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小满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坐了二十分钟，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鼻腔往肺里钻，刺得鼻尖发酸。她盯着检验单上"盆腔结核"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纸边，洇出细密的褶皱。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阿米尔发来的消息："我今晚飞开罗，项目突然提前。"后面跟着个亲吻的emoji，和三天前

林小满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坐了二十分钟，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鼻腔往肺里钻，刺得鼻尖发酸。她盯着检验单上"盆腔结核"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纸边，洇出细密的褶皱。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阿米尔发来的消息："我今晚飞开罗，项目突然提前。"后面跟着个亲吻的emoji，和三天前他吻她额头时的温度重叠，烫得她眼眶发涩。

三个月前的武汉秋夜，她还缩在江汉路清吧的角落，盯着龙舌兰酒液里晃动的冰碴。邻桌留声机放着《月亮代表我的心》，调音师调试设备时跑调的音符，像根细针戳着她突突跳的太阳穴。这是她今年第17次相亲失败后的第7天，那个银行信贷经理全程盯着她的圆框眼镜和微胖腰臀，最后说："不是你不好，只是我爸妈想要个清瘦点的。"

"需要续杯吗？"

带着卷舌音的中文让她抬头。穿藏青毛衣的男人站在吧台前，深褐色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眼尾有颗泪痣，笑起来时白牙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举了举自己那杯未动的朗姆酒，指节上有道淡粉色旧疤："我叫阿米尔，苏丹人，在光谷做跨境电商。"

后来林小满总想起那个夜晚的细节：阿米尔帮她调了杯莫吉托，薄荷叶在他修长的指缝间翻卷；他说苏丹的沙漠里也有薄荷，长在井边，旅人会摘一把泡水解渴；他认真听她讲父母离婚后跟着外婆长大的故事，讲到外婆去世时，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袖口渗进来，像块焐热的鹅卵石。

"你眼睛里有星星。"他在送她回出租屋的地铁上说，"我见过很多中国女孩，但像你这样真实的人，很少。"

林小满的耳尖瞬间发烫。她想起上一段恋爱，那个程序员男友总说"你这样穿显胖"；而阿米尔会蹲下来帮她系松掉的鞋带，说"这双鞋的弧度很衬你的脚踝"。她想起闺蜜调侃她的圆脸是"福气相"，而阿米尔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念诗："圆月亮最圆满，像你的眼睛。"

他们的进展快得像武汉的梅雨季。交往第二周，阿米尔带她去东湖骑行，租了两辆带蕾丝篷的自行车，后座绑着用阿拉伯语写的情书；第三周，他在她生日那天包下昙华林的小书店，用蜡烛摆出"小满"两个汉字，说苏丹的传统是用椰枣蜜做蛋糕，但"武汉买不到椰枣，只能用巧克力代替"；第四周，他搬来她的出租屋，把客厅的绿萝换成苏丹国花沙漠玫瑰，说"这样你每天睁眼都能看见我的家乡"。

"我们同居吧。"某个飘着桂花香的夜晚，阿米尔揉着她的发顶，"我想每天给你做苏丹炖菜，想在你加班时给你留热汤，想..."他的声音低下去，"想和你有个家。"

林小满的心跳得厉害。她想起上周体检时医生说的"盆腔有轻微粘连，注意性生活卫生"，想起闺蜜发来的消息："太快了，你了解他吗？"但阿米尔的手指正轻轻叩着她的膝盖，像在敲一面小鼓："我父母在苏丹等我们结婚，我有房产证，有无犯罪记录证明，我..."他突然笑了，"我甚至能给你看我小学的成绩单，满分。"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把闺蜜的消息划到了已读。

同居第三十天，腰疼找上了门。

起初是早晨起床时的酸胀，像有人用细铁丝缠着腰椎慢慢绞。她以为是加班久坐，阿米尔特意买了加热护腰，每天睡前帮她揉腰，指腹的温度让她昏昏欲睡。直到周三凌晨三点，她疼得蜷缩成虾米，额头的汗把枕头浸出深色的印子，阿米尔慌慌张张打了120，急诊室的白光照得他眼眶发红："医生，她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林小满盯着B超单上的阴影，听见医生说："盆腔结核，病灶已经扩散到腰椎。"她浑身发冷，想起阿米尔总说"苏丹的沙漠里没有结核"，想起他从不在她面前脱衣服，想起他总说"我不喜欢用安全套，我想离你更近"。

"感染源可能是性传播。"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你最近有新的性伴侣吗？"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三个月前的某个周末，阿米尔说要回苏丹处理签证，却在第三天凌晨醉醺醺回来，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她当时安慰自己"可能是客户"，他抱着她道歉时，她闻见他衬衫上淡淡的柠檬香，和她用的洗衣液一样。

"你男朋友知道你的病情吗？"医生的问题像把刀，"结核病需要及时隔离治疗，你们这样..."

"他走了。"林小满打断他，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阿米尔的最后一条消息："别等我了，我爱上别人了。"她突然笑起来，眼泪却砸在检验单上，把"自作自受"四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那天晚上，林小满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翻出阿米尔留下的东西：半盒没拆封的苏丹咖啡，一本写满中文笔记的《唐诗三百首》，还有藏在抽屉最深处的体检报告——日期是他们相遇前一个月，"生殖系统结核，建议规范治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她想起外婆临终前说的话："小满啊，爱要像熬粥，得慢慢煨，急不得。"那时她觉得外婆迂腐，现在才明白，有些温暖是假象，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你以为触到了水，其实是滚烫的沙粒。

三个月后，林小满坐在社区医院的健康讲座上，举着话筒说："我曾经以为爱情能治愈所有孤独，后来才明白，比疾病更可怕的，是盲目信任带来的伤害。"台下有年轻女孩红了眼眶，她看见第一排坐着闺蜜，举着手机在录像——那是她删过却始终没拉黑的对话框。

散场时，有个扎马尾的姑娘追上来："姐姐，你后来和那个苏丹男生分手了吗？"

林小满摸了摸颈间的银坠子——那是外婆留下的，刻着"慎"字。她笑了："分开了。但我学会了，爱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她手背投下斑驳的影。风里飘来桂花香，和三个月前那个夜晚一样甜，却不再让她心慌。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