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夜色浓得化不开,凌晨两点钟的城市里,还零零散散亮着几盏灯,窗外晃动的光影在车窗上拉出一条条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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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色浓得化不开,凌晨两点钟的城市里,还零零散散亮着几盏灯,窗外晃动的光影在车窗上拉出一条条模糊的影子。
应澈言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色冷冷的,车子稳稳当当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跑着。
车里安静得要命,几乎能听见俩人一呼一吸的声音,偶尔温晚轻轻咳一下,或者不自觉地把搭在肩上的外套往里拽拽。
他没吭声,一门心思开着车。
车子慢慢停在她住的小区门口,应澈言头都没回,声音冷冷的,说了句:“到了。”
温晚推开车门,刚要站起来,突然停了一下,回头瞅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挺后悔让我住你家?”
“晚安。”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的,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疏离。
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车门。
应澈言盯着她那瘦瘦小小的背影,直到她拐进楼道看不见,才慢慢靠回座椅,拿起手机。
他下意识想给唐茉发条消息。
想说“我一会儿就回去”。
想说“你别瞎想”。
可手指头在输入框那儿悬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按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翻了个面,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踩了油门,车子又钻进了夜色里。
这一晚上,他没回家。
第二天上午,秘书打电话来说:“有个海外项目,临时得派个人去管,行程七天,明天就能走。您要是不想去,我这就给推了。”
应澈言正要拿水杯,手顿了一下。
他几乎从来没离开过唐茉超过两天。
他们在一起的快十年里,哪怕工作再忙,他也会抽空回家吃个饭,哪怕只是睡一觉。
他们的日子看着平平淡淡,可在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儿里,早就紧紧绑在一起,分不开了。
可这次,他犹豫了。
“去。”他小声说了一句。
秘书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行。”
国外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每天不是开会,就是调研,再不就是验收项目,时间过得飞快。
回国那天,他特意给她挑了条浅灰色的羊绒披肩,是当地一家手工店里的好东西。
“挺适合她的。”他当时心里这么想着。
清晨六点,飞机稳稳落地。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没让司机来接。
拖着行李箱,他一个人从机场坐上了出租车。
天还没大亮,街道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冷冷清清的,不像平常早上那么热闹。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她是不是还在睡觉?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给他留一盏客厅的灯?
门一推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他提着行李的手紧了紧,换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茉茉?”
他试着喊了一声。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答应。
他快步走进卧室,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像从来没人睡过一样。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里面空空的。
几乎是同时,他觉得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猛地拉开几个抽屉,唐茉常用的护肤品、耳环,还有她最喜欢披的那条围巾——全都不见了。
好像她从来没在这儿住过一样。
茶几上放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才慢慢走过去拿起来。
字写得清秀工整,笔触稳稳的,跟她性格一样。
“应澈言,我们分手吧。”
他站在那儿,纸条垂在手指头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又回头看了看客厅、厨房、阳台,连沙发缝都没放过。
没有她掉下来的头发,没有她常用的耳钉,没有她惯用的小发夹。
应澈言慢慢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照出他有点苍白的脸。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滑来滑去,却始终没敢按下去拨出键。
他从来没想过,唐茉会离开他。
可现在,这事儿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那条羊绒披肩还静静地躺在他的行李箱里,包装都没拆,连标签都没撕。
应澈言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空气都被抽走了。
他这才明白,唐茉不是闹脾气,不是冷战。
她是真真切切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把空荡荡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而应澈言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13章
京城的四月,阳光暖融融的,不晒人,轻飘飘地洒在城市的柏油路上,风里飘着点儿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让人忍不住猛吸几口这春天的清新空气。
唐茉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从车站走出来,才走了两步,一辆看着低调但透着贵气的黑色轿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驾驶座的车窗慢慢降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出来:“小姐。”
是吴叔,家里头的老司机了。他在唐家开车都二十多年了,从唐茉上小学那会儿起,就天天接送她上下学。
“吴叔。”唐茉嘴角往上翘了翘,声音柔柔地应了一声。
“小姐回来啦,太太可高兴坏了,一大早就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吴叔一边下车帮她搬行李,一边唠唠叨叨地说,“还说你最近瘦了,照片上看精神头也不如以前足。”
唐茉轻轻笑了笑:“我妈还看我照片呢?”
“那可不,太太经常拿着你微博上的照片给我们看,还说‘你们瞧瞧我们家茉茉多俊’。”吴叔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给她打开车门,“上车吧,咱们回家。”
车窗外是再熟悉不过的街景,京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的童年、青春,还有那些梦想,甚至那段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感情,都是在这儿开始的,好像最后也得在这儿画上句号。
唐茉靠在座椅上,嘴角还挂着笑,可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车子开进城南的别墅区,穿过一排排安安静静的法国梧桐,那栋她熟悉的别墅就出现在眼前。
浅色的外墙,错落有致的木质阳台,花园里种满了妈妈最爱的蔷薇,花瓣在春风里轻轻晃着。
她提着行李走上台阶,玄关的门几乎在她刚到的时候就开了。
唐母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家居裙,脸上带着笑,迎上来:“回来啦?”
“嗯。”唐茉点点头,像小时候那样,主动抱了抱妈妈。
“快进来,外面还有点凉。”妈妈拉着她往屋里走,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最近确实有点忙。”唐茉小声回答。
“回来了就好好歇几天。”妈妈轻声说。
客厅里,唐父正坐在沙发上翻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还是她记忆里那副沉稳又严肃的样子。
“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他说。
“想给你们个惊喜。”唐茉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爸”。
唐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几天。”
唐茉“嗯”了一声,低头换鞋。
没一会儿,厨房端出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全是她最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妈妈轻声问她:“最近演出多吗?累不累?”
唐茉夹了一筷子菜,轻声回答:“还行,后面有一场独奏会,不过时间还没定下来。”
父亲点点头:“时间定了跟我们说一声。”
唐茉顿了一下,笑着看了他一眼:“爸上次听我演奏,还是五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你刚毕业,现在都是乐团首席了。”唐母感慨地说。
他们聊着拉琴、演出,偶尔也说说妈妈的学生、爸爸公司的事儿,但谁都没提应澈言的名字。
唐茉没说,父母也没问。
她知道,爸爸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
不只是因为应澈言出身普通,更因为他太锋芒毕露了。爸爸曾夸他聪明、有野心、手段厉害,但也说:“我可以欣赏这样的下属,但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婿。”
他看着从小被他和妻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他爱你的时候,能为你付出一切;可一旦不爱了,也能轻易毁掉一切。”
那时候的她不信,也不怕。
她站在爸爸面前,语气坚定地说:“他不会。”
可是现在……
唐茉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
饭后,唐茉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久远的回忆扑面而来。
窗帘还是她大学时挑的浅蓝色,书架上摆着她拿第一个国际小提琴比赛冠军时的奖杯。床头那只瓷白色的音乐盒,是应澈言送她的礼物。
“你第一次给我拉的曲子就是这个,我一直记着。”当时他这么说着,轻轻捏着她的指尖,眼里全是骄傲,“我女朋友可是最棒的小提琴手。”
她低头看着那个音乐盒,指尖轻轻一拨,熟悉的旋律慢慢响起来。
那是她最常拉的一首曲子,旋律轻柔又舒缓,可现在听起来,却好像藏着点儿说不出的哀伤。
她想起了过去,每当她遇到挫折的时候,他总会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着,也让她觉得安心。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她一个人回京过年,他冒着大雪来看她。
他站在唐家门外,冻得双手通红,却还笑着说:“你爸会不会一见我就把我关起来?”
她笑着骂他傻,但还是偷偷下楼给他开了门。
那一晚,他陪她在别墅区外绕了一大圈,唐父后来问她去哪儿了,她撒了个谎,说去见大学同学。
那时候的她,是愿意为他说谎的。
可现在,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那条路。
唐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指尖轻轻拨着音乐盒上的小人。
她突然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
这种没有应澈言的安静。
但她知道,她得学会适应。
这才是她的家。
她轻轻合上音乐盒,靠在椅子上仰起头,喉咙里那股酸涩终于再也忍不住,悄悄涌了上来。
第14章
唐茉站在舞台正中间,怀里抱着那把琴,脑袋微微低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调试着音准。
这儿是唐家早些年出钱盖的艺术礼堂,音响系统和隔音设计那都是顶呱呱的。她每次在京市有重要的演出,差不多都会在这儿进行最后的彩排。
今天礼堂已经清过场了,跟演出没关系的人一律不准进去。偌大的场地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她手里的那把琴作伴。
她慢慢闭上眼睛,琴弓轻轻落下,音符就像流水一样,从琴弦上流淌了出来。一开始是低沉又安静的旋律,就好像月光轻柔地洒在了夜色织成的帷幕上,接着节奏慢慢加快,情绪就像暗潮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
琴音在礼堂的穹顶下面来回盘旋,就好像带着某种情绪在诉说着什么,一点点地拉着她的思绪,钻进了回忆里。
一曲弹完,余音还在她的指尖绕来绕去。
过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安静,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那掌声不紧不慢的,刚好打破了这片安静。
唐茉抬起头,往黑漆漆的观众席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时候,那儿居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坐在中排过道旁边,轮椅的扶手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冷冷的银光。他身形挺得笔直,神情稳稳当当的,五官长得特别俊朗,在阴影里显得更加深邃,眉眼之间透着一种不声不响的从容劲儿。
唐茉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把背挺得更直了。
男人察觉到她在看他,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本来我就是路过,听到琴声挺好听,就进来瞧瞧。”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声音低沉低沉的,“这琴声太打动人了。”
唐茉没吭声,只是稍微低垂了一下眼帘,静静地盯着他看。
男人好像感觉到她有点防备,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翘:“我叫谢庚礼。今天来这礼堂是给基金会查看场地的,本来跟负责人约好了,可她听说你在排练,让我等一会儿。”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轮椅,“我行动不太方便,走得太慢,一不留神就进来了。”
唐茉听到这个名字,神色稍微有点变化。
谢庚礼,她父亲以前提过。年纪不算大,可已经是谢氏慈善基金会的核心人物了,做事风格严谨,干起活来干脆利落。
她把琴收好,轻轻点了点头:“没事儿。”
唐茉的声音很轻,就跟她这个人一样,从来都不轻易把自己的情绪露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琴放进琴盒里,舞台上的灯光洒在她的侧脸上,那轮廓清冷清冷的,就好像周围不管有啥目光看着她,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谢庚礼没去打扰她收拾东西,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她收拾完了,才温和地开口:“刚刚那首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
唐茉停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是我改编的。”
“真好听。”谢庚礼真心实意地说,“就好像在跟一场盛大无比的过往告别。”
唐茉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解释啥。
她不太擅长跟陌生人聊天,特别是在这么空旷的地方。
舞台下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谢庚礼倒不觉得尴尬,目光在礼堂里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她身上:“唐先生当年捐钱建这座礼堂的时候说过,希望它能成为京市音乐文化的一部分。现在看看,他算是做到了。”
唐茉微微把头转向他,语气稍微轻了点:“我父亲还说过这些话呀?”
谢庚礼点了点头:“你父亲是个特别清醒、果断,而且还特别尊重专业的人。”
唐茉听了,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似笑非笑的:“他确实挺强势的。”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离得不远,可一直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不过这言语之间,就好像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轻松劲儿。
就好像两条本来不会碰到一起的轨迹,在这安静的礼堂里,悄悄地靠近了一点点。
负责人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唐茉正站在舞台边上整理琴弓,谢庚礼则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神情温和得很。
“唐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负责人一边道歉一边看向谢庚礼,“谢先生,我可以带您去参观场地了。”
谢庚礼转头看向唐茉,微微点了点头:“今天能再听到你弹奏,是我最大的福气。”
“谢谢。”唐茉语气柔柔的,可没多说什么。
谢庚礼笑了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
“那就看你运气咋样了。”她轻声说道。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任由负责人推着轮椅走了。
空旷的礼堂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第15章
夜色一点点变深,城市的灯火逐一亮起。
京市音乐学院的大礼堂,这会儿已经悄悄变成了一场既精致又高雅的公益晚会现场。
金色的灯串像银河一样垂落下来,环绕在礼堂的四周,那些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和人们低声交谈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一首轻柔的背景音乐。
人群里,穿着礼服的宾客一个接一个地走来,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名流,还有艺术圈里的大腕儿,他们聊天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今晚的主办方——谢氏慈善基金会。
唐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地朝后台走去。
她今晚被邀请上台演奏,是为了给一个致力于改善山区音乐教育的公益项目筹集善款。
这会儿,她站在后台的暗处,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露肩长裙,头发高高地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眼神平静得像水一样,静静地望着前方。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声结束,舞台上的聚光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慢慢地走上台去。
琴声就像涓涓的细流,缓缓地流进夜风里。
这首曲子她已经演奏过无数次了,但今晚,她在其中几个段落里加入了自己的改编和情感,让旋律更加细腻,更有深意。
晚会进行得非常顺利,散场的时候,唐茉在后台见到了一位她意料之中的访客——谢庚礼。
他今晚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剪裁得非常利落,显得他既沉稳又内敛。
他正从侧台离开,刚好和唐茉擦肩而过。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谢庚礼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我的运气还挺不错的。”
唐茉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地回应:“也许吧。”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步的距离,保持着得体的礼貌,但又不会显得太疏远。
谢庚礼偏过头望着她,轻声问道:“你演出结束了,是不是打算走了?”
唐茉点了点头:“本来是这样想的。”
谢庚礼注视着她,眼神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但声音还是很平稳:“那能不能,先别急着走。”
唐茉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你想让我留下来?”
谢庚礼低低地笑了一声,“就当是给基金会忙了一整晚的小奖励?”
她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抬手轻轻地拂去耳边的碎发,目光微微下垂,好像在思索,又像是在衡量这句玩笑话背后藏着什么分寸。
谢庚礼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几秒后,唐茉忽然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奖励’自己?”
谢庚礼的语气不紧不慢:“礼堂楼上有个休息室,正对着学院后面的湖泊,风景挺好的。”
唐茉轻笑了一声:“听起来挺像是要诱拐我。”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被我拐走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她悄悄地转过身,低声说了一句:“那就走吧。”
谢庚礼嘴角轻轻上扬,按下轮椅一侧的遥控按钮,轮子缓缓地转动起来,发出轻微的机械声。
礼堂二楼的休息室果然非常安静,落地窗外是夜色中的湖泊,水面波光粼粼的,远处的小桥横卧在水面上,灯光在湖面上轻轻地摇曳。
唐茉站在窗前,没有坐下,谢庚礼则安静地靠在一边。
“你平时也这么邀请别人吗?”她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和轻讽。
谢庚礼坦然地回答:“很少邀请别人。但如果是你,那就不一样了。”
唐茉回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透着一丝探究:“你对我,好像有些特别的想法。”
谢庚礼望着她,语气温和,但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真:“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对你很感兴趣。”
唐茉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转身靠在窗边,窗外的光影落在她的锁骨和颈侧,勾勒出一抹柔和的轮廓。
她看着谢庚礼,轻声问道:“你想了解我什么?”
谢庚礼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拉琴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唐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窗外,目光在湖面上停留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开口:“想忘记一些事,也想记住一些人。”
谢庚礼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深邃:“那今晚这首曲子,是为了忘记,还是为了铭记?”
她回眸一笑,眉眼弯弯:“你猜。”
谢庚礼轻笑了一声:“我更想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成为那个被记住的人。”
唐茉没有回应,谢庚礼也没有继续追问。
窗外风起了,湖面的光影轻轻地摇晃着,好像也映照着两人内心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某些本该保持距离的情感,在这个夜晚,悄悄地靠近了,悄悄地越过了原本的界限。
第16章
谢庚礼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不靠谱的?”
她扭过头,瞅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要说真话的话,还真有点这种感觉。”
“咱们……这才第二次碰面,对吧?”
谢庚礼顿了那么一小会儿,语气慢悠悠地纠正她:“是第三次了。”
唐茉愣了一下神。
她低下头,琢磨了一小会儿,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记性可不差,但我真就记得咱们见过两次。”
谢庚礼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解释,只是轻声细语地说:“你记得的是两次,这没错。可还有一回,是我瞅见你了,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
唐茉抬眼看向他,眼里多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谢庚礼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样,眼里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软乎乎的:“我记着就行。”
窗外,湖面上微风轻轻吹过,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灯光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远处,就好像在翻一本不愿意轻易翻开的旧书。
“我二十三岁那年,出了场车祸。”他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稳稳当当的,“在那之前,我是谢家的继承人,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谢家大少爷’。”
“谢氏的高层开会、季度投资的事儿、产业并购的项目,哪一样都少不了我。我身边永远围着一群精明能干的助理、恭恭敬敬的后辈,还有一个劲儿夸我的长辈。我也一直觉得,我能一直站在最高的地方。”
“可命运这玩意儿,好像就爱开玩笑,那天出事的时候,我连到底发生了啥都看不清楚。”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轮椅扶手上摩挲着,就好像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车祸之后,医生跟我说,脊椎受了压迫性损伤,想康复……可能性不太大。”
“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我印象特别深,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可我一点儿风都感觉不到。我开始抗拒做康复训练,谁都不想见……”
他停了一下,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小笑容:“我甚至,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想瞧。”
唐茉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心里明白,他不是在抱怨命运不好,也不是想让人同情他。
他就是在平平淡淡地说一段曾经把他推进绝望深渊的过去。
“后来,家里人安排我去做康复治疗。那天,我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把理疗师给赶了出去。”
“助理怕我闹得太厉害,就带我出去散散心,刚好那天你们学校在排练活动,他说有人在排练,不会太吵,让我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
他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唐茉,眼神又深又专注。
“你当时穿得可简单了,扎着个低低的马尾,坐在角落里。”
“可我还是注意到你了,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那一刻,我心里头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触动,就好像有啥东西,穿过了我好久以来的沉默。”
“那段时间,我无数次想过放弃,是你的音乐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得有意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快被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木头。”
第17章
唐茉整个人都呆住了。
听他这么说,这好像就是一场平平常常的排练,在她的记忆里,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打那以后,我就一直到处打听你是谁。”谢庚礼压低声音说道,那声音轻柔得就像夜晚的风轻轻掠过湖面。
“我问了好多人,最后才知道你叫唐茉,是京音学小提琴的,成绩特别好,性格也文文静静的。”
“后来呢,你去了海市。我腿脚不利索,出门不太方便,也就再没机会见到你了。”
他轻轻低下头,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所以你问我,为啥对你这么特别?其实原因挺简单的。”
“在我那些都快撑不下去的日子里,是你让我又多坚持了一天,接着又是一天。”
唐茉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她把视线移开,没吭声。
谢庚礼也没逼着她回应,只是慢慢地说:“我本来没打算说这些的。但今晚听你拉琴,我突然觉得,要是再不说,说不定又要错过一次机会了。”
在落地窗前,两人隔着夜色静静地对视着。
那一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柔软,好像藏着好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情。
过了好一会儿,唐茉轻轻地说:“那你想咋整?”
谢庚礼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稳:“不咋整。”
“我就是……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的眼神安静又温柔,就像夜空中最柔和的月光。
“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唐茉微微愣了一下。
接着她轻轻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她靠在落地窗边,动作很自然,语气也不紧不慢:“那你说,你确实有点……能跟我熟络点的资格。”
谢庚礼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轻声笑了起来。
他问:“那我有没有资格再约你一次?”
唐茉没马上回答,只是垂下眼皮,好像在认真琢磨。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约我去听别人拉琴,还是你自己弹?”
谢庚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轻声说:“都行。只要你愿意。”
窗外,湖面上泛起一阵小小的波浪,夜风轻轻吹着,把远处的灯光揉碎在水面上,映出好多星星点点的光斑。
有一种情绪在悄悄靠近,悄无声息的,在这安静的夜晚里,慢慢生根发芽。
第18章
应澈言这阵子把自己关在屋里,活像跟外面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
屋里那窗帘厚得离谱,严严实实地挡着,连一丝阳光都钻不进来,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闷得人直想喘大气。
他整个人蜷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早被烟蒂塞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酒瓶。
手机被他随手扔在角落里,电量早就耗得一干二净,屏幕黑得跟块炭似的,就跟他现在这心里头一样,暗沉沉的。
这屋里唯一还在“工作”的,就是窗边那台老掉牙的音响。
它一遍又一遍地放着那首熟悉的曲子——那是唐茉最爱拉的小提琴曲。
琴弦摩擦发出的声音,婉转又悠扬,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一遍又一遍地,轻柔却又不声不响地勒在他心上。
他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时间这玩意儿在这儿都没了意义。
突然,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他跟没听见似的,动都没动一下。
紧接着,门铃又响了一声。
随后,就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锁的声音。
他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声音低低哑哑的,还透着股冷淡劲儿:“谁让你拿的钥匙。”
温晚推开门,一股清新的香气跟着她飘了进来。
她穿了件宽松的卫衣,站在门口,笑得那叫一个轻松又张扬:“应总,你把助理电话都拉黑了,我没办法,只能自己跑这一趟咯。”
应澈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低声说了句:“回去。”
“我听说你最近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谁都不见。”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是不是因为唐茉姐的事儿,心情特别差啊?”
应澈言眉头轻轻皱了皱,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寒意:“别跟我提她。”
“哟。”温晚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们俩吵架啦?她居然敢跟你提分手?你可是海市最不缺女人追的应澈言啊!”
“温晚。”他猛地一抬头,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不准你用这种口气说她。”
温晚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笑了,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还带着点撒娇的味儿:“行行行,我知道她是你心里的宝贝小仙女,谁都不能说她半句不好。”
“可她走了,她不要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弯下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她们那种人,一旦决定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应澈言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温晚看他没反应,干脆就蹲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要不咱们回到以前那样吧?就咱俩——你带着我去飙车,我陪着你喝酒,你啥都不用想,我啥都能陪着你。”
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语气也轻快得很:“别难受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应澈言低下头,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心里明白,她这又是在演戏呢。以前是装哭、装委屈,现在又改成装懂事、装关心了。
可他却突然觉得特别累,从里到外的那种疲惫。
“温晚。”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哑哑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
温晚眼底闪过一丝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失落,但很快又扬起了笑容:“我当然知道啦。但有时候啊,妹妹也能比女朋友还重要,不是吗?”
第19章
“怎么,这会儿心情不太美丽了?”温晚歪着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探寻的意味。
应澈言没吭声。
温晚往前又凑近了些,问道:“你是不是又在心里懊恼,当初为啥要把我留在身边呀?”
“不是懊恼。”他语气平淡得很,接着说道,“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我对你的关心难道还不够吗?”
温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哥哥。”她突然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声音又脆又软,还带着那么点撒娇的黏糊劲儿,“我这几天是不是特别乖呀?既没耍小性子闹情绪,也没来打扰你——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小奖励呀?”
应澈言这次没躲开她凑过来的动作,只是淡淡地抬眼瞅了她一眼,语气冷冷的,还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低声喊了她的名字。
“我还以为你能多忍一会儿呢。”温晚脸上的笑容没了。
“小时候她带着我到处搬家,因为每次谈恋爱都没个好结果。她老说男人根本靠不住。她还跟我讲过,年轻的时候特别爱过一个男人,还给他生了个孩子,说那个孩子比我强太多了,她提起你的时候,那语气里全是赞赏。”
“我可没羡慕你。”她小声接着说,吸了吸鼻子,“但我真的特别恨你。”
“直到我真正见到你,才发现你跟她说的那样,优秀得让人眼红。”
“我压根儿没想过你会真的认下我,毕竟那时候你也才刚毕业没多久。”她直直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因为心里有愧疚,我从一开始就清楚,但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欠我。”
应澈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所以我就喜欢逗你玩。”她语气温柔,却透着一股倔强,“我就想看看你啥时候会不耐烦,啥时候会把我推开,啥时候会跟别人说出我真正的身份。”
“可你一直都没这么做。”
“你就像我幻想中那个有能力、有担当、又有风度的哥哥,就连揭穿我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点怜惜。”
“但你以为我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突然把脸凑到他跟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我真心盼着,我能成为那个让你心动的女人。”
这话一说完,四周一下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应澈言慢慢把视线移开,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带来一丝凉凉的夜意。
“温晚,你这脑子有点糊涂了。”
“那你为啥不送我去医院看看呢?”
他抬起眼,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可仔细看,能发现眼里多了一丝没办法的无奈。
“因为你是我妹妹。”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了几秒,才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是啊,我是你,妹妹。你知道得太迟,我知道得太早。”
第20章
客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音响还在播放着那首旋律低沉的曲子,音符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飘荡,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温晚站在窗户前面,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冰凉的栏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背影看起来又单薄又倔强,就像一棵在风中摇摆的小树,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带着一种不能随便触碰的锐利。
她没有转过身,只是轻声问道:“你打算去找她吗?”
应澈言没有吭声,沉默就像一层厚厚的帘子,把两人隔开了。
她终于转过身来,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可那笑意却没到眼睛里。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好像藏着什么马上就要爆发出来的情绪。
“她都跟你分手了,你现在是想低头认错,把她追回来吗?”
他还是沉默着,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以前你说,家人是最重要的。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
她往前靠近了一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可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我怕有一天你会不要我了。你会因为一个唐茉,就把我扔下。”
“她那么好,你肯定会选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一步,两步,直到脚尖碰到了窗沿。
夜风从窗户外面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把她最后的冷静吹散了。
城市的灯光在她身后闪烁,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吞没。
“温晚!”应澈言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
可她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温柔地笑着,语气就像是在说晚安,又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感觉:“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空气好像凝固了几秒钟,最后,他低低地说:“是。”
温晚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完全僵住了。
笑容从她脸上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几乎要失控的神情。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好像藏着无数没被人理解的情绪。
“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的声音轻柔得有点不真实,却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坚定,“这样你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从你家里跳下去的样子。”
“你会永远记住我的。”
应澈言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不是撒娇,更不是试探。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执念——一个从来没真正拥有过完整亲情的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寻找一种存在感。
她渴望被需要,渴望和他紧紧地绑在一起,哪怕是用这种病态的方式。
她慢慢地往后靠,脚跟已经悬在窗户外面,身子微微晃动,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应澈言脸色一下子变了,几步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拉她:“温晚!”
“别过来!”她突然尖叫起来,眼神变得疯狂,“我说到做到,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里透着偏执和绝望:“你别逼我……你别不要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骗我是不是?你和他们一样,都说会陪我,可最后全都走了!”
“你去啊,你现在就去找她啊!”
话刚说完,她的身子猛地一晃。
应澈言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按在沙发上。
他几乎是咬着牙吼出那句话:
“够了,温晚!”
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她吼过。
温晚愣住了,眼底的疯狂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你疯够了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也冷得让人发抖,“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但你拿命威胁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不是你妈,也不是你爸那个花心的男人。”
“我更不欠你什么。”
温晚僵在那里,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双手抱住膝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应澈言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哑:“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才会这样无法无天?”
他说完这句话,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会去找唐茉,把事情说清楚,把她带回来。你要是还想跳,你就跳吧。我回来给你收尸,但别指望我会记住你。”
门被他重重地关上,留下空荡荡的客厅和寂静的夜晚。
温晚还是坐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过了好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空荡荡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容忍我太久了?”
“那你早点说啊,哥。”
第21章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城市里的灯火在车后一点点远去,应澈言开着车,驶离了海市,拐上了通往京市的那条高速公路。
车窗外,是一串串连绵不断的光点,像一条在夜里蜿蜒伸展的银河。可他的心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七上八下的,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儿撕扯着,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温晚那带着颤抖和不甘的声音,还在他脑袋里一遍遍地回响。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指节都泛白了,喉咙里像堵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温晚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熬过来的。她爸走得早,她妈对她又冷淡又疏远,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家里,她就像棵没人管的小草,孤零零地长大。
他也不知道温晚是通过啥办法找到他的。那时候的他,看温晚可怜,就给她吃的喝的,给她买衣服,供她上学,带着她从那片泥泞的生活里走了出来。把他安顿好的那天,温晚仰着头,眼巴巴地问他:“你以后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他当时一下子愣住了,随口就回了句:“不会。”
从啥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是她越来越黏着他那几年,还是他一次次地由着她,任由她把兄妹之间的那道线给弄模糊了,像条小蛇似的缠在他身边,关系变得不清不楚的?
他早该看清楚温晚那股子倔强劲儿和偏执劲儿的。
可他却一次次地往后退,一次次地忍着,还以为她只是心里没安全感,缺个依靠。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明白过来,真正把温晚推进深渊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一次次的沉默和纵容。
夜里的风从半开的车窗灌了进来,带着点凉飕飕的劲儿。应澈言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刚碰到太阳穴,就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心里猛地一疼。
这时候,唐茉那张温柔又安静的脸,突然在他脑袋里冒了出来。
他记得她站在舞台上拉琴的样子,灯光像雪花一样洒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低垂着眉眼,琴声就像潺潺的流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就为了听她那美妙的琴声。
他也记得她窝在沙发角落里,轻轻哼着旋律,看着他做饭的模样。
“你咋这么喜欢做饭呀?”她曾经这么问过他。
“还不是因为你爱吃我做的嘛。”他笑着回答。
那时候的唐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天边那弯弯的月亮。
他还记得她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碗姜汤挺好喝的,谢谢你。”
语气轻柔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大吵大闹。她走得那么体面,那么克制。
可他却觉得,她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把钝钝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在他心口上割,生生剜掉了他心口的一块肉。
她从来都不争不抢,也从来都不挽留。
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她喜欢早上喝一杯温温的牛奶,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走廊的灯关掉,练琴的时候喜欢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窝在沙发上看小说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吸管……
整整十年啊,她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唯独忘了,好好地跟她把事情解释清楚。
要是他早点把和温晚之间的关系说清楚,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要是他早点醒悟过来,不再让温晚用亲情把他绑得死死的,是不是唐茉就不会选择离开了?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把唐茉追回来。
不管要付出啥代价,他都要把她追回来。
第22章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微光轻柔地洒在路面上,像给那些踏上归途的人铺上了一条温暖又柔和的光带。
应澈言手握着方向盘,整整开了一夜的车,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疲惫。
车窗外的风轻轻掠过玻璃,车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不仅模糊了外面的视线,也好像把他内心翻腾的情绪给遮住了。
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是唐家那座老宅子。
别墅前面那棵梧桐树,比他记忆里又长高了不少,枝叶在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念叨着过去的那些事儿。
应澈言记得,有一年唐茉就站在这棵树下,声音轻柔地喊他“阿言”,带着那么一丝羞涩,却让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一直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言行举止都特别得体,气质温婉得像春日里的微风,骨子里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持和优雅。
那种气质,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温柔。
此刻,他站在唐家大门前,手指在门铃上犹豫了好久,最后才轻轻按了下去。
开门的是唐茉的妈妈。她看到应澈言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复杂的情绪。
“阿姨好。”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语气也低沉沉的,“我来找唐茉。”
短暂的沉默之后,唐母轻轻点了点头,“进来吧。”
“谢谢。”
他走进这座熟悉的别墅,脚步在客厅门口稍微停了一下。
屋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模一样,连钢琴上那盆水仙花都没换过,好像时间在这里停住了脚步。
他慢慢往后院走去,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光影斑驳,暖洋洋的。
唐茉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长裙,站在花架前,手里拿着喷壶,正在给花浇水。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她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应澈言看着她,心里一阵发紧。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茉茉,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给自己鼓劲,“我和温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会误会。我对她太放纵了,是我没及时解释清楚,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唐茉还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回应。
他接着说:“是我错了。”他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懊悔,“如果我能早点把真相告诉你,如果我能早点站出来……”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诚恳又坚定:“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声音微微发抖,但还是坚定地说:“茉茉,我真的很爱你。”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轻响。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她轻声说:“也许吧。”
她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有些事,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第23章
“茉茉……”应澈言的眼眶红了一圈,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风轻轻掀起窗帘,夜里的凉意顺着缝隙钻进来,像根细针,扎得他心里发冷。
唐茉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应澈言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压得他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五年前。”
“她十七岁那年,第一次来找我,说她是母亲的孩子。”
唐茉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慢慢移到他脸上,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没有责怪,也没有激动。
“五年。”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感叹。
“应澈言,五年啊,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告诉我?”
她看着他,声音清晰而坚定:“你说你爱我,说我是你世界里唯一一个不用操心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至少该和我商量一声吧?”
“你不说,是因为你从来没觉得我有知道的必要。”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心里挖出来的。
应澈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
唐茉没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不是介意你有个妹妹,甚至能理解你想照顾她的心情。但你知道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她低声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曾经的傻和天真。
“是你从来没觉得我值得一个解释。”
“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有不该有的心思,却装作看不见。你知道我一直等着你开口,却一次次用沉默敷衍我。”
唐茉的眼尾渐渐泛起一抹红,她看着应澈言:“你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应澈言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神开始慌乱起来。
他的手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嘴唇微微颤抖:“不是的,茉茉……我从来没觉得你多余,我只是……”
“只是在逃避。”唐茉替他把话说完,“你总以为只要我不问,你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感情不是闭上眼睛就能走到尽头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应澈言,你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我们之间出了问题,你就选择躲起来,好像只要时间过去,一切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我……我没有。”他的反驳显得那么无力,因为他自己也想起了那些曾经的沉默和逃避,只是那时,唐茉选择了原谅。
可这一次,没有原谅了。
“我不是温晚。”她语气坚定,“我不会在你一句‘别问了’之后,还傻乎乎地相信你是为了我好。”
“我需要的,是信任,是尊重,是那个站在我身边的人,在我害怕的时候能握住我的手,而不是转身去安慰另一个人。”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应澈言,我没有不爱你。”
“只是我觉得,爱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太累了。”
“所以我们之间,到这里就结束了。”
那天,应澈言出门前故意装作没听见的话,此刻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吹过窗缝,像是谁在轻轻叹息。
他站在原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五年。
五年的沉默,最终堵死了她回头的路。
是他亲手,把唐茉推远了。
第24章
音乐厅里的灯光一点点暗了下来,一束格外明亮的聚光灯直直打在舞台正中央。
唐茉穿着一件素净又好看的长裙,亭亭玉立在舞台上。她那苗条的身形,和她手里紧紧握着的小提琴一起,都被包裹在那柔和又明亮的光圈里。
她微微低下头,眼睛轻垂,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琴弓轻轻一动,悠扬婉转的琴声就像潺潺的溪水,缓缓地流淌出来。
这首曲子可是她自己亲手改编的,旋律跟原作比起来,更加婉转悦耳,可又隐隐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劲儿。
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就好像她穿过层层迷雾,好不容易抵达彼岸之后,内心深处发出的回响,清澈又宁静。
她不再犹豫,也不再回头去想过去的那些事儿。
前排嘉宾席上,唐父和唐母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唐母的眼睛已经微微泛红,眼眶里闪烁着点点泪光,而唐父的脸上,却露出了平日里少见的自豪神情。
坐在唐母另一边的谢庚礼,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一起,神情沉稳又镇定,目光始终紧紧地落在舞台上那道动人的身影上。他的眼神温柔又坚定,就像一座默默矗立的山峦,虽然一动不动,却让人感觉无比可靠。
热烈的掌声在音乐厅里不停地回荡,可应澈言却静静地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
他身上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站在二楼最偏僻、光线最暗的地方,整个人就像隐匿在黑暗里一样,仿佛连一丝光线都照不到他身上。
他没有往前靠近,心里也不敢靠近。
当第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一样,隐隐作痛。
那是他曾经无数次陪着她一起练习的旋律,是他站在她身后,轻声跟她说“很棒”的那个熟悉的音调。
那时候的她,每次听到他夸赞,总会开心地回过头,笑着对他说:“等我以后真正上台演出的时候,你一定要来现场看哦。”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唐茉转身离开之后,他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那天,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勇气都鼓了起来,准备追出去,再为她努力争取一次。
可就在他刚抬起脚,准备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却被唐母叫住了。
“澈言,先等一下。”
唐母走到他面前,眼神温柔得就像春天的微风,可不知为何,却让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她看着他说:“你应该心里清楚,茉茉是个特别念旧的孩子,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应澈言低垂着眼帘,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唐母停顿了一下,语气稍微放得缓和了些:“但感情这事儿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你也许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的语气依旧那么温和,“可她也没有错。”
“澈言,有些感情,不是靠一味地坚持就能挽留得住的。你越是放不下,她就越难从这段过去里走出来。”
她紧紧地注视着他,目光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感觉喉咙发紧,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他会改变,想说他会把和温晚之间的事情处理好,想说他心里依然爱着她,这份爱从未改变过。
可唐母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放手吧,对你们俩都好。”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也许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早就变成了一种对她的打扰。
她值得拥有一个光明又坦荡的未来,而不是再一次陷入和他无休止的纠缠与挣扎之中。
那一夜,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也没有再和唐茉见上一面。
只记得自己站在门外,耳边一直回响着唐母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很好,但已经不适合她了。”
……
第25章
音乐会快到收尾阶段了。
应澈言安静地站在舞台的一侧,眼神直直地落在台上光彩照人的唐茉身上。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脚步匆匆地走上台去。
手里也没捧着娇艳的鲜花。
更没说出哪怕一句简单的祝贺话语。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她被如雷般的热烈掌声紧紧包围。
看着她被台下无数人投来的认可与喜爱目光所笼罩。
而他呢,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岁月这把无情的刻刀,一点点地悄然带走。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觉得命运这玩意儿,真是冷酷得让人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他这一辈子啊,所有那些尴尬到极点的沉默时刻。
所有那些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回去、欲言又止的瞬间。
好像统统都给了眼前这个,他曾发过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
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的那场爱情。
就在这个夜晚,像一阵无声的风,悄无声息地画上了句号。
悠扬的琴声还在空气中悠悠地飘荡着,像是在诉说着未尽的故事。
舞台上的灯光,也慢慢地暗了下来,仿佛在为这段感情默哀。
可应澈言的脑海里,却突然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夜。
那时候啊,他们都还年轻气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有一次朋友聚会,他们偷偷摸摸地喝了不少酒。
那酒液顺着喉咙,“咕噜咕噜”地滑进肚子里。
他们一边喝,一边嬉皮笑脸地打闹着。
后来,两人躲到了阳台上,想图个清净。
夏夜的微风轻轻柔柔地吹着,像妈妈的手在抚摸。
唐茉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眨一眨地望着那片漆黑的夜空。
“阿言,我们以后肯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对吧?”她轻轻柔柔地问道。
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发顶上亲了一口,语气坚定得就像一块石头:“你想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以后你开音乐会,我肯定稳稳地站在第一排,鲜花我负责送,掌声我喊得肯定比谁都大声。”
唐茉听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眉眼弯弯的,特别好看:“那我可都记住啦。”
那时的他们,年少无知又狂妄自大。
天真地以为,时光会像一位善良的老爷爷,善待每一个他们许下的誓言。
只要他们紧紧地抓住彼此的手,就一定能抵御命运带来的所有狂风暴雨。
可谁能想到呢,如今再回头看。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出口的誓言,终究还是变成了一句句空话,随风飘散了。
舞台上的灯光“唰”地一下又亮了起来,亮得让人有点睁不开眼。
台下的观众纷纷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向台上的演出者表达着最诚挚的谢意。
唐茉静静地站在那片光芒的中央,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站在第一排,为她呐喊助威了。
也不再需要他那热烈的掌声,来给她加油打气了。
甚至,连他这个人,她都不再需要了。
应澈言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像个被世界遗忘的人,一句话都不说。
他把那原本应该响起的掌声,深深地藏进了自己的沉默里。
把心里那满满的遗憾,狠狠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
从今往后啊,她的世界肯定会像一盏明亮的灯,越来越亮堂。
而他呢,只能一直留在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地方,默默地抬头仰望她。
那个曾经陪着她一起看星星,信誓旦旦地说“我陪你”的少年。
终于,还是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第26章
温晚最后还是被送到了那家精神康复机构。
那天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得极低,雨还没下下来,可天地间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盖住了,憋闷得让人连气都喘不顺畅。
她窝在车后座,声音干巴巴的,还带着点哑:“哥哥……要是我病好了,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呀?”
应澈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扭过头看向她。
那个在母亲去世那年,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女孩,曾经是那么倔强、那么骄傲,又那么不甘心地缠了他好多年。
他见过她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喜怒哀乐,都鲜活得不得了,可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么脆弱——就像一个马上要沉到水里的人,眼睛里就只剩下他这一块能抓住的木板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
“晚晚,我不是要丢下你不管。我就是突然懂了,能救你的人,不该是我。”
“你得好好接受治疗,好好长大。”
温晚一下子就哭了。
车子慢悠悠地往前开,路边路灯的光从她眼睛里一闪而过,把她那张本来就精致得像画儿一样的脸照得更亮了。
应澈言一直闷声不响地盯着前面,偶尔用余光扫一眼她那张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记忆里那个十七岁瘦瘦小小、单薄得像片叶子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和眼前的她重叠在一起。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时间早就悄悄溜走了,不知不觉就带走了好多东西。
在被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接进去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像以前那样说些不合时宜的俏皮话,也没硬撑着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她就那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要把他的模样死死地刻在心里最深处。
她说:“哥哥,等我病好了,记得来接我。”
那一刻,他没吭声。
那天之后,应澈言一个人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他再也没见过唐茉。
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就像潮水一样,把记忆里的那些棱角一点点地磨平,冲得模模糊糊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日子,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再主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直到有一天,他在朋友圈看到了一张婚礼请柬的照片。
唐茉要结婚了。
新郎是谢庚礼。
就是那个他一开始特别看不顺眼的男人。刚听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那个气啊。
不是因为唐茉选了别人,而是他一直觉得,唐茉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男人。
可后来,他零零碎碎地听了不少谢庚礼为唐茉做的事。
这些事儿都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就那么几句,可每一件都像一根钝钝的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以前总觉得谢庚礼配不上唐茉,就因为他腿有残疾,身体不完整。
可后来他慢慢明白了,所谓的“足够好”,不是看外表有多光鲜亮丽,也不是看有多少钱、有多高的地位,甚至都不是看身体健不健全。
而是得愿意把对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愿意为对方低头弯腰,愿意走很远的路,就为了能离对方近一点。
毕竟他曾经拥有过一切,可最后还是没能给唐茉想要的幸福。
婚礼那天,他没去。
只是托人送去了一个红包,红包封面上是他亲手写的字,写得工工整整,还特别克制。
“愿你此生无波无澜,平安喜乐。”
没写自己的名字。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海边,手机里放着唐茉以前弹的那首曲子。
那旋律冷冷清清的,就像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的风,穿过时光的缝隙,轻轻地拂过心头。
夜色黑得像墨一样,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好像也懂得这一刻的安静。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终于得到了她一直盼着的幸福。
那些他曾许诺要守护她一辈子的誓言,也不是没做到。
他只是用了好多年,才终于学会怎么真心地祝福她幸福。
完结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