦克而离开了工事，因为打坦克是越近越好。这足以证明他们，虽然初和坦克战斗但没有害怕它。后来，大概没有反坦克的武器，以及敌人的汽车又接近了，因此，他们放弃了坦克，截住了汽车。这是对的。敌人的坦克没有步兵配合就不能单独作战。事实如此，他们放过去的坦克，被一连反掉了。我们又看到了27位烈士倒在血泊里的情况，他们的子弹已打完，榴弹已打完，每个烈士的小手指上还挂着三四个、一两个的铁圈。烈士徐宗启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一个榴弹。两个机枪组牺牲在公路两侧的小高坡上，离公路也只十多公尺。八班的机枪射手连同机枪都倒在公路的上面，可见他是奋不顾身的站着，端着机枪横扫敌人时中弹的。那一辆汽车，横在公路上了，敌驾驶兵像瞌睡似的扑在方向盘上，驾驶室右边踏板下，是寿副连长那只木壳枪，寿副连长仰天倒在公路上。可是这辆汽车是最先的一辆，它后面的汽车逃了，它也想向后转的时候，寿副连长就爬上去把驾驶员击毙了，与此同时寿副连长不幸中弹。这位远在祖国解放战争豫东战役中漂亮的完成爆炸任务，战后荣获“全军一级人民英雄”，及“爆炸大王”光荣称号的寿志高同志，不及下车就仰天倒下了。那汽车上的美兵尸体有十多个，他们都是侧身的、仰天的、紧攀着栏板的。坐凳上放着弹梭子，在他们中间有四五个手榴弹爆炸过的黑圈，汽车的两侧的公路旁扑着八班的3位勇士，徐忠启就是其中之一。可见这些美国少爷兵在汽车上打了3个小时的哆嗦，吓破了胆似的围着栏板作防御，结果被我们两个勇士送上了5黑麦色（手榴弹）他们就跟着上帝回老家去了。我们又沿着公路向南，边走边看了一番，七班和八班的一部分同志稀疏地牺牲在公路两侧，走了100公尺左右就看到了华排长和七班长的殉国情形。华排长的卡宾枪已倒拿着，枪托上有些血印和脑浆，他旁边躺着一个美国兵，脑袋已裂开了。七班长已没有汤姆枪了，拿着血淋淋的卡宾刺刀，和一个高个子的美国兵抱在一起。美国兵的手里拿着支手枪，看来是个尉官，他的肚子上已有两个刀印。被消灭的美军这可想而知了，我们的七班长已弹尽，用敌人的卡宾刺刀扑向敌人肉搏起来，将他戳了两刀，第三刀还没下去，被他的手枪打中了。终于，这27位烈士是弹尽不退，英勇顽强的打退了敌人，保证了富顺里的战斗全歼了敌人。
傍晚，我们派了两个班将烈士们安葬入土。
安息吧！敬爱的烈士们，你们的鲜血换来了乾磁开敌人被全歼，你们的生命换来了祖国人民的安全，朝鲜人民的解放，你们的精神永垂不朽。世界人民会将你们的伟大事情永远歌颂！
战后，师党委赠七、八班各为“战斗模范班”的光荣称号。现在继承着这光荣称号的七、八班同志，一致决心，保持荣誉，争取功上加功。战前给我看报告的青年团员徐宗启同志，党追认他为光荣的共产党员。
珍藏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博物馆的杨石毅抗美援朝笔记本，国家一级文物。
（三）我去受降
在我们营里，和27位烈士同样英勇奋战，不惜流血伤亡的范例不胜一举，每个指战员将抗美援朝的决心在战场上变成了英勇顽强，沉着机智的表现。因此，虽然和现代化装备的美帝初次交手，但胜利总归是我们的。
11月30日晚上，古土水逃向乾磁开去的400多美国兵，还有75辆汽车和坦克，被我营和二营前堵后插的使他陷入了包围。9时光景，我们组织了猛烈的冲锋，打得敌人哇哇乱叫，混乱不堪。这时我们从俘虏中找到一个会讲几句中国话的美译官，我们就利用他展开了政治攻势，叫他向包围圈内喊话，他就喊了几句，果然灵光。敌方不一会开来了一辆吉普车，4个美国兵夹着两支卡宾枪下了车，通讯班长杨锡林叫他们放下武器，他们驯服地把枪放下了，杨锡林带他们进到营指挥所开始谈判。巧在这4个人中有个李匪军的官，他就成了谈判中的翻译，双方在用笔写，做手势的进行着谈判。教导员在纸上写了“缴枪不杀，宽待俘虏”八个大字，要他们责令士兵投降。他就提了四项要求：一、不杀他们；二、将来释放他们；三、给他们休息睡觉；四、给他们写信回家。当时我们全部同意。事实上这四项要求将他们是厌战的少爷兵，他们是被骗过来的……都一一告诉了我们。这些要求没有阻碍谈判，我们自然同意。但是，最后他们却提出要到六点半钟实行投降，这一点我们就不答应啦！明明他们还想等到天亮时，还有增援部队来解他们的围。因此，教导员在纸上写了“限半小时内放下武器”。
他们回去了。营指挥所用的军用台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半点钟已经过去，敌方没有任何回音。我们就又无情地展开了猛烈的火力，打一阵停一会儿，这就叫“政治攻势必须要军事压力来配合”。敌人看到没有办法来拖延，只得又来两个军官，请我们派代表去受降。我和指挥所的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高兴的微笑，相信当时每个人都会这样想：“美国兵，哼！机械化也向步枪、手榴弹投降了。”我正在考虑受降任务交给谁的时候。通讯班长杨锡林同志在旁边插进来说：“报告，我去受降，我去受降好了。”打破了我们的思考。教导员和营长不约而同的回答了他：“好，你去，要提防万一……”
杨锡林跟着他俩去后，约半小时，他回来了，紧跟着，美国兵就成群结队的一批批前来投降了。其中有一批近20个人，走过来的动作像出操一样整齐，各个都紧缩着头，高举着双手，脑前挂着空枪套。只要我们讲句话或摇动一下枪，他们就急忙的摆动空枪套，表示已经解除武装了。这些表演逗得我们的同志都笑起来了。不知哪个说了这么一句：“美国兵在杜鲁门的精心培养下，麦克阿瑟的大力教育下，的确是正规化的部队，投降动作都受过相当时间训练的。”“起码两个月”，另一个人接上这一句，引得大家更加好笑。
杨锡林同志走进指挥所时还笑个不停，人们都围住了他，要他把单独一人进入敌阵地受降的经过讲给大家听。这时他耐住了笑声一一的谈了：“当我看到营首长在讨论哪个去受降时，我就感到这是一个万一不测的艰巨任务。如果让一个干部去，那是不妥当的，我是个班级骨干，是党员，牺牲我是完全可以的。”当他讲到受降情形时，忍不住笑了，边笑边谈着：“我将卡宾枪子弹上了膛，提防他们搞鬼时就一个换一个也好的。我进入敌阵后，看到那个美国兵本来就是一副苦脸，看见我一去，好像投降有了保证而十分高兴。但到处都很混乱，汽车横七竖八的停着，没有一个全副武装系在身上的，许多敌人都把枪放到一边，寻自己的东西去了，伤病在呼唤也没有人理会。只要我方一有枪响，他们就抱着头往里钻，带我去的那两个敌军官当我是了不起的首长似的，驯服的听从我的指挥，陪着我从中间走到北头，又从北头走到南头。我看到一批美国兵肩上还挂着枪。我就作手势要让他们放下武器，又作了个手势叫他们向我们阵地走来。我一说他们就一一照办。我看到有些还在挖工事，就随手拿了一把铁锹摆摆手，美国军官见了，向旁边的军官咕噜了一阵，以后就没有锹声了……就这样我回来了，他们就跟着我来了。”
抗美援朝时期的杨石毅（图源网络）
（四）胜利的来源
11月已完结，12月已开始。激烈的战斗对我营来说，已经过去，未来仅是收拾收拾残敌而已。整个咸南战役已奠定了“我胜敌败”的命运。
记得战前张政委动员报告中说：“……叫麦克阿瑟在地图上将目标中国的箭头改一下，改为目标釜山，目标海洋……”这句话现在已不是只能听不能看的话了，而是变成了能看的实际事情了。你看，漏网的那些残兵败将，多么狼狈的在往南逃跑，敌人的飞机为了掩护其地面部队的溃退，比前几天配合进攻还疯狂，更盲目的到处乱炸扫射。
一日，我营奉命移至下马岱里一线担任阻击任务，防止残敌于此夺路而逃。在那里并没有战斗，这是空隙时间。部队隐蔽在防空洞工事内休息待命。营指挥所内的工作也转向调查、统计部队的伤亡及现有的力量，与设法筹粮为主了。
人所皆知，咸南战役是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中，在战前已断粮的情况下展开的。咸南战役的胜利来源之一，就是毛泽东的战士不仅发扬了英勇善战的英勇传统，而且是熬过了饥寒交迫。
记得咸南战役中，我营在战斗中伤亡的数字并不大，而冻伤的却有174名。许多同志冻得失去了知觉，但仍英勇地战斗着。机枪连有个李茂同志，在某山顶配合步兵杀敌时，敌人冲上了山，而他的手却不能扣那扳机去射击敌人，急得他哭了，后来他用劲一扣把敌人打垮了。战后连队将他送到营部来，准备转送后方休息去，我见他手脚全都冻烂了，血水在滴，骨头可见，不用问他已受尽折磨了，但他仍然微笑着躺在担架上。
“多天连续的在山上，马达声似的寒风无情地吹打着他。两脚整天浸在冰雪里，两手还要做工事，自然容易冻伤的。”我这样想。想着想着热泪涌入我的眼眶，亲爱的战友冻成这样怎能不让人难受呢？我弯下腰，按着他的肩膀，用安慰的口气问他：
“李茂同志，你痛苦吗？我们准备送你到后方休养去。”
“不，副教导员，我不痛苦，我完成了任务，我感到愉快。我难过的是，因为我冻伤了，要与大家分别了。”他这样回答着我，眼眶里亮晶晶的涌出了热泪。
“对，我们相处在一起，把敌人打败了，我们胜利了。你也不要为离开部队休养而难过，要知道胜利就是用我们的牺牲换来的。你说得对，你应该为你坚强而完成了任务而愉快，安心休养去。”我又这样安慰他。我转身写了张介绍条，叫担架员们将他送走了。
与此相同的例子不胜一举，我觉得这也是我们胜利的来源之一。毛泽东的战士就是这样战胜了严寒，战胜了敌人。
我记得那天，通讯员小王拾来了冻的地蛋（土豆），关切的对我说：“副教导员，你肚子饿了，你先吃吧。”
“不，小王，你吃，我不饿。”事实上我已两天没有吃了。但是我知道小王他也和我一样，我不能只顾自己应该先照顾下级。因此这样回答他。
“教导员，你的工作责任重大，饿坏了可不行。你先吃吧，我再去想办法。”小王还是这样照顾我的说着。
我被他的行为言语，感动得鼻子孔发酸，使劲控制着热泪的涌现。但不知怎么的，大概小王看出我那眼眶闪亮，他呆住了。我目不转神的盯在小王脸上，发现他那闪闪有关的两眼中也有了水花。
“小王这样吧，我们一道吃吧。”还是我想出这个主意，打破了四只眼睛互视着的沉静空气。
“好，那么你吃4只，我吃3只。”小王才微笑的开了腔。就这样我们才开始吃。“小王，你从小以来，吃过这样的生地蛋没有？”我指着生地蛋开问起来。“没有，因为我们家乡不产地蛋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生地蛋还比我从小给地主家干活时，吃的冷菜冷饭好得多。因为吃菜饭要挨打挨骂。今天吃生地蛋是为了朝鲜、祖国、世界和平，是光荣的。所以生地蛋是好吃的。”小王用严肃的口气回答我。我是了解小王的，过去我们一谈起他的出身经历，他就会悲伤起来，因为他受过地主的残酷剥削，所以我就再不和他扯了。只是想：“我们的斗争，就是为了改造社会的阶级斗争。今天朝鲜的战争，还不是我们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吗？我们每个同志都像小王一样发挥了无产阶级的英勇顽强，不屈不挠的精神，我们首先克服了饥寒交迫的重大困难。因此，取得了胜利，这也是胜利来源之一。”
地蛋吃完了，我顺手拿起一张战地刊物——油印的前锋报看起来了。其中有篇文章我还能记得呢。它刊登着：“1806高地的二连的一个战士，在某山与美陆战一师浴血战斗中，被敌人的炸弹炸伤了，他知道自己挂了重彩，生命没有保障了，在断气前，他还掏出日记本子，亲热的看着日记本上毛主席像，直到断绝了呼吸，日记本还拿在了手里。”的确，我们每个革命军人，就是毛主席的战士，我们的歌声中，高唱毛主席是太阳，是指南针，我们跟着他，他领导着我们，永远走向胜利的方向。咸南战役的胜利，还不是因为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毛主席就是我们胜利来源的主要因素。
杨石毅咸南战役笔记手迹
（五）战役宣告胜利结束
我们在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克服了饥寒之苦。半月来的战斗，至12月12日左右，战役宣告结束了。兄弟部二十六军担任了乘胜追击的任务，将敌赶过了三八线以南。
我们在12日的晚上，奉令移至下碣隅里一侧去战备休整了。沿着公路走上了黄草岭尖顶，在那里我们看到30多个朝鲜的男女老少躺在血泊里。躺在距公路只是50多公尺的山脚下。这是野兽们将朝鲜居民集体屠杀案之一。你看，30多个被害者怎么都躺在约20公尺宽的圈子里，离被害者50公尺处，怎么有一堆子弹壳，难道还不是野兽们用机枪把他们扫死的吗？最凄惨的是，被害者其中有五六个朝鲜的母亲，她们的怀里还抱着身亡的孩子。其中有两个约两岁的婴儿，还含着母亲乳头。就这样和她们母亲，一道遭受了死难。我看到这幅惨景，热泪又不自主的流上了脸皮。因为我想到：“哪个同志没有父母兄弟，哪个同志的父母兄弟能容忍被法西斯的强盗残害呢？什么是抗美援朝，抗美援朝就是不让黄草岭的惨状发生到鸭绿江以北去。”这几句想法，后来我常引用为工作中的鼓动词。
当我们到达下碣隅里后，由于粮食还不能运上来，因此上级将缴获自美军的食品，大批的分发下来了。我们每当吃着麦克阿瑟运输队长送来的罐头食品时，还能观赏着周围的战利品，什么坦克呀，汽车呀，大炮呀！应有尽有，的确是引人入目。想到这都是我们大家流血流汗换来的，自然是兴奋万分的。
我还记得就在那里驻住时，和营长教导员三人，曾在陆一师师部门口的B - 29型轰炸机旁，以胜利的愉快笑容，拍摄了永远作留念的照片。
1月5日，部队奉令开往五老里一线去战备休整了，我们大踏步地离开了自己作战过的战场。（选自2020年第10期《军事史林》）
链接：新四军中走出来的未授将衔军以上首长（182）——杨石毅
来源：赵连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