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发现家里的花瓶可以联通古今后，姜若凝投喂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神楚淮舟。

第一章

发现家里的花瓶可以联通古今后，姜若凝投喂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神楚淮舟。

她通过这个时空隧道，将现代的兵器、药物、粮食输送到战火纷飞的西虞。

靠着这些援助，楚淮舟大杀四方，扫清敌寇，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官拜冠军侯那日，主动提出要报答这几年的恩情。

姜若凝自幼便崇拜着史书上这位忠君爱国的大将军，得知他戎马半生尚未娶妻，便试探着提出要嫁给他。

楚淮舟应允了。

每月月圆之日，姜若凝可以通过花瓶穿到西虞住上七天。

成婚五年，她和他成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楚筱岚。

姜若凝本以为自己得偿所愿。

可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美好。

因为聚少离多，女儿和她并不亲近，楚淮舟也忙着处理朝政要务，鲜少着家。

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心中愧疚不已。

直到她意外闯进楚淮舟的密室，看到几千张女人的画像后，才得知真相。

原来，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西虞三公主，萧云芷。

他之所以答应娶她，

一是为了报恩，

二是为了利用她获得另一个时空的物品，只要牺牲下半生的幸福，他就可以守住西虞，也可以护住公主萧云芷一生安宁。

亲眼目睹这一切后，姜若凝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她身上都冒起冷汗，十指将掌心掐得血肉淋漓。

她对着满墙画像呆了三个时辰，才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密室门合上的瞬间，她才终于回过神。

平复好心情后，她看到放在书柜最上面的药瓶，强撑着踮起脚尖想取下来。

可酸软无力的双腿撑不住，她径直摔倒在地上。

桌上的那套茶杯也掉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听见声音，从小就喜欢萧云芷的女儿冲进来看到地上的东西后，立即红了眼眶。

她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抬起小手狠狠甩了姜若凝十个耳光。

接着，楚筱岚又把她养了三年的小猫活活摔死，哭闹个不休。

“你这个坏女人，把云芷姑姑送我的茶杯摔坏了，我也要让你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看着她眼里的恨意，姜若凝抬起手捂住酸涩的胸口，心痛难止。

因为每个月只能在这儿待七天，所以怀孕那十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候。

没有楚淮舟的照料，她独自撑过孕吐，熬药保胎、学习孕妇知识。

甚至生产那日，她大出血命悬一线时，他都还在边疆打仗。

这些年，她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教她说话、学步，给她做糕点，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倾其所有付出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比不过萧云芷的零星赏赐吗？

这一瞬间，姜若凝忽地有些心灰意冷了。

她合上眼，一行行清泪划过脸庞，清冷无声。

小孩哭啼间，推门而入的楚淮舟看到她脸上的掌印和地上那条猫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筱岚，你又在胡闹什么？”

楚筱岚顿时哭得更大声，满脸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我没错，是她先把云芷姑姑送我的茶杯弄坏的。”

楚淮舟脸色微变，看向她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公主御赐之物，不可损坏。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必须按照律受罚，今夜你就去将军府外跪上一夜谢罪吧。”

说完，府中侍卫就押着姜若凝去受罚了。

大雪纷纷扬扬，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冷风中，如风中残絮般飘摇不定。

她双腿早已没有知觉，浑身冻得乌青发紫，只觉得自己快要凝结成冰了。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看，将军夫人又被罚了，果真将军是不爱她的罢。”

“什么爱不爱的，京中谁人不知，我们楚将军喜欢的是当朝三公主，公主不想去和亲，他就常年戍守边疆，将北蛮人杀得片甲不留。公主喜欢雪莲，他就同白狼搏斗摘下花中，跑死十匹马送回京城。”

“楚将军对三公主一往情深至此，怎会突然娶了一个身无长处、籍籍无名的良家女呢？她怕是还不知道，打从她嫁入将军府那日起，便只能活在三公主的影子下，余生皆苦吧。”

姜若凝静静听着，已然冻僵的脸颊上，咧开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

是啊，她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发觉，楚淮舟其实一直心有所属呢？

她重重舒了一口气，回想起大学古代历史课老师讲起楚淮舟这个将军时，那毫不掩饰的崇拜语气。

她翻遍了史书，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忠君爱国、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姜若凝喜欢他，也想改变他英年早逝、战死沙场的命运，所以才不留余力地帮他，所以才会在他要报恩时问他要不要娶她。

她以为经过五年的相处，楚淮舟对她是有感情的。

毕竟他会极为温柔地唤她神女，会在知道她喜欢历史时，花费好几个月给她讲述本朝历史，会为了见她一面去定制兰花簪……

姜若凝以为，这些就算爱了。

可现在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待她好，不过是有所图谋。

为了那些兵马粮药，楚淮舟毁了她的一生。

而她，也在今夜之后，彻底心死。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下来时，楚淮舟打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姜若凝身上结满了冰霜，面色苍白如雪，远远看去，像是个雪人般。

听见动静，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开眼皮，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七日后，你会回到你的世界。这份名册上是我此次出征需要的东西，你拿着这一箱珠宝换来，下个月月圆之时，再带回来。”

姜若凝晕晕乎乎的，看不清名册上的蝇头小字。

她也不想去看，轻启唇齿，气若游丝。

“带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

楚淮舟没有听清，正欲俯下身，一辆马车踏雪而来，急声高呼。

“楚将军，三公主急召您入宫！”

楚淮舟没有任何犹豫，翻身上马，疾行而去。

看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姜若凝颓然摔倒在地。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呢喃着，回答了他。

“楚淮舟，这一次，我回去就会砸碎花瓶，成全你和你女儿的一片痴心。此后你我站在历史的两端，相隔千年光阴，而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章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

姜若凝睁开眼，就看到楚筱岚站在床畔，瘪着小嘴。

“我想吃你做的那个面包，你快起来给我做，还要一碗甜甜的奶茶。”

从前，为了哄楚筱岚开心，姜若凝费尽心机学了很多现代甜点饮品的做法。

可现在她对他们父女俩心如死灰，没有心情、也没有体力，随口就拒绝了。

“身子不舒服，下次吧。”

楚筱岚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行！你以前发着烧都会给我做的，现在肯定是在骗我！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爹爹，说你偷懒想饿死我！”

面对她无理取闹的样子，姜若凝也懒得再和她辩驳，索性合上眼假寐。

她不理会，楚筱岚就闹得愈大，扯着喉咙就哭了起来。

没一会儿，楚淮舟闻声寻来，连忙抱起她。

楚筱岚窝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地告起状。

“我想吃娘亲做的糕点，她偷懒不肯给我做，爹爹，我好饿啊。”

楚淮舟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满眼责备地看向姜若凝。

“一个月到头就这几日在家，连孩子的这点心愿都不满足，你对得起她叫你的这一声娘亲吗？”

一字一句，像针一样刺中了姜若凝心中隐痛。

她死死咬着唇，却怎么也咽不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都在发颤。

“我刚醒，身上没力气，同她说下次再做，她才哭闹不休。”

楚淮舟一怔，这才想起她昨晚跪了一夜，语气缓和了些。

“我知道你受了寒，已经让人煨了汤药，你辛苦些做些甜点，等筱岚不哭了，我陪你们母女一起用晚膳。”

若是从前，姜若凝必会觉得他体贴。

可现在，她只觉得疲惫。

楚筱岚为这事已经哭了许久，她有些头疼，只能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去厨房。

忙活了半个时辰，她端着热面包和奶茶送到院子里。

就看见楚筱岚坐在楚淮舟腿上，正分食着一块桐花糕。

“爹爹，这糕点是云芷姑姑亲手做的吗？比娘亲做的要好吃几百倍呢！”

楚淮舟小口小口地品尝着，连掉落的残渣都会拾起来，十分珍视。

“是宫中御厨做的，公主疼你入骨，所以才让爹爹捎一份给你。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些，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看到楚筱岚重重点了几下头，姜若凝垂下眼推门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楚筱岚哼了一声，挣脱着跳下来，端起那两碗奶茶就倒在门外。

随后，她又把面包丢给了院子里的狗，叉着腰看向姜若凝，理直气壮的。

“你做得太慢了，我同爹爹都吃饱了，不需要你的东西了！你以后也不用再做了，我会让云芷姑姑每天给我们送世间最好吃的糕点！”

说着，她就拉着楚淮舟的手撒起了娇。

“爹爹，我困了，你陪我去睡，给我讲讲云芷姑姑以前的事好不好？”

楚淮舟目睹了她做的所有事，却没有责怪的意思，若无其事地牵起女儿，只留下一句话。

“筱岚小孩子心性，你别同她计较，喝了药就休息吧。”

姜若凝一言未发，端起了那碗滚烫的汤药吹着，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宫中来信说公主病重，请您带着夫人立即入宫！”

话音落地的瞬间，刚合上的门就被踹开了。

楚淮舟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神态慌乱而急迫。

“若凝，你听到召令了吗？快随我入宫。”

姜若凝轻点了下头，想要喝完这碗汤药，楚筱岚直接上前打翻了汤碗。

“云芷姑姑生了重病，你还有心情喝药？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滚烫的汤药把姜若凝的手腕烫得绯红，冒起一片水泡。

她痛得闷哼了一声，抽出手帕想擦掉水渍，却被楚淮舟一把攥住伤口拉了出去。

马上一路疾驰，她手腕都被磨出血，染红了袖口，他却还不肯放手。

等到了萧云芷的寝殿，闻到屋子里散发的药味，看见帘幕后那道身影。

楚淮舟甩开她的手飞奔上前，用力掐住了太医的咽喉，声音低沉得可怕。

“公主到底怎么了？快说！”

“公主，公主热毒上身，血液凝滞，需要与至阴之体换血，才能活命。”

第三章

成婚之时，楚淮舟和姜若凝合过八字庚帖，知道她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降世的。

所以听到至阴之体这几个字，他猛地回头看向她，目光灼灼。

“若凝，你是至阴之体，是不是？我求你，救救云芷。”

楚筱岚也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

“娘亲，我也求你了，只要云芷姑姑能活下来，我以后再也不会调皮，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成婚之后，姜若凝第一次被这对父女这么关注着。

却是要她拿自己的命，换萧云芷活下来。

她来自未来，不相信什么热毒、至阴之体、换血，所以当场就拒绝了。

“她应该只是发炎，让侍卫回府，将我带过来的药取来服用就好了，无需换血。”

多年的经验告诉楚淮舟，他应该相信姜若凝，所以立刻派了人去取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他难得失控，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床榻前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叫。

“不好了，公主又吐血了！”

楚淮舟瞬间乱了分寸，拔出刀就横在了太医脖间，双眼通红。

“今天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陪葬！”

太医吓得魂不附体，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楚，楚将军，我说过要换血，您非要取药！要是再耽搁下去，公主只怕熬不到天亮了！”

听到这话，楚淮舟浑身一颤。

他再不敢赌，直接叫人扣住姜若凝，把她押到病床前，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不能让云芷死在我面前，若凝，你再帮我这一次，只要她平安无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是我这条命！”

锋利的刀片在姜若凝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太医急忙把她和萧云芷的手绑在一起。

血汩汩地流下来，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乏力。

她知道要是再不处理伤口，很有可能会失血而亡，便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挣扎了起来。

楚筱岚看到后，叫人取来了绳子，递给了楚淮舟。

“爹爹，把她绑起来，这样云芷姑姑就有救了！”

楚淮舟接过来，将她绑的严严实实的，像是囚犯一样，再没有任何动弹的可能。

姜若凝那积蓄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腕痛难止，可更痛的，却是她的心。

她看着那淌了一地的血，只觉得像被凌迟一般，痛不欲生。

意识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昏迷前，她最后听到的，是宫人说药取回来了的长喝。

最后看见的，是楚筱岚拿着药，楚淮舟端着水，轻柔地给萧云芷喂药的场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若凝疼醒了。

她被丢在了角落里，身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四肢酸麻，皮肤都勒出了淤血。

她痛得脸皱成一团，扯着嘶哑的嗓子呼救。

路过的宫人听到了，看见是她都很讶然，这才过来解开了绳子。

“楚夫人，您是被谁绑起来的？将军呢？他怎么不来救您？”

姜若凝干枯的嘴唇颤了颤，想告诉这个宫女，绑她的人，就是楚淮舟。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片苦涩。

她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悲切痛楚，声音冷冽。

“有纸吗？”

宫女点了点头，拿了一张递给她，还要去寻笔。

姜若凝摇了摇头，沾着伤口上的血，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和离书。

最后一笔落下后，楚淮舟带着楚筱岚推门进来，语气里满是欢喜。

“若凝，云芷没事了，谢谢你的药，也谢谢你答应给她换血。”

答应？

听见这两个字，姜若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被捆着强迫换血，也能叫答应吗？

但她没有和他们理论这种事，而是把那封血书递了过去。

“你不是说只要萧云芷活下来，你什么都能答应我吗？签字吧。”

“楚将军，公主已经醒了，请您过去行赏呢。”

姜若凝开口时，太监也正好过来宣人。

楚淮舟收回了正要垂眸细看的视线，连忙谢恩。

随后，似乎是急着去看萧云芷，他咬破了手指。

从头到尾，他没有认真看过一个字，就在这份和离书上签下名字，带着兴高采烈的楚筱岚离开了。

目送父女俩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后，姜若凝吹干了血迹。

她已经决定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不留下任何东西。

而这段注定不会记录在史书中的婚事，也将由她亲手抹去痕迹。

所以她出宫去了官府，将这张薄纸交了上去。

“大人，我要和离。”

第四章

之后两天，父女俩都没有回来。

姜若凝也没问，在小院里将养着身体。

上元节那天，府中和往年一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傍晚时分，楚淮舟才带着楚筱岚回来，将从宫中得到的赏赐递了过来。

“这是云芷姑姑赏的蜀锦，你像往年那样给我和爹爹各做一套新衣吧。”

“若凝，我记得你最爱兰花，向公主求了几对兰花耳坠，你看喜不喜欢？”

姜若凝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木箱，又看了看身前笑意吟吟的父女俩，语气冷淡。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这么重的首饰，也没有时间缝制新衣，你们叫丫鬟做吧。”

从前不管他们送什么过来，姜若凝都会表现出欢喜的样子接下来。

父女俩诧异于她今日冷淡的态度，对视了一眼，以为她还在生气，这才解释了几句。

“是我和筱岚做得不对，不该在公主病危时将你绑起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事急从权的道理你应该也明白。”

这样的话，姜若凝五年里听过太多次，已经烂熟于心了。

她定定地看着毫无愧色的两个人，忍不住想问问他们。

“在你们心里，我姜若凝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哪怕我倾其所有，你们眼里也永远只会有萧云芷一个人，是吗？”

楚淮舟和楚筱岚齐齐怔住了，都以为她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云芷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而你不属于这个时代，只是为了我才留在这儿，你为何一定要和她比？我说过很多次，我对公主好是在为国尽忠，而你会永远是我的妻子。”

“云芷姑姑懂得很多，人又和善温柔，有很多人喜欢她的。而娘亲你长得不如她好看，除了每日在府中绣花、做饭外身无长处，这辈子都比不过她的！”

整个院子都因为楚淮舟和楚筱岚这几句话安静了下来。

姜若凝心口一窒，说不出来话。

气氛凝滞许久，楚淮舟才岔开话题，说带她们去看灯会。

街上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楚筱岚看什么都喜欢，买了很多东西。

“这个木偶娃娃好可爱，爹爹，我可以买两个，送给云芷姑姑一个嘛？”

“我想要这个兔儿灯，云芷姑姑肯定没见过，明天我可以拿给看看吗？”

一路上，她不停念叨着萧云芷的名字，楚淮舟也耐心地一一答应她。

“好，爹爹帮你拿着，明天你和爹爹一起进宫，给公主送礼。”

“公主喜欢鱼儿灯，和兔儿灯一起买了，给她也带一盏。”

姜若凝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涩意弥漫。

因为聚少离多，这些年里，一家三口鲜有如今日这般携伴出游。

可哪怕是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们心里记挂的，也只有一个萧云芷。

而她跟在最后无人问津，像是个丫鬟一样，又怎么能不心寒呢？

不过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转过街头巷尾，桥头出现一批禁卫军，说是在护卫三公主出行。

楚淮舟和楚筱岚连忙迎上去，将方才买的东西拿给她看。

萧云芷笑着看了看姜若凝，状若撒娇，“楚将军，筱岚，你们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怎么不给楚夫人添置一些？她上次还救了我呢，这些不如送给她吧，反正你们送我的东西也够多了。”

“这是筱岚特意给你买的，她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给她买就好。”

“是啊，娘亲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云芷姑姑，你就收下吧。给她也是浪费了。”

萧云芷脸上的笑意愈浓，这才叫人把东西拿上马车。

河畔烟火盛放、明灯飞空，她牵着楚筱岚一起观赏着。

而楚淮舟就守在身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带着浅笑。

远远看去，郎才女貌，稚儿可爱，浑似一家人。

姜若凝垂着眼，无声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

一片祥和里，外围突然冲出来一群蒙面的劫匪，持刀就往桥上冲了过来。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人群尖叫着四下散开，断肢鲜血在空中飞溅。

看见这场面，楚淮舟脸色骤变。

他拔出武器一刀砍断马绳，抱着楚筱岚翻身上马。

随后他俯下身伸出一只手，语气急迫而凝重。

“上马，我们先走。”

姜若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场景，心头惶然，脸色煞白。

她抬起了浸满冷汗的手，想握住那只近在咫尺的大手。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楚淮舟毫不犹豫的打掉她的手，用力握紧了萧云芷的手，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

他宽大的袖袍擦着姜若凝的手腕拂过去，在猎猎风声中飞舞着。

姜若凝身上血液都凝固了，如坠冰窖。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嘴里的我们，指的是他、楚筱岚和萧云芷。

根本就不包括她。

看着血肉横飞、惨叫不绝的四周，姜若凝转身想跑，却被一柄剑刺穿了身体。

第五章

剧痛传来，她浑身发软，一头栽倒在地上，血喷涌出来。

脑中一片混沌，眼皮灌了铅似的下坠着。

她望着三人一马飘然远去的身影，慢慢合上了眼……

姜若凝被一阵刺痛惊醒后，一旁的丫鬟拍了拍心口，语气里满是庆幸。

“夫人，你醒了？你受了重伤，将军带你回来后请太医过来看过了，现在在厨房熬药，我现在去叫他们。”

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姜若凝缓了好一会儿，隔着很远听到了楚淮舟的声音。

“若凝，你感觉怎样？要不要请太医再来看看？”

他端着药走进来，望过来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姜若凝摇头，“不用，我想休息一会儿。”

楚淮舟也没有坚持，吹凉碗里的药，一勺勺喂给她。

成婚五年，姜若凝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

她知道他是因为愧疚，并不觉得感动，只是安静喝完了药。

见她一言不发，楚淮舟犹豫着，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场面太混乱了，公主金枝玉叶，不能出现意外，我只能先把她和筱岚送到安全地方，再回去救你。你被劫匪刺伤，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都是我回去得太迟了，你若心中有怨气，就发泄在我身上罢。”

事到如今，姜若凝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

她知道，在他心中，萧云芷永远排在第一位，随后是楚筱岚。

而她甚至连第三都排不上，因为家国利益、兵马粮草看起来都比她重要。

她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了，语气如一潭死水。

“这些话你说过很多次，我都知道，不必再说了。”

楚淮舟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过几日你就要回去了，可否帮我多带几样东西？”

姜若凝瞥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现代的化妆品，眉头微蹙。

看着她的表情，楚淮舟连忙解释了几句。

“是筱岚在宫中和公主聊起这些东西，说你用完之后气色很好，她就多问了几句。我想公主喜欢，便打算送一份进宫。”

连这样枝微末节的事情都能留意到，还真是用情至深。

姜若凝笑了，“我不会再带任何东西回来了，也不会……”

“爹爹，云芷姑姑叫人送信，说明日要来为我祝寿！”

楚筱岚兴奋着跑进来，清亮的嗓音将姜若凝说的话都盖住了。

楚淮舟立即起身把府里人都召集过来，细细叮嘱了一番。

从清扫庭院到宴席口味，再到陈列摆件，事无巨细。

这一晚上，将军府灯火彻夜未歇，动静不小。

姜若凝被吵醒好几次，第二天起来时，才发现连院子里的几株桂花，都被换成了凌雪的红梅。

她记得楚筱岚提过，萧云芷最爱红梅。

而楚淮舟一向不插手府中事务，哪怕是他们俩成婚那天，他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如今知道萧云芷要来，就这般欣喜盼望么？

姜若凝看在眼里，只觉得从前自己大概是瞎了眼。

才没看出这么明显的爱意。

公主的车驾停在将军府门口后，楚淮舟亲自去迎，又陪着在府中逛了一圈。

路过药圃，萧云芷四下看了看，“此处近湖，怎得不种些垂柳，种这么些药材，败坏了好景致。”

一旁的楚筱岚重重点了下头。

“我也这样觉得，是娘亲非要种在这儿的，多煞风景啊。”

楚淮舟立刻唤了人过来，要他们铲平了这些药材。

等到了后院，看到窗纸灯笼，萧云芷又挑起刺。

“将军府肃杀气息太重，用青蓝色的不太适宜，换成墨绿正红会好上很多。”

楚淮舟又让人去仓库取了绿纸红灯来，要他们即刻换上。

楚筱岚则是露出了星星眼，满脸崇拜。

“云芷姑姑说得都对，换完后好看路好多呀，我娘亲的眼光还是太差了。”

第六章

一路走一路停，只要是萧云芷瞧着不喜欢的，父女俩都换了。

姜若凝跟在最后，冷眼看着这一切，一次也没有阻止过。

反倒是丫鬟有些急了，小声地抱怨了几句。

“这药圃是您知道将军常常受伤，才亲自种下这么珍贵药材为他调养身体的；这些窗纸灯笼也是小姐喜欢，您才叫人换上的。这儿是将军府又不是公主府，凭什么三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人，您不真的不劝劝将军和小姐吗？”

姜若凝摇头，“我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换了就换了吧。”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些东西，也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临近午时，寿宴开始，府中来了不少和将军府交好的官员家眷。

逛完园子，萧云芷也有些累了，便要入座。

楚筱岚却拉住她不放手，眼巴巴地撒着娇。

“姑姑，你今日陪筱岚坐主位可好？我喜欢和你坐在一起。”

“那怎么可以？这儿是将军府，我只是来祝寿的客人，理应由楚夫人坐在主位才合适。”

听到萧云芷拒绝了，楚淮舟眼神微黯，“您是公主，也是贵客，理应上座，若凝通达明礼，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姜若凝身上，她垂下眼，只回了一个字。

“是。”

“既然将军夫人不介意，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萧云芷噙着笑落座，楚筱岚欢呼着扑进她怀里，楚淮舟也安然入座。

姜若凝一个人坐在客位，听着到了几位贵夫人在窃窃私语。

“三公主仪态高雅，楚将军少年英雄，楚小姐更是聪明伶俐，这远远看去，还真是像极了一家人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将军心仪公主，怎么就娶了这么位夫人呢？还真是可惜了这对璧人啊！”

再听到这样的话，姜若凝心中不起丝毫波澜。

她看着楚淮舟为萧云芷布菜，楚筱岚说着悄悄话的场景，也觉得挺般配的。

等她离开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一家人了。

而她，也再没有了任何牵绊。

宴席进行到一般，姜若凝就独自回了小院。

给伤口换了药后，她有些困倦，便小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她看到萧云芷站在她身前，房间里再无其他人。

“楚夫人，我听筱岚说了很多你的事，她说你每个月只有七天在府中，还说你每次回来会带很多新奇有趣的玩意，说的许多话她也不懂。我问过淮舟好几次，他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姜若凝的心猛跳了起来。

她紧紧掐着手，咽下胸腔里涌动的震惊情绪，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

“小孩子胡言，公主也当真了？我只是身子不大好，需要别院的药泉养着，所以不常在京中，公主多心了。”

萧云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是吗？身子不好还闹着要嫁给淮舟，占着这个将军夫人的位置，别不是用了什么巫蛊之术，迷惑他吧？不然他怎么可能娶你？”

姜若凝看着她高高在上、满脸鄙夷的样子，轻声笑了笑。

“这件事，公主为什么不去问楚淮舟呢？问问他，为什么心悦你，却要娶我。”

她语气里带着难言的悲凉意味。

萧云芷却以为她这是在嘲讽，当场拔出剑横在她肩头。

“本宫和楚将军情投意合，纵使无法结下良缘，也只是一时的。你等着，本宫总有一日会让他休妻的，到时候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横到什么时候！”

第七章

姜若凝知道萧云芷误解了她的意思，淡淡解释了几句。

“公主放心，你所求之事，马上就会如愿。”

萧云芷还是没太听明白，正要细问，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立刻拔出床头悬挂的刀，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然后将染血的兵器丢在了床上。

下一秒，房间门被推开了，她挤出几滴眼泪倒在地上，如泣如诉。

“楚夫人，我知晓你一直心有怨气，想为之前的事来向你赔礼，你怎的……”

看到她手上的血痕和脸上的泪珠，楚淮舟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快步上前将她护在怀里，看向姜若凝的眼神锐利如剑，语气里带着盛怒。

“公主知道你被匪徒重伤，特意来看望你，你不知礼数就算了，还敢动刀伤人!你可知道公主若出了什么事，你九死难赎！”

楚筱岚也拿出手帕替萧云芷捂住伤口，怒容满脸。

“我就知道你嫉妒云芷姑姑，你这个坏女人，我不要你做我的娘亲！”

面对着父女俩这仇视的眼神，姜若凝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同他们说清真相。

“我躺在床上，又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拔出你的随身配刀？刀柄朝外，剑刃正对着我，我刺伤她之后，随手扔下的武器会是这样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公主诬陷你？她是西虞三公主，万人仰望的天之贵女，为何要陷害你这样一个妇人？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姜若凝，我对你太失望了！”

姜若凝对他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在这一句句里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向着萧云芷。

索性合上了眼，不想再白费口舌。

在楚淮舟眼里，这就等同于默认了。

他抱着萧云芷起身，叫来侍卫。

“依照西虞律法，杖责二十！”

姜若凝就这样被拖去了行刑场。

天上飘着小雨，手腕粗的军棍高高挥起，重重落下，很快就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血混合着雨流下来，很快就染红了石板。

姜若凝痛到哀嚎不止，手背上咬出骇人的牙印。

眼前一片模糊，她只能看到楚筱岚撑着伞站在一旁，宣泄着心中的怒气。

“你敢伤害云芷姑姑，我和爹爹一定会十倍百倍地和你算账！”

“爹爹说了，要重罚。这两下打得太轻了不算数，重来！”

二十板子的惩罚，在这位将军小姐的授意下，越增越多。

第三十板子落下时，姜若凝终于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虽然意识不清，但哪怕在梦里，她也觉得浑身像要散架了。

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山，又像是泼了一盆热油，四肢百骸扯着痛。

迷迷糊糊间，姜若凝睁开眼，就看见楚淮舟冷着脸在给她上药。

他知道她醒了，沉声开口。

“你刺伤公主，本该送进天牢受罚。但念着你是我妻子，才只罚了二十军棍小惩大诫。这样的事不许再有下次，不然，我绝对不会轻纵。”

姜若凝知道，确实不会有下次了。

她把头埋进了被汗和泪浸湿的枕头。

不想再看他一眼，也不愿再和他说一句话。

身体恢复些后，姜若凝叫来了丫鬟，把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她的衣裳首饰，给楚筱岚绣的荷包、买的糖食，还有给楚淮舟带的各类兵书、地图……

她一样也没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楚家父女看到冲天黑烟以为走火了，纷纷赶了过来。

一到小院看见她烧了这么多东西，双双愣在了原地。

“好好的物件，你把它们都烧了干什么？”

“我的糕点，还有我的小兔子荷包，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烧了！”

第八章

面对他们俩的指责，姜若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中一片冷漠。

“这都是我的东西，想送给你们就属于你们，不想送时就归我所有，不是吗？”

楚淮舟和楚筱岚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冰冷的眼神。

也是第一次听见她说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话。

父女俩有些哑口无言。

气氛僵持之际，一大队禁卫军突然闯进了将军府，拿出了圣旨。

“三公主突发恶疾，国师查明是有妖女作祟，大兴巫蛊之事，特命我等前来捉拿！”

姜若凝肩头狠狠一颤，眼皮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楚淮舟，却只看到了他狂奔而去的身影。

楚筱岚也迈着两只小腿跟着跑了出去。

姜若凝知道，他们俩听到第一句，满心满眼都只有萧云芷的安危，所以根本不知道圣旨宣读了什么。

她更知道，这一切都是萧云芷故意谋划的。

为的，就是给她扣上妖女的名号。

可面对这数以百计的禁卫军，她根本无法挣脱，被套上枷锁押进了天牢。

在虫鼠横行的牢狱里，姜若凝听了一整天的凄厉喊叫。

她抱着身子蜷缩在角落，心跳如雷，惴惴难安。

分分秒秒的时间，都成了煎熬。

直到第二日的太阳落下后，她被人带出天牢。

宽阔的祭坛上，经幡飘摇，上千位佛道聚集在一起，诵经做法。

而最中心，赫然是一座火刑架。

国师拿出几十张符贴在她身上，念着些她听不懂的咒语，随后就让人把她捆在了刑架上。

姜若凝看了看神肃诡异的四周，用尽全身力气掐着掌心，才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心咚咚跳个不停，她抬起头看着天边，祈求着月亮快些出现。

可在月亮升起前，萧云芷带着楚家父女俩，先出现了。

她露出了一个极为挑衅的笑，随后拍了拍楚筱岚的手。

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就走上了祭坛，拿出了一张张薄纸举起来。

“我检举，我娘亲姜若凝是妖女！她经常在府中画各种各样的符咒，诅咒公主，才会导致公主病重！”

纸上，是姜若凝亲手画的各类汽车、飞机、高楼的画像。

她画下这一切，是想告诉女儿，她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做实她是妖女的证据。

她看着楚筱岚手上的东西，哑然失笑。

可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涌了上来。

她紧紧合上眼，没有让一滴眼泪坠下。

一时间，整个祭坛的念经声骤然拔高，似是真有什么邪魔妖祟需要压制。

国师取来火把，交到了萧云芷手中，声如洪钟。

“今日，我等将妖女缚于祭坛，以天火焚烧，斩妖除魔，以保我西虞国运亨通，以护天下百姓安康无虞！”

萧云芷却把火把交给了楚淮舟，示意由他来行刑。

他举着火，一步步迈到了祭坛之上，叫了她的名字。

“若凝，我知道你不是妖女，但这些年在你我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太过光怪陆离，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是陛下下令要处置你，我没有办法，只能把行刑的时间拖到今晚。”

“等下月亮一出来，你就穿回去。我会在下月月圆之前安顿好一切，届时你再穿回来的时候，不会再有任何人怀疑你，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出事。”

楚淮舟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但姜若凝什么也没说。

看着她这副样子，楚淮舟忽然有些心慌，想要再嘱托几句。

可底下的国师已经催促了起来，让他不要耽误时辰。

他只能咽下那些话，将火把放置在主位上。

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东山月升。

姜若凝也睁开了眼。

透过跳跃的火焰，她看着不远处的两父女，将那句一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别诉诸于口。

“这次回去后，我会砸了花瓶，永远不回来，你就当今天我烧死在了这里吧。”

“再见，确切来说，是再也不见。”

来源：一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