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黄浦江畔的写字楼在晨曦中已经苏醒,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太阳的金光,映照着行色匆匆的都市人。陈阳坐在他那间位于十六层、可以俯瞰大半个陆家嘴金融区的独立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财务报表和市场分析报告。他刚刚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
北京时间,2025年8月28日,星期四,上午9点15分。
黄浦江畔的写字楼在晨曦中已经苏醒,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太阳的金光,映照着行色匆匆的都市人。陈阳坐在他那间位于十六层、可以俯瞰大半个陆家嘴金融区的独立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财务报表和市场分析报告。他刚刚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今天是他弟弟陈默来公司上班满半年的日子。
说起来有些讽刺,陈阳创立这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宏业”已经快八年了,从最初的两三个人,到现在近百人的规模,一路摸爬滚打,风风雨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需要把最亲近的人——他的亲弟弟,纳入到这个他亲手建立但也同样布满荆棘的商业帝国里。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陈总,陈默先生到了,在前台等您。”
陈阳看了看表,指针指向9点20分。公司规定早上9点上班,他自己是雷打不动,通常八点半左右就到公司了。弟弟陈默,试用期转正后,职位是业务拓展专员,理论上也是9点打卡。他迟到了五分钟。
“让他上来吧。”陈阳挂了电话,心里没什么波澜。半年的共事,他对弟弟的性格和工作习惯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迟到,对他而言似乎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是因为睡过头,有时候是因为路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耽搁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故意的。
门被轻轻推开,陈默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休闲裤,背着一个双肩包,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见到哥哥的局促不安,走了进来。
“哥。”他打了声招呼,声音不高。
“嗯,坐。”陈阳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陈默拉过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
“昨晚又熬夜了?”陈阳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开门见山地问。
“呃……看了会儿球赛。”陈默含糊地回答,眼神有些飘忽。
陈阳没再追问。他知道弟弟喜欢足球,是个十足的球迷,经常为了看一场重要的比赛通宵达旦。这在陈阳看来,是极不职业的表现。尤其是在他这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和敏锐判断力的位置上,任何松懈都可能带来损失。但他现在是老板,弟弟是员工,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上半年的工作总结,我看过了。”陈阳换了个话题,“整体来说,中规中矩。新开发的几个客户还算稳定,跟进了几个项目也有进展。但是,”他话锋一转,“有几个问题,我需要跟你谈谈。”
陈默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身体也坐直了些。
“第一,考勤。你试用期的时候就偶尔迟到,转正后情况并没有改善。我理解年轻人贪睡,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这个月你已经迟到三次了,解释呢?”
“对不起哥,上次是因为……”
“行了,”陈阳打断他,“原因我大概能猜到。但工作就是工作,不管什么原因,迟到就是迟到。下个月再有这种情况,按照公司规定扣全勤。听明白了吗?”
陈默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第二,出差。”陈阳继续说道,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你负责的几个区域,都需要频繁跑动。上半年的差旅记录我看了,里程数不少,报告也按时交了。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效率呢?我得到的反馈是,有些客户对接不够及时,有些市场信息收集不够深入。你出去一趟,花了时间和公司的钱,就要带回实实在在的价值。别总让我觉得,你是在用我的资源去旅游。”
陈默的脸有些发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知道哥哥说的是事实。他确实喜欢出差,因为离开熟悉的环境,他感觉更自由,也能暂时摆脱哥哥无处不在的目光。但他确实没有像哥哥要求的那样,每一次出差都做到尽善尽美。有时候,他会觉得那些繁琐的报告和数据分析比起在陌生城市街头闲逛、感受当地风土人情要无聊得多。
“我知道了,哥,我会注意的。”陈默的声音更低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着弟弟,“态度。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不是在家里,我也不是你小时候那个事事顺着你的大哥。在这里,我是你的老板,宏业公司有宏业公司的规则和文化。我需要的是一个专业、敬业、有责任心的员工,而不是一个……”
他想了想,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最终还是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而不是一个总让人觉得还需要我额外照顾的弟弟。”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窗外的车流声隐约传来,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哥,”陈默抬起头,眼神里有委屈,也有不甘,“我承认,我有时候做得不够好。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这半年来,我没有休息过一个完整的周末,你说过,新人要多积累经验,所以我都是随叫随到。每次出差,条件再差我都咬牙扛下来了。你给我的工资,一万五,我知道在同行业里不算高,尤其我还经常出差……”
“你的工资,是基于你的岗位、你的经验和目前的能力定的。”陈阳再次打断他,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宏业不是慈善机构,每一分钱的开支都要考虑投入产出比。你觉得低,可以自己去市场看看,如果你能拿到更好的offer,我不拦着你。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拿出成绩来。”
陈默抿紧了嘴唇,没再说话。他知道哥哥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好了,”陈阳看了一眼手表,“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
“……嗯。”陈默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弟弟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阳轻轻叹了口气。他并非不通人情,也不是刻意要打压弟弟。只是,商场如战场,优胜劣汰是不变的法则。他希望弟弟能尽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而不是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抱着一种“我是老板弟弟,公司应该照顾我”的心态。一万五的月薪,加上经常性的出差补贴,他已经付出了他认为合理的报酬。至于涨薪,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而,他似乎忽略了一点。金钱,或者说,对价值的认可,对于一个刚刚踏入社会、渴望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来说,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重量。而这种重量,有时会悄然转化为不满和隔阂,即使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之间。
第二章 日常的摩擦与累积的不满
时间如同黄浦江水,看似平静无波,却在无声无息中滚滚向前。距离陈阳那次正式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宏业公司业务繁忙,季节性的订单高峰期接踵而至,陈阳和陈默都变得更加忙碌。
陈默似乎确实在尝试改变。他迟到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尽管偶尔还是会因为“睡过了头”而踩着点冲进办公室。他的工作报告也开始变得更加详尽,尽管陈阳总觉得里面有些数据和分析略显生硬,像是为了应付而堆砌上去的。
出差依旧是家常便饭。这个月,陈默又要去一趟华南,跟进几个重要的潜在客户,并参加一个行业展会。
出发前一天,陈阳把他叫到办公室,布置任务。
“这次华南之行,重点是拿下A公司和B集团的订单。他们是我们下半年重点攻关的目标。展会的摊位我已经联系好了,相关的资料都在共享盘里,你仔细研究一下。尤其是A公司,他们的采购负责人赵总,喜欢打高尔夫,这方面你之前接触过,可以做做功课。”
“知道了,哥。”陈默点头。
“费用预算在之前的标准上,可以适当放宽一点,但该省的地方一定要省。住宿按三星级标准,交通尽量选择高铁,除非必要,不要打车。”陈阳叮嘱道,“记住,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嗯,我会注意的。”陈默应道。
陈阳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他想再说几句关于工作态度的话,但又觉得刚谈过不久,再说难免显得啰嗦。他挥挥手:“去准备吧,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
“好的。”
送走陈默,陈阳揉了揉眉心。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管理一家公司,尤其是像宏业这样处于上升期的公司,本身就是巨大的消耗。而家里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员工,更是让他心力交瘁。他并非没有给过陈默机会,也并非没有给予指导,但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苛刻了?对一个亲人,是不是应该多一些宽容和理解?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商场不相信眼泪,公司更不是讲情面的地方。如果因为是弟弟就网开一面,那对其他同样努力的员工又如何交代?长此以往,公司的纪律和效率何在?他需要树立一个榜样,一个用能力和结果说话的榜样。而弟弟,恰恰是他最寄予厚望,又最担心其难以达到期望的那一个。
陈默的华南之行还算顺利。A公司和B集团那边都传回了积极的信号,展会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结识了几个有价值的潜在客户。回来后,他向陈阳做了汇报,言语间带着一丝兴奋。
“哥,我觉得这次很有戏!A公司的赵总对我印象不错,说下周会来上海考察我们的工厂。B集团的李经理也答应把我们的产品纳入他们下一季度的评估列表了。”
“嗯,知道了。”陈阳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喜色,“这是你分内的工作。把详细的跟进计划给我,我要看你们的时间表和责任人。”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好的,我马上整理。”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都在忙着完善计划,对接工厂和内部资源。他发现,哥哥虽然给了他一定的自主权,但在关键环节上,把控得非常严格。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数据,都要反复确认。他甚至觉得有些窒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难以施展手脚。
但他也承认,哥哥的严谨和对细节的极致追求,确实是宏业能够发展到今天的重要原因。这种风格,也深深地影响了他,尽管他有时会觉得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月底,到了发薪日。陈默像往常一样,查看自己的银行账户。一万五千元的数字准时到账,附带的还有一笔几千块的出差补贴。这笔钱,对于刚毕业几年的他来说,不算少。尤其是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房租和日常开销占了很大一部分。他也明白,哥哥给的薪水,已经是“照顾”了。
然而,当他看到同部门另一个和他差不多时间入职、负责类似区域的同事,因为业绩突出,月薪刚刚上调到了两万二,并且获得了年底分红的机会时,他心里那股压抑已久的不满再次涌了上来。
凭什么?
论勤奋,他经常出差,加班更是家常便饭;论工作量,他一个人负责的区域比那位同事还要大;论和哥哥的关系……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一点似乎并不能成为优势,反而可能是劣势。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和大学同学、以前的朋友联系,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行业内的薪资水平。他发现,以他目前的工作经验和能力,尤其是在积累了一定的客户资源之后,市场上给出的薪资范围,普遍在两万到两万五之间,有的甚至更高。
一万五,这个数字,在他心中的分量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像是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稻草,支撑不住他对未来的期望和对自身价值的认同。
他开始失眠,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哥哥那天在办公室说的话——“投入产出比”、“专业、敬业、有责任心”、“拿出成绩来”。他自认已经付出了很多,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似乎永远都达不到哥哥的标准。哥哥就像一个永远挂在头顶的探照灯,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偏差,就会被批评。
他甚至开始怀疑,哥哥让他来公司,到底是真的看重他的能力,还是仅仅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任、却又不能给予太高期望的“备胎”?或者,更糟糕的是,哥哥只是把他放在这里,方便随时“照顾”,顺便满足一下自己“培养弟弟”的成就感?
这种猜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兄弟情谊和职业认同感。
他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他鼓起勇气,准备找哥哥好好谈一次。他要告诉哥哥,他不满足于现状,他希望得到认可,希望加薪。
他查好了日期,选在了半个月后,一个相对不那么忙的周五下午。他打算在哥哥相对空闲的时候,正式提出涨薪的要求。他预想的最好结果是,哥哥同意了。最坏的结果……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次。
第三章 谈判桌前的兄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约定的周五下午。宏业公司的工作节奏一如既往地紧张,但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陆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哥哥陈阳的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陈阳沉稳的声音。
陈默推门进去,看到哥哥正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茶,看着窗外的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哥,你忙吗?我想跟你聊聊。”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陈阳转过头,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什么事?”
陈默坐下,身体不由自主地挺直。他看着哥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哥,我来公司,也快半年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时间过得是快。”陈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半年,我……我一直很努力。”陈默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出差、加班、开发客户,我没偷懒。我知道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也一直在努力适应,努力达到你的要求。”
陈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插话。他知道弟弟想说什么,但他想让弟弟自己把话说出来。
陈默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出汗。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迎上哥哥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哥,我想……我想涨工资。”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陈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放下搭在扶手上的手臂,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弟弟:“涨工资?涨多少?”
“我想……涨到两万。”陈默说出了那个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数字。
陈阳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行。”
这个回答,早在陈默的预料之中,但当它真的从哥哥口中说出来时,他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沮丧。
“为什么?”他追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哥,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量和付出的努力,值得这个价钱。和我同期进来的同事,甚至比我晚来的,都已经涨薪了。我……”
“你和他们不一样。”陈阳再次打断他,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起点,和他们不同。我给你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的薪水。”
“可是在岗位上,我们做的是类似的工作!”陈默有些激动,“我负责的区域,客户难度并不比别人小。我出的差,不比别人少。为什么我的薪水就是最低的?”
“因为你是我弟弟。”陈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个身份,决定了公司需要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也需要承担更高的风险和成本。你的培训、你的资源倾斜,甚至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都比其他员工多得多。这些,是无法用金钱来简单衡量的。”
“那我付出的呢?”陈默感到一阵委屈,“我的时间和精力,我的青春,难道就不算成本吗?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照顾’的,我是来工作的!我想证明我自己的价值!”
“你的价值,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陈阳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半年时间,你确实有进步,但离我期望的,还差得远。客户维护的深度不够,市场分析报告缺乏洞见,执行力还有待加强。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给你涨薪?”
陈默被哥哥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哥哥说的都是事实。他的工作确实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被这样直白地指出来,尤其是在他鼓起勇气提出涨薪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我需要多久?”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
“这不是一个可以量化,或者设定一个明确时间点的事情。”陈阳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坚定,“涨薪与否,取决于你的实际表现,取决于你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当你能够独立签下像样的大单,当你能够独当一面,把一个区域做得风生水起,当你展现出足够的专业素养和领导潜力时,我不会亏待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公司最近也在调整架构,下半年可能会有新的晋升和调薪计划。如果你确实表现优异,我会把你纳入考虑范围。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陈默沉默了。哥哥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也给他描绘了一个模糊的未来蓝图。但是,“时机不成熟”这几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说话,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
“我明白了。”良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什么。”陈阳看着他,“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想留在宏业,想做出点成绩,那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其他的,先不要想太多。”
“……好。”陈默站起身,低着头,“那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出了哥哥的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也同时感到一阵茫然。
没有预想中的争吵,也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这场关于“薪火”的谈判,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中结束了。哥哥给了他一个看似合理,却又遥不可及的未来预期,而他,在现实面前,暂时失去了抗争的力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后,陈阳久久地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回到工作。他看着弟弟略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重了,或许伤到了弟弟的自尊心。但他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让弟弟明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因为他是谁的弟弟而给予特殊待遇,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只是,兄弟毕竟还是兄弟。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是冰冷的市场法则无法完全割裂的。陈阳的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他拿出手机,想给父亲打个电话,问问老家的情况,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有些事情,他觉得自己还能应付。
第四章 裂痕与疏离
涨薪被拒的谈话,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了陈默和陈阳兄弟俩之间。虽然表面上,两人依旧维持着公司和家庭中的正常互动,但彼此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尴尬和疏离。
陈默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和哥哥开几句玩笑,或者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寻求哥哥的帮助和建议。他开始学着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心底,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和哥哥交流工作上的事情,而且言简意赅,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工作表现,似乎也进入了一个平台期。他按时上下班(虽然偶尔还是会迟到几分钟),完成了分配给他的任务,定期提交工作报告,配合团队协作。但他身上那种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棱角,似乎被打磨平了。他不再主动去挖掘更深层次的客户需求,对于一些额外的、不属于他职责范围但可能对公司有利的事情,也变得漠不关心。
陈阳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但他选择了沉默。他觉得,这是弟弟需要经历的阶段。痛定思痛之后,或许才能真正成长。他依然严格地要求弟弟,检查他的每一份报告,审核他的每一个客户方案,指出他工作中的不足。他希望用这种方式,逼迫弟弟快速成熟起来。
然而,这种高压的管理方式,效果似乎并不理想。陈默虽然表面上服从,但陈阳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抵触情绪正在滋长。
部门的同事们也隐隐察觉到了这对兄弟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以前,大家私下里偶尔会拿陈默“老板弟弟”的身份开玩笑,但现在,这种玩笑几乎绝迹了。他们能感受到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也能感受到陈阳在面对弟弟时,那种更加严肃和不近人情的姿态。
有些人开始在背后议论。
“唉,陈默最近怎么了?感觉蔫蔫的,不像以前那么活络了。”
“还能怎么回事?听说他找老板(指陈阳)提涨薪,被拒了呗。一万五的工资,在我们这儿确实不算高,还天天出差,换谁谁心里不憋屈?”
“可是他哥是老板啊,提涨薪不是明摆着让老板难堪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他那点业绩,好像也确实……啧啧。”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这些窃窃私语,像风一样,或多或少地传到了陈默的耳朵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他觉得自己在公司里,既是一个需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普通员工,又是一个被特殊关注的“异类”。他既不属于普通员工的圈子,也融不进老板亲属的“特权”区域。
唯一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的,似乎只有足球。每周一次的业余足球赛,成了他释放压力的唯一出口。他在球场上拼尽全力,奔跑、射门、传球,仿佛要把所有的郁闷和不甘都倾注在小小的足球上。
这天晚上,他又和往常一样,和几个球友踢完球,浑身湿透地坐在场边的大排档里喝酒吃烧烤。
“默子,最近看你心情不太好啊,怎么了?还在为涨工资的事儿闹心?”一个球友问道。
陈默灌了一口冰啤酒,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喉咙,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他含糊地回答。
“累了就休息嘛。不过我说你啊,也别太钻牛角尖了。你哥那是心疼你,怕你骄傲自满,对不对?再说了,你在哪儿干不是干?非得在你哥手底下受这气?”另一个球友劝道。
陈默苦笑了一下,没说话。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认可,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的尊重和回报。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来,喝酒!”他举起酒杯,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哥哥陈阳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哥。”
“在哪里?”陈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这边有个急件需要处理,客户那边明天一早就要。你马上回公司一趟,帮我核对一下数据,十点前必须搞定。”
陈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又是这样。明明是他的私人时间,明明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哥哥一个电话,他就必须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有什么事”,或者“很急吗”,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随时待命,处理哥哥交代的各项事务。
“……好,我知道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
“别忘了。”陈阳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默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熄灭的通话界面,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冰冷的啤酒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旁边的球友吓了一跳:“哎,默子,怎么了?谁的电话啊?火气这么大?”
“没事……没事……”陈默摆摆手,声音哽咽,“我得……我得回去一趟。”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结了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摇晃的出租车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陈默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和哥哥之间的关系,是否还能回到从前。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是时候离开了。离开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他始终无法摆脱哥哥影子的环境,去寻找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第五章 积怨的爆发与摊牌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都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烦躁的状态中度过。哥哥那个不分时段打来的电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和不满。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回避和哥哥的接触。能通过邮件或微信沟通的事情,他绝不会当面去找陈阳。即使万不得已需要交流,他也只是公事公办,惜字如金。
陈阳也察觉到了弟弟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强。他试图找机会和弟弟好好沟通,但陈默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避开。几次尝试未果,陈阳也感到有些恼火。他觉得弟弟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哥哥兼老板放在眼里。
矛盾在一次紧急的项目会议上彻底爆发了。
当时,公司正在争取一个来自欧洲的重要客户,合作金额巨大,对宏业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整个团队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连续几天加班加点,准备投标文件。
会议当天,气氛格外凝重。大家都在汇报各自负责的部分,陈阳则不时提出问题,要求细节,压得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轮到陈默汇报他负责的欧洲市场准入政策和竞争对手分析部分。他准备了一份PPT,但内容略显单薄,对几个关键问题的分析不够深入,提出的应对策略也显得有些保守。
陈阳听完,眉头紧锁,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陈默,你这个分析报告,是怎么做的?数据来源可靠吗?结论下得这么轻率?你对我们的核心优势认识不清,对竞争对手的威胁评估不足!这样的方案,拿出去怎么跟客户谈?”
陈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试图辩解:“哥,这部分信息比较敏感,公开渠道能查到的不多……”
“信息少,才需要你去深挖!才需要你动用你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去打探!”陈阳提高了音量,“你出差那么多次,见那么多客户,难道就只带回来这些表面的东西?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用心去研究?”
“我怎么没用心了?”陈默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每天加班加点整理资料,分析数据,还不够用心?你以为我愿意天天看那些枯燥的报表吗?”
“那你就是能力有问题!”陈阳毫不客气地反击,“给你机会,给你资源,你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如何有效利用!你看看小李(指另一位同事),同样做市场分析,他的报告比我预期的要好得多!”
“小李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科班出身!我呢?”陈默被戳中了痛处,情绪彻底失控了,“我不过是个野路子出身的,懂什么市场分析?我只会跑腿,只会拉关系!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配做这些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儿?”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陈默如此失态,也从未见过陈阳和弟弟争吵得如此激烈。
陈阳也被弟弟的话噎住了。他没想到弟弟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内心的不满和自卑。他本意是想激将弟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没想到却触动了弟弟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阳试图解释,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默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失望,“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欠你的?你来公司上班,是你在照顾我,是你在给我机会?而不是我在帮你做事,我在为公司创造价值?”
“你把这当成了一种施舍,对不对?所以,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用任何方式,来否定我的努力,来贬低我的价值!”
“够了!”陈阳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弟弟的话。他站起身,指着陈默,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也动了极大的怒火。“陈默!你太不像话了!这里是公司!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你要是觉得委屈,觉得不公,你可以走!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只会抱怨的人!”
“走就走!”陈默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吼道,“我早就不想待了!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指点江山、需要你照顾的弟弟!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错的!我付出再多,在你眼里也一文不值!”
“行!你要走,是吧?我成全你!”陈阳也豁出去了,脸上毫无表情,“这个月工资,扣除相关费用,会打到你的卡上。你自己收拾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会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阳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看着弟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知道,这一次,兄弟之间的关系,恐怕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第六章 离开与新的开始
陈默的离职,在宏业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虽然陈阳对外宣称是“个人职业规划原因”,但各种版本的猜测还是在私下里流传开来。有人同情陈默,觉得老板太过分,兄弟俩闹成这样,太不应该。也有人觉得陈默咎由自取,平时仗着是老板弟弟,工作态度散漫,业绩也一般,这次吵架不过是导火索。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事情的内情,比如陈阳的助理小张。她亲眼目睹了那场争吵的经过,也感受到了陈阳事后那段时间里罕见的疲惫和落寞。
陈默离开公司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前台和保洁阿姨。他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把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个水杯、几本书、一个充电器,以及那个他曾经寄托了无数希望的笔记本电脑,装进一个纸箱里。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神情麻木。
然后,他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宏业公司的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回头望了一眼这栋他工作了半年的写字楼,心中百感交集。
有失落,有不甘,有怨恨,但也有一丝解脱。
他打车回到了他和几个同学合租的公寓。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室友惊讶的目光。
“哟,陈总,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室友调侃道。
陈默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把纸箱扔在地上,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混乱。争吵的画面,哥哥愤怒的表情,会议室里同事们惊愕的眼神,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闪回。
他输了,输掉了这份工作,也输掉了和哥哥的关系。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一直背负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现在终于把它卸了下来。
他打开手机,银行APP提示音响起,是工资到账的短信。扣除相关费用后,这个月的工资大概有一万多一点。他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他这半年来,在宏业公司“奋斗”的全部回报。
他休息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离开宏业,离开哥哥的光环(或者说阴影),他该何去何从?
他打开招聘网站,开始浏览新的工作机会。有了在宏业半年多的工作经验,尤其是业务拓展方面的实操经验,再加上他大学学的也是国际贸易专业,找一份类似的工作,并非难事。
几天后,他接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其中一家,是一家规模比宏业小一些,但专注于新兴市场的贸易公司,给他们开出的月薪是两万二,正好是他之前想要的数字。更重要的是,面试官对他的履历和能力表示了充分的认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尊重和欣赏。
他认真准备了面试,发挥得不错。一周后,他收到了那家公司的正式录用通知书。
拿到offer的那一刻,陈默的心情彻底明朗了。他知道,离开宏业,离开哥哥,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开始。
他搬离了原来的合租房,在离新公司更近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他退掉了之前为了方便工作而买的代步车,开始每天挤地铁上下班。生活似乎回到了毕业初期的状态,甚至更加简单和朴素。但他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踏实和自由。
他没有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尤其是哥哥陈阳。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哥哥会是什么反应。他打算等自己在新公司安顿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平静地告诉哥哥。
他删除了工作微信里的宏业群聊,退出了公司邮箱,彻底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新的环境,新的同事,新的挑战,让他重新找回了工作的热情和动力。
他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再需要承受不必要的压力。他只需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对自己的业绩负责。他开始主动学习新的知识,积极拓展人脉,认真分析市场。他发现,离开了哥哥的光环和庇护,他反而成长得更快。
第一个月发薪日,当他看到两万二的工资准时打入账户时,他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内心反而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份薪水,是他用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换来的,是他应得的。
他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只说是换了一家公司,工作还不错。父母虽然有些意外,但听到儿子找到了更好的发展机会,也都替他高兴。
只有一个人,他始终没有联系,那就是陈阳。
他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那次争吵之后,他有没有后悔?公司有没有受到影响?他甚至有些担心哥哥的身体。但自尊心作祟,他拉不下脸去主动联系。
他想,也许,兄弟之间,就这样了吧。曾经最亲近的人,如今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的人生轨迹,似乎从他踏入宏业公司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和哥哥分道扬镳。
第七章 尘埃落定与未尽的余波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陈默离开宏业公司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不少挑战,但也取得了显著的成长。在新的公司,他从业务员做起,凭借着在宏业积累的经验、不服输的韧劲以及对新环境的快速适应能力,很快就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不到半年,他就因为业绩突出,被提拔为业务小组的组长,月薪也涨到了两万五。
他在新的岗位上如鱼得水,每天都充满了干劲。他不再需要频繁地出差,但每次出差,都是为了拓展真正有价值的市场,与真正有潜力的客户建立联系。他的工作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人际关系也简单融洽了许多。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在宏业的经历,想起那个曾经让他充满憧憬,又最终让他失望离去的“战场”。想起哥哥陈阳,他的心情依旧复杂。有感激,毕竟哥哥给了他进入这个行业的机会,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有怨恨,怨恨哥哥当初的不理解和决绝;但更多的,或许还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和遗憾。
他听说,自他离开后,宏业公司在业务拓展方面遇到了一些困难,尤其是在他之前负责的华南区域,丢失了几个重要的客户。哥哥陈阳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严厉,对下属的要求近乎苛刻。有人说,是因为失去了得力的干将;也有人说,是因为老板和弟弟关系破裂,影响了公司的内部士气和外部形象。
陈默对这些传闻不置可否。他早已尝试着将过去的一切放下,专注经营自己的新生活。但他知道,兄弟之间的那道裂痕,恐怕很难再弥合了。
这天是周末,陈默难得有空,约了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吃饭。其中一个同学正好在宏业公司的供应商那里工作,席间无意中提起了陈阳。
“哎,你们知道吗?陈总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听说他父亲身体不太行,公司的事情又多,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同学说道。
陈默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父亲……他也很久没联系了。自从那次争吵后,他和家里的联系也变得疏远了。
“他父亲……是叔叔吗?”另一个同学好奇地问。
“是啊,就是陈阳和他弟弟的爸爸。好像是得了心脏病,需要静养。陈阳现在一边要管公司,一边还要照顾家里,真是不容易。”同学叹了口气,“所以说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大的老板,也有自己的苦衷。”
陈默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他端起酒杯,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酒精带来的灼烧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也让他心里那点仅存的怨气,消散了一些。
他想,哥哥其实也不容易。他一个人撑起那么大的公司,每天面对各种压力和挑战,肯定也很累,很孤独。那次争吵,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涨薪,也是因为积压了太久的压力和彼此间沟通不畅造成的。
但他真的能释怀吗?他不知道。
饭后,同学们各自散去。陈默独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街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依旧。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哥哥陈阳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阳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浓浓的鼻音。
“喂?”
“哥……”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陈阳略显沙哑的声音:“……小默?”
“嗯。”
“有事吗?”陈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我听说叔叔身体不太好?”陈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沉默更长了。“嗯,老毛病,住几天院观察观察。”陈阳的声音很低沉,“谢谢你……还惦记着。”
“应该的。”陈默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哥,你……保重身体。”
“嗯,知道了。”陈阳顿了顿,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换了新工作,还顺利。”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那就好。”陈阳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别太累了。”
又是一阵沉默。
“……就这样吧。”陈阳先开了口。
“好,哥,你早点休息。”陈默说。
“嗯。”
电话挂断了。
陈默握着手机,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次通话算什么,是冰释前嫌?还是仅仅是两个成年人之间,出于礼貌的问候?
他感觉,兄弟之间那道因为“薪火”而燃起的裂痕,似乎并没有完全愈合,但也并没有彻底断裂。它变成了一道淡淡的疤痕,留在了彼此的心上,也留在了他们曾经共同奋斗过的地方。
或许,时间会是最好的疗药。或许,他们兄弟俩的人生轨迹,注定要在某个时刻短暂交汇后,便各自延伸向不同的远方。
陈默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租住的小区走去。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却也让他感到清醒。他知道,属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过去的一切,无论是辉煌,还是遗憾,都将成为他前行路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八章 尾声:未说出口的对白
又是一年秋天,2026年的深秋。
上海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梧桐树叶开始泛黄、飘落,铺满了人行道。
陈阳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窗外的陆家嘴,依旧车水马龙,繁华依旧,但他的心境,却和一年前截然不同。
父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医生告诫他要多加休息,不能过度劳累。公司业务在经历了短暂的波动后,也逐渐恢复了平稳,但市场竞争日益激烈,未来的道路依旧充满了挑战。
只是,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他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弟弟陈默。
想起那个当初兴致勃勃地来到他公司,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依赖的年轻人。
想起他们兄弟之间,因为那一万五的工资和一次激烈的争吵,而变得疏远、冷漠,最终走向决裂。
他不知道陈默现在过得好不好。虽然那次短暂的通话,似乎让两人之间冰冻的关系有了一丝缓和,但之后,他们又恢复了沉默,再也没有联系。
他甚至不知道,当初那场争吵,对陈默造成了多深的伤害。他只知道,是自己,亲手将那个曾经最亲近的人,推开了。
他并非没有反思过。那段时间,他常常会想起陈默提出的涨薪要求。一万五的工资,在当时来看,或许确实不高。尤其是对比市场上同类型岗位的薪资水平,以及陈默所付出的努力(尽管他可能认为还不够)。
他是不是真的太固执,太在意“老板”这个身份,而忽略了弟弟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合理诉求?
他是不是真的错把严苛当成了培养,把距离感当成了权威?
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些问题,像幽灵一样,时常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他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也不愿去深究。他害怕一旦深究下去,他会发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那么的错误,那么的令人后悔。
门被轻轻推开,助理小张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进来。“陈总,您的咖啡。”
“嗯。”陈阳转过身,接过咖啡,“谢谢。”
“陈总,下午和港中旅的会议资料,我放在您桌上了。”小张轻声提醒道。
“好。”
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陈总,下周就是您和陈默……陈先生的生日了吧?”
陈阳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嗯。”
“需要……我帮您准备一份礼物吗?”小张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陈总和陈先生兄弟俩的关系,一直是公司里一个心照不宣的话题。但毕竟是一家人,她觉得,哪怕只是一份象征性的礼物,也足以表达一份心意。
陈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小张识趣地闭上了嘴,轻轻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陈阳一个人。他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下周,是他和弟弟的生日。他们同一天出生,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
只是,这份与生俱来的联系,如今却显得如此脆弱。
他想,要不要……打个电话?
问问他,最近好不好?
或者,干脆……买张机票,回趟老家?
他不知道。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城市,也映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和弟弟还小的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幻想着未来的生活。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猜忌,只有最纯粹的兄弟情谊。
而现在,物是人非。
他不知道,他和弟弟的故事,是否还有续集。那道因为“薪火”而起的裂痕,是否还有弥合的可能。
他叹了口气,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繁华而喧嚣的世界。
生活还在继续,公司还在运转。他必须像往常一样,打起精神,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应对各种各样的人和事。
只是,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似乎永远地留下了一个空缺。那个空缺的名字,叫陈默。
也许,有些话,错过了,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也许,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完全修复了。
这就是人生,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而他,只能独自一人,将这份沉重,继续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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