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铃声响起时,苏莟正在用镊子给一盆娇贵的“姬玉露”去除枯叶。窗外的阳光温吞地洒在桌上,透明的“窗”在光线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像一根刺,瞬间扎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电话铃声响起时,苏莟正在用镊子给一盆娇贵的“姬玉露”去除枯叶。窗外的阳光温吞地洒在桌上,透明的“窗”在光线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像一根刺,瞬间扎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
“苏莟!你弟弟出事了!你快拿钱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尖利而急促,是刘桂芬女士贯有的风格,永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苏莟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随时可以提款的银行。
苏莟的心沉了下去,镊子尖轻轻一颤,划伤了一片饱满的叶肉。她放下工具,走到窗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妈,你先别急,哲远又怎么了?是开车撞到人了,还是又跟人打架了?”
苏哲远,她那个被全家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弟弟,惹祸的本事和他的年龄成正比增长。
“比那些都严重!你弟弟他……他欠了钱,高利贷!整整八十万!人家说了,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剁他的手!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刘桂芬在电话那头开始嚎啕大哭,哭声里夹杂着捶胸顿足的动静,“你爸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抽烟!家里这点钱,连个零头都凑不上!莟莟,你弟弟可就指望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八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苏莟的脑海里,砸得她一阵晕眩。她毕业工作七年,省吃俭用,不买名牌包,不去旅游,化妆品都用平价替代,才堪堪在两年前凑够了首付,买下这套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而她的弟弟,一夜之间,就挥霍掉了她半辈子的努力。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苏哲远是天,是命,是全家的指望。而我,苏莟,就是为这个天、这个命、这个指望填坑的工具。】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妈,我没有钱。我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工资卡里就剩几千块生活费。”
刘桂芬的哭声戛然而止,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狠狠刺向苏莟的耳膜:“你没钱?你没钱住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一个女孩子家,要什么房子!你那套房子不是在你名下吗?你把它卖了!卖了不就有钱了吗?你弟弟的命重要还是你的破房子重要!”
“那是我的房子!”苏莟的声调终于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那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我凭什么要卖了它去给他还赌债?”
“就凭我是你妈!就凭他你弟弟!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养你这么大,现在让你为家里出点力,你就不愿意了?苏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人砍手你才甘心?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女儿!”
恶毒的咒骂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密集得让她喘不过气。苏莟闭上眼睛,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从小到大,家里只要有一个鸡蛋,一定是给弟弟的。新衣服,是弟弟的。过年的压岁钱,她拿到手还没捂热,就会被刘桂芬以“我帮你存着”为由收走,转头就给弟弟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她考上重点大学,家里连顿庆功宴都没有,刘桂芬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而苏哲远那个学渣考上个三本,家里却大摆宴席,风光无限。
她工作后,刘桂芬更是理直气壮地把她当成了提款机。苏哲远要买车,刘桂芬一个电话打来:“你弟弟没个车,找对象都没面子,你这个当姐姐的,先给你弟弟拿十万。”苏哲远要结婚,女方要十八万八的彩礼,刘桂芬又一个电话打来:“你弟弟结婚,你这个长姐比我们都重要,这个彩礼你得出大头,不然人家看不起我们家。”
为了这些钱,她拼命加班,不敢生病,不敢请假,活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能换来家人的半点认可和心疼,可到头来,在他们眼里,她和她的房子,都只是随时可以为苏哲远牺牲的物品。
“妈,”苏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赌债,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房子,我也绝对不会卖。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立刻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她爸苏建国的。她摁掉,拉黑。紧接着,各种亲戚的电话轮番轰炸。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调至静音,扔在沙发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走到那盆姬玉露前,看着被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叶片,那里正渗出晶莹的汁液,像一滴无声的眼泪。
【够了,真的够了。】
她掏空了自己,去填补那个无底洞,换来的不是家人的爱,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他们从未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需要被尊重的“人”,她只是一个名为“姐姐”和“女儿”的工具。
**现在,这个工具要报废了。**
傍晚时分,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苏莟透过猫眼,看到了她那气势汹汹的一家人。刘桂芬在最前面,满脸怒容,唾沫横飞地骂着什么。苏建国跟在后面,愁眉苦脸地抽着烟。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她的宝贝弟弟苏哲远,他低着头,一脸的萎靡和不耐烦。他身边还站着他的新婚妻子张莉,正挽着他的胳膊,眼神轻蔑地扫视着门口。
苏莟没有开门。
“苏莟!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逼死我们全家吗?开门!”刘桂芬开始疯狂地拍打防盗门,砰砰的巨响在楼道里回荡。
邻居的门开了条缝,又迅速关上。
苏莟拿出手机,冷静地开始录像。她走到门后,隔着门板,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已经说过了,我没钱,也不会卖房子。你们再在这里闹,我就报警了。”
“报警?你还敢报警?”刘桂芬的声音更尖了,“你报啊!让警察来看看,你是怎么虐待父母,怎么见死不救的!我要去你单位闹,让你的领导同事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一个不孝女,看谁还敢用你!”
【威胁,永远都是这一套。用亲情绑架我,用我的前途威胁我。以前的我,总是会因为害怕而妥协。】
但这一次,苏莟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好啊,”她轻声说,“你们要去就去吧。正好也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是女儿不孝,还是父母把女儿当成给儿子还赌债的工具。看看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欠下八十万赌债,不想着自己承担,却要逼着姐姐卖掉唯一的安身之所去填坑,到底是谁没脸没皮。”
门外的叫骂声停滞了一瞬。
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苏莟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随即,苏哲远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姐!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赌债?我那是投资失败!再说了,你不就一个破房子吗?值几个钱?我可是咱家唯一的根!我完了,咱家就完了!你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就是!”张莉也帮腔道,声音又尖又细,“我当初嫁给你哥,就是看他人老实有担当。现在家里出了事,你这个当姐姐的就撒手不管了?你那房子,早晚也是要给我们哲远的。早给晚给不都一样吗?现在拿出来救急,总比看着你弟弟被人砍手强吧?你安的什么心啊?”
【哈,我的房子,早晚是他的?这是何等的理直气壮,何等的厚颜无耻。】
苏莟气极反笑,她打开手机录音,按下了免提键,将电话拨给了之前帮她处理购房合同的王律师。
电话很快接通了。
“王律师,您好,打扰了。我想咨询一个法律问题。”苏莟的声音依旧平静,“请问,如果我的家人以暴力或胁迫的方式,强迫我出售我的婚前个人房产,为我弟弟偿还他的个人债务,这是否构成违法行为?”
王律师专业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苏小姐,根据《民法典》的规定,您的婚前个人财产受法律保护,任何人无权干涉您的处置权。如果您的家人存在使用暴力、威胁等手段,强迫您违背真实意愿转让财产,这已经涉嫌构成抢劫罪或敲诈勒索罪了。此外,他们持续上门骚扰、威胁的行为,也侵犯了您的居住安宁权,您可以直接报警处理。建议您保留好相关证据,比如录音、录像等。”
苏莟:“好的,谢谢您,王律师。我明白了。”
她挂断电话,整个楼道里一片死寂。
门外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律师的话。抢劫罪,敲诈勒索罪,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他们心上。
过了好一会儿,苏建国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莟……莟莟,你……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找上律师了呢?你妈也是急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爸,”苏莟打断他,“从小到大,您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她是你妈’,‘他你弟弟’,‘你让着他们点’。我让了二十八年,让到最后,他们要我唯一的容身之所,要我的命。爸,您扪心自问,您把我当过女儿吗?”
苏建国不说话了,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滚!”一个字,从苏莟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无尽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
“苏莟你这个畜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打死你!”刘桂芬再次被激怒,又开始疯狂砸门。
苏莟不再理会,她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喂,是保安部吗?我是17栋1402的业主,有人在我家门口暴力砸门,寻衅滋事,严重影响了我和邻居的正常生活,请你们派人过来处理一下。”
很快,两个保安乘电梯上来,连拖带劝地将还在撒泼的刘桂芬一家人带离了楼道。
世界再次清净下来。
苏莟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她对刘桂芬的了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
她站起身,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接下来的两天,苏莟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刘桂芬贯彻了她的威胁。她先是带着苏哲远和张莉冲到了苏莟的公司。
那天苏莟正在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桂芬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哭。
“天理何在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名牌大学毕业,在大公司当领导,却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被逼死,不闻不问啊!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个白眼狼,是个不孝女啊!”
苏哲远和张莉则在一旁“作证”,添油加醋地诉说苏莟如何“嫌贫爱富”,如何“冷血无情”,如何“霸占家产”。
公司的同事们都惊呆了,对着苏莟指指点点。项目总监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苏莟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预想过刘桂芬会来闹,却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前途,我的名声。在她眼里,只有苏哲远。为了苏哲远,她可以毁掉我的一切。】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崩溃的时候,一股奇异的冷静却涌了上来。她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母亲,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弟弟和弟媳,心中最后一点亲情的余温也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她没有去拉扯,也没有去争辩。她只是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有人到我的工作单位寻衅滋事,严重扰乱公共秩序,并对我进行诽谤和人格侮辱。地址是……”
警察的到来比她想象的更快。
当刘桂芬被警察从地上架起来的时候,她还不可置信地尖叫:“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她妈!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
“女士,这里是公司,是公共办公场所,不是你家。你的行为已经涉嫌扰乱单位秩序,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警察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莟面无表情地对脸色铁青的总监说:“李总,抱歉,给公司添麻烦了。我会处理好我的家事。这是我的辞职信。”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总皱眉道:“小苏,你别冲动。我知道你能力很强,这件事……”
“李总,”苏莟打断他,“谢谢您的看重。但我知道,今天这件事发生后,无论真相如何,我在公司的处境都会变得很尴尬。与其被动地等待流言蜚语发酵,不如我主动离开。给您和公司带来的不便,我非常抱歉。”
她说完,对着会议室里的同事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挺直脊梁,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她奋斗了五年的地方。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她提交了之前录下的视频和录音,以及刘桂芬等人发来的威胁短信。她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地陈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苏哲远因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家人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对自己进行持续的骚扰、威胁、胁迫,强迫自己卖房替其还债,并在工作单位公然对自己进行诽谤。
做完笔录,民警对还在哭闹的刘桂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并开具了训诫书。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苏莟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失去了工作,和家人彻底撕破了脸,未来一片茫然。
但她不后悔。
如果说过去二十八年,她都活在为家人付出的枷锁里,那么从今天起,她要为自己而活。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是苏哲远的姐姐,苏莟小姐吧?”
苏莟的心一紧:“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弟欠了我们八十万。三天之期今天就到了。既然他没钱还,那这笔账,就该你这个当姐姐的来还了。”
“我没钱。”苏莟冷冷地说。
“呵呵,别装了。我们都查清楚了,你在市中心有套房子,值一百多万呢。卖了房子,绰绰有余。”对方的语气充满了威胁,“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要是我们还见不到钱,或者见不到你的人,那我们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你弟弟那双手,长得还挺白净的,也不知道剁下来是什么样子。哦对了,我们不仅知道你家的地址,还知道你公司的地址,你长什么样,我们也很清楚……”
电话被挂断了。
苏莟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这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找不到苏哲远,一定会来找自己。
【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首先,报警。但这种高利贷,警察介入也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只会更加疯狂地报复。
那么,只能……破釜沉舟。
她打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重要的证件。然后,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她没有联系那些亲戚,那些在刘桂芬的哭诉下,只会打电话来指责她“不懂事”的传声筒。
她找到了一个本地最大的论坛,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然后,她开始打字。
她没有用激烈的情绪去控诉,而是用一种近乎白描的、冷静到残酷的笔触,将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写了下来。
从童年时那个永远属于弟弟的鸡蛋,到少年时被剥夺的升学宴;从工作后一次次被索要的“赞助”,到这一次被逼卖房还赌债的绝境。她把每一次的转账记录、每一次的聊天截图,以及这次在公司和派出所的所有证据,都匿名处理后,一一附了上去。
她给帖子取了一个名字:《我,姐姐,提款机——一个“扶弟魔”的血泪史与绝地反击》。
最后,她在文章的结尾写道:
“……我不知道我还能躲到哪里去。我那个好弟弟欠下的高利贷已经找到了我。他们威胁我,如果明天见不到钱,就要对我,对他,对我的家人不利。我亲爱的妈妈,爸爸,弟弟,弟媳,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你们把我推向深渊,是否想过,掉下去的,可能不止我一个?”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备份了。如果我出了任何意外,这些东西会立刻被公之于众,包括你们所有人的真实姓名、照片和联系方式。到时候,让我们一起,在阳光下,好好审视我们这个‘相亲相爱’的家。”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点击了“发布”。
做完这一切,她关上电脑,拉上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她用尽心血才换来的家。她找了一家偏远的酒店住了下来,换掉了手机卡。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风暴的来临。
苏莟的帖子,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当地的论坛和社交媒体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扶弟魔”、“重男轻女”、“巨额赌债”、“卖房救弟”,每一个关键词都精准地戳中了大众的G点。帖子的浏览量和回复量呈指数级增长。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帖子的真实性,但随着苏莟放出的那些清晰的转账记录、内容露骨的聊天截图,以及她冷静克制的叙述,天平开始迅速倾斜。
“卧槽,这简直是现实版樊胜美啊!不,比樊胜美还惨!”
“心疼楼主,这哪里是家人,分明是一群吸血鬼!”
“那个弟弟就是个无底洞,楼主千万不能心软,卖了房子,他们下次就敢让你卖肾!”
“支持楼主!断绝关系!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父母也是奇葩,儿子是宝,女儿是草?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舆论迅速发酵,很快,就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根据帖子里的一些蛛丝马迹,扒出了苏哲远和张莉的社交账号。账号里,他们晒着名牌,开着苏莟出钱买的车,到处旅游,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与帖子里那个欠下八十万赌债的赌徒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愤怒的网友们涌入了他们的评论区,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谩骂。
“开着姐姐血汗钱买的车,去逼姐姐卖房给你还赌债,你可真孝顺啊!”
“张莉是吧?你不是说你老公老实有担当吗?担当就是欠八十万让姐姐还?”
“一对狗男女,简直是社会的败类!”
事情很快就从线上闹到了线下。苏哲远和张莉的住址、工作单位都被人肉了出来。有人跑到他们家门口涂鸦,骂他们是“吸血鬼”。张莉的单位领导找她谈话,委婉地劝她“先停职处理,避避风头”。
而刘桂芬和苏建国,更是成了小区里的“名人”。邻居们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刘桂芬去跳广场舞,被舞伴们孤立。苏建国去楼下下棋,老伙计们都对他爱答不理。他们一出门,就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鄙夷的压力。
他们终于尝到了被舆论反噬的滋味。
刘桂芬气得在家摔东西,指着苏哲远的鼻子骂:“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好了,全家都跟着你丢人!你姐呢?那个小畜生躲到哪里去了?!”
苏哲远也烦躁不堪,被债主和网友两头夹击,他快要疯了:“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妈,现在怎么办啊?那些要债的说了,再不还钱,他们真的会动手的!”
“我不管!你必须把你姐找出来!让她把帖子删了,把房子卖了!不然我们全家都得完蛋!”刘桂芬尖叫道。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要债的那伙人再次找上了门。
这一次,他们没有在电话里威胁,而是直接堵在了苏哲远家的楼下。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脖子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
“苏哲远,钱准备好了吗?”刀疤脸语气不善。
苏哲远吓得两腿发软,躲在刘桂芬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大哥,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我姐……我姐她马上就卖房子了……”
“卖房子?”刀疤脸冷笑一声,把一个手机扔到他面前,“你他妈当我们是傻子吗?你看看这个!全网都传遍了!你姐姐自己都躲起来了,还给你卖房子?你这是在耍我们?”
手机上,正是苏莟发的那篇帖子。
苏哲远和刘桂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的,大哥,这是个误会,她……”
“我不管什么误会!”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还不上,你姐又跑了,那这房子……”他指了指苏哲远和张莉住的这套婚房,“这房子是你名下的吧?正好,拿来抵债!”
“不行!”张莉一听要动她的房子,立刻尖叫起来,“这是我的婚房!凭什么给他抵债!”
“你他妈闭嘴!”刀疤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欠的钱,你这个当老婆的也有份还!今天,要么拿钱,要么拿房,要么……拿手!”
说着,他身后的几个小弟“唰”地一下亮出了手里的家伙。
刘桂芬吓得魂飞魄散,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刀疤脸的大腿哭喊:“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们真的会还钱的!我们去找那个小畜生!我们一定把她找出来!让她卖房子!”
“晚了!”刀疤脸一脚踹开她,“给你们一天时间,自己从这房子里滚出去。明天我们来收房!要是敢耍花样,哼哼……”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带着人扬长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苏哲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张莉则发疯似的捶打他:“苏哲远你这个废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现在连房子都要没了!我不管,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必须离婚!”
刘桂芬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一直沉默的苏建国,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砸在地上,用脚碾碎。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哲远,给你姐……跪下,道歉。”
在偏远的酒店里,苏莟通过一个小号,默默地关注着网络上的一切。
她看着网友们的评论,有愤怒,有同情,有支持。她看着苏哲远和张莉的社交账号被攻陷,看着他们昔日炫耀的动态下,如今全是嘲讽和谩骂。
她的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把他们毁掉,而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添加好友的请求,对方的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只有一个字“父”。
苏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许久,才点了“同意”。
苏建国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嘶哑而苍老,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莟莟,爸对不起你。以前……是爸没用,护不住你。你弟弟……他自作自受。你别管我们了,也别再回来了。那些要债的,跟疯狗一样。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以后……就当没我们这个家吧。”
听完语音,苏莟的眼眶一热,但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
二十八年,这是她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一句“对不起”。虽然来得太晚,太迟。
她没有回复。
她知道,苏建国的这番话,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恐怕还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无奈。他让她别回来,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怕她回来后,会被那群讨债的缠上,进而连累到他们?
她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人心,是经不起剖析的。
又过了几天,事情迎来了最终的爆发。
刀疤脸那群人没能顺利地拿到苏哲远的房子。因为那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苏莟也出了十万块钱,只是没有写上她的名字。而张莉的父母,在得知女儿的婚房要被收走抵赌债后,也闹上了门,声称这房子他们也出了一半的钱。
几方人马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闹到了法院。
而刀疤脸那群人,因为涉嫌非法催收、暴力威胁,也被警方盯上了。
苏哲远成了过街老鼠,工作丢了,朋友躲着他,出门都得戴口罩。张莉也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两人为了分割财产,闹得鸡飞狗跳。
刘桂芬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一病不起,住进了医院。苏建国一边要照顾老婆,一边要应付各种烂摊子,整个人都垮了。
这个曾经把儿子当成天,把女儿当成草的家庭,在他们亲手种下的恶果面前,轰然倒塌。
**自食恶果,报应不爽。**
苏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
她委托王律师,以“赠与”的名义,将自己这些年陆续转给家里的钱,列出了一张详细的清单,并附上了所有的转账凭证。
总金额,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七万六千八百。
她起草了一份“亲属关系解除声明”,并附上了一封信,全权委托王律师处理。
做完这一切,她买了一张去南方的单程机票。
飞机起飞时,她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中一片释然。
她辞掉的工作,卖掉的房子,断绝的亲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失去了所有。但对她而言,却是挣脱了所有的枷锁,获得了新生。
一个月后。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海滨小城,苏莟租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她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多肉植物,姬玉露、熊童子、生石花……她找了一份清闲的工作,在一家花店里做花艺师。
日子平淡,却无比安心。
这天,她收到了王律师寄来的一个快递。
里面是那份签了字的“亲属关系解除声明”。苏建国、刘桂芬、苏哲远,都签了。潦草的字迹背后,是怎样的挣扎和不甘,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还有一封王律师的信。
信上说,苏哲远的房子最终被法院强制拍卖,拍卖所得,一部分用于偿还高利贷本金及合法利息,剩下的部分,在与张莉分割后,所剩无几。而她委托的那份“赠与清单”,王律师交给了苏建国。苏建国看完后,老泪纵横,说这笔钱,他们砸锅卖铁也会还。
王律师在信的最后写道:“苏小姐,您父亲说,希望您永远不要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配。”
苏莟看完信,平静地将其收好。
原谅?她已经不会再把情绪浪费在那些人身上了。她只是放过了自己。
她走到院子里,阳光正好。一盆“黑法师”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紫,边缘却泛着一圈明亮的红,像是在燃烧。
她想起这种多肉的花语:永不凋谢的爱,以及,诅咒。
爱与诅咒,有时候,本就是一体两面。
她拿起水壶,开始给她的宝贝们浇水。水珠落在叶片上,晶莹剔透。
手机响了,是花店老板娘打来的,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海鲜。
“好啊。”苏莟笑着答应了。
她的声音轻快,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
远方的家,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而眼前的阳光、花草和大海,才是她未来人生的全部。她终于可以,只为自己,热烈地活着。
来源:雪山下扎营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