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到侍女的通报,说燕云卿的车马队伍即将到达府门,我带着早已梳妆打扮好的后院妾侍、孩子和府上管事,往前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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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婚后第十二年,夫君为了新纳的小妾扇了我一耳光。
他轻描淡写地对下人说:「她一介柔弱的夫人,还敢反抗我不成?」
我露出和善的微笑,并反手抄起地上的春凳往他脑门上砸去。
1
我叫鲁灼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夫人。
长平侯燕云卿是我政治联姻的夫君,如今已成婚十二载。
今日是他从扬州回京的日子。
他外出公干,治灾有功,眼下调派回京,接受封赏。
接到侍女的通报,说燕云卿的车马队伍即将到达府门,我带着早已梳妆打扮好的后院妾侍、孩子和府上管事,往前院而去。
妾侍的孩子大多年幼,我让他们到花厅去等。我则带着剩下的人前去府外。
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本只想要一盏茶的路程,我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
虽说是秋日,到底还是吹得有些手脚发冷。
又等了一晌,车马队伍才缓慢出现在视野里。
马车停下,却不见人出来,我疑惑叫人上去询问,就见燕云卿怀里抱着一个人独自下了马车。
我愣了一下,但是接受良好。
我娘家鲁家的后宅结构简单,我母亲作为当家主母执掌中馈,三个姨娘不仅是要服侍我父亲,还能做自己喜欢的活计,大家基本相安无事。
相较之下,京城的高门都喜欢在后院里塞满女人孩子,可不是要斗得你死我活。
侯府也是这么个毛病,年年进新人,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十多人了。
我笑意盈盈上前去,直接与燕云卿说起话来:「郎君这次扬州之行可还顺利?我瞧着你都清减了。」
燕云卿怀里还抱着人,却也是笑容缱绻,宛若新婚,一路与我说笑着往回走。
刚成婚那会儿我与燕云卿还算是有几分浓情蜜意。
他长得俊秀,也算文采斐然,能为我描眉作画,或是题几首诗词夸赞我的美丽聪慧。
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年纪,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2
我们也曾在月下对酌,推心置腹。
他日后若想纳妾,只需知会我一声,我有的是容人的雅量。
但我必须是唯一的当家主母。
宠妾灭妻?想都不要想。
对我动手?这个想法就不应该出现。
那时候的燕云卿还笑我多思多虑:「我是君子,怎会对女人动手?」
当时初为人妇的我天真地觉得他这一番话也有道理。
在家时,父亲即便是与母亲吵翻天,也不曾动过一根手指头。
他说:「打女人的还算什么男人?」
堂堂长平侯皇亲国戚,对自己的夫人动手这么没品的事情想来也是做不出来的。
我没太在意燕云卿怀里的女人,等候在花厅的妾室却炸开了锅。
她们神色都不太好看,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笑着想同燕云卿说上几句话。
燕云卿却表现得冷淡了许多,哪怕是对离京前最宠爱的姨娘。
我就站在一旁静静瞧着,燕云卿怀里的女子分明是醒着的,却闭着眼假寐。
直到燕云卿将人亲自抱去了自己的院子。
姨娘们七嘴八舌嘀咕着,我招了招手,让管事去收拾一间院子给新来的「妹妹」。
云窈窈,就是这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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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窈窈是燕云卿的新宠,不过二八年华,芙蓉面上巧笑倩兮,盈盈泪眼中总是流露出欲说还休。
大约是刚进府还没搞清楚状况,抑或燕云卿在返程路上的甜言蜜语给了她幻想,这位新人似乎是想给我这个「老女人」一个下马威,来请安敬茶的第一天便晚了半个时辰。
云窈窈娉娉婷婷走入正堂,一身藕粉更是衬得她年轻娇嫩,头上梳着京城时兴的发髻,珠翠典雅俏丽。
她斜斜行了一个半礼,声音也格外娇媚:
「昨夜郎君兴致好,歇得晚了,今早便让妾身多睡了会儿。都说夫人大度,还请宽恕则个。」
得嘞,燕云卿回家第一晚不来东院看我和孩子不说,还想来挑战一下我的底线。
一时之间,满堂寂静,姨娘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又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我将方才一个姨娘呈上来的手抄佛经合上,温和一笑:「云姨娘初到府上,昨夜伺候奉郎君也辛苦,我自然不会怪罪。只是想来姨娘还没时间学习规矩,倒是我的不周全了。
「嬷嬷,给云姨娘端一碗沙来,顶头上站一个时辰,先练练这站姿。可别叫人晒着,前边儿廊下就成。」
云窈窈面上笑容一僵,试图挣扎,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头顶沙碗站了一个时辰。
廊下人来人往,姨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受到了些许不愿回想的熟悉,纷纷快步离去。
结束后,云窈窈抹着泪,扶着脖子回了绣兰苑。
晚上,燕云卿来了东院,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显然心情不太妙。
「窈窈年纪小不懂事,还得夫人多担待。」
我喝汤的手一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回头我安排一个嬷嬷过去好生教导。到底是在侯府,该学的少不了,省得日后丢了咱侯府的脸面。」
燕云卿一哽,婉言拒绝了,说是已经安排了嬷嬷过去。
随后简单问了两句这几个月府内的情况便不再言语,一顿饭就这么沉默着用完。
饭后我抿着花茶,让乳娘将晴姐儿抱过来,年画似的奶娃娃才一岁不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燕云卿,咿咿呀呀不知在说着什么。
只可惜她的父亲现下没什么心情,数月未见甚至没有要伸手抱一抱的想法。
我抱着扭来扭去的晴姐儿,垂下眼帘,唇边是温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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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争宠闹事的妾室,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一些手段,不值得我放在心上,顶多不过一顿板子。
夫人间的交际,府中人员物资的调度,我个人的以及侯府名下的田产商铺,才是我要亲力亲为的大事。
只是燕云卿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邪祟,竟帮着云窈窈来我这里折腾。
事情是这样的,我嫁妆里有一匹浮光锦,那日收拾的时候恰巧被云窈窈瞧见了,转头就朝燕云卿讨要。
一匹布而已,燕云卿要哄佳人芳心自己去买便是。
浮光锦价值不菲,但是对一个侯爷来说也不过是一壶酒的钱。实在不成吩咐我在府中匀一匹出来就是。
偏偏燕云卿差人来问我要,指名道姓要我箱子里的。
原话大抵说的是:「云窈窈一介孤女,比不得夫人家底殷实,不过一匹布,还请夫人割爱。」
对了,云窈窈入府的身份是扬州城的一名孤女,父母早亡,无兄弟帮衬,身世凄苦,幸得燕云卿相救,成就了一个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一匹布而已,往日里我在嫁妆中瞧见有合适的也会给府中的孩子们,甚至会赏赐给那些姨娘。
可说到底那依然是我的嫁妆。
自古以来就没有用妻子的嫁妆去讨好妾室的道理。
我给嬷嬷去了个眼神,嬷嬷就愁眉苦脸地上前:「云姨娘怎么不直接使人来说一声?浮光锦料子柔软,样式也鲜亮,已经拿去给咱们姑娘做小被了。」
过来的侍从只能尴尬一笑:「那奴才去问问郎君的意思……」
「不必了,」我缓声说,「转头让嬷嬷去库房里挑一匹流云锦给云姨娘送去。」
那侍从一听,没觉出什么不对,欢欢喜喜回去复命了。
浮光锦没得到,反倒是得了一匹流云锦,云窈窈便在燕云卿过去的时候默默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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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卿黑着脸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绣晴姐儿的帕子。
他上来就是一顿质问:「鲁氏,不过是一匹布料,你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不愿意便罢了,还要折辱窈窈!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大度的,没想到心思竟如此恶毒!」
我慢条斯理收起手中绣活,抬眼望过去,与他直直对视。
燕云卿皱了皱眉,不太习惯我这样的眼神。
「郎君说的哪里话,一匹料子罢了。」我绽开笑颜,眼神无辜,却话锋一转,「府中姨娘,膝下无子嗣者,除却衣食住行,每月进账十两白银。一匹浮光锦,往多了说约莫百两,云姨娘想要,存个一年半载的也能买一匹时新的样式。我那匹都是十年前的样式了,想来妹妹也不会喜欢。」我这是暗戳戳提醒他,这是我的嫁妆,别让我撕破了说。
「况且我也送去了流云锦,如今为了一匹布,闹到郎君跟前,真是不懂规矩。」我轻描淡写做了决定,「云姨娘贪慕享乐,不知节俭,又撺掇郎君,离间你我。即刻起,罚俸三月,闭门思过。
「姨娘需要静静心,ťŭ²正好我这里有一妙计。送一斛绿豆过去,什么时候将里面的红豆挑出来给郎君穿成串子,什么时候出来。
「夫君意下如何?」吩咐完,我才转身问燕云卿。
燕云卿能说什么,正经人家后院都是夫人说了算,除非真将宠妾灭妻放到明面上。
燕云卿没法冲我发火,一口气不上不下,黑沉着脸拂袖而去。
燕云卿来我这儿一趟不仅没能讨到好,还惹得云窈窈被一顿责罚,她顿时哭闹起来。
燕云卿本就不快,被吵得头疼,将人训斥了一通,去别的姨娘院里了。
东院,嬷嬷在一旁打络子,并将外头的闹剧说与我听。
我嘲弄一笑:「咱们郎君啊,恐怕压根就没听清楚云姨娘哭的什么。」
嬷嬷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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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锦,瞧着与浮光锦有九成相似,实际上是一个想要做浮光锦生意却找不着织娘的商人找人做的高仿,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都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高门大户的宁愿用旁的,也不愿意用流云锦。再怎么说也是赝品,穿出去多丢人。
尤其是云窈窈想让燕云卿压我给出浮光锦,却收到了流云锦,能不生气吗?
好容易挑完了豆子解了禁足,云窈窈又开始琢磨新的法子讨好燕云卿。
先是学了昆曲,后来又学了做灯笼,求到我跟前来,在燕云卿生辰的时候亲手做了一园花灯。
兔子花灯活灵活现,莲花灯惟妙惟肖,就连那一对胖鲤鱼灯都显得那么俏皮可爱。
我将燕云卿的生辰小宴设在了这个园子里,老夫人和其他亲眷白日里参加了大宴,小宴一般是郎君与后院的女人孩子一起过的。
姨娘们打扮得花团锦簇,一个个献上才艺和生辰礼。
孩子们在园子里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燕云卿也乐于展现他的体贴和慈爱,几乎对在场的每个人都进行了嘘寒问暖,包括一个月未必能见上他一次的姨娘和孩子。
我的长子燕鸣骁今年十岁,已经是个小少年了,日常在国子监上学,休沐日才会回来。今日是因着给父亲过寿才回的。
他坐在我身侧,表面正襟危坐,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灯。
「母亲,这些花灯和外面师傅做的一样好。」
我笑着给他添了菜,点头同意:「这些都是你云姨娘亲手做的,确实做得好看极了。」
抛开别的,云窈窈这手艺我是真佩服,至少我是做不来的。我最多只能绣个荷包。
这一晚的小宴完美落幕,大家都乐呵呵笑着,我与云窈窈还说了几句话,仿佛一切隔阂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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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去,燕云卿对云窈窈越发偏宠。大半时间都歇在了她的院子里。
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后院的姨娘们大多有一儿半女,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
没有孩子的也有自己的忙活,只要面上过得去,我也不过分约束。
又过了一个多月,云窈窈那边传出消息,有喜了,才一个多月。
燕云卿大喜过望,一时之间云窈窈风光无限。
燕云卿如今而立之年,已有五子六女,旁人也都说一句多子多福。
也因为这一点,我在京中的贵妇圈也是颇有美名。
只是对于云窈窈这胎,他似乎是尤为重视,不仅每日前去看望,还亲自过问脉象。
我两次怀孕生产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问了问大夫。
京城中的高门似乎都是如此,怀孕生育只是女子一人的挣扎,郎君几乎都不会过问。
又过了一个月,嬷嬷忽然在一个午后来告诉我,云窈窈在悄悄熏艾,还偷偷使人去买了不少保胎的药。
我眸光一动,吩咐嬷嬷多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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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个月,冬雪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年关将近,到了吃腊八粥的时候了。
按照惯例,我让人准备了各种豆子、腊鸭腊肉、花生果仁,开始熬制腊八粥。
过了腊八就是年,我更加忙得脚不沾地。
腊八粥一早熬煮好了,先是要给祠堂、老夫人、族老等送去,又要给燕云卿和府上客卿送去,还有二房、三房、邻里亲眷,最后才是后院。
我累得够呛,能坐下来休息喝口粥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问嬷嬷:
「绣兰苑那边是谁去送的?」
绣兰苑就是云窈窈住的院子。
嬷嬷为我捏着肩:「夫人安心,是春竹亲自盯着,和那边的大丫头小桃一块儿装入食盒送过去的。」
春竹是我从雍州带来的陪嫁丫鬟。
我安下心来,点了点头。这些吃食上的东西,万不可掉以轻心。
尽管如此,还是出事了。
9
用晚膳的时候,我正陪着晴姐儿用饭,春竹急匆匆就进来了,扑通一声跪下,语气惊慌:
「夫人,绣兰苑出事了。」
我心中一沉,立即让奶娘把晴姐儿带回去,然后问:「出什么事了?」
春竹有些慌,但陪了我快二十年了,还能保持镇定:
「绣兰苑那边请了大夫,听说是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我站起身,让人守好院子,带上春竹和嬷嬷赶过去。
那边燕云卿已经到了,屋内乱糟糟一团,侍女进进出出,手上端着一盆盆血水。
燕云卿面沉如水,坐在厅中,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走上前去,问:「云姨娘如何了?」
一旁满头大汗的大夫声音有些沙哑:「回禀夫人,姨娘这一胎,恐会……保不住。」声音迅速低下去。
这边话音未落,那头便听一阵哭号,接着便是云窈窈的贴身婢女小桃跌跌撞撞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我和燕云卿面前。
「侯爷,我们家姨娘的孩子没了,小少爷没了啊,呜呜呜……」
燕云卿脸色铁青,就要冲进后间,却被里头虚弱的声音阻拦:
「郎君,窈窈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窈窈身子弱,本就难以有孕,此生恐怕都不能给郎君生孩子了,我们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燕云卿勃然大怒:「昨日都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没了?」
大夫在一旁瑟ƭûₙ缩着:「姨娘,似乎是吃了一些活血之物,才导致小产的。」
小桃在一旁期期艾艾抹眼泪:「姨娘这一胎怀得艰难,害喜厉害,今日只喝了一碗粥,就没吃下别的东西了……」
不冷不热看了小桃一眼后,我朝春竹看去。春竹轻轻摇头。
燕云卿一拍桌子:「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没了,给我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小桃端着食盒和碗过来,果然是今日分发的腊八粥。又端来了ẗū₊其他一些杯盏,还有今日的汤渣。
大夫仔细查验过去,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里面传来偶尔的啜泣声。
一个时辰过去,那些吃的用的都被查了个遍,大夫视线最终落在了食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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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摸索,竟然在放置碗的食盒内部上壁发现了一些混合了当归和益母草等活血化瘀药物的粉末。
不等我看清楚,小桃就号啕大哭出来:
「侯爷,您要给姨娘做主啊!姨娘想着是夫人派人送来的腊八粥,虽然害喜得厉害,还是喝了一大碗,姨娘对夫人是万般不设防的啊!」
燕云卿当即暴跳如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眼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毒妇!你几次三番针对窈窈,如今更是毒害子嗣,还有何话可说?」
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甚至能感受到口腔内的血腥味。
厅堂内陷入一片死寂,仆妇的视线若有若无,屈辱感翻江倒海,几乎将我淹没。
我脑子一蒙,耳边嗡鸣,捂着脸转头看去。
眼前的男人面目狰狞,一副怒发冲冠、失望透顶又厌恶至极的模样。
仿佛我们不是结发夫妻,而是必死的仇人。
我与他本就是政治联姻,不求琴瑟和鸣,但愿相敬如宾。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捂着脸的手,缓缓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展开一个和善的微笑。
燕云卿愣了一下,皱起眉。
趁所有人不备,我快步冲向墙边,抄起地上的春凳,抡圆了胳膊砸向他的头。
我先天神力,三岁开始扎马步,多年来勤加练武。
别说是抄起一条春凳,就是左手春凳右手绣墩我都还能给燕云卿一个扫堂腿。
春凳砸在脑门上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厅堂内格外响亮。
燕云卿惊呆了,猝不及防被我直接砸在脑门上,瞬间眼前一黑,摇摇欲坠,直挺挺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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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沉默片刻后爆发出尖锐的惊叫声,我迅速让守在院外的家丁将绣兰苑封锁起来。
当初远嫁京城,父母兄长不放心我的安全,特意让我明面上带了一队陪嫁的小厮丫鬟嬷嬷,基本都是会武的。
暗地里其实还安排了数十人陆续进京。
自从我执掌中馈以来,陆续将这些人换进来,同时也在原来的和新来的下人中挑选培养自己的人。
按照父亲的话,一旦生变,我要有能够把持侯府上下的能力,最不济也要能控制住后院。
封锁院子后,我先让人将燕云卿抬回去,就说是悲伤过度摔了一跤磕到了头。我自幼习武,那一下看似鲁莽,其实心中已有计算。
其次,将院中侍女嬷嬷分开关押审问,尤其是那个小桃和大夫。
最后我让府内外的人去查。查燕云卿,查云窈窈。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
首先肯定不是我要谋害她的孩子。
比云窈窈刺头的妾室府上出过好几个,我从不对孩子动手。
其次,燕云卿的态度不像是单纯的愤怒,更像是想要迅速给我定罪。
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他为官数载,不可能看不出。
从我进入绣兰苑开始,一切就仿佛是安排好的一场戏。
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都环环相扣,根本不打算给我反应的机会。
我铺开宣纸,一点点梳理今日的事情。
月上三竿,外院传来消息,燕云卿醒了。
我笔一顿,等了许久,收到燕云卿的消息,让我查清楚,是谁对云窈窈下的手。
我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第二日一早,那些盘问侍女嬷嬷的人过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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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兰苑负责打扫内院的一个丫头说,云姨娘每日都会熏艾,已经一个多月了。」
熏艾?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保胎手段,我看向学过药理的嬷嬷:「她这一胎,会不会本身就不太稳固?」
嬷嬷点头,但是又皱眉:「可艾草本身就舒经活血,用量当谨慎。
「云姨娘这么用,反倒是对胎儿不利。」
总不会是云窈窈自己使用不当导致的小产?
嬷嬷犹豫着又开口:「云姨娘虽然瞧着是弱柳扶风之姿,却脚步稳健轻盈,面色红润,底子应当是不差的,应该不需要保胎才对。
「更不可能因为吃了一点点当归益母草就小产。
「哪怕是红花和麝香,这一点点粉末也都不会出事。
「昨日是春竹和小桃一起领的腊八粥,食盒也是府内统一采买,在到达绣兰苑之前,是很难做手脚的。
到了傍晚,燕云卿顶着脑袋上的大包过来了。
他勒令我五日之内必须查出是谁动的手,否则就要我交出掌家之权。
我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直到他眼神有些许躲闪,才点头应下。
晚上,那个供出云窈窈熏艾的丫鬟再次传来消息,云窈窈不仅是每日熏艾,更是一日三回,还特意不让人知道,总是将屋内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才让旁人进屋。
她是因为嗅觉格外灵敏才会注意到。
「一日三回,日日熏艾,这哪里是保胎,分明是要落胎啊。」嬷嬷在一旁听着直摇头。
我翻了翻桌上的纸张,感觉不对:「即便是她自己不懂,身边伺候的嬷嬷不懂吗?」
每个怀孕的女子都会配备有经验的专门伺候的嬷嬷,就是避免主子没经验,底下的丫鬟也没经验。
这是府中多年以来的规矩,云窈窈正得盛宠,伺候的嬷嬷不可能不尽心。
「派人去查查伺候云窈窈的嬷嬷,瞧瞧是怎么回事。」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13
过了一日,到了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等一众妯娌说完了话,老夫人单独将我留下,大约是为了云窈窈的事。
老夫人侧了侧身,半靠在榻上,我在下方站着,眉眼低垂,腰背笔直。
老夫人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道:
「老大媳妇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知你向来宽厚,可若太过心慈就会乱了规矩。」
我恭敬回话:「是灼华疏忽了,还得劳烦母亲费心。」
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这也不怪你,日后好好约束后院中人便是。」这就是要我回去了。
「多谢母亲提点,灼华记下了。」
从寿康院出来往回走,转弯便是一座假山,春竹脚步一顿。
我顺着望过去,瞧见假山后是一个丫鬟,回头问她怎么了。
春竹左右踱了两步,盯着那丫鬟又瞧了两眼,才附耳道:
「夫人,年初您让我给老夫人送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回程时在这听见一阵笑声,就瞧见一个丫鬟在现在那个丫鬟站的位置。
「今日再想,那日的丫鬟像极了小桃。」
14
小桃就是云窈窈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从府外带来的,据说是云窈窈在路上瞧见可怜买回来的。
当时也没注意这个小桃,只猜测是燕云卿专门给云窈窈买的丫鬟,又为了树立一个慈悲心肠的名声特意这么说的。
可如果本身就是府内的丫鬟呢?
「你悄悄去查一下小桃,尤其是家中。」
很快就有人查到了一些消息。
小桃家中一直就是居住在京城的,之前是给人做些散工,半年前却忽然说要搬走。
仔细打听,正是六月初。
六月初,正好就是燕云卿外出公干的日子。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还有伺候云窈窈的嬷嬷,现在查出来是燕云卿奶嬷嬷的姐妹,之前在京郊的庄子上做事,是由燕云卿直接指派的。
当时我只以为燕云卿想要表达对云窈窈的宠爱,省了我去安排人便没多问。
现在查来查去,这件事没怎么牵扯到别的姨娘头上,反倒是丝丝缕缕都与燕云卿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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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燕云卿来我这里用午膳,依然是绷着一张脸。
却给我带了一个人来,是负责府中器具的管事。
我看过去,管事恭恭敬敬弯腰:「前些日子,周姨娘那边说食盒不好,送过去的饭菜总是凉得快,主张换了一批,瞧着是一样的,底下的花样却不同。
「当日给云姨娘送腊八粥的,正是这新换的食盒。」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换了新的,那也是府中统一采买的。
除了碗筷汤匙,各院的餐盘都统一管理,食盒由府上统一发放。
管事却说:「大姑娘前些日子办小宴,请了其他府上的小姐过来。这新买的食盒,全被周姨娘要过去了。」
大姑娘是周姨娘周彤的女儿,今年也九岁了。
周彤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庶女,平日也会邀姑娘和妯娌的女儿到府上。
侯府上下规矩多,姑娘们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小宴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事还说,周彤是腊八那日早晨才让人将食盒送回膳房的,过来等着领腊八粥的小桃听见是新采买的就立马拿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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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又有小厮过来禀告:
在周彤居住的福春苑的桃树下发现了剩余的当归和益母草,还有磨成了粉的红花。
燕云卿眼神阴鸷,冷冷吩咐将人押过来。
周彤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她偷偷望向我,我抿唇摇了摇头。
燕云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呵斥:「周氏,残害子嗣,你有什么可说的!」
周彤吓得一个激灵,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声音都开始磕巴:
「侯爷,妾身没有,妾身不知道啊!」
燕云卿眼神森冷,将手边那一包从树下挖出来的粉末扔到她面前:
「害得窈窈小产的药粉就在你院中发现,食盒也是被你拿去的,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周彤捡起地上的纸包,上面还残留着浅浅的熟悉的花香和泥土气息。
阖府上下也确实只有她院子里有桃树。
她拼命摇头,大声喊冤。
「侯爷,妾身并无谋害云姨娘的理由,妾身是冤枉的啊!」说着爬过来,哭着来抱我的腿,「夫人救救妾身,妾身不曾害人,妾身冤枉啊!」
燕云卿一脚踹过来,我赶紧伸手拉开她。
燕云卿又抄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口中还骂骂咧咧:「你这个毒妇!来人,周氏嫉妒成性又残害子嗣,罚禁闭!」
周彤捂着受伤流血的头,瑟缩着躲在我身边,呜呜咽咽哭着说冤枉。
我把人往后拉了拉,扫了一眼想要上来拉人的婆子,与燕云卿据理力争:
「侯爷,此事或许还有蹊跷,况且周姨娘的品行妾身是知道的,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云窈窈却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一张小脸苍白,摇摇欲坠却还是冲向周彤,啪啪就要往周彤身上打去,哽咽着:
「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的孩子……你这个贱人,你还我孩子性命!」
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刺向周彤,周彤一个激灵伸手一推,云窈窈哀呼一声就要倒下。
燕云卿快步冲过来,俯身接住云窈窈,还甩手给了周彤一巴掌。
我忍了又忍,将手伸向桌上的另一个茶盏就想给燕云卿开一个瓢,被身后的嬷嬷一把按住手Ṭų⁼。
云窈窈本就刚刚小产,身体虚弱,这会儿泪眼盈盈,梨花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边燕云卿心疼不已,连连安慰哄着,立即喊人过来,要强行拖走周彤。
我只能握住她的手快速安慰两句,然后眼睁睁瞧着人被拖走。
周彤被拖走后,燕云卿将云窈窈一把抱起,临走前还斥责我:
「鲁氏,你就是这样当家的?好好闭门反省。」
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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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燕云卿禁足了。
虽然后院的家丁基本都成了我的人,但在彻底撕破最后的窗户纸之前,还得暂时给他几分面子。
主要是我得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前后反转都太过蹊跷,燕云卿平日都佯装温和,就怕有损名声,如今竟先后对我和周彤动手。
要么是被云窈窈迷昏了头,要么就是别有所图。比起前者,我更相信后者。
都是十几个孩子的爹了,若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总觉得不太可能。
只是当下没有一个合适的方向,我只能按兵不动。
线索很快就送上门来。
又过了十几日,燕云卿主动来寻我,态度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又恢复到从前的满面春风,笑容和煦。
他坐在我身侧,逗弄着晴姐儿,声音温润:「年后我想宴请首辅大人,到时候还劳烦灼华替我操劳。」
原来是有求于我。
「届时徐大人携家眷到来,还得多劳烦夫人费心。」燕云卿含笑看着我,神色自若。
我将晴姐儿抱回来,自然是应允。
年节期间,我与燕云卿照例出席各种宫宴酒局。
迎来送往间仍像从前一般相视一笑,旁人纷纷赞许我俩恩爱不疑。
至于头上的伤,燕云卿说的是我走在雪中脚滑要摔,他为了扶我反倒是自己摔了一跤,磕到了。
「最后还要劳烦夫人照顾我。」
燕云卿拉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唇边是如沐春风的微笑,丝毫不见扇我巴掌时的狠戾样子。
我含笑不语,轻轻抽回手,低下了头。
旁人眼里,我就是害羞了。
反正只要是还没有和离,我俩就得继续假装情深义重的恩爱夫妻,哪怕我前些日子才抄起春凳将他砸晕。
18
过年期间,燕云卿还带着我去了一趟首辅大人府上。
当今内阁首辅徐大人,已过不惑之年,当初也是少年英才。
他去见了徐大人,我就去同徐夫人赏梅。
还见到了徐夫人的幺女——徐十一娘徐丽华。
徐丽华今年方十四,是徐大人夫妻的老来女,上头的兄长姐姐都已成家,最大的孩子都要准备上国子监了。
小姑娘长相明艳大气,赤红的斗篷在雪中压过满园红梅。
她灵动极了,远远瞄我,神色中全是好奇与鲜活。
徐夫人嗔怪笑骂:「她就是个皮猴儿,一点不如我当初文静。」
我笑着接话:「有您和徐大人看顾,再活泼也使得。
「我那晴姐儿现在都还不会说话,可要愁煞我。」
徐夫人笑着对我说:「你多与她说说话,也学得快些。说不定是想要给你个惊喜呢。」
我俩就这么唠唠家常,说说话。
到了告辞的时候,徐夫人带着我往外走,在绕过曲水回廊的时候,我俩同时脚步一顿。
燕云卿立在亭中,徐丽华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望着他,一红一蓝,在这雪中竟然有几分相配。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转头看我,我回以一个从容的微笑,神色自若走上前。
「夫君在与徐姑娘说什么呢?」我笑着上前问道。
徐丽华抢先一步道:「传闻都说长平侯与夫人伉俪情深,丽华只是向侯爷讨教这夫妻相处之道。」
我还没说话,徐夫人就连忙上前,一巴掌拍在徐丽华的后背:「小丫头不知羞耻。」
我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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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马车上,燕云卿仿佛随口提起一般说:
「我与徐姑娘并未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里。」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才幽幽说道:
「夫君放心,徐姑娘还未出阁,对这些有些许好奇也实属正常。」
回到东院,春竹有些不悦地对我说:「夫人,徐姑娘今日瞧郎君的眼神可不清白。」
她站在我身后给我擦拭头发,我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听见这句话也只是随口回道:
「那又如何,左右首辅家的嫡女又不会自降身份给他做妾。」
春竹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20
有时候我都佩服自己。
什么叫作一语成谶,这不就是最好的典型?
「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娶我啊?」这是徐丽华略带娇憨的声音。
「团娘可再等我些日子,等一切料理妥当,就八抬大轿迎你入门。」这是燕云卿特意柔和下来的声音。
我躲在假山后面,听着他们的浓情蜜语。
今日是徐大人一家上门做客的日子,徐丽华说是要四处走走,我便派了我身边的一个丫鬟陪同。
转眼人不见了,急匆匆回来想与我禀报,结果撞上了最近我安排去盯着燕云卿一举一动的小厮。
两人一合计,这边徐丽华不见了踪影,那边燕云卿独自一人往后头来,时间还大差不差。
巧了,可真是太巧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我。
「你说过你不喜爱鲁灼华,怎这些日子我瞧见你对她这样好?」徐丽华噘着嘴,神色不悦。
燕云卿轻轻拢住徐丽华,温声哄道:「她身子不好,没多少时日了,团娘再忍忍?总不能叫她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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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不好?
一时之间,汗毛直立。
我立即调头回东院,让嬷嬷亲自盯着将东院上下、燕鸣骁那里还有晴姐儿住的地方翻找干净,绝不能错过一丝一毫。
我这身体,说不定比燕云卿那个沉迷女色的还要好,他这句话的意思简直就是——
「我给鲁灼华下了东西,她要死了。」
之前的一切仿佛忽然有了出口。
我迅速换了一身衣裳,在燕云卿之前回到花厅,假装无事发生,继续与徐夫人说些家常。
送走徐府众人,我马不停蹄回到院子。嬷嬷已经等待在一旁,神色严肃,晴姐儿由春竹抱着,Ṱû₆春竹的脸色也不好。
我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遣散众人,与她们进入后面。
嬷嬷将一把长命锁与一把玉如意摆在桌上,沉声说:
「夫人,兹事体大,恐您还得联系一趟雍州。
「老奴在这玉如意中发现了一些蹊跷,又在晴姐儿的长命锁上发现有人动了手脚。」嬷嬷将两种粉末摆在我面前。
「这两种都是香粉,单独使用对大人来说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若是两种混合在一起,再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只需要三个月。
「届时便是心梗而亡,也难以察觉。」
长命锁是除夕那夜燕云卿亲手给晴姐儿戴上的。玉如意却是我还没怀上晴姐儿时给我的生辰礼。
我绷紧了身子,声音不自觉发抖:「晴姐儿可会受到影响?」
嬷嬷脸色白了白,半晌才说一句「说不准」。
我瞬间腿一软,跌坐在榻上。
这把玉如意是晴姐儿最爱的țŭ₁玩具,从能抓握开始就对这把玉如意爱不释手。
我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眼中血色翻涌:「燕云卿,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我将晴姐儿牢牢抱在怀中,双手颤抖地摸索着她稚嫩茫然的小脸,喉间哽咽着说不出话。
22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我立马行动起来,坐在案前思索了许久,修书一封去雍州。
同时让人收拾细软,打着去郊外的护国寺为即将五十大寿的老夫人祈福的旗号。
我颤抖着手,重新给晴姐儿戴上长命锁。
我抱着她,轻声呢喃:「晴姐儿,娘一定会保护好你,这是咱们最后一次戴这个破玩意儿。」
春竹将玉如意收入箱笼,冲我点了点头。
带上晴Ţũ̂₀姐儿的乳娘,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
我的车队直接去了护国寺脚下的庄子,这是婚后我给自己置办的私产。
晚上,我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盯着奶娘从箱笼中取出玉如意递给晴姐儿。
晴姐儿接过玉如意,咯咯直笑。
我迅速起身走过去将晴姐儿抱入怀中,转身过去,哄着她将玉如意给了我。
春竹在奶娘身后一把将人的嘴捂住,然后手起刀落抹了脖子。
奶娘甚至没有机会呼喊出声。
等在院外的嬷嬷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人拖走。
奶娘是老夫人送来的,在她院中搜出了一包不应该属于她的银钱和长命锁内的香粉。
有的香粉混合在脂膏里,很可能是被抹在了晴姐儿身上。
晴姐儿喜欢玉如意,知道这一点的更是没几人。
23
那天让人一查,发现奶娘是小时候伺候燕云卿的侍女,在我成婚前就已经放出府了。
没两天,盯着徐府和云窈窈的人同时来信,云窈窈的姐姐竟然是徐丽华的奶娘。
加上徐丽华那句「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娶我啊?」和后面的「这些日子」,可见,他们俩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一年前的玉如意,更是印证了他或许早就想要对我下手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时候。
他发现我其实不爱佩戴珠宝首饰,却会日日将晴姐儿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且以我俩当前的关系,他送我的东西我未必会戴在身上,给女儿的长命锁却不会摘下来,也不会设防。
当真是好狠的心,丝毫不顾及晴姐儿的死活。
我看着大夫给晴姐儿把脉,心中一片冰寒。晴姐儿那么小,又是直接接触,恐怕都用不上三个月。
到时候随便说什么我伤心过度,突发心病暴毙,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不过没关系,燕云卿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月后,皇家围猎,燕云卿来请我。
我故作失落,抱着晴姐儿叹气:「孩子还小,离不得人,夫君还是带旁的妹妹去吧。」
燕云卿看了看晴姐儿,目光在脖颈上流连,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抿唇一笑,将桌上的纸折子展开,上面赫然写着:
【一切就绪,只待瓮中捉鳖。】
24
没过几日便传来消息,皇帝遇刺,长平侯救驾有功,却被歹人所害,当场咽气。
皇帝深感痛心,特许长平侯以忠国公的身份下葬。
长平侯世子燕鸣骁及冠后继承国公爵位,现受封国公世子。
长平侯夫人鲁灼华受封一品诰命安国夫人。
等我带着人重回侯府——现在的忠国公府的时候,到处都是惨白之色。
我面露悲痛,几次哭晕过去,外人都说我与燕云卿伉俪情深呢。
一日,我去服侍病倒了的婆母的时候,她盯着我的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像是破风箱: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我面露疑惑,给她掖了掖被角,神色中带着几分丧夫后的哀伤:「母亲,您说什么呢?
「灼华不明白。」
婆母的手指颤抖着,努力想要抓住我的袖子。
我站起身,轻巧避开,盈盈一拜:「母亲伤心过度,还是好好休息吧,灼华告退。」
一个月后,我修剪着房中的兰花,转身瞧见云窈窈还跪在地上,轻笑一声将剪刀放下,优雅落座。
「说说吧,云姨娘的来历和姐姐?」
25
云窈窈不复往日的柔弱之态,面色沉静。
原来燕云卿是两年前和内阁首辅徐大人联络上的。
他从我们鲁家能得到的都得到了,他想更进一步,于是与徐大人搭上了线。
他想效仿当初,与徐府结亲。
但是徐丽华作为首辅大人的嫡出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妾,所以我得离开,且要保全好燕云卿的名声。
但是没多久我怀孕了。
燕云卿打算在外面找一个女子回来刺激我,加上前头的玉如意和后面送我的珊瑚手串——
另一种意义上的「长命锁」,最好是一尸两命。
没想到我不爱佩戴首饰,成婚十年了燕云卿居然都不曾留意。
等到晴姐儿都生下来了,想用来刺激我的人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他自己还得外出公干去了。
这一回他想要毁掉我的名声后休了我,最好用的罪名就是善妒和恶毒。
徐丽华年纪渐长,担心燕云卿假戏真做,于是将自己奶娘的亲妹妹,也就是云窈窈指派了过去。
云窈窈提前去了燕云卿公干的地方,摇身一变成了扬州瘦马,又编了一个可怜孤女的身份回京。
她的任务就是不断刺激我,最好让我落得一个坏名声。
小桃也是那个时候过去的,她是燕云卿的人,任务是跟云窈窈讲清楚府中的关系和我。
「可是夫人,我怀孕了。」云窈窈捂着脸,声音艰涩,「我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我不忍心,我下不去手。」
云窈窈做不到用自己的孩子去谋害我。
「那时候郎君与我说,我若是不愿意,就把孩子生下来,徐姑娘那边,他去说。」
云窈窈眼神中透露着茫然,泪珠大滴大滴往下落。
「然后你身边的嬷嬷教你熏艾?」我在一旁坐下。
云窈窈点头,神色痛苦:「她说熏艾对孩子好,我也确实听说过,就相信了。」
「大夫是燕云卿的人?」
云窈窈继续点头。
也就是说,云窈窈不忍心用孩子构陷我,燕云卿面上不说,暗地里让嬷嬷加大了熏艾的力度。
所以当初导致云窈窈小产的,根本不是什么食盒上的药粉,而是长期的熏艾。
26
「可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孩子没了,嬷嬷就在身边,说让我记住自己的使命,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从始至终,燕云卿都在骗她。
燕云卿想以此定我的罪,所以不给我一点解释的机会,直接就给我一耳光,想让我自乱阵脚。
他没想到,我敢打回去,更没想到,我能一声令下封锁绣兰苑。
这一切超出了他的计划,他开始按兵不动。
当我查到小桃的家人在六月突然举家搬迁的时候,他慌了。
担心我再继续查下去查到他头上,急匆匆将锅抛到了周彤头上。
「他让我来闹一场,混淆视听。」
然后以管家无能为由将我禁足,想要将此事就此翻篇, 重新谋划。
那边徐丽华却不乐意了,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我。后面的事情,云窈窈就不知道了。
我让云窈窈起身, 她却拒绝了, 神色怔愣地问我:「夫人可否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但笑不语。
云窈窈面露苦涩, 以头抢地:「窈窈先前冒犯夫人, 日后却还得仰仗夫人过活,还请夫人责罚。」
我想了想, 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
打的是手心。
她到底也是被人欺骗利用,没了孩子, 姐姐据说被贬到郊外去了, 也算是受到了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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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燕云卿是怎么死的?
我自小学武, 师傅便说, 天下武功, 唯快不破。
凡事,都得讲究个快准狠。
我静静坐在书案前,翻开雍州来的纸折子。
一封是「小妹莫慌,左右不过去父留子」。
一封写着「瓮中捉鳖」。
最新的一封写着:
【诸事已毕,小妹自此可高枕无忧。】
那日我坐在书案前, 一笔一画写下了向家族请求先下手为强的书信。
一个有了异心的女婿, 和一个有着鲁家血脉尚且年幼的世子,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一个月时间, 足够鲁家死士到达京城做好埋伏了。
燕云卿既然想算计我死, 还想毁掉我的名声,那他就去死好了,还得给我们母子三人挣得更好的前程。
鲁家安排了刺客埋伏在秋猎现场, 刺杀皇帝只是表象, 真正要死的是燕云卿。
哪怕最后不能实现「救驾牺牲」,他也必须死在秋猎的现场。
燕云卿死了, 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雍州头上。
世人总觉得女子柔弱,怎么会做出杀夫的事。
春去夏来, 外边传来消息, 内阁首辅徐大人的千金徐丽华游湖的时候意外落水, 恰巧被路过的书生所救。
夏日衣裳单薄, 徐丽华坏了名声,只能草草嫁给那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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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的时候, 我刚抄完一卷金刚经, 将雍州送来的纸折子一并放入面前的炭盆。
上等的银丝炭很快就将经书烧得干干净净。
自此, 我诰命加身, 儿女双全。
婆母被我送到郊外的温泉山庄上颐养天年。
后院的姬妾各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闲暇时间还会来我这儿喝țű̂₌喝茶、打打叶子牌。
晴姐儿跟着姐姐们跑进来,塞给我一朵粉色的海棠, 声音甜丝丝的:「花花好看, 娘亲好看, 给花花!」
我将玩闹得满头是汗的晴姐儿抱起来,与对面念叨着大姑娘的周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你说刺杀案?
经大理寺审查, 线索指向内阁首辅门下,徐大人大喊冤枉,最近都不太好过呢。
完。
来源:俊俏豆花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