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无论节目还是生活,两人常常彼此提及,形影不离。嘻哈第一次登台,王越在底下疯狂鼓掌;王越彩排时掉眼泪,嘻哈帮她擦。
原创三花新世相
2025年09月14日 20:28上海
一个美好的故事:她们共同站上了领奖台。
嘻哈和王越,亚军和季军,今年《喜剧之王单口季》里抢眼的演员,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我们在九月初与嘻哈和王越通了电话,聊了聊这段浓度极高、令人好奇的友谊。
无论节目还是生活,两人常常彼此提及,形影不离。嘻哈第一次登台,王越在底下疯狂鼓掌;王越彩排时掉眼泪,嘻哈帮她擦。
嘻哈外放,王越内敛。嘻哈是当代“女侠”,控诉空姐着装不合理,替被职场性骚扰的朋友发声。王越是坚强成长起来的女儿,打过十几份工,熬过命运的苦,终于能说出 “妈妈,这个家里没有人需要再跑了”。
嘻哈和王越一起等待决赛结果
因为采访是分别进行的,我们得到了一些特别的视角。
第一是语气。她们拥有相似的四川口音,有劲,笃定,斩钉截铁地说对方“很好”:
“嘻哈很好,嘻哈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
“王越很好,王越本来就很好,比王越自己以为的还要好。”
“跟她做朋友,是因为我想对她好。”
第二是用词,用词最能反射出一段关系的重量。她们给人的印象并不脆弱,嘻哈行侠仗义,王越的口头禅是“我有的是办法”。
但她们提到彼此,最高频使用的词是“心疼”,心疼到哭,心疼到“心如刀割”:
王越说自己没有童年,没去过游乐园,没收过礼物,小时候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睡在过道。嘻哈想把王越重新养一遍。
王越看到嘻哈洒脱表象之下的痛苦,哭着对嘻哈说,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养你,不想做空乘就不做了,你应该在更大的舞台被看见。
友谊是一种品质的交换。王越因为嘻哈变得勇敢,嘻哈因为王越变得放松。
采访时,决赛录制已经完成,但有个信息连王越都不知道——嘻哈告诉我们,如果人生只能保留三段记忆,其中一段绝对是跟王越一起站在决赛舞台的画面。“没有夺冠是很遗憾,但第一年就能到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我能跟王越一起,已经很不错了。”
嘻哈不知晓的则是另一个关于山顶的细节。去年冬天,她们一起去川西格底拉姆旅行,遇到“日照金山”,嘻哈很亢奋,在海拔 4000 多米的地方跑步,对着山大喊:王越,你会越来越好的!
“王越越来越好” 是嘻哈给王越的微信备注名,也是嘻哈对王越最常说的话。这是嘻哈的信念,嘴巴天天念的东西会得到显化,所以一定要多说好话。
那天,王越因为高原反应,正在远处头晕。所以在嘻哈的视角里,王越远远地听到了,笑了,故事就结束了。但王越告诉了我们隐藏的后续——她在天旋地转之中,小声回了一句,你也会越来越好的。
“我始终觉得人生在不停地流动……哪怕恋人也没办法长相厮守,更何况是朋友。但不管怎么变化,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这个祝愿也是我由衷会对她说出来的,越来越好。”
她们的脱口秀让人大笑,但内核始终是更沉重的东西。不公正的对待,忍气吞声的处境,生死,疾病,意外。像武侠片里的镜头,一个人赤手空拳环顾四周,总是精神高度紧张,因为四面八方都可能遭受攻击。但两个人就不同了,只需要背靠背一个动作,就能从中源源不断地感受到安全。
这也是这段友谊最动人的地方,两个女孩各自走过孤独的路,终于能够把后背交托给别人。
在她们的故事中,没有人是永远的女侠。遮挡风雨的伞,轮流握在两人手中。
如果有一天伞被吹走了呢?
“雨好大,风也大,可是好像那一刻,我们都不需要雨伞了。”
有嘻哈的地方就有王越,反之亦是如此。
大部分观众是在今年夏天认识她们的,但不管搜索她们中的哪一位,都会在大概三个帖子的距离里看到另一位。
她们填满了彼此生活的每一个缝隙,共享所有大事和琐事,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旅游,一起上节目,一起写稿子,一起失眠和崩溃到哭,然后一个把另一个从情绪的深渊里救出来。独自飞去其他城市工作时,她们永远会给彼此带小礼物。
嘻哈热衷于分享王越的梦话:“老子讲#@~……卡皮巴拉打了个车…热…端妃送花…”
王越兴高采烈发出来的今日喜事是:“嘻哈的小狗满十五岁了!!”
毫无保留地,从人品到性格,从内容能力到生活习性,这对朋友频繁献上最高的肯定赞美。
嘻哈反复强调“王越真的很厉害”,“她的优点可以单出一个综艺”。
王越给嘻哈的备注是“我的偶像嘻哈”,她说嘻哈的存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管是喜剧技巧还是能量值,都是 top。
她们讲话笃定,表达尖锐,导致很多人误以为她们是永远的战士。嘻哈讲空乘职业里的不公,讲职场性骚扰,王越讲痛经,讲妈妈的出走,两人先后遭遇部分网友的攻击。而她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急着为自己解释,而是急着保护对方,保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王越为嘻哈不平:
“为什么总是频频发出‘我不理解这个世上为什么有这样的刺猬/我不相信它做过的事情/好像编的/我不相信’这样的声音呢?她不过是一只你们没见过的刺猬罢了。没见过,可能是眼界太小。”
嘻哈为王越讲话:
“都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我不同意。那些在这样一个简单问题上还要故意误解别人的人,被端去撞树才是 ta 们的宿命! ”
她们相识于 2022 年 5 月,至今满打满算三年半。
故事的开端很奇妙,甚至足以被形容为一个“追星”故事。
王越第一次听到“嘻哈”的名字,是在她刚开始接触喜剧 1 个月时。同行说,成都有一个非常神奇、非常好笑的女演员,没有一篇逐字稿,但已经开了两个专场。
很快,王越第一次见到了嘻哈。一次拼盘演出,王越在剧场做志愿者,负责检票和引位,嘻哈是当晚的演员。看着在台上表演的嘻哈,王越笑到飙泪。她坐在观众席想,“我一定要认识这个女孩子”。
王越开始关注嘻哈的微博,给她发私信,看她的直播,直到有一天嘻哈在直播间突然念出了她的 ID,“WYer,是王越吗?”
从此通道建立,距离拉进。两人笑点一致,在私信里聊天时,总是发出像开水壶烧开一样的“哈哈哈哈”大笑。
某一天,嘻哈突然问王越,“我们两个确定不加个微信吗?”
王越第一反应是回避和自卑,她很正式地给嘻哈发了一段话,“我也很想加你的微信,但我想有一天我能跟你站在一起演出,一起站在舞台上,到时候我在后台再来正式地加你的微信。”
嘻哈只回了一句,“你等得了,我等不了,马上加。”
加上微信后,王越给嘻哈备注,“我的偶像嘻哈”;嘻哈打备注时,“王越”两个字后面紧跟着出现的联想词是“越来越好”,她毫不犹豫地点下去。
备注一直延续到今天,“王越越来越好”。
嘻哈是太阳。这是嘻哈的志向,给身边所有朋友“最敞亮的爱”。她把自己定位为“保护者”,要成为一个可以延展到无限大、最好无边无界的屋檐,庇护所有人。
一年前,她把所有社交账号的名字改成“嘻哈满堂”,是跟朋友们吃饭时一起取的。
定名字时,朋友问她喜欢吃什么,她什么都爱吃,朋友问她爱好是什么,她的爱好又太多了。最后,是王越问她,你觉得你生命中唯一不变的是什么?
嘻哈想了想说,“我唯一不变的就是你们都在我身边,嘻嘻哈哈,朋友满堂。”于是有了“嘻哈满堂”。
每个在成长过程里缺乏支持、独自行走的人,会理解这种吸引力。
用王越的话来说就是,她被嘻哈提高了自己的情感阈值——我竟然能被朋友以这样高的浓度爱着?
王越吃过苦。她 18 岁开始打工,做过十几份工作,端盘子,卖衣服,开洗鞋店,去酒店当服务生,被发到一份 S 码的衬衫但不敢开口更换尺码,开会开到中途扣子崩开,她哭着跑去洗衣房找阿姨帮忙缝上,然后再也没有脸回到后厨,只是悄悄离开。
父母感情不睦,母亲在她 4 岁那年离开,在她 18 岁那年出车祸,没有别人帮忙,只有王越自己,她一个人去交警大队定责,在医院办手续,打电话找亲戚借钱。也是在那个时期,王越意识到,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生存是她当下最大的问题,要先吃饱,要先跟妈妈有地方住,情绪可以先藏起来。
她后来剪了寸头,因为在需要交涉的场合,得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好惹”。她在节目里说“18岁的我,办法多的是”,这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我有的是办法”。
跟嘻哈成为朋友很久之后,王越跟她聊起了这些过往。
嘻哈的反应是,大哭。
嘻哈说自己心如刀割,“我不敢保证如果我经历王越从小经历的那一切,到现在还能成长为王越这么好的大人。”
而王越的关注点是,嘻哈连哭的样子也很强大,脸红红的,呈现的情绪只有心疼和气愤,然后眼泪就开始往外掉。
“嘻哈跟我说,应该早点认识嘛,如果我们俩小时候就是好朋友,她会更多地保护我。
我的感受是,现在认识也有现在认识的道理,也不晚。”
一个人孤独地对自己说“办法多的是”,和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从认识最初,嘻哈给出的就是最高规格的爱。
王越被前辈打击,被说“你这根本就不是脱口秀”,崩溃着给嘻哈打电话。嘻哈接电话时正在开车,听完来龙去脉,直接飙四川话“骂人”。王越听到,嘻哈替她不平的声音在车里荡起一层一层的回声。
一次同台演出,结束后演员拍大合照,王越下意识往最边上走,嘻哈心想,“凭什么”,一把把王越拽到旁边,摁着她在靠近舞台中间的位置拍了照。
还没太有知名度的时候,王越出去演出,俱乐部提供的住宿环境很差。王越给嘻哈发微信,“你看,这个马桶比我年龄还大”,嘻哈立刻回复,“你把位置发我,我重新给你订一家”。她想,不能让王越吃苦。
第一季节目之前,王越参加单立人的比赛,只要时间地点允许,嘻哈一定在现场。她要在现场大笑,要让王越和全场都能听到她“哈哈哈哈”的声音。
比到总决赛时,嘻哈刚好因为工作飞去了国外,她顶着时差给王越打视频,网络信号不好,王越听到嘻哈一卡一卡地跟自己说,“王越,没事”。
嘻哈给王越定制了一把适合她手型的吉他,还想带王越去一次游乐园,把王越重新养一遍,把童年补回来。
彩排妈妈“出走”的段子,王越流泪,嘻哈帮她擦眼泪
脱口秀演员小鹿形容王越的生活,是“在一个很小的黑洞里爬呀爬呀爬”,做喜剧之后,碰上一群很健康的人,爬出来了,遇到了很灿烂的阳光。
我们问王越,那个黑洞现在还在吗?
王越回答,那个黑洞,已经在我身后。
王越喜欢用“茁壮”这个词形容嘻哈。她觉得,嘻哈的身上的能量不是慢慢散发的,而是“当头一棒”,非常有力。像一棵茁壮的小草,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让她不用去过分修剪自己的枝桠,只是向上生长,所以长得格外好。
父母不阻碍嘻哈做任何事,家人对嘻哈说最多的话是“不要怕”。
成为空乘后,有一次,嘻哈跟爸妈一起参加婚礼。同桌中嘻哈辈分最小,出于礼貌站起来给所有人倒酒。大家都很客气,除了一个长辈突然说,“你让她倒嘛,她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嘻哈爸爸抢先一步发火,“她现在不是在上班,你要她倒,你就自己到飞机上去买头等舱的票。”
爸爸说,嘻哈身上有风的形状:
“原本我也想把你框住,但你的本质跟风很像。那我就不框你了,你就去吹你想去的地方,你就去发你的龙卷风。龙卷风发完了,你想平静的时候就会回归平静了。”
这成为嘻哈底气的一部分,也铺就她“女侠”的性格底色,她希望庇护身边所有珍贵的人,替大家做第一个跌跤和踩坑的人,替所有人“撑伞”。
但世界上没人有义务永远当“屋檐”,这是王越希望嘻哈知道的。
2024 年,王越参加了《喜剧之王单口季》第一季,回来特别坚定地对嘻哈说,“嘻哈,你一定要去上节目”。
“不用怕,这条路我已经帮你走过了,我可以告诉你要避开哪些坑。”
王越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嘻哈,不厌其烦地跟导演组的每一个人推荐嘻哈,谈天必会提到嘻哈这个人,她不想让节目组错过她,更不想让嘻哈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终于,今年,两人一起登上节目。第一期里,嘻哈作为新人亮相,王越比她紧张,在台下疯狂地鼓掌,高喊“嘻哈”的名字,每一处包袱都起立喝彩。
嘻哈第一次登台,王越为她欢呼
第二期录制前,嘻哈陷入焦虑,担心自己第二篇稿子让观众和同行失望,“自己接不住自己”。录制前一晚,她睡不着,靠在酒店床头默默流泪,把王越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比赛能把嘻哈锉磨到这个程度。王越就一直开导她、陪伴她,拍她的背,跟她开玩笑,“再哭明天上镜眼睛肿得比我还高”,把嘻哈拉出情绪漩涡。
嘻哈不熟悉线上稿子的规则,王越会一把把她的电脑拿到眼前,直接上手敲,边改边安抚,“你不要急,你看,把这段话缩一缩,这个词换一下就好啦。”
嘻哈觉得,王越有时比她自己更能先察觉她的情绪。很多人以为她是“不会累”的人,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再累也觉得“还好还好”。但王越会感知到她的不对劲,然后对嘻哈说,“累了就该回家休息”。
王越做过一件让嘻哈记了很久的事。
第一季节目后,王越有了一些知名度,某一天出商务,给她定了头等舱。在飞机上,空姐不小心把橙汁洒了一点在旅客身上,被对方抓住刁难。
王越看着空姐一直道歉和害怕被投诉的神情,一瞬间就想到了嘻哈。
下飞机后,王越给嘻哈发消息说,我不希望你每天继续在那种担惊受怕的环境下工作,你应该去更大的舞台。“你如果不开心就不要飞了,我现在有钱了。”
这是嘻哈第一次听到父母之外的人对她讲这样的话。
她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天呐,天呐”。
在朋友面前,嘻哈不再是唯一的保护者。今年夏天,王越跟演员漆漆一起上完开放麦回来,在路上遇到一对夫妻在推搡打架,小孩孤零零站在路边,王越非常大声地上去制止了那对夫妻。
王越说,如果换做前几年的她,未必敢直接走上前去出声劝阻。但她想到了嘻哈,想到了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嘻哈,非常会爱别人的嘻哈。
嘻哈的勇气传染给更多人,女侠不必永远当女侠。
嘻哈和王越都觉得,对方跟自己底色相同。嘻哈说她们都“不服输”,王越说她们都是独立的人,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路可走的人。
这是个动人的场景。两个女孩从不同的方向走来,发觉对方跟自己的相似,再并肩讲各自的故事,得到世界的掌声。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去年五月,王越第一次开了自己的专场。场子不大,200 个观众,灯光打开的一瞬,有观众高高把手举过头顶,攥起拳头为她打气,或者张开手为她鼓掌。
王越用了一个词形容,“山呼海啸”。她心里山呼海啸。
嘻哈说,喜剧是一件礼物。她最痛恨的是社会越来越冷漠,她最快乐的是发现她能稍微改变一些这种冷漠。她喜欢看私信,因为有人会告诉她,这是自己这一年来笑得最大声的一次,还会有人来定时更新自己的生活近况,我这一周找到了新工作,我下一周养了一只小狗。嘻哈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越来越好。
在今年的总决赛上,她们没能夺冠,但一起站上了领奖台,以亚军和季军的身份迎接漫天金色的纸花,眼含热泪。
但一个友谊故事的动人之处,往往不在结尾,而在开端。
我们可以重回两个季节。
第一个季节是冬天。今年年初,嘻哈已经决定要陪王越参加第二季节目的录制,一次演出后,嘻哈开车送王越回家,凌晨两三点钟,天气很冷,她们在小区门口告别,王越打开后备箱准备拿东西。
突然,嘻哈一屁股坐到后备箱里,转头看着王越:“今年我们俩真的要上一个节目了,我的妈呀,我完全不敢想象。”
然后两个人就在大街上演了起来。
嘻哈对着空气做自我介绍,大声喊道,“大家好,我是嘻哈!”
王越马上模拟台下观众的反应,疯狂鼓掌,疯狂抹眼泪。王越说,“我在下面肯定要哭的。”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区门口的天寒地冻里,畅想了很久。
第二个季节是夏天。
今年 5 月,第一期节目录制结束,出棚时已经凌晨五点,但嘻哈和王越一点都不觉得累。
上海当时正在下雨,凌晨的雨落在身上凉津津的,嘻哈王越一人找了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一起跑进雨里。
嘻哈把跟王越在雨中奔跑的照片发在社交媒体上,写道:
“雨好大,风也大,可是好像那一刻我们都不需要雨伞了。”
来源:安徽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