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捏着刚买的萝卜关东煮，塑料签子在指缝间硌得生疼。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上回团建她主动垫了KTV房费，再上回部门打印材料，明明说好平摊快递费，张姐却直接把账单截图甩给她："小满最会算这些，帮我收收钱呗？"

林小满站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盯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发怔。半小时前部门群突然弹出张姐的消息："今晚老地方聚餐，小满你离得近，辛苦跑趟结下账哈。"

她捏着刚买的萝卜关东煮，塑料签子在指缝间硌得生疼。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上回团建她主动垫了KTV房费，再上回部门打印材料，明明说好平摊快递费，张姐却直接把账单截图甩给她："小满最会算这些，帮我收收钱呗？"

"叮——"手机震动惊得她手一抖，是大学室友小棠的视频邀请。她慌忙把手机倒扣在收银台，可玻璃橱窗里映出的脸还是红得发烫。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睫毛上沾着的水雾在镜中忽闪，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

"小满又在躲谁呢？"小棠的声音从手机里钻出来，"上次视频还说部门聚餐AA，结果又自己垫钱了吧？"

林小满吸了吸鼻子，把煮得软烂的萝卜塞进嘴里。甜津津的汤汁混着涌上来的眼泪，她突然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见的对话。新来的实习生小周问张姐："怎么每次聚餐都让小满结账呀？"张姐端着咖啡杯轻笑："她这人就爱表现，闲不住。"

"可能...我确实闲吧。"她对着屏幕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姐说我刚转正，多担待点是好事。"

小棠在视频里直起身子，马尾辫甩得生风："你刚转正那天我可记得，HR说你方案比老员工都漂亮。怎么现在倒成'爱表现'了？"

林小满没接话。她想起昨晚帮张姐整理报销单到十点，张姐却在电梯里跟财务说："小满就是太实在，这种活交给她我最放心。"放心？她低头看着指尖新磨出的薄茧，抽屉里压着的大学国奖证书边角都卷了，可证书上"优秀"两个字还闪着金漆。

类似的事像滚雪球似的越堆越多。表姐来借三万块周转："小满工作稳定，先帮我垫上，发工资就还。"她看着表姐朋友圈里刚晒的香奈儿流浪包，把"我存款只有两万"咽了回去，转了钱。客户临时改方案，明明约好明天交，凌晨两点发来消息："小满最靠谱，现在发我。"她咬着牙改到天亮，对方只回了个"嗯"。

直到那个周五晚上，她在地铁站被表姐截住。表姐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晃着手机："那三万块，可能得再缓两个月。"

"可你说发工资就还..."林小满攥紧背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哎呀我这不是遇到难处了吗？"表姐挽住她胳膊，香水味裹着她，"你又不缺这点钱，帮姐姐这回呗。"这声音和大学时那个把奖学金分她一半的表姐，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她的刘海，她突然想起上周心理咨询室的对话。那天她终于没忍住，预约了公司合作的陈姐。陈姐问："别人提要求时，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应该...是害怕拒绝吧。"她绞着衣角，"怕不合群，怕被讨厌。"

"那你想过吗？"陈姐把保温杯推到她面前，"当你总说'没关系''我来'时，对方早习惯了你的妥协。就像温水煮青蛙，等你觉得疼的时候，早就跳不出来了。"

此刻地铁站的灯光在头顶流转，陈姐的另一句话突然清晰："你总说自己'随便'，可谁问过你的'随便'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我想要'？"

那天晚上，她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相册。大二领奖台上的自己，阳光透过礼堂玻璃洒在国奖证书上，眼睛弯成月牙。照片背面的日记还在："我要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可现在的她，像被按了静音键。部门聚餐张姐说"小满点菜吧"，她就翻着菜单报辣菜，忘了自己根本不吃辣；客户说"小满选个方案"，她就随便挑，明明心里更喜欢被自己藏起来的创意。

改变是从拒绝开始的。下一次部门聚餐，张姐又在群里@她："小满离得近，结下账呗。"她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三秒，回："这次我有事，大家AA吧，链接发群里了。"

群里沉默了五秒。张姐发了个尴尬的笑脸："行，小满忙就别跑了。"看着同事们陆续发来的红包，她突然轻松得想笑。

表姐再打电话来，她把手机举到耳边："姐，那三万块我真的需要这个月还。"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表姐说："知道了，下周一定还。"

最艰难的是拒绝客户。对方凌晨两点又发消息："小满，再改个版本。"她盯着屏幕，把"好的"改成"抱歉，明天早上九点前给您。"发送键按下时，手都在抖。

但奇迹发生了。第二天早上，客户不仅没发火，还附了条消息："辛苦小满，这个版本很满意。"部门例会上，主管说："小满最近进步很大，方案质量稳了，沟通也更有分寸。"她抬头看主管，对方眼里的赞许那么真诚。

某个周末，小棠约她看展。在莫奈的《睡莲》前，小棠戳她肩膀："你看，这朵莲花多有底气，开得坦坦荡荡的。"

林小满摸着口袋里的国奖证书复印件——她特意塑封了随身带着。风从展厅窗户吹进来，掀起发梢，陈姐的话在耳边响起："被欺负的两个本质，一是自我价值感缺失，总觉得'我不配'；二是边界模糊，总怕'我说了不，关系就断了'。但当你开始看见自己的价值，学会说'我需要'，世界会给你不一样的答案。"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原来所有的委屈，都藏在'我不够好'的自我怀疑里；所有的妥协，都源于'我不敢说不'的边界模糊。但当我开始看见自己，世界也随之改变了。"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手机刚收到的短信上——表姐的三万块，准时到账了。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