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包厢里的空气闷得像口高压锅，盖子死死扣着，就等一个临界点，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包厢里的空气闷得像口高压锅，盖子死死扣着，就等一个临界点，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我捏着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凝着一层水汽，冰凉滑腻，像我此刻的心情。

坐在主位上的徐阳，正高谈阔论。

他是我老婆林晚的“竹马”，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今天这场同学聚会，说是给老同学接风，实际上成了他一个人的秀场。

“小晚，你这就不懂了，女人嘛，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徐阳把剥好的虾，极其自然地放进林晚的碗里，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林晚的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只是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就在刚才，林晚的手机在桌上“嗡”地振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冰冷和极度失望的表情。

她抬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直直地钉在我身上。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觉得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起手机，垂下眼帘，整个人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雕像。

旁边的徐阳还在说着什么，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

到底是什么？

聚会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林晚靠着车窗，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一路无话。

我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怕一开口，捅破的会是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到了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徐阳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见我们停了，他也停了下来。

他降下车窗，冲林晚喊：“小晚，有什么事别憋着，跟我说。”

林晚没回头，径直往楼道里走。

我跟在她身后，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徐阳又加了一句：“有些男人，看着老实，心里的算盘比谁都精。你可别被骗了。”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靠在车座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挑衅意味十足。

我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快步跟上林晚，刚走到她身边，一直沉默的她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

“陈峰，我们谈谈吧。”

我知道，那口高压锅的盖子，终究是要被掀开了。

回到家，灯一打开，满室清冷。

林晚没换鞋，直接走到客厅中央站定，像个即将宣判的法官。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举到我面前。

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那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份文件的一角。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像五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瞳孔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

它怎么会被拍到？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份一年前我头脑发昏时打印出来的废纸，被我锁在书房最下面的抽屉里，上面还压着一堆陈年的旧证书。

“这是什么？”林晚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潭死水。

“小晚，你听我解释……”我慌了，舌头都有些打结。

“解释？”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比哭还难听，“解释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抽屉里？”

“我……”

“还是解释，你是什么时候准备好，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递给我？”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看着她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灰烬和荒芜。

我知道，任何解释在这样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份协议，确实是我写的。

就在一年前，我所在的老牌国营厂搞结构调整，我这个干了快二十年的老师傅，因为没文凭，不懂电脑制图，被“优化”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没了饭碗，那种感觉，就像天塌了。

我找了两个月的工作，处处碰壁。

人家要么嫌我年纪大，要么嫌我只会手上功夫。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蔫了，每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看着林晚早出晚归，还要笑着安慰我，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拖累了她。

徐阳也是那段时间回来的，衣锦还乡，开着豪车，出入高档场所。

他每次见到林晚，都明里暗里地说，她跟着我受委屈了。

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脑子一热，就从网上下载了模板，打印了那份离婚协议。

我想，我不能再耽误她了。

可是第二天酒醒，看着熟睡的林晚，看着这个我们一点一滴亲手布置起来的家，我后悔了。

我怎么能这么混蛋？

我把那份协议揉成一团，想扔掉，可鬼使神差地，我又把它抚平，塞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我想留着它，像留着一道伤疤，提醒自己曾经有多窝囊，多对不起她。

后来，我托了老关系，进了现在这家私人工厂，虽然辛苦，但好歹是老本行，凭着手艺，工资也还过得去。

日子渐渐好起来，那份协议，也就被我彻底遗忘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我们之间。

“小晚，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当时就是个混蛋。”

我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想让她相信我。

“那时候我刚下岗，找不到工作，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林晚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让我心慌。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失望。

“所以，你就准备好了后路，是吗？”

她轻轻挣开我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陈峰，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

“从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到你现在评上高级技工，我哪天嫌弃过你？”

“是，徐阳是比你有钱，比你会说话。可我林晚嫁的是你陈峰，不是他的钱！”

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我以为，我们之间最起码的信任是有的。”

“我以为，不管多难，我们都会一起扛过去。”

“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原来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声门响，像是我们十五年婚姻的一声哀鸣。

我一个人愣在客厅里，手脚冰凉。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我整个人都吞噬了。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说不出的悔恨和懊恼。

我恨自己当初的懦弱，更恨那个把这一切捅出来的人。

徐阳。

一定是他。

今天下午，林晚单位临时有事，让我回家取一份文件。

我走得急，书房的门忘了锁。

后来徐阳打电话，说顺路来接我们去参加聚会。

他一定就是那个时候，进了我的书房，翻了我的抽屉。

这个小人！

我拿出手机，翻出徐阳的号码，几乎就要拨过去。

可指尖停在屏幕上，我又犹豫了。

现在打电话质问他，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他只会更加得意。

林晚不会相信我的。

在她看来，这只会是我恼羞成怒，转移矛盾。

当务之急，是要让林晚相信我。

可信任这种东西，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很难再拼凑回原来的样子。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第1章 裂痕无声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客厅。

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没人了。

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个三明治，还温着。

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条，是林晚的字迹。

“我去单位了，早饭记得吃。”

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匆写下的。

我拿起那杯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她还在关心我。

可这种关心，带着一种客气和疏离，像我们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看得见，却摸不着。

我没什么胃口，把牛奶喝完，就去了阳台。

阳台被我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车间，摆着一台老旧的车床和满墙的工具。

这是我的避难所。

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就会躲到这里，和这些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

我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半成品零件，固定在卡盘上。

这是厂里一个新项目最关键的部件，精度要求极高，零点零一毫米的误差都不能有。

老师傅们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最后这个硬骨头落到了我头上。

我戴上护目镜，启动车床。

马达的轰鸣声响起，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握着车刀，眼睛紧紧盯着飞速旋转的零件，手上的动作稳如磐石。

车刀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又悦耳的声音，一缕缕带着灼热气息的铁屑飞溅开来。

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我才是王。

我能掌控一切，掌控每一分一毫的精度。

不像在生活中，我连自己老婆的心都掌控不了。

（内心独白）我到底算什么男人？在车床前，我能把一块废铁雕琢成艺术品。可是在小晚面前，我却笨拙得像个孩子，连一句完整的情话都说不出口。我以为我拼命工作，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她，就是爱。可我忘了，她要的，或许不只是这些。

我沉浸在工作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关掉车床。

一回头，看见了林晚。

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就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眼睛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摘下护目镜，有些手足无措。

“刚回来。”她指了指我手里的零件，“还在弄这个？”

“嗯，就快好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油污。

她的动作很轻柔，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的心猛地一颤。

“小晚……”

“先去洗把脸，吃饭了。”她打断我，转身进了厨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是……原谅我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内心独白）她越是这样平静，我心里越是没底。我宁愿她跟我大吵一架，哪怕是打我骂我，也比现在这样强。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磨着我的心，疼得无声无息。

饭桌上，气氛依旧沉闷。

我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用“吃饭”两个字堵了回去。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收拾完碗筷，她坐在沙发上，终于开了口。

“陈峰，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我立刻在她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

“你那个抽屉，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我心里一动，她果然也想到了。

“昨天下午，徐阳来过家里。”我把昨天回家取文件，以及徐阳来接我们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林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进你书房了？”

“我没看见，但我走得急，门可能没锁。”我小心翼翼地措辞，“他来的时候，我在阳台收拾工具，没注意。”

林晚沉默了。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相信了我的话，还是……

我不敢再问下去。

（内心独白）她知道了什么？是知道了徐阳可能动了手脚，还是知道了我的书房像个不设防的城门，轻易就让人攻了进来？我猜不透她的心思。我们明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现在，我却觉得她的心像隔了一座山。

那一整天，我们之间的对话都很少。

但她没有再提离婚协议的事，也没有再对我冷着脸。

她只是变得很安静，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我知道，那根刺，还扎在她心里。

而拔掉那根刺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扎刺的人。

第2章 旧友的“忠告”

第二天上班，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手里的活儿虽然没出错，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那份心无旁骛的专注。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晚那双失望的眼睛，和徐阳那张得意的脸。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徐阳打来的。

“陈峰，有空吗？出来坐坐，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他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但我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好，在哪？”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正想找他，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地点约在一家高档茶馆，就在他公司附近。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正慢条斯理地洗着茶具。

一套紫砂茶具，在他手里玩出了花。

“来了，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你找我什么事？”

他笑了笑，给我倒了杯茶，茶香四溢。

“别急嘛，先喝茶。”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样子。

“陈峰啊，我们认识也快二十年了吧。”

“有话直说。”我没心情跟他绕圈子。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为你着想”的表情。

“其实，我是为了你和小晚好。”

我冷笑一声，没说话。

“你别不信。”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但是陈峰，时代变了。”

“你那点手艺，在现在这个社会，值几个钱？”

“你一个月累死累活，还不够我一顿饭钱。”

他的话像针一样，句句扎心。

但我忍住了。

我知道，他就是想激怒我。

“小晚是个好女人，她不该跟着你过这种紧巴巴的日子。”

“她值得更好的。”

我看着他，平静地问：“比如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陈峰啊陈峰，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应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图穷匕见了。

“我昨天去你家，本来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结果不小心，在你的书房里，看到了那份东西。”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当时就震惊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所以，我就把它拍了下来，发给了小晚。”

他承认了。

我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我觉得，她有权知道真相。”徐阳靠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既然你已经不爱她了，想放手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拖着她，对她不公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徐阳，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外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从小跟小晚一起长大，我比你更了解她！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你了解她？”我反问，“你了解她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了解她陪着我从一无所有，到今天这个家是怎么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吗？”

“你只看到了你所谓的‘紧巴巴的日子’，你没看到她每天下班回家，吃到我做的热饭热菜时脸上的笑容！”

“你没看到我们俩为了省钱，一起去逛菜市场，为了一毛两毛钱跟小贩讨价还价的快乐！”

“这些，你懂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徐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内心独alba）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他以为钱就是一切，以为开着豪车，穿着名牌，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根本不懂，我和小晚之间那种深入骨髓的牵绊，是用十五年的时间和无数个平凡的日子编织起来的，坚不可摧。

“陈峰，你别嘴硬了。”徐阳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给不了她幸福。”

“幸福是什么，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站起身，“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疼。我的家，我自己会守。不劳你费心。”

说完，我转身就走。

“陈峰！”徐阳在我身后喊道，“你会后悔的！小晚迟早会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

我没有回头。

走出茶馆，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繁华又疏离。

我心里没有了愤怒，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徐阳的挑衅，反而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我爱林晚，这一点，从未改变。

那份协议，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一个懦弱的证明。

我必须亲手把它抹掉。

回到家，林晚还没回来。

我走进书房，打开那个尘封的抽屉。

那份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最底下，纸张已经有些泛黄。

我看着上面的字，仿佛看到了那个一年前在绝望中挣扎的自己。

（内心独白）那时候的我，真是个懦夫。我以为放手是对她好，其实只是我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家庭都守护不了，那他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我拿起那份协议，走到客厅，把它放在茶几上。

然后，我开始做饭。

今天，我要做林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要用行动告诉她，这个家，有我。

第3章 一碗面的温度

厨房里，油锅烧得滋滋作响。

我把腌制好的排骨倒进去，瞬间香气四溢。

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格外认真。

放多少糖，加多少醋，什么时候下料，什么时候勾芡，这些都早已烂熟于心。

就像我和林晚的生活，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排骨出锅的时候，门开了。

林晚回来了。

她一脸疲惫，看到我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给你做顿好吃的。”我冲她笑了笑，把糖醋排骨端上桌。

红亮亮的色泽，酸甜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她换了鞋，走过来，看着桌上的菜，又看了看我。

“你……去找他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肯定。

我点点头：“嗯。”

她没再问我谈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去盛饭。

饭桌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排骨，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想心事。

吃完饭，我刚要收拾碗筷，她却按住了我的手。

“我来吧。”

她把碗筷收进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挽着袖子洗碗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堵。

这个背影，我看了十五年。

从前，我觉得那是安稳。

现在，我却觉得那样的单薄，仿佛随时会消失。

洗完碗，她擦干手，走到客厅。

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走过去，拿了起来，一页一页，看得异常仔细。

我紧张地看着她，手心里全是汗。

我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愤怒地把它撕碎？还是冷笑着甩在我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她看完了。

她没有撕，也没有扔，只是把它整齐地叠好，重新放回茶几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

“陈峰。”

“嗯？”

“如果，我没有发现这份协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她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一直不敢正视的伤口。

我沉默了。

是啊，如果她没发现，我会告诉她吗？

还是会把它永远地藏在抽屉里，假装它从不存在？

（内心独白）我不敢想。我怕自己会选择后者。我这个懦夫，总是习惯于逃避。我怕说出来，会打破我们之间平静的生活。可我忘了，建立在谎言上的平静，不过是海市蜃楼。

见我不说话，林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她转身，想回卧室。

“不是的！”我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我没想过要告诉你。因为在我心里，它早就作废了！从我重新找到工作，从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的那天起，它就是一张废纸！”

“我留着它，是想提醒自己，我曾经有多混蛋，多对不起你！我是想让自己记住，以后不管多难，都不能再有那种念头！”

我语无伦次，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晚被我吓住了，愣愣地看着我。

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冷？”

“我以为，你早就想离开我了。我以为，你每天对着我笑，都是装出来的。”

“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这么嫌弃我。”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小晚，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只会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趴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积压了两天的委屈、失望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宣泄了出来。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内心独-白）这一刻我才明白，夫妻之间，最伤人的不是贫穷，不是争吵，而是猜疑和隐瞒。我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却给了她最深的伤害。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从我怀里挣脱，红着眼睛看着我。

“陈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现在，还想离婚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

“不想。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以为她还在生气，心里又是一沉。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了。

一碗阳春面，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饿了吧，吃吧。”

她把面放在我面前，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

我看着那碗面，热气氤氲了我的双眼。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送进嘴里。

很烫，却暖到了心底。

第4章 父亲的烟斗

那晚之后，家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林晚不再对我冷着脸，我们之间又恢复了日常的交谈。

只是，那份离婚协议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像一个沉默的警示牌。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它，却又谁都无法忽视它。

我知道，这道坎，还没有完全过去。

林晚心里那根刺，虽然不疼了，但还留在那里。

周末，我心里烦闷，骑着我的老凤凰自行车，去了郊外的父母家。

我爸是个退休的老钳工，干了一辈子活儿，脾气跟我一样，又臭又硬，不爱说话。

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摆弄着他那些宝贝工具。

一把把锉刀、手锯、卡尺，被他擦得锃亮，整整齐齐地码在工具箱里。

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和骄傲。

“爸。”我搬了个小马扎，在他身边坐下。

“嗯。”他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用砂纸打磨着一个旧烟斗。

那烟斗是他年轻时自己做的，用的是一块上好的石楠根，跟了他快五十年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

我看着他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那双手，曾经能做出厂里最精密的模具。

现在，却只能用来打磨一个消磨时光的烟斗。

“厂里最近忙吗？”他忽然开口。

“还行，接了个新活儿，有点难度。”

“有难度才好。”他吹了吹烟斗上的木屑，“没难度的活儿，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干嘛。”

他的话，带着一种朴素的匠人哲学。

我心里一动，想把我和林晚的事告诉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父子俩，从来没有谈过这些。

（内心独白）我爸这一辈子，和我妈也吵过闹过，甚至有一次闹得要分家。可他们还是携手走过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我真想问问他，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丢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要为夫妻间这点事来请教老爹，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我正纠结着，我爸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他把打磨好的烟斗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装上烟丝，点着，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也闹过一次大的。”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愣住了。

“那年，你才五岁。我评先进，厂里奖励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我高兴啊，到处跟人显摆。”

“结果有一天，你妈帮你洗衣服，从我换下来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影票存根。”

“不是一张，是两张。”

他顿了顿，又抽了口烟。

“你妈当时就炸了。问我跟谁去看的。我说跟车间的工友，她不信。非说我外面有人了。”

“我这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觉得她无理取闹，不信任我。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我爸笑了笑，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后来我没再解释。”

“第二天，我把那个跟我一起看电影的工友，一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直接领回了家。”

“我对你妈说，这就是跟我看电影的人。信不셔，由你。”

“然后呢？”

“然后你妈看着那个比我还壮的男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把烟斗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烟灰。

“夫妻过日子，就像我摆弄这些铁家伙，哪能没点磕磕碰碰？”

“有时候，你光用嘴说，没用。你得把东西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自己想。”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她一时想不通，是那口气堵着了。你得想办法，帮她把那口气顺下去。”

我爸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的那把锁。

是啊，我光顾着解释，光顾着道歉。

可我忘了，信任不是靠嘴说回来的。

是要靠做的。

（内心独白）我爸说得对。小晚不是不信我，她只是被那份协议伤透了心，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我得让她亲眼看到，徐阳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亲眼看到，我为了这个家，可以有多坚定。

我豁然开朗。

“爸，我明白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我回去了。”

“嗯。”我爸重新拿起他的烟斗，又开始慢悠悠地打磨，“路不好走，骑慢点。”

我骑上车，往回赶。

来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坑坑洼洼，漫长无比。

回去的时候，却觉得脚下生风，异常顺畅。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章 正面的交锋

我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让林晚彻底看清徐阳真面目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二下午，我正在车间里调试设备，接到了林晚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些急。

“陈峰，你晚上有空吗？徐阳约我吃饭，说……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谈，关于我们家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鱼儿上钩了。

“他约你在哪？”

“就在我们单位附近的那家西餐厅。”

“你别怕，去吧。”我的声音很平静，“记住，不管他说什么，你听着就好。”

“可是……”

“相信我。”我打断她，“我等会儿就过去，我就在餐厅外面，不会让他伤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

挂了电话，我跟车间主任请了个假，提前走了。

我没有直接去那家西餐厅，而是先回了趟家。

我换下油腻腻的工作服，穿上了我们结婚时林晚给我买的那件深蓝色夹克。

虽然款式有些旧了，但很干净，很合身。

然后，我走进了书房。

我打开了那个我亲手打造的，用来存放我所有获奖证书和技术专利的红木盒子。

我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证书。

那是我去年拿到的，全国机械行业技术能手大赛的金奖证书。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夹克的内袋里，拍了拍，然后才出了门。

我到西餐厅的时候，天还没黑。

我选了一个街对面的长椅坐下，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餐厅门口的景象。

没过多久，林晚就到了。

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镇定。

她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徐阳。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餐厅门口。

徐阳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径直走向林晚。

“小晚，送给你。”

他把花递过去，脸上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迷人微笑。

林晚后退了一步，没有接。

“徐阳，我们进去说吧。”

徐阳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好。”

他把花随手塞给了旁边的门童，跟着林晚走进了餐厅。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我了解林晚。

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从来都打动不了她。

（内心独白）徐阳还是不懂。他以为女人都爱花，爱浪漫，爱钱。他不知道，对小晚来说，一束玫瑰，远不如一碗热汤面来得实在。他想用他的那套价值观来衡量我们的生活，注定是要失败的。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然后，我给林晚发了条信息。

“别怕，我就在外面。”

很快，她回了两个字。

“知道。”

我收起手机，静静地等待。

我知道，里面的那场戏，才刚刚开始。

（切换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西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流淌。

徐阳为林晚拉开椅子，尽显绅士风度。

“小晚，想吃什么？这里的惠灵顿牛排很不错。”

“不用了，给我一杯柠檬水就好。”林晚的语气很平淡。

徐阳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点了牛排和红酒。

“小晚，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徐阳切着牛排，开门见山，“我不该那么冲动，把那份协议发给你。”

“但我也是为你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蒙在鼓里。”

林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你看看陈峰，他给了你什么？”徐阳放下刀叉，情绪有些激动。

“他一个月挣多少钱？这个家，大事小事，哪样不是你在操心？”

“他除了会摆弄他那些破铜烂铁，还会干什么？”

“你跟着他，太委屈了。”

林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徐阳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小晚，离开他吧。”徐阳伸手，想去握林晚放在桌上的手。

“我给你安排了新的工作，在我公司，做副总，年薪五十万。”

“我们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到时候你就是原始股东。”

“车子，房子，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能给你。”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以为，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林晚终于有了反应。

她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直视着徐阳的眼睛。

“徐阳，说完了吗？”

徐阳一愣：“小晚，你……”

“如果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林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他们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我丈夫挣多少钱，那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第二，他不是只会摆弄破铜烂铁。他手里的那些‘破铜烂铁’，能造出飞机大炮的零件，能为国家解决技术难题。他的工作，很光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晚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我爱他。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钱，不是他的地位。就算他一辈子只是个普通的工人，我也会陪着他。”

“你给我的这些，很诱人。但它们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一个知我冷暖，懂我悲欢的丈夫。是一个我累了，会给我捏捏肩，我饿了，会为我下一碗面的男人。”

“这些，陈峰都做到了。”

“而你，徐阳，你给不了。”

徐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在林晚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第6章 我的骄傲

徐阳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幻不定。

他大概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遭遇如此彻底的滑铁卢。

“小晚，你……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他有些口不择言，“他一个大老粗，有什么好的？”

“他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林晚站起身，“徐阳，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不想说得太难听。”

“你偷拍我家的东西，介入我的家庭，这已经越界了。”

“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这次不跟你计较。但没有下次了。”

说完，她拿起包，转身就走。

“林晚！”

徐阳急了，也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再考虑一下！我……”

就在这时，我推门走了进去。

我径直走到他们桌前，目光落在徐阳抓着林晚的手上。

“放开她。”

我的声音很冷。

徐阳看到我，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和不屑。

“陈峰？你来干什么？这是我和小晚之间的事。”

“她是我老婆。”我重复了一遍，“我让你，放开她。”

我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我常年在车间里，面对那些不听话的机器时，练出来的气场。

徐阳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林晚立刻退到我身后，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

这个小小的动作，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徐阳，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从夹克的内袋里，掏出那本红色的金奖证书，放在桌上。

“你不是说，我只会摆弄破铜烂铁吗？”

“你不是说，我的工作不值钱吗？”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徐阳的目光落在那本证书上，瞳孔猛地一缩。

“全国机械行业技术能手……金奖？”

他喃喃地念了出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奖，全国每年只有一个。”我平静地说，“去年，是我。”

“我们攻克的技术，用在国防航天上。你开的这辆奔驰，它里面的很多精密零件，可能就是从我们这种‘破铜烂铁’的工厂里出来的。”

“我的工作，是不如你挣钱多。但我觉得，它很有价值，很有尊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陈峰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不会说什么大道理。”

“但我爸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靠我的手艺吃饭，养活我的家，我觉得很光荣。”

（内心独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骄傲地谈论我的工作。是徐阳的鄙夷，是林晚的维护，让我明白，我的这份坚守，是值得骄傲的。

徐阳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桌上的证书，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在这一刻，在这本薄薄的证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还有。”我把证书收回来，小心地放回口袋。

“关于那份离婚协议。”

我转向林晚，握住她微凉的手。

“那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最混蛋的一件事。”

“我向你道歉。”

然后，我又转向徐阳。

“但是，这依然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不配谈‘情分’两个字。”

“徐阳，你记住。”

“林晚是我的妻子，是我陈峰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人。”

“以后，请你离她远一点。”

我的话说完了。

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但我不在乎。

我牵起林晚的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峰！”

徐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甘和气急败坏。

“你别得意！她今天选你，明天就可能后悔！”

我没有回头。

林晚却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徐阳，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怜悯和决绝的表情。

“徐阳，你错了。”

“我永远不会后悔。”

说完，她反手握紧了我的手，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我看到徐阳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赢了。

第7章 谁让你发给他的

餐厅外，夜色已深。

华灯初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手牵着手，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

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掌心，却传递着安稳的温度。

走了很久，林晚才轻轻地开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进去没多久，我就到了。”

“一直在外面等着？”

“嗯。”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

路灯的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水的星星。

“冷不冷？”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的脸颊滚烫。

“不冷。”

她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陈峰，你刚才……真帅。”

我的脸更烫了。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被自己老婆夸帅，竟然会不好意思。

“瞎说。”我嘴上嘟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踮起脚，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那张离婚协议的照片，当着我的面，按下了删除键。

“好了，翻篇了。”

她冲我眨了眨眼，语气轻松。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我知道，她心里那根刺，终于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峰，算你狠。但你别忘了，那份协议，我这里还有备份。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让你不得安宁。”

是徐阳。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脸色一沉，正要回复，林晚却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

她看了一眼短信，秀气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她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就通了。

林晚开了免提。

“喂？”徐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醉意和挑衅。

“徐阳，是我，林晚。”

“小晚？”徐阳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联系我的。你是不是想通了？我跟你说，陈峰他……”

“徐阳。”林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那份协议的照片，你是不是也发给陈峰了？”

徐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发给他？我是发给你的啊。”

林晚的这句话，让我瞬间明白了标题的含义。

原来，她一直以为，徐阳不仅把照片发给了她，还为了炫耀和挑衅，同样发给了我一份。

她以为，我也是受害者。

所以，她才会愤怒地质问：“谁让你发给他的？”

这个“他”，指的竟然是我。

我看着林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味杂陈。

这个傻女人。

她从头到尾，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维护着我，维护着我们这个家。

“我不管你发给了谁！”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警告你，徐阳！这是最后一次！”

“你再敢骚扰我们，再敢拿这件事做文章，我就报警！”

“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不等徐阳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利索地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手机还给我，胸口还在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

她抬起头，看到我正愣愣地看着她，脸上一红。

“看什么看？没见过母老虎发威啊？”

我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她身上熟悉的，让我安心的味道。

“小晚。”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傻瓜。”她轻轻拍着我的背，“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温暖而明亮。

茶几上，那份离婚协议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走过去，拿起它。

林晚站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从第一页开始，把它撕成了碎片。

一片，一片，又一片。

撕碎的，是我曾经的懦弱和糊涂。

撕碎的，是我们之间最后的那一丝隔阂。

我把纸屑扔进垃圾桶，然后回过身，看着我的妻子。

“在我心里，它早就被撕掉了。”我说。

林晚的眼眶红了，她走过来，主动抱住了我。

“我知道。”

窗外，夜色温柔。

我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十五年的风风雨雨，我们吵过，闹过，怀疑过，也动摇过。

但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彼此。

因为我们都明白，生活不是徐阳口中的豪车豪宅，不是那些光鲜亮丽的数字。

生活是厨房里的一日三餐，是阳台上的一方车床，是深夜里的一碗热面，是争吵后依然会伸向对方的那双手。

是那些最平凡，最琐碎，却也最坚实的，爱的证明。

（内心独白）这一刻，我无比庆幸。庆幸我没有在最低谷的时候放开她的手，庆幸她在我犯错之后依然选择相信我。婚姻是什么？或许就是，当全世界都质疑你的时候，只有那个人，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告诉你：别怕，有我。

来源：执着的饼干Ag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