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厨房门口，案板上未切完的排骨让我的心也沉甸甸的。客厅里，小姑子周小棠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传来：“嫂子，我男朋友想吃糖醋排骨，快开火，别磨蹭！”
我站在厨房门口，案板上未切完的排骨让我的心也沉甸甸的。客厅里，小姑子周小棠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传来：“嫂子，我男朋友想吃糖醋排骨，快开火，别磨蹭！”
玻璃门被风吹开一角，围裙带子轻轻飘动。我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十七分，她进门才十七分钟。从换鞋时扯着我袖子问“哥呢？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到把帆布包随手一扔，连句“嫂子好”都没说，就直接下起了命令。
“小棠，你先坐会儿，我这正摘菜呢。”我扯了扯围裙，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先吃点车厘子，我去焯排骨。”
“你那车厘子都蔫了！”她踢着拖鞋走过来，指甲上的碎钻在阳光下刺眼，“我男朋友昨天还说想吃现切的哈密瓜，你怎么不切？还有我带的那箱橙子，放冰箱最上层了吧？”
我看着她涂着裸色甲油的脚趾，思绪飘回了三年前。那时我刚和周明宇领证，婆婆说要“认认门”，结果她穿着露肩吊带裙晃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喊：“哥，我饿了。”周明宇手忙脚乱翻冰箱，她又嫌速冻饺子没滋味，最后还是我跑了三条街买了她要的蟹黄包。
“小棠，橙子在冰箱第三层。”我压着性子，“哈密瓜我现在切，你要薄片还是块儿？”
“算了不切了。”她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把屏幕怼到我眼前，“我点了小龙虾，你去把厨房收拾干净，等会儿外卖到了你剥蒜。对了，我男朋友不吃姜，你记着别放。”
厨房的抽油烟机突然响起，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菜刀。刀刃压着指腹，传来一阵疼痛。
“明宇，你帮我搭把手。”我提高声音喊道。
客厅传来游戏音效，周明宇头也不抬：“老婆你先弄，我这把快赢了。”
婆婆从阳台探进头来，手里还攥着浇花的喷壶：“小棠难得带对象回家，你就多辛苦下。她自小被我惯坏了，你当嫂子的……”
“知道了妈。”我打断她的话，把排骨倒进滚水里。水沸了，浮沫往上冒，就像我这几年咽下的委屈。
三年前刚结婚时，周小棠还在读大专。她总说“嫂子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家明宇一个月挣的比你多三倍”。那时我刚在广告公司转正，为了家庭和睦，每次她来家里我都要做好几样菜。后来她大专没毕业就辍学了，说“上课不如陪我逛街”，我便更不敢反驳——毕竟周明宇总说“她就是孩子心性，你别和她计较”。
去年冬天她来借住，占了我的化妆台大半位置，我咬着牙说“反正你住不久”；上个月她把我买的面霜送给了闺蜜，我笑着说“反正我还有”；甚至上周她翻我衣柜拿走那条香奈儿丝巾，说是“配新裙子”，我对着空衣架站了十分钟，最后还是给周明宇发消息：“小棠的丝巾你帮我要回来？”
可周明宇只会说：“她一着急就哭，你别和她置气。”
“嫂子，小龙虾到了！”周小棠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她站在厨房门口，脚边堆着三个外卖箱，发梢还沾着香水味，“你赶紧剥蒜，我男朋友说要配冰啤酒。”
我擦了擦手，从她手里接过外卖箱。塑料袋窸窸窣窣响着，小龙虾的红油渗出来，在瓷砖上洇开一片暗红。
“小棠，你自己剥蒜吧。”我听见自己说。
她愣了一下，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张成O型：“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剥蒜。”我把外卖箱放在操作台上，“今天我累了，不想动。”
“林夏你耍我呢？”她往前跨了一步，香水味裹着甜腻的草莓味扑过来，“我大老远带对象回家，你就这么招待？我哥呢？让他来帮我！”
“明宇在打游戏。”我低头收拾着案板，“妈在阳台，你要不喊她？”
“你——”她伸手要来拽我围裙，“你平时不挺会装的吗？装什么累，不就剥个蒜？”
我后退一步，撞在冰箱上。她的指甲刮过我手背，火辣辣的疼。突然想起上周在公司，部门经理说我“最近状态不对，方案总出错”，我对着镜子看，眼尾的细纹像蛛网，哪还有半分从前做策划案时的利落？
“小棠，你总说我装。”我抬头看她，她脸上的妆有点花了，“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你第一次来家里，我跑了三条街买蟹黄包？你记不记得去年你发烧，我请了三天假照顾你？你记不记得上个月你丢了手机，是我偷偷给你转的钱？”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你总说我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扯下围裙，扔在操作台上，“可你连剥蒜都不会，连外卖备注要写‘不要姜’都不会，连和男朋友约会要提前半小时出门试妆都不会。你仗着我疼你，仗着明宇惯你，仗着妈护着你，就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林夏你够了！”她拔高声音，“我哥娶你就是图你脾气好，你别得寸进尺！”
“我脾气好？”我笑了，“我脾气好所以要给你洗带口红印的杯子？我脾气好所以要给你缝破洞的牛仔裤？我脾气好所以要替你和你妈解释你又逃课去逛街？”
“明宇！”她转身冲客厅喊，“你媳妇欺负我！”
周明宇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游戏界面还亮着：“怎么了小棠？”
“她不给我做饭！”小棠眼眶红了，“我大老远带对象回来，她连口热饭都不给！”
“夏夏，你怎么这样？”周明宇皱起眉，“小棠难得来一趟……”
“她难得来一趟？”我打断他，“她上个月住了十七天，每天都是我做饭。上上个月住了二十三天，还是我做饭。再上个月……”
“够了！”婆婆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喷壶还滴着水，“小棠是孩子，你就不能让让？”
“妈，我不是她保姆。”我望着婆婆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她从前总说“小棠最可怜，她爸走得早，我得把所有爱都给她”。可我呢？我和周明宇恋爱时，她嫌我家是农村的；结婚时，她嫌我不要彩礼；怀孕时，她嫌我坚持要请月嫂——最后孩子没保住，她倒说“是你们工作太忙”。
“林夏，你这是要翻天？”婆婆的声音带着颤，“我儿子娶你，不是让你和我女儿作对的！”
“妈，我没和小棠作对。”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说，我也是人。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要做饭、打扫、照顾她，我不是铁打的。今天我累了，不想再忍了。”
厨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抽油烟机的嗡鸣。周小棠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屏幕，抓起包就要走：“不吃了！谁稀罕她做的饭！”
“小棠！”婆婆喊了一声，她没回头。周明宇追出去，临出门前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望着满桌的外卖，突然觉得轻松了。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照在那把还沾着排骨血的菜刀上，也照在我手背上那道红痕上。我拿起菜刀，把排骨倒进油锅，“滋啦”一声，油星溅在手腕上，疼，但没刚才那么疼了。
“夏夏，要帮忙吗？”婆婆站在门口，声音软了些。
我摇了摇头：“不用，您去歇着吧。”
油锅里的排骨渐渐变成琥珀色，香气漫出来。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说“林姐你做的策划案特别有灵气”，想起去年生日，周明宇偷偷订的蛋糕上写着“致最棒的夏夏”，想起我和前男友在大学操场散步时，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原来我不是非得当谁的保姆，我也可以当自己。
傍晚，周明宇回来时，我正把糖醋排骨端上桌。他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小棠说……她明天搬出去。”
“嗯。”我盛了碗汤递给他，“你尝尝排骨，这次我没放姜。”
他夹了一块，嚼了两下：“有点咸。”
“下次我注意。”我笑了，“对了，我报了个插花班，下周开始。”
“插花？”他愣了一下，“挺好的。”
窗外的晚霞把厨房染成暖橙色。我望着他眼底的青黑，突然想起我们刚恋爱时，他总说“夏夏，你让我觉得生活有盼头”。或许现在，我也该给自己找点盼头。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今天我终于明白，爱不是一味地妥协，而是学会说‘不’。我不是谁的附属品，我是林夏，我值得被好好对待。”
风掀起一页纸，露出去年写的字：“希望小棠能快点长大，希望明宇能多懂我一点，希望这个家能更温暖些。”
现在，我在后面加了一句：“但首先，我得先学会爱自己。”
来源：西柚文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