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像个不知疲倦的监工。我踮着脚,把最后一丝灰尘从电视柜的角落里擦掉。王老师家是老式三居室,家具都有些年头了,但被我拾掇得一尘不染。
引子
水龙头拧得紧紧的,抹布在手里搓洗了三遍,直到没有一丝油腻感,我才罢休。
这是我做保姆的第五年,也是在王老师家的第二年。
我叫李慧芳,四十七岁,下岗女工。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像个不知疲倦的监工。我踮着脚,把最后一丝灰尘从电视柜的角落里擦掉。王老师家是老式三居室,家具都有些年头了,但被我拾掇得一尘不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虚掩着,传来王先生压低了的声音。
“不行,真的不行,我上哪儿给你凑?”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抹布攥紧了。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听主家的私事。我本能地想退回厨房,可脚下像生了根。
“三十万……你说得轻巧!我把房子抵了?”王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
三十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得我心里乱糟糟的。王先生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私企做部门经理,王老师是中学老师,两人一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三十万,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我不敢再听下去,轻手轻脚地溜回厨房,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我靠在冰冷的流理台上,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句话。抵押房子?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家。王老师和他们上高三的儿子小鸣,都知道这事吗?
【内心独白】
做保姆久了,就像墙上的一张画,时间长了,家里人就当你不存在了。可画有眼睛,有耳朵。我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这秘密像个滚烫的山芋,在我心里烙得慌。我是个外人,可每天吃着他们家的饭,拿着他们家的钱。这事,我该烂在肚子里,还是……唉,真是闹心。
晚饭时,气氛格外压抑。
王老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说:“小鸣,多吃点,最近学习累坏了吧?”
王小鸣“嗯”了一声,埋头扒饭,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疲惫的眼睛。
王先生,王嘉宁,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神头。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王老师,陈静,似乎察觉到了丈夫的异常,关切地问:“嘉宁,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没事,就……有点累。”王嘉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端着汤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陈静的眼神里是担忧,而王嘉宁的眼神,却在躲闪。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男人,有了事不跟老婆说,还躲躲闪闪的,这里头能有好事吗?我儿子今年也高三,正是要劲儿的时候,家里千万不能出乱子。
【内心独白】
我突然想到了我们院里下岗的老李,也是背着老婆在外面借了高利贷,最后家里被搬空了,老婆也跟他离了。男人啊,在外面撑面子,回到家就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可纸包不住火,家不是一个人的,天塌下来,得两个人一起扛才对。王先生这样瞒着,迟早要出大事。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王嘉宁又进了书房,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我擦着桌子,心里五味杂陈。我只是个保姆,拿钱干活,主家的事,轮不到。可我每天看着陈静老师为了儿子起早贪黑,看着王小鸣学到半夜,我这心里就堵得慌。这么好的一个家,可千万别因为这三十万,散了。
夜里躺在自己家那张硬板床上,旁边是丈夫老刘均匀的鼾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王嘉宁那张憔悴的脸,一会儿是我儿子明天模考的成绩。
钱,钱,钱。这世上的人,谁不是为了钱在奔波,在犯愁。
明天,我得想办法探探口风。不是为了八卦,是为了这个家,也为了我这份安稳的工作。
第1章 那通电话
第二天我到王老师家时,特意提前了半小时。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在客厅地板上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沉闷。
我像往常一样,换鞋,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我把鸡蛋打在碗里,搅得均匀。厨房的这点声响,反倒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安静了。
王嘉宁昨晚大概没睡好,眼下的乌青更重了。他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划着屏幕,眉头紧锁,连我把热好的牛奶放到他手边都没察觉。
“嘉宁,吃早饭了,别老看手机,对眼睛不好。”陈静从卧室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嘉宁如梦初醒,慌忙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抬头说:“哦,好。”
那个动作,太刻意了。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掩盖证据。
我把煎好的鸡蛋端上桌,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那手机。就在他拿起筷子的瞬间,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的名字是“小雅”。
内容很短:“钱的事,怎么样了?”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小雅?是个女人的名字。催钱?这下,事情似乎更复杂了。我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幅狗血的画面:一个男人,事业不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欠了一屁股债。
【内心独白】
完了,这下更说不清了。要只是欠债,两口子还能商量着还。可要是外面有人了,那这个家可就真完了。陈静老师是个多好的人啊,知书达理,待我也客客气气的。我真不忍心看她被蒙在鼓里。可我一个保姆,怎么开口?说“王老师,你家先生外面好像有人了”?她不把我当疯子才怪。
一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
擦地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往书房的方向看。门关着,像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拖把在木地板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我此刻烦乱的心绪。我想起我刚下岗那会儿,老刘开出租车不顺利,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我俩为了一百块钱的开销都能吵半天。日子苦,但心是往一处使的。可王先生这事,明显是把陈静老师隔在了心门外。
中午,王嘉宁没回来吃饭。陈静给他打电话,他只说公司忙,在外面随便吃点。
挂了电话,陈静叹了口气,对我苦笑了一下:“慧芳姐,你看他,最近跟丢了魂似的。问他什么他都说没事。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觉得天大的事都得自己扛着?”
我手里正择着芹菜,闻言动作一顿。
“可能……是男人都好面子吧。”我含糊地应着,“也许公司真遇上什么难处了。”
我只能这么说。我多想提醒她一句,让她多留个心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真凭实据,乱说话就是挑拨离间。
【内心独白】
我真是个懦夫。眼看着一个坑就在前面,我却不敢大声喊出来。我怕什么?怕丢了这份工?一个月四千五,确实不少。可跟一个家的安宁比起来,钱又算什么?我安慰自己,再看看,再看看,万一是我多心了呢?也许那个“小雅”只是个普通的同事。
下午,我打扫书房。
王嘉宁的书桌上很乱,文件、草稿纸堆了一堆。我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生怕动了他的重要东西。
在废纸篓里,我看到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鬼使神差地,我捡了起来,展开。
那是一份个人借款的草稿,上面写着借款三十万,用于“个人资金周转”,抵押物是……正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地址。
我的心凉了半截。
个人资金周转?不是公司业务?这和我昨晚听到的“抵押房子”对上了。
再联想到那个叫“小雅”的女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王嘉宁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人,现在需要一大笔钱去填窟窿?
我把那张纸团重新揉好,扔回了废纸篓。手心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家,就像一艘看着平稳的大船,底下却已经有了个不易察觉的窟窿。而我,是唯一看到那窟窿的人。
第2章 张大妈的闲话
下午去小区门口扔垃圾,碰上了住在对门三号楼的张大妈。
张大妈是小区里的“消息中心”,五十多岁,退休在家,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拎着个小马扎,跟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
“哎,慧芳啊,去扔垃圾啊?”张大妈嗓门洪亮,隔着老远就跟我打招呼。
“是啊,张大妈。”我点了点头,想快点走。我现在心里装着事,实在没心情跟她闲聊。
可张大妈不这么想,她几步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哎,我跟你说个事。你东家,王老师家,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没啊,挺好的。怎么了?”
“还挺好的?”张大妈撇撇嘴,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我前天下午去银行存钱,你猜我看见谁了?王老师家那口子!”
我的心提了起来:“王先生去银行不奇怪啊。”
“嗨,他不是一个人!”张大妈一拍大腿,凑得更近了,一股子蒜味扑面而来,“他跟一个年轻女的在一起,那女的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俩人在那边的咖啡馆里坐了半天,看着就鬼鬼祟祟的!”
咖啡馆……年轻女人……
张大妈的话,像一把钥匙,把我心里的那个猜测给打开了。那个叫“小雅”的,肯定就是张大妈看到的那个女人。
“真的假的啊,张大妈,你可别看错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我这眼睛,五百度的,戴上眼镜看得清清楚楚!”张大妈信誓旦旦,“那男的一脸愁容,女的一直在说话,还递给他一张纸。哎哟,陈静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摊上这么个事。男人啊,有钱就变坏,没钱也想学坏!”
我没再接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张大妈的“目击证词”,让整件事变得更加确凿。王嘉宁不光是欠钱,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欠钱。
【内心独白】
人言可畏,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张大妈这张嘴,不出半天,整个小区都能知道王先生“外面有人”了。这要是传到陈静老师耳朵里,那还得了?我现在担心的不光是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还有王小鸣。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家里出了这种事,对他的影响该有多大啊。
回到王老师家,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我看着客厅里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王嘉宁和陈静抱着年幼的王小鸣,笑得那么灿烂。那时的王嘉宁,眼里满是意气风发。可现在呢?他被一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渊。
陈静正在备课,她戴着老花镜,在教案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她手边的水杯空了,我连忙走过去,给她续上热水。
“慧芳姐,谢谢你。”她抬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温和而恬静,她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我能说什么?告诉她张大妈的闲话吗?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我决定,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直接告诉陈静,但我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她。
晚饭后,我故意磨蹭着没走。等王小鸣回房学习,王嘉宁又进了书房后,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状似无意地对正在客厅看电视的陈静说:“王老师,我看王先生最近压力挺大的,您可得多关心关心他。男人有时候就爱死撑着。”
陈静关掉电视,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我就是想帮他分担,也使不上劲儿啊。”
“夫妻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我把洗好的水果递过去,“有时候话说开了,天大的事也不是事了。就怕闷在心里,容易出问题。”
我的话点到为止,希望能引起她的警觉。
【内心独白】
我这话,说得已经很露骨了。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颗小石子,希望能激起一点波澜。我不知道陈静老师听懂了没有,但这是我一个保姆,能做的极限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夫妻自己的造化了。我只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张大妈是看花了眼。
陈静沉默了很久,眼神有些茫然。
她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地削着皮,长长的果皮断了好几次。
我知道,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第3章 一碗冰糖雪梨
接连几天,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王嘉宁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我睡前给他留的饭菜,第二天早上发现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
陈静的话也变少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聊聊学校的趣事,或者王小鸣的学习。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空洞地看着电视,可电视里演的什么,她大概一点也没看进去。
夫妻俩的交流,几乎降到了冰点。除了关于儿子的几句必要对话,他们之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比争吵更可怕。争吵说明还有沟通的欲望,而沉默,则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两个人隔在两个世界。
一天下午,我听到陈静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哭腔。
“妈,我心里堵得慌……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感觉这个家……不像个家了。”
我心里一酸。陈静老师是个要强的人,能让她跟娘家诉苦,说明她真的撑不住了。
我看到她最近总在咳嗽,脸色也不好。大概是急火攻心,加上照顾儿子的劳累,身体也垮了。
我没多想,转身去了厨房。我记得我妈说过,冰糖雪梨润肺止咳,最适合秋天喝。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雪梨,削皮,去核,切成小块,放进炖盅,又加了几颗红枣和一把冰糖。
小火慢炖,一个小时后,厨房里就弥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
我把炖好的冰糖雪梨盛在白瓷碗里,端到陈静面前。
“王老师,我看您最近总咳嗽,喝碗这个润润嗓子吧。”
陈静正拿着一块手帕擦眼睛,看到我端来的甜品,愣了一下。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慧芳姐……谢谢你,还麻烦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的什么话,应该的。”我把碗递到她手里,“趁热喝。”
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温热的液体,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她舀起一勺,慢慢送进嘴里,然后,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碗里。
“慧芳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哽咽着问我,“为什么他有事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
【内心独白】
看到她哭,我心里也难受得不行。一个女人,不怕日子苦,不怕累,就怕身边那个男人,心不在你这儿了。她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句知心话,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王嘉宁啊王嘉宁,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把这么好的一个老婆伤成这样?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王老师,您别这么想。可能王先生是怕您担心,尤其是小鸣马上要高考了,他不想家里再添乱。”我只能捡好听的说。
“可他这样,我更担心!”陈静激动起来,“我宁愿他跟我吵一架,也比现在这样强!我每天看着他那张脸,猜他在想什么,我快要疯了!”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是啊,猜忌,是婚姻里最毒的药。
就在这时,我看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王嘉宁今天回来得早,他一直躲在书房里。他听到了客厅里的对话吗?
我正想着,陈静突然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擦干眼泪,端着那碗没喝完的冰糖雪梨,径直走向书房。
她敲了敲门。
“嘉宁,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暴风雨,终究是要来了。
我悄悄退回厨房,却竖起了耳朵。
我听到门开了,然后是陈静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王嘉宁,我们谈谈吧。你要是还当我是你老婆,还当这是你的家,你就跟我说句实话!”
【内心独白】
该来的总会来。那碗冰糖雪梨,本意是想安慰她,却没想到成了点燃导火索的火星。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把脓包挤破了,才会好得快。只是这个过程,一定很疼。我只希望,他们能挺过去。毕竟,十几年的夫妻,还有一个即将高考的儿子。
厨房里,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一声清脆的、东西摔碎的声音。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第4章 老刘的道理
那天晚上,王老师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在厨房里,听得心惊肉跳。先是陈静的质问,然后是王嘉宁疲惫的辩解,最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陈静的一声哭喊。
我不敢出去看。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杵在那儿算什么。
我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灶台都擦得能照出人影,只是想找点事做,让我那颗慌乱的心能安稳一点。
等我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一片狼藉。
地上是碎裂的玻璃杯,水渍和茶叶洒了一地。陈静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王嘉宁则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里一明一暗,像他此刻挣扎的心。
我默默地拿来扫帚和簸箕,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又用拖把把水渍擦干。
整个过程,他们谁也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我跟陈静打了声招呼,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走出那扇门,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深水里浮了上来。
回家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我的脑子很乱。
老刘今晚出车回来得早,正在家看电视。见我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给我倒了杯热水。
“怎么了这是?又在东家那儿受气了?”
我接过水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我看着老刘那张憨厚的脸,再也忍不住了,把王老师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当然,我隐去了张大妈的八卦和那个叫“小雅”的女人的事,只说了王嘉宁欠钱和夫妻俩吵架的事。
老刘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视声音调小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叹了口气,“不过,两口子过日子,最怕的就是藏着掖着。有事说开,天塌不下来。”
“可我看着王老师那样子,太可怜了。”我说,“王先生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跟老婆商量?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老刘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啊,就是心太软。你是保姆,不是居委会大妈。人家的家事,你看在眼里,烂在肚子里就行了,别跟着瞎掺和。”
“我没掺和,我就是……就是心里不得劲。”
“我知道你不得劲。”老刘看着我,“但你想想,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你看到的,听到的,就一定是全部的真相吗?”
老刘的话,让我愣住了。
是啊,我听到了电话,看到了短信,还听了张大妈的闲话,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糟糕的结论。可万一……万一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呢?
【内心独白】
老刘虽然读书不多,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比那些文化人还有道理。他就像我们家那把用了十几年的铁锅,看着笨重,但炒出来的菜,踏实,暖胃。他说得对,我只是个旁观者,看到的都是碎片,我怎么能凭着这些碎片,就给人家定了罪呢?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看着?”我还是不甘心。
“你该怎么办?你该把咱儿子的学费准备好。”老刘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下周期末考,考完了就要报那个冲刺班了,又是好几千块钱呢。”
儿子的事,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那点为别人家操心的火苗给浇灭了。
是啊,我自己的家也有一堆事呢。儿子高考,是天大的事。老刘开出租,一天到晚不着家,也辛苦。我这份保姆的工作,对我们家来说,至关重要。
“钱我攒着呢,够了。”我闷闷地说。
“那就行。别人的事,咱们少管。把自己的活干好,把自己的家顾好,比什么都强。”老刘给我夹了块他自己酱的牛肉,“吃吧,累了一天了。”
我嚼着牛肉,心里却还是想着王老师家的事。老刘的道理很简单,很实在,但我总觉得,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
【内心独白】
老刘说得对,我不能瞎掺和。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就这么散了。我决定,明天开始,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我就只是把我分内的事,做得更好一点。让这个家,至少在表面上,还是干净的,整洁的,有热饭热菜的。也许,一个温暖的环境,能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沉。
我梦见我回到了纺织厂,巨大的机器轰鸣着,棉絮在空气中飞舞。我站在机器前,手脚麻利地接着断了的线头。一个接一个,永远也接不完。
第5章 信任的裂痕
第二天,我踏进王老师家的时候,心是悬着的。
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昨晚争吵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但那种冰冷压抑的气氛,却像是渗透进了墙壁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陈静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她给我开门的时候,勉强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王嘉宁不在家,听陈静说,他一早就走了。
早饭,陈静几乎没吃,就喝了半碗粥。王小鸣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异常,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吃完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妈妈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
孩子总是最敏感的。
我心里叹了口气,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我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擦拭了一遍,窗户也擦得锃亮,希望明媚的阳光能驱散一些屋里的阴霾。
中午,陈静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没出来吃饭。我把饭菜给她温在锅里。
下午,我打扫书房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废纸篓。
里面,多了一张被撕得粉碎的纸。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把那些碎片一片片捡了出来,在桌子上拼凑。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在做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务。
碎片很小,拼了很久,才勉强拼出几行字。
那是一份……商业合作的协议草案。上面提到了一个新材料项目,还有“启动资金”、“股权分配”等字眼。
这和我之前看到的那份“个人借款”草稿完全不同。
难道,王嘉宁欠钱,不是因为私生活,而是因为工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是陈静从卧室里出来了。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桌上的碎纸片拢到一起,想扔回纸篓,可已经来不及了。
陈静走了进来,她看到了我手里的碎纸片,也看到了我脸上的慌张。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慧芳姐,你……你在干什么?”
我窘迫得无地自容,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我打扫卫生,看到这个……”
陈静没有再追问我,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碎纸片上。她走过去,拿起一片,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一片。
她的手开始发抖。
“商业合作……启动资金……”她喃喃自语,然后突然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愤怒和绝望的光,“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她猛地冲出书房,抓起沙发上的包,换了鞋就往外走。
“王老师,您去哪儿?”我急忙追上去。
“我去找他问个清楚!”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不仅没帮上忙,还亲手点燃了一个更大的炸药桶。
【内心独-白】
我真是个蠢货!老刘说得对,我不该多管闲事!现在好了,陈静老师拿着这些碎片去找王先生对质,肯定以为这是他为了掩盖债务编造的谎言。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他们之间的信任,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恐怕是彻底崩塌了。
我坐立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在敲打我备受煎熬的神经。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静打来的。
我赶紧接起,电话那头,却不是陈静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喂,请问是这家人的家属吗?机主在路上晕倒了,我们把她送到了市中心医院。你们快来人吧!”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医院?好,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我手忙脚乱地穿上外套,连围裙都忘了摘。我必须得去医院,可我得先通知王嘉宁。
我翻出之前记下的王嘉宁的手机号,颤抖着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
“喂?”王嘉宁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王先生!不好了!王老师晕倒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我冲着电话大喊。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了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巨响。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家,千万不能散。陈静老师不能有事,王小鸣不能没有妈妈。我不知道王嘉宁到底隐瞒了什么,但在这一刻,所有的秘密、谎言、猜忌,在生命的安危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第6章 真相大白
(第三人称视角)
市中心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
王嘉宁冲到急诊室门口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额头上,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沾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灰尘。
他看到了靠在墙边,同样一脸焦急的李慧芳。
“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医生还在里面检查,说是情绪激动加上劳累过度,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李慧芳站起来,把手里的一个保温杯递给他,“你……你先喝口水吧。”
王嘉宁没有接水,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急诊室那扇紧闭的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在一个客户的公司里,为了挽救一笔订单,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当他接到李慧芳的电话时,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崩塌。
他想起了今天中午,陈静冲到他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把那些碎纸片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王嘉宁,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什么商业合作,你是编故事给谁听!你欠的钱,是不是都给那个叫小雅的女人了!”
陈静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插进他的心脏。他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心如刀割,却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让他无地自容。
他怎么解释?
告诉她,他的合伙人,也是他最好的兄弟,卷走了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跑路了?告诉她,公司账上空了,拖欠着十几个员工的工资,还有下游供应商的货款?告诉她,他抵押房子的三十万,是为了给员工发工资,是为了让公司能撑下去?
他不能说。
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是家里天大的事。陈静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事操心。他总想着,自己能扛过去。只要拉到新的投资,只要这笔订单能签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以为自己能撑起这片天,却没想到,他的隐瞒,把妻子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至于那个“小雅”,是跑路合伙人的亲妹妹。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也是受害者。她一直在帮着王嘉宁,想办法联系她那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张大妈看到的,就是小雅把她哥哥留下的一些资料交给他。
可这一切,在妻子眼里,都成了他出轨和背叛的铁证。
信任,就像一张薄薄的纸,一旦揉皱了,就再也无法抚平。
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陈静的家属?”
“我是,医生,我是她丈夫!”王嘉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病人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急火攻心,加上低血糖,才会晕倒。”医生看了看他,“你是她丈夫?有你这么当丈夫的吗?病人长期精神压力过大,营养也不良,再这么下去,身体早晚要垮掉!家是两个人的,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医生的话,像一记记重拳,打在王嘉NING的脸上。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喃喃道:“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慧芳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一米八的男人,在医生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心里五味杂陈。她好像……错怪他了。
病房里,陈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看到王嘉宁走进来,她把头扭向了一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王嘉宁在她病床边坐下,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沙哑。
“小静,对不起。”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妻子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他苦笑了一下,收回手,然后,他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都说了出来。从合伙人跑路,到公司资金链断裂,再到他为了给员工发工资四处借钱,以及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的真实身份。
他讲得很慢,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没想骗你。我只是……只是怕你担心。儿子要高考,你身体又不好,我总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应该能把所有事都扛下来。”
“我以为,只要我挺过去,这个家就什么事都没有。我没想到……我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他说完,整个病房里一片死寂。
陈静转过头,看着丈夫那张憔-悴不堪的脸,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和满眼的血丝,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他一个人背负了多大的压力。而她,却因为猜忌和误会,给了他最重的一击。
“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哽咽着,捶打着他的肩膀,“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老婆啊!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啊!”
王嘉宁再也控制不住,他一把抱住妻子,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一个中年男人的眼泪,终于决堤。
“对不起……小静,真的对不起……”
门外,李慧芳悄悄地带上了门。她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没有塌下来。
第7章 一顿饺子
(第一人称视角)
陈静老师出院那天,我去医院接的她。
王嘉宁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两个人虽然都没怎么说话,但那种紧紧牵着的手,和时不时交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笼罩在这个家上空的乌云,好像散了。
回到家,我没让他们动手,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我和了面,剁了馅,决定包一顿饺子。我们老家有个说法,饺子,也叫“交子”,是交心,是团圆。
我剁着白菜猪肉馅,砧板发出“笃笃笃”富有节奏的声响,给这个安静的家增添了一点烟火气。
王嘉宁走进厨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慧芳姐,辛苦你了。这些天……家里的事,也让你跟着操心了。”
“王先生,看您说的。”我笑了笑,手上没停,“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感激,也有一丝愧疚。“之前……让您看笑话了。”
“这哪是笑话。”我把剁好的馅放进盆里,开始调味,“这是日子。谁家的日子,不是一地鸡毛,缝缝补补又一地鸡毛呢?”
王嘉宁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把面擀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
陈静也走了进来,她气色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血色。她看着我们俩,笑着说:“我也来帮忙。”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一起包起了饺子。一个擀皮,一个包,一个码放。谁也没提之前那些不愉快,但彼此心里都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内心独-白】
这可能是我在王老师家,感觉最温暖的一个下午。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地躺在案板上,像一个个小小的元宝。我突然觉得,家是什么?家不是没有矛盾,不是没有争吵,而是在风雨过后,还能坐在一起,踏踏实实地吃一顿饭。
晚饭,王小鸣也回来了。
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他爸妈之间那种和缓的气氛,这个一直紧绷着脸的大男孩,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哇,妈,慧芳阿姨,今天吃饺子啊!”
“快,洗手吃饭。”陈静给他盛了一大碗,“白菜猪肉的,你最爱吃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
王嘉宁给陈静夹了一个,轻声说:“多吃点,你瘦了。”
陈静点点头,也给他夹了一个:“你也多吃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所有的和解和原谅,都融化在了这普普通通的一顿家常饭里。
吃完饭,我准备走的时候,陈静叫住了我。
她把我拉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慧芳姐,这个你拿着。”
我一捏,挺厚。我连忙推辞:“王老师,这可使不得,我的工资您按时给了就行。”
“这不是工资。”陈静按住我的手,眼神很真诚,“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慧芳姐,谢谢你。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也谢谢你……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关心。”
她顿了顿,轻声说:“其实那天,我看到你把那些碎纸片拼起来,我心里是又气又慌。但后来在医院,我想明白了。如果不是你,可能……可能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这个家,可能真的就完了。你是个好人,慧芳姐。”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做保姆这么多年,听过夸我勤快的,夸我做饭好吃的,但从没有人,这样肯定过我的“多管闲事”。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感觉我不仅仅是一个拿钱干活的保姆。我的关心,我的担忧,我的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都有了意义。我感受到了尊重,也感受到了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尊严。原来,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不是金钱,而是那份将心比心的情义。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个信封。我知道,这不光是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认可。
王嘉宁家里的难关还没过去,但我知道,他们一家人拧成了一股绳,再大的坎,也能迈过去。
回家的路上,我给老刘打了个电话。
“喂,老刘,干嘛呢?”
“收车了,在家呢。儿子说这次模考进步了十几名,我寻思着,晚上给他做个红烧鱼。”
“行啊你,还会做红烧鱼了。”我笑着,心里暖洋洋的。
“那可不,跟你学的。”老刘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你啥时候回来?饭都快好了。”
“就快到了。”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边是绚烂的晚霞,把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保姆的修养”。
那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也不是毫无分寸的八卦和窥探。而是在守好自己本分的同时,心里装着一份善意和热忱。像一棵树,在别人的屋檐下,安静地生长,不言不语,却能在关键时刻,为人撑起一片小小的荫凉。
这个世界,也许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有的,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地生活,认真地工作,守护着自己的家,也温暖着身边的人。
这就够了。
来源:梦幻可乐k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