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有些人,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反倒能挑头冲在最前。辛亥年秋,西安正是这种地方,出了不少这样的人。你要说风雨骤变,有人忐忑,有人观望,可到底还是有人从灰头土脸里,咬着牙站了出来。
秦腔一吼,刀光血影——张凤翙与西安辛亥事
有些人,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反倒能挑头冲在最前。辛亥年秋,西安正是这种地方,出了不少这样的人。你要说风雨骤变,有人忐忑,有人观望,可到底还是有人从灰头土脸里,咬着牙站了出来。
西安,关中的老城,素来不缺狠人。这里的空气里混着一点刀刃味,一点粗野。什么“冷娃”,其实就是一群爱较真的小伙子,生性撞得慌,平日里也许憨头巴脑,一旦憋起狠劲、病急乱投医,指不定能闹出多大动静。谁家儿郎不是从小看着黄河水、大雁塔、钟楼的影子长大的?到了辛亥这一年,外头风雨欲来,西安也坐不住了。
事情的起头特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说来就来。革命消息像早市的瓜果摊一样,嚷嚷着传到了城西的林家坟。三十来个满脸泥巴、脚下踢着石子的“义士”,一大清早就聚在了一起。你要说这帮人平时的家底子——也不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各路革命派、同盟会、哥老会……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却也没几个真正与朝廷军队正面干过架的。当时,有人嘴里嚷嚷:“谁出头?”一群人抬眼,你看我我看你,场面一度沉默。
结果,话赶话儿的,推出来一个张凤翙。这个名字搁搁老陕的地界上,还真有点分量。人家原本也是读书人,后来扔了手里的书卷,进了军营,心里憋着一口气。别以为他不会打仗——脑子冷静,胆子还大,最能扛事。他那会儿刚好在陕西新军里做管带,说一句有兵有将可调派,也不为过。最巧的是,张凤翙还去过日本军校,遇见过后来的日本大将冈村宁次,喝过同一锅饭。这下,什么江湖人的刀法啊、学堂里的笔杆子啊,统统一锅端。
张凤翙并没摆什么“推让”的架子。直接表态:既然已经决定“弄”,还拖什么!都说革命要隐秘,但今天这俩三十来号人都到齐了,口多是非大,动作要快,不然风声要泄。当天,命令一下,全城起事,架势端得气势汹汹。
这天刚好赶上礼拜天。你说老天是帮着年轻人,还是阴差阳错,真难琢磨。满城的清军军官都回家歇脚了,剩下的兵丁百无聊赖,哪里想得到,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正悬在头顶。别看西安是块“硬骨头”,其实守在这儿的八旗子弟不少,光说是两万名旗兵,听着吓人,但真排兵布阵,好多还带着老婆孩子,能打硬仗的不过四成。兵丁怕死,老婆孩子愁人——换做谁,也难有胜算。
起义嘛,缺不了兵器。可偏偏,清军的枪炮全锁在军装局,平时谁也摸不着。哥老会的爷们儿挺机灵——化装成农夫,猫在军装局附近溜达,等一有人吸引注意,另外一伙高手早就翻墙绕院,找地方蹿进去。有人简直当自己是“猫”,悄不声儿地解开军械库的锁链,捧着枪弹一路狂奔……
俗话说,有了兵器才算话事人。张凤翙二话不说,兵分几路,一边打,一边劝。有的守城,有的攻其他要害。有些清军兵心涣散,还没等打仗呢,胳膊肘就先往不到地方拐,开门倒戈,当场就带着人马投了“反”。
事到临头,西安外城几乎没见大的阻挡。只有满城——就是专门给八旗驻军和家属住的那圈地——成了闷头葫芦。你以为这波人会革新友善?想得美。满城里被困得兜圈子,守军一看局势危险,直接下命令:“城里汉人都滚出去。”一夜间,女人孩子老头儿哭着拖家带口,被轰到了外面;连个温柔的告别都没有,只留下满目的灰烬和残砖。房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留着怕泄密,也怕祸从口出。
智取不能攻,劝降没效果。那就只能有来无回地打了。12月刚进腊月,大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净,张凤翙亲自趴在城墙下鼓劲儿。两边拼命,一时间刀枪声、喊杀声,搅成一锅粥。那会儿什么重炮、枪榴弹——别想了,一群起义军就着泥巴、干草糊成大楞盾牌,顶着雨露风声冲到了城下。攻门少有收获,干脆有人出门打地道,挖墙角。挖地道慢,打墙角快。三合一“盾牌”成了保护神——铁制的、有木头的、还塞干草的,直接扑到墙根下,瞅着就叫人害怕。
清军急红了眼,拼了命,骑兵也冲出来了。结果革命军端着新缴获的火枪,连开三排,半点情面不留,打得对方吃了一口灰,还得龟缩回去。城门前曾一度有诈降的戏,管带带着自己人哈腰跪求放过,可张凤翙心里明镜似的,死活不进城。勾心斗角,是革命战争里的必修课。
最后,革命军真刀实锤,用撬棍铁锹一点一点撬倒了满城的墙角。几千人蜂拥而进,满人老小没处可去,有的跳井,有的投河,哭声响彻夜空。张凤翙指挥的人马冲进满城,碰上八旗兵死里反扑,巷战杀得血糊一地。也就是那时候,杀伐变成了无法止步的野兽,革命旗号底下,刀下也有说不清的冤情。
那些年来,老百姓都念叨过革命党人必读的那几本书,什么《扬州十日记》《猛回头》……讲的其实是大清建国时在江南杀汉人的旧仇。国仇家恨,加上这波腥风血雨,谁也忍不住手。还有一说,西安的哥老会人马最是亡命徒,平时散则为民,聚则成匪,那场攻城,出了大力气不说,也抢得最凶。当年败退的满门男女,没能逃过这场“血债血偿”的算账。
说句冷知识:后来全国各地也没少干这事,成都、太原、武昌,凡是哪儿的满人多,革命军一冲上来,都是大开杀戒。一个时代的余烬,谁也不能一笔勾销。
更残酷的是,人和人原本就泾渭分明。满人住满城,汉人住汉地,语言、穿戴全然两扇门。满族女人不裹脚,小脚女人能看一眼辨个七八分。甚者,革命军还贴出了公告,教你“辨认满人小技巧”,查脚、查头骨、听口音——闹得老百姓有时不分敌我。至于后来,满人剪辫子、改汉姓、改口音,这些事都是命运的无奈。
杀戮终于叫停,是因为孙中山真的回来了,拍桌子下令——够了,收刀。可杀气余温一旦吹过,要冷却并不容易。有的地方为了活命,满人全家赶着跑路,结果路上遇到封锁,更加断送一命。直到多年后,这些藏姓、避祸的满人,才又重新认祖归宗。1980年代,民族政策优惠,满人报数翻了个跟头,从十万冒到九百万,不用说,都是活下来的变种故事。
那年十月西安光复,张凤翙成了当地的一把手。他倒挺有点担当——让哥老会维持治安,严禁鸦片、开药堂办小学,一副新政男人的架势。其实暗里,西安还一波接一波地抵挡清军反扑,潼关那仨月的互扔尸首,打得再狠也没退。会打仗,也得讲究后果。
人有高光也有低谷。革命成了,南京政府给了张凤翙大都督的帽子——风头正劲。可到1913年,袁世凯揽权,张凤翙一看局面微妙,竟然选择妥协,倒向北洋,不和孙中山一伙干了。这事儿,成了他一辈子的烙印。
后头,张勋复辟,张凤翙又站反袁——痛快归痛快,陕西军阀哪还肯给他半个地盘?只能窝着,闲置闲置再闲置。一到1949年,国民党来请他做“贵宾”,去台湾避风头,他摇摇头,心知不妙,夜里悄摸带着家人跑去兰州开了间药店,躲平生风浪。
新中国成立,张凤翙总算回了秦地,做了副省长、人大代表。死时不过七十七岁,不多不少。人生这一场大喜大悲,能活得干脆,已属难得。
故事讲到这里,不妨问一句:历史改朝换代,刀光剑影里,你我哪一个能真的抽身事外?冷娃的命运也许到底,只是普通人各自挣扎的缩影罢了。
来源:雾霭中邂逅古桥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